原来是徐冰,他可真是神通广大!
在提审室,徐冰温和地看着我,说:“苏岩,你说你多蠢吧,干刘长江还用你出手吗?只要你点个头,这个事儿我早就办了。”
我说:“你净来马后炮!”
徐冰说:“什么马后炮?苏岩,我要不是害怕你,刘长江早就喂狗了。”
我说:“你还怕我?”
徐冰说:“我怎么不怕你?你小子是说翻脸就翻脸!”
现在时间宝贵,我不想和他说没用的。我说:“你今天来的正好,要不我还想找你呢!”
徐冰说:“我知道你得找我。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我说:“那天我到省城去找你就想和你说这个事儿,但看你那个态度,我就没说。”
徐冰歉意地说:“那天都怪我不冷静。”
我说:“不怪你,换成我说不定可能会更操蛋儿。但徐冰你得理解我,我不是不想救你妹妹,而是我确实没这个胆量。你知道我们内部有纪检委有督察,这帮小子破案不行,可整起我们自己人一个顶十个。他们太了解我们了,我们玩什么路子,他们都明白。就像你怕我一样,我对他也是怕的要死。”
徐冰说:“你别废话了,你快说,让我做什么?”
我说:“看徐丽那个样子通过精神病鉴定恐怕是有点难度。我现在已经想好了,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出庭做证!”
徐冰说:“你做什么证?”
我说:“徐丽当初交代说杀了李贝尔是在我引诱下说出来的,其实,她根本没杀。杀李贝尔的是刘长江。刘长江临死的时候,已经向我承认了。这一点我可以向法庭证明。”
徐冰感动地看着我。
我说:“徐冰,由于我特殊的身份,法庭不见得能采用我的证言,但这最低会让这个案子出现疑点。在有疑点的情况下,合议庭是不会轻易地判处徐丽死刑的,另外,我的证言也可以从侧面说明即使徐丽杀了李贝尔也顶多是过失杀人。你找的这个律师非常厉害,你一说,他就明白,他只要牢牢地抓住这些,我估计徐丽的命儿差不多就能保住。”
《警察与流氓》第八章5
早晨吃饭前,小二喊道:“抽血的来了!”
我起身看见小二和另外两个人趴着门缝向外看,我没有理会。小二说:“他们去9号了!”一会儿,小二又说:“好像到咱们屋子里来了。”
我们的门果然被打开了,李东喊:
“丁村。”
“到。”
“出来。”
丁村出去了,门没有关。我好奇地走到门边。走廊里站着法院、检察院和穿白大褂的人,他们在给丁村抽血。李东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我在铺上坐好。我这才想起,我已经和这个屋子里其他人一样了。我坐在自己铺位上,小二悄悄地说:“也就是一个礼拜吧!”
这是被执行死刑前例行的身体检查!尽管执行死刑的日期是保密的,但号里的人一般也都能猜出个八九。丁村回来后,我本以为他会绝望,但他却显得很兴奋。
整整一个白天,号里的人都对丁村客客气气的。丁村对别人也客客气气的,他还跟小二说:“将来出去可别学我呀!”
大概是连续多日缺觉吧,晚上熄灯后不久,我就进入了梦乡。尽管我旁边睡着一个即将被枪毙的死刑犯,但我却觉得很安全。
夜里,丁村把我弄醒了。他歉意地说:“我……我睡不着。”
我说:“我也没睡着。”我坐起来陪他说话。
丁村拿出自己的茶杯,打开盖,问我:“你喝吗?”
我闻到了啤酒的味道,“你从哪整的?”
丁村说:“你别问了,你喝吗?”
我说:“我不喝。”
丁村似乎也就是让让我,就这么一杯啤酒,他也不舍得给我喝。我拿出了李东给我的香肠给他当下酒菜。丁村像喝白酒一样滋滋地喝着。我没话找话地问着他的案情,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
我说:“你这种情况应该再接着整整啊!”
丁村说:“不整了不整了!”他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我要是再不死的话,我家里就得死人了!你不知道,我爸我妈把房子都卖了!我告诉他们,我的案子根本就不用花钱,可是他们不听啊!苏队长,我妈我妈一辈子没向别人借过钱,他们现在都借遍了。我们家亲戚见到我爸我妈就像躲瘟疫似的。”
《警察与流氓》第八章6
徐冰通过关系又来到看守所来看我。在提审室,我问他:“徐丽的事儿怎么样了?你现在可以让她的律师来找我。”
徐冰说:“你先别管徐丽了,你先把你自己的事儿搞明白再说吧!”
我说:“我的事儿就这么地了。”
徐冰说:“高军把你的卷宗复印了一份交给了我。我让徐丽的律师看了一遍。他说,他可以从北京再找两个牛逼的律师代理你的案子,他认为,你的官司完全有把握。现在,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授权,另外,这个律师要当面和你谈谈。”
我冲动地说:“我不跟他谈!”
徐冰看着我没有吱声。
我低下头喘着气。
徐冰小声地说:“苏岩,你告诉我,刘长江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我说:“是我杀的!”
徐冰已经猜到了内幕。他压低声音说:“是樊东干的吧?”
我说:“这个事儿和他没关系!”
徐冰说:“没关系,他怎么没影了?苏岩,咱们哥们你对我还不放心嘛!你要相信我,我是想实实在在地帮助你。”
我说:“我知道你想帮助我,但徐冰这个事儿你帮不了我。”
徐冰说:“有什么可帮不了!现场上没有留下证据。律师告诉我,只要樊东死不承认,谁也拿你们没办法。苏岩呐,苏岩,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忘了,刘长江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徐冰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要是不和他全都说出来。他可能就会给我惹大麻烦了!
我说:“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你了。徐冰,你不懂,樊东杀刘长江和刘长江杀王大虎是不一样的。刘长江杀人属于突然产生想法,他是顺水推舟杀了王大虎。在那种特定情况下,找不到证据是可能的。而樊东则不然,他是谋杀。他捅了刘长江的十三刀,还大张齐鼓地把尸体抛在大街上。这么复杂的过程,他再小心也不大可能一点痕迹留不下来。”
徐冰说:“要是确实就没留下呢?”
我说:“刘长江被杀案影响这么大,只要案子不破,公安局就得没黑没白地进行调查。这很有可能会惊动公安厅甚至公安部,你不懂,我们上级部门有很多高级的检验设备,什么红外仪什么紫光灯,这些手段要是一上,找到证据是早晚的事儿!到那个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徐冰理解地点了点头,他说:“那你……”
我说:“我之所以替樊东顶罪,不是一时冲动,我是反复考虑的。这个刘长江,你都不知道,后来都快把我逼疯了,就算樊东不整死他,我估计我也得下手了。樊东可以讲他是替我除掉了刘长江。樊东杀刘长江之前,什么都考虑好了,他妈的,他连后事儿都设计出来了。他看我察觉后,主动向我投案自首。徐冰,在这种情况,如果我不去替他顶罪,我就只能把他抓起来。这就等于我要亲手把他送到刑场上去……徐冰,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徐冰眼里含着泪水。
我说:“徐冰,你要是真想帮助我的话,我还真有事儿要求你!”
徐冰马上说:“你说你说。”
我说:“我和樊东约定,我让他在外面躲五年。在这五年里,樊丹肯定是无依无靠了……你看看,实在不行的话,我劝劝樊丹嫁给你算了。”
徐冰哽咽地说:“操你妈,苏岩,你都这个逼样了,你还惦记樊丹呢!”
徐冰一哽咽,我也哽咽起来,我说:“徐冰,另外……我爸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
我给徐冰跪下了,“徐冰,我将来要是走了,我求你就给他们当干儿子吧!”
《警察与流氓》第八章7
高军把我提回了局里,说是局长蒋亚飞要见我。
在公安局的门口,我随着高军向楼里走时,很多警察都停下脚步向我观看。我很难堪,我牵着脚镣子上的绳子低着头一步步走着。
进了公安局的大门,我向电梯走去。平时,我很少坐电梯。在电梯里碰到领导,说不说
话都很别扭。每次我和高军上楼,他要坐我都不让。可这回,高军却让我走楼梯。我瞪着他,他装做没看见,拽着我向楼梯走去。这么重的镣子让我走楼梯,这个兔崽子安的什么心!
局长蒋亚飞的办公室在四楼。我们走到三楼与四楼的拐弯处,见到赵雅文和樊丹站在那里。
樊丹喊道:“苏岩!”她向我跑过来。赵雅文一下子抓住了她,樊丹差点摔倒。
我们不允许见面。我装做不认识她,从她面前默默地走了过去。樊丹也没敢再吱声,她呆呆地望着我,一滴滴硕大的泪珠眼瞅着沿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我的后背让她的眼泪都打湿了!
我知道高军是好心让我和樊丹见面,但这显然是多余了。我现在戴着手铐和脚镣,她哪受得了这个?
高军把我带到了蒋亚飞的办公室,陈凯鸣也在里面。
蒋亚飞客气地让我坐下。说真的,见这个蒋局长,我真有点打怵。蒋亚飞过去一直在政府机关工作。在我们一线基层没怎么干过。这种对公安业务不算精通的人当公安局长一般都很难长久。他刚来的时候,陈凯鸣还挺不服气。前年,在一个重大案子分析会上,他让蒋亚飞很下不来台。但一个月后不知因为什么事儿,蒋亚飞把陈凯鸣拿住了。从那之后,陈凯鸣对蒋亚飞服服贴贴毕恭毕敬。
蒋亚飞走到我的跟前,弯下腰认真地把一条崭新的毛巾,垫在我的脚镣子中,这是防止磨破我的脚脖子!
蒋亚飞塞完后站起来和蔼地问我:“里面吃的怎么样?”
我说:“还行!”
蒋亚飞说:“我给宋所长打了电话,他照顾你了吗?”
我说:“照顾了。”
蒋亚飞说:“你觉得我们对你照顾的好吗?”他大概是话里有话。我说:“照顾的非常好。”
蒋亚飞说:“我也觉得对你照顾的不错。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打算年底正式破格提拔你为刑警队的一把手,另外我们还要给你个人立二等功,我们准备要把你树为我们公安局一个模范标兵。可是,现在你……我们这么树你这么培养你,没想到,我们培养的竟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犯罪分子!苏岩,你让我向全市的老百姓怎么交代?今天下午,市委王书记让我去汇报,他要专门听听你的事儿。苏岩,你说说我该怎么去汇报?”
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显然,我已经给公安局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我内疚地说:“蒋局长,我……我不知道会给公安局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这一切后果由我一个人承担!”
“你承担?你他妈的能承担得起吗?”蒋亚飞火了,“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吗?现在我们整个公安局都因为你背上了黑锅。”
蒋亚飞在我面前来回走动着,他大声地说:
“他妈的,你把我们坑苦了!不是因为你,今年咱们就能跨入全国优秀公安局的行列。你知道啊,为了这个荣誉,咱们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可是现在被你一个人葬送了!”
蒋亚飞指着我的鼻子喊道:“自古就是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杀了人,为什么还要害我们大家都跟着一起受罪!我和陈凯鸣对不起你吗?公安局两千三百四十七名干警对不起你吗?你这个混蛋,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要如此伤天害理?”
蒋亚飞的声音把我耳朵震得嗡嗡的,我真想对他说:“你们干脆现在就把我拉出去毙了吧!”
《警察与流氓》第八章8
公安局大概为了挽回我造成的恶劣影响,配合报社展开了强大的宣传攻势!
郭鸣武接连在报纸发表题为《英雄这样诞生》、《英雄为何无奈》、《英雄只能悲哀》等系列长篇通讯。他不仅把我塑造成了英雄,还让我充满了人情味。煽情的文章在全市激起巨大的波澜,报社不失时机开出专版予以报道。
刘长江曾经的疯狂,现在得到了报应。许多人在报上揭发其胡做非为的恶行。有一些事儿可能不是刘长江干的,也都把脏水一起泼在他的身上。一个署名为正义的撰文还趁机使坏儿评论道:
刘长江之所以敢胡做非为主要是因为他有一个大款的父亲。这个过去曾经为某村长的父亲靠卖地穷了村子富了自己。正是这样一个人教育自己的儿子成了流氓歹徒成了杀人罪犯!可是这个人却竟然成了人民的代表。请问,他究竟代表着怎样的人民?
对刘长江的愤恨,导致对我所谓英雄壮举的无限怜惜。许多群众联名要求执法部门无罪释放我。徐广泽主动到报社说,如果我要是被枪毙的话,他将出资在烈士陵园为我树起一块石碑。
公安局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新闻报道中,不动声色地进行推波助澜!为了证明我的英雄行为确有其事儿,高军、杨远直接赚文回忆了我与刘长江争斗时,我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报社还加以评论说,警察原来是这样一种职业,在英雄与烈士之间,他们别无选择!特别是赵民,他在报纸上不仅称赞我搞案子如何机智勇敢,还表扬我平时诸如打扫卫生助人为乐的种种事迹。赵民也他妈的好意思,他把樊东干的很多事儿都捏在了我的身上。
他们对我的赞美显然过了,很多只是给死人给烈士准备的官话套话通统无偿地送给了我。
但他们慷慨的赞美对于我这个过一天少一天的杀人犯来说,根本就一文不值!公安局和报社这么一折腾让我陷入了极其被动之中。
我一直通过各种关系努力地瞒着父母,让他们尽可能晚一点知道我的事儿,可是现在我无能为力了。
说良心话,我现在想的最多,最放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