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瞪他一眼,小声道:“你强,你本事,看我回房怎么收拾你。”
许世子坏坏一笑附近她的耳畔:“娘子,回房……是个怎么收拾法呢,我好期待哦。”
看他一眼的暖昧,阿九气得骂道:“精虫上脑的坏东西。”
许世子哈哈大笑,将阿九一揽,意气风发地向玉寿堂而去。
后头跟着的碧玉和碧莲两个羞得早转过身去,待两个主子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又急急地追上。
玉寿堂里,果然早就挤挤一堂了,许太夫人脸色难看地坐在堂中,下首就是许夫人,她正眼神灼灼注视着阿九的一举一动,一会子荣妈妈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许夫人的眼睛就骤然一亮,瞟了眼荣妈妈手里的一个盒子,顿时笑逐颜开,对着阿九直点头。
许太夫人似乎也有所感,用眼神询问许夫人,许夫人就笑着让荣妈妈递让那盒子,荣妈妈抽开那盒子给许太夫人看了一眼,许太夫人的脸色也好多了,对阿九露了一丝浅笑。
坐在许夫人下首依次是两位夫人,看着年岁倒比许夫人还大上许多,其中一个胖胖的银盘脸,略显福态的夫人就道:“恭喜大嫂,明鸾那孩子总算开窍了,看来,大嫂来年怕是就有嫡孙抱了哦。”
她下首的另一位瘦长脸,身形像竹杆子的夫人也附合道:“可不是吗?若不是大房早就有了好几们男孙,大哥可真要担心长房的子嗣问题了呢,明鸾那孩子也真是个怪性子,成亲那么些年,正妻不圆房也就罢了,连通房也不肯收用……啧啧,害得家下小丫头们都跟着议论,说是许家四爷只会打仗,不能人事呢,嘻嘻。”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话语刻薄得很,一席话就把许夫人脸上的愉快地笑容给打僵了,许家长房庶子又多又强悍,世子还没有成亲,庶孙就好大一堆了,许夫人奶奶做了好些年,却没一个是自个的嫡孙,又暗谕许明鸾桀骜不孝,为了个女子置许家子嗣于不顾,逼娶农家女,弯弯绕绕的谕意丰厚,就是许太夫人听了,脸色也有些发沉。
“三嫂的嫡孙好像也只有一个呢,明琪倒是乖顺,只是那许多的庶子庶女,怕是连房舍都不够住了吧,呀,前儿听说又强抬了一个戏子回来,哭天抢地,差点闹到国公爷那儿去呢。”许夫人不紧不慢地讥道。
三房也只有一个嫡子,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之弟,成天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常常打着平国公的招牌做那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事,三夫人又极其宠纵,一直护着他,使得他越发的放肆张扬,早惹得天怒人怨了,平国公早就要动家法了,无奈太夫人心疼孙子,总是护着,平国公也没法子。
三夫人果然脸一黑,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一抬眸,看阿九微笑着过来了,就讥讽道:“哟,听说昨儿个新四媳妇还哭天抹泪的要为自家姐姐出气呢,怎么今儿个又一脸喜气了?想来也是,林氏去了,长房四屋里,也就你最大了,林氏还真死得是时候,腾位子给你了。”
这话说得既直接又无礼,许夫人听得大怒,太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阿九,二夫人眼里则有丝幸灾乐祸,徐氏担忧地看着阿九,宁氏则是垂着头,看不到她的脸色,宋氏受了伤,没来。
阿九只是一眼,就将屋里人的脸色收了个遍,语气淡然道:“三婶子是想侄儿媳今儿头天认亲就拿把剑来把害我四姐的人全都刺杀了,然后再把我抓进大理寺大牢去么?”
三夫人听得一滞,她不过就是讥讽一句,哪是这个意思,怒道:“你这女子好利的嘴,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来?”
“三婶才不是说阿九没有哭天抹泪的要为四姐继续出气么?阿九出气的法子就是一剑捅死那害我四姐的凶手,您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阿九眼神冰冷如霜,如刀一般的看着三夫人,昨天她断宋氏一只手,还踹得她吐血的事,三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如今被她一瞪,好像自己就是那杀人凶手,下一秒,阿九就要桶穿自己的心脏一般,三夫人感觉头顶一阵发凉,不由打了个寒颤,缩着肩咕哝道:“我……我不是那意思。”
许夫人看得心头畅快,阿九比起四姑娘来,真是厉害多了,那通身的气势一散发出来,尖酸厉害的三夫人也被吓得缩了头,真爽。
二夫人嘴唇微掀,却没有说话,三夫人碰了钉子,她也乐得当热闹看,这会子阿九势头正劲,她犯不着去触霉头。
“好孩子,你能把悲伤藏在心里头,顾全一大家子的亲情,就是个识大体的,快,过来给老祖宗敬杯茶吧。”许夫人也懂得见好就收,笑着对阿九道。
“是。”阿九乖巧地上前,跪在太夫人面前的棉垫子上,接过荣妈妈早就备好的茶,双手恭敬地斟给许太夫人。
许太夫却好似想到了什么,正好偏过头去与她的贴身嬷嬷冷妈妈说话,两个人一句来,一句去的闲聊着,竟是生生将阿九凉着了。
阿九知道许太夫人这是给给自己下马威,也是对自己的警告,告诉阿九,这个府里,她才是最大的,昨天自己没给她面子,今天,她就要在所有的亲戚面前,落自己面子。
阿九不动声色地举着杯,腰杆挺得笔直,两手也是稳稳当当的,一丝不苟,恭恭敬敬。
许太夫人足足与冷妈妈聊了近一刻钟,许夫人在一旁已经冷下脸来了,关切地看着阿九,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宁氏早就一脸的快意与讥诮,悠闲地在一旁看热闹。
许明鸾几次要过来扯起阿九走,都被阿九用眼神制住,她素来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自己先把礼数做足了再说。
许夫人几次提醒太夫人:“母亲,九儿给您敬茶了。”太夫人都装聋作哑,当没听见。
到第五次时,许夫人已经要发作了,太夫人这才转过头来,一派自然地接过阿九手里的茶道:“以后,你就是许家的人了,万事要以许家为先,明鸾那孩子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虽说你是穿着二品诰命服进的门,可正妻的名份,还是你四姐姐,就算明鸾抬你为正,你也是个填房,可记着自己的本份,莫要再意气用事了。”
一番话软硬兼施,果然老而弥坚,厉害得很。
阿九恭敬地垂头应道:“谢老祖宗教训,阿九记下了。”
太夫人脸色很好看,微笑着从冷妈妈手中接过一个红包递给阿九:“你进门仓促,连嫁妆都没有,许家也不是那眼浅的人家,爱姑娘家的嫁妆,只是你没钱傍身也不好,这个就给你零花吧。”
她说这话时,阿九一直垂着头在摸自己的膝盖,等她说完,阿九赫然站起,看也没看那红包一眼,扭转头来对碧玉道:“把我的东西拿来给太夫人瞧瞧,莫让人家小瞧了你家姑娘,人家看嫁妆,都是看几抬几铺,我杨玖陪嫁的东西,不是娘家给的,而是我杨玖自己挣的。”
太夫人拿红包的手就僵在空中,这还是头一回,她这个老祖宗送出礼物,被小辈漠视的,她刚才那一派施舍的样子做得太过,如今这红包收回也不是,送出去没人收,平生头一回处于如此不尴不尬地境地。
许夫人在一旁看得心情大快,叫你个老不死的为老不尊,以为杨玖上小四,任你拿捏么?
“四侄媳,你怎可如此无礼,长者赐,不可辞,老祖宗赏你红包你竟然敢不接。”二夫人趁机向太夫人卖好,为她解围。
阿九愕然道:“咦,老祖宗赏了礼给阿九么?呀,真是对不起,阿九耳朵不好,眼睛也花,没听见,没瞧见呢,碧莲啊,快替我收下吧,你们两个才跟着我,你主子我还没给过你们多少赏钱呢,你就拿去和碧玉两个分了吧,买两件好衣裳也是好的。”
碧莲含笑接过太夫人手里的红包,跪下道谢:“多谢太夫人仁厚。”
太夫人的脸上一阵抽搐,她的赏礼竟然被阿九当面赏给了下人,这分明就是在扇她的脸,气得手指都在哆嗦:“杨玖你……好大的胆子。”
阿九一派莫名道:“老祖宗,您怎么生气了?小九做错什么了?”
“你竟然敢把老祖宗赏你的礼物赏给下人,你太无礼了。”二夫人在一旁帮腔道。
“老祖宗送的是银子,既是赏给了我,那自然是由我处置的,许家家大业大,我吃的穿的都有现成的,有银子也没去花,赏给身边的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几位婶娘嫂嫂们,难道平日就没赏过银子给跟前的人?”阿九含笑道。
主子赏银子给下人,是正平常不过的,阿九的话让众人无法反驳,就是太夫人,也只能干气,阿九看她一副就要气晕了的样子又道:“还是老祖宗您赏的东西,做小辈的只能收着,贡起来,不能用啊?”
只要皇宫里赏出来的东西,和过世的祖宗遗下的东西才会贡起来的,太夫人非皇家人,那就是咒她死罗,许太夫人一口气就没转得过来,脸由白转青,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阿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按住她的背掌力暗吐,想装晕,好让人说我头天敬茶就气晕了长辈么?妄想。
一股气流在许太夫人胸间冲撞,感觉皮肤上一阵发痒,她眼睛瞪得老大,耸了耸肩膀,又扭了扭腰,想挠,又觉得当着小辈的面太过不雅,只能强忍着,哪里还晕得过去。
阿九装模作样的轻抚着太夫人的胸背,好一阵子才走开。
许夫人看太夫人扭腰弄肢的,好不怪异,二夫人和三夫人两个也是看得莫明,许太夫人扭了好一阵才感觉松快了些,身子不痒了,但想要再晕,却又显得做作,只好沉着脸瞪阿九。
二夫人就道:“哟,四侄媳还真是大方呢,老祖宗可是一次就赏你五百两银子呢,你赏下人,出手就五百两,也不知道四弟媳妇的娘家是做什么营生的,听说,非官非贵,怎么就这般阔绰呢。”
“四侄媳昨天的嫁妆只有一抬吧,一个红漆木箱子,呀,明鸾拿去的聘礼也不只一抬吧,就算娘家不多赔点儿,也不该连着聘礼数也不凑齐的呀,也是,姑娘养这么大,就这般给了人家,也是不值,总得有些回报不是?”三夫人看二夫人讥讽了阿九好几句,阿九也没怎么发作她,也忍不住在一旁帮腔。
这是在骂杨家卖女儿呢,好恶毒的话。
“五百两算得什么。”正好碧玉过来,阿九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里的盒子,打开来,抽出一张银票道:“三十万大周将士,五年的军服制作合约,三婶子,你可算过,一件衣服阿九赚一钱银子,一年春夏秋冬四季,每季每人两套军服,你说,我一年能有多少银子的进帐?这是锦丰钱庄的本票,十万两白银,请问二婶子,一张银票要用多少箱子装着才行?早知道你们看嫁妆都是数木箱子的,我该把这盒子里四张十万两银票全用木箱装了,抬进许家才是,唉,就是不知道许家有没有一间这么大的房子让我装银子啊。”
整个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连太夫人都张大嘴怔怔地看着阿九,四十万两白银,全京城,就算是王公贵族,公主郡主,没有一个
阿九说毕,将银票递了一张到三夫人手上,三夫人双手颤抖地捏着那张十万两的银票仔细端祥,好半晌,她才喃喃道:“真……真是锦丰号的,十万两,十万两啊。”
“郁氏!”太夫人最先回过神来,看一屋子的人都被阿九的震住,不觉颜面全无,平国公府啊,公卿世家,竟然被区区十万两银票就震得失魂落魄的,真是丢死人了。
三夫人被喝得一震,顿时脸也红了,阿九伸手,她却紧捏着那银票半晌也不能松,眼睛都是绿的,三房可比不得大房,三老爷没有承爵,只是恩萌了个将军空衔,三房庶子女也多,虽有祖产依靠,但也经不得坐吃山空啊……
大房凭什么呀,为什么有钱的儿媳都被赵氏给找着了,林氏也是,赔嫁铺子田产和现银,少说也是小二十万,嫁过来两年没圆房,长房嫡媳的位置也是稳稳当当地坐着,还不就是有钱背脊骨硬么,如今这个,本以为是个农家女,怎么也比不过别人的,没想到,这个更厉害,就是颗摇钱树啊,每年一百多万套的军服,天,那得是多少银子?
“三婶子,请把我的嫁妆还我。”阿九和声笑道。
她抽了两回,都没把银票抽过来。
太夫人气得直哼哼,无奈对冷妈妈递了个眼色,冷妈妈端了茶过去递给三夫人:“夫人,喝点水吧,才说了好一会子话呢,太夫人吩咐送粥点上来,也一起用一点吧。”
三夫人这才松了银票,呆呆地接过茶。
二夫人冷笑道:“三弟妹怕是没见过这么大票面的银票吧,也是,三弟妹娘家说起来是富贵,不过,树大猴狲多,历年下来,怕也只是个空架子,三弟妹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也是有的。”
三夫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二嫂就见过么?二嫂清贵,家中世代书香,那黄金白银都在书里头呢,倒是不用为银钱这种俗物操心,只是别每个月有事没事的到老太太这里来哼哼,一会子少了粮米,一会子少了布匹,这人啊,要清高,就清高得彻底,别面上清高,底下看着钱就捞。”
许夫人在一旁悠闲地看着两个刚才还一致对付大房的妯娌这会子互掐,笑得眉眼弯弯。
徐氏乖巧,出了打散方:“老祖宗,孙媳可是一直等着你的五仁粥喝呢,今儿早上就没怎么喝东西。”又转过头来对阿九道:
“四弟妹,你也饿了对吧。”
阿九就看向太夫人道:“是饿了,不过,我还是和相公一起回去用膳吧,自从昨儿喝了交杯酒后,再吃外头的东西,就没喟口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连许夫人都不知道阿九为何占了上风还不收手,这不是在太夫人的伤口上洒盐么?
太夫人果然就真怒了,“杨氏,看来你是山珍海味吃腻味了,我这里的东西也入不得你的法眼。”
许明鸾道:“不是入不得法眼,是不敢入法眼啊,昨儿个喜娘让孙儿喝交杯酒,一杯下去,孙儿心头就火烧火辣的,若不是小九及时拿了解酒药来,今儿怕是大家伙儿都见不着孙儿呢。”
太夫人听得一怔,愕然道:“明鸾,你这话可不中听,别拐弯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