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后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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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后倾天下-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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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子!”他恨声骂了一句,抬高音量喝道,“来人!”

守在殿外的禁卫立即推门而入。

钟平等人亦齐聚到门口,刚才那一巴掌他们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险些就要冲进来,但到底没敢,此时门一开,便都冲到门边,焦虑地看向严子桓。

“把太子押出去!”萧天成令道,“命人起火,将这东宫烧了。”

“谁敢!”严子桓缓缓拭去唇边血迹,如玉的脸颊半边红肿可见细细血丝,他却似乎不觉得痛,缓步走到内殿前,回身,站定。

身上披着的夹衣早在那巴掌过来时便已跌落在地,此时他只着了件单薄的里衣,显得身量亦如那里衣一样单薄,象是风一吹便能倒,然而他却将脊背挺得笔直,淡漠扫过那些冲进来的禁卫,再落在萧天成脸上。

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他,沉默的姿态不可撼动。

楚清欢闭了闭眼。

宝儿的眼泪如泛滥的洪水,流得不可抑制,一点一点渗入她后背的衣衫,湿漉漉一片,似热又凉。

这是儿子对父亲的较量,更是太子对皇帝威严的挑战,萧天成,可能容忍?

“你在威胁朕?”萧天成话语中透出的沉怒让禁卫与钟平等人心惊。

“儿臣不敢。”

“你做都做了,还叫不敢?”萧天成冷笑,“你一次次坏朕之事,朕一次次原谅你,你是不是以为,朕非要你这个儿子不可?”

“儿臣不敢。”

萧天成连冷笑都没了,阴鹜的眼神盯了他许久,再冷冷一瞥内殿隔断,忽地转身,大步出殿。

“给朕盯着东宫,连蚊子都不许飞出去。”

殿中禁卫连忙随萧天成离开,钟平等人等他走远,皆急急奔了进来,待看到他的模样,连眼眶都湿了。

“公子,你怎样?”钟平哽着声问。

“把门关上,你们都出去。”严子桓闭了眼,语声很轻。

“公子……”

严子桓却不再说话。

钟平尽管担忧,却不敢忤他的意,给众侍卫做了个手势,一起轻声退了出去,并关严了门。

门一关上,一个小小的身子便从里面冲了出来,抱着他就哭。

“他怎么能打你……呜呜……他怎么能打你……”

“这巴掌多疼啊……呜呜……我听着就疼,疼……呜呜……”

“你说他从来都不骂你,更没打过你……呜呜……我再也不信你了……”

严子桓摸着他的头,似乎借着这一动作在慢慢地抚慰着自己,疲累得连话都不愿多说。

“你也出去吧。”良久,他拍了拍蹭了他一身鼻涕眼泪的孩子的脸。

宝儿满脸泪痕地抬起头,见他轻蹙着眉头脸颊半边红肿半边苍白的模样,更是心疼得泪流不止,虽然不舍,便仍乖巧地点头,抽泣着道:“嗯,我给公子去拿药消肿。”

他胡乱地抹了把脸,便开门出去。

随着那一声阖门的声响,严子桓才徐徐睁开眼眸,一抬步,身子却晃了晃,他忙伸手去扶墙,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更快地扶住了他。

他轻轻一震,脸上倦意顿时扫去,轻声笑道:“楚楚,你快去睡,我去把灯调暗些。”

他未回头,放开她的手就走向边上那盏落地长灯。

楚清欢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拦,看着他走过去,拿开灯罩,用铜签去按灯芯,然后,手一抖,灯火尽熄,黑暗中,他轻轻啊了一声,然后歉意地笑,“以前没干过这样的活儿,下手不知轻重,把灯芯全泡在油里了。”

她站在原地,夜很凉,殿内的火盆早已熄了火,再也不能产生半点热量,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阴冷潮湿,心也似泡在了一汪水潭里,透心的冷,透心的湿。

视线已不似方才灯光乍灭之时那么黑,窗外有薄薄的光线透进来,站在不远处的男子仅着一件单薄衣衫,在这样冰冷的夜里,一动未动。

她什么都没说,走到刚才他险些跌倒的地方,捡起地上那件夹衣,披到他身上。

手指触到了他的肩头,指下肌肤微微一颤,她稍稍一顿,拿开,一只手却飞快地握住了她,那手指冷得仿佛在冰水里浸过,比她的还要冷得多。

她没有挣。

“楚楚,什么都别想,一切有我。”他低低的声音回荡在两人之间,“我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对我怎样,他今晚气的不过是我太不给他面子,等气过了就好。”

“你知道么,其实我并不喜欢当这个太子,所以在东宫,他们都以旧时的公子称呼我,而不是什么殿下……可是他占了文晋这片江山,我这个唯一的儿子不做太子,谁来做……他说的没错,我是逆子,逆了这么多年,总不能一直逆下去……他到底,是我的父亲。”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后悔

“吱嘎——”一声轻响,殿门开了一条缝。

“公子,你睡了么?我给你拿药来了。”宝儿探进来一个脑袋,又伸手晃了晃,“灯怎么熄了?”

“把药给我。”一个低低的声音蓦地在门内响起,同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宝儿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瓷盒险些跌下去,虽然从声音听出来是谁,但到底有些不放心,“公子呢?”

“我在。”严子桓在里面道,“把药放下,你回去睡吧。”

听到他说话,宝儿才放下心来,将药递给楚清欢,又连忙缩回脑袋,把门关了。

关上门,却没有走,双手叉腰站在阶上,瞪着十步之远留下来监视的禁卫,恨恨地道:“钟平,我真想把他们一脚踹出去。”

“我们都这么想。”

殿内,楚清欢在灯旁摸着火折子,重新点了,幽幽暗暗一小朵,再罩上灯罩,那光便极其的暗淡,殿外的人连人影都无法看清。

转身,却见严子桓侧躺在矮榻上,面朝里,头发披散一肩,懒懒散散的模样,她走近,将瓷盒打开,一股清凉香气扑鼻,里面的膏体碧绿润滑,一看便是好东西。

在他旁边坐了,抬手去拂他脸上的发丝,他却抬手一挡,带着迷蒙睡意,“我自己来,你去里面睡。”

她静了片刻,绕开他的手,沉默地拨开半掩着脸的黑发,半边红肿指印未褪的脸赫然在目,便是她早有准备,也未想到萧天成这一掌打得会这般狠。

定定地看着那脸,那破损的唇角,单看这半边脸,谁又能想像这人是怎样一副花容月貌?

一时无语。

严子桓泛起一丝苦笑。

一直不敢回头,故意灭了灯,又故意这样躺着,就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的丑样,他的狼狈,不想让她心有负担,可她就是这样的人,非得亲眼看一看——说不清到底谁比谁更执拗。

清凉的药膏涂抹在脸上,瞬间压下了那股火辣辣的痛感,麻木的脸反而随着那手指的移动渐渐恢复感觉,感受到她的指腹一点点在脸上滑过,无与伦比的轻柔。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如此温柔——且让他就将此刻的她比作温柔吧,即使她并非真的对他温柔。

轻轻阖起眸,他想,若不是他受的这一巴掌,只怕永远都未必有机会能体会到她这种温柔。

她这个人,看着冷漠,对他更是少有好脸色,他却知道,她的内心始终有着一处柔软,这种柔软,让她经历再多的风霜冷剑,也不会泯灭人性中的那分善,那分真。

但他从不奢望她能将这份柔软分给他,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他的父亲曾对她做过什么,清楚他与她之间存在着怎样的沟渠,这沟渠是如此宽,如此深,如此不可逾越。

但他仍想把这条沟渠填满,填平,不管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不可否认,在开始时,他对她存有弥补亏欠之心,但在第一次接触之后,他便为她而惊艳。

并非外在容貌,而是她那份不同于其他女子,更超越多数男子的心胸气魄。

她的内心很广,里面的天地很宽,男女之情于她来说,或许只占心中一隅,他常常想,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能拥有如此博大的胸怀?

以前他的眼里是没有女子的,并非看不起,而是将其与其他事物一般看待,不过是世间的一种生灵,与这世间的花花草草无异,直到遇见了她,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一种女子,能让人一见便难忘,再见便倾心。

倾心哪。

那日清晨回齐都,一队骑兵从城门轰然而出,他在马车内随口说,似乎错过了什么好事,傅一白问他可是后悔回来晚了,他说能有什么事值得他后悔?也就是说个笑罢了。

可如今,他是真的后悔了。

如果他那时早一些回来,情况是不是就有所不同?他与她是不是能走得更近些?如果救她的人是他,而不是夏侯渊,她为之甘心相付的人,会不会就成了他?

无心之语,一语成谶。

那时错过的,又岂是后悔两字所能弥补。

清凉的指腹触及嘴角,一阵刺痛蔓延,他眼睫一颤,轻笑了一下。

他那向来严厉却从未对他动过手的父亲,终是让他的身也疼了一回,而心里的疼,又是何时给的?

大概,是他母亲去世那一年。

那一年,他的父亲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属于他的女人,为了得到这个女人,他父亲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被他母亲得知,屡次规劝不听之下,他母亲撞柱而死。

死得何其壮烈,不过是为了让她的男人悬崖勒马,回心转意,而她的男人,却一意孤行,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那个时候,他尝到了心疼的滋味,如今算来,已有十五年之久了。

药膏的清香布满了整个脸颊,在楚清欢收手的时候,他轻声道:“楚楚,迟则生变,明日我便想办法送你出去。”

她合好盒盖,起身,“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

他一顿,缓缓转身,“你想……”

“本来我想,如果这次顺利的话,就做两件事:救出陈屏儿,杀了萧天成。”她淡淡道,“但我没想到,萧天成是你的父亲……他是你父亲,看在你的份上,我终究要放他一回,否则之前他打你之时,我便可以杀了他。”

他眸心深深一动。

他知道她想取他父亲性命,但从不抱认为她会因他而改变主意的希望,如今她亲口告诉他,她不杀,是因为他。

“不杀他,但我至少我带走陈屏儿。”她道,“我曾在心里承诺过要救她,去年形势所迫没能救她出去,这一年多来也不知她过得如何,只要她未死,我势必要带她走。”

严子桓沉吟:“陈屏儿,陈贵妃……你要救她?”

“你可知道她被关在何处?”

“知道是知道,可是……”他摇头,“你想救她,只怕不容易。”

见她不语,他不无讽刺地道:“对于一个喜欢了十五年而不得的女人,你觉得这个男人可会允许她逃走?再者,经过今晚一事,宫中戒备更为森严,你便是想要离开东宫都不易,何况救人。”

“再难总要试一试。”她看向他,“你把位置告诉我,我自己去。”

“你自己去?”他侧眸,“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她不为所动,“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次,我不想还不清。”

他突然住了口,看她半晌,眸色清清透透,平静若湖,“可我却想让你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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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楚清欢才入了睡。

为谁睡床,谁睡榻,两人又争了一回,最后还是严子桓说,分床分榻别人进来一眼就能看到,还不如都睡在床上安全,至少有人闯进来的时候没人敢来掀他的被子。

楚清欢觉得有道理,生来又不是扭捏的人,便同意了他的说法,如此,将床一分为二,她睡里面,他睡外面。

幸好这床宽大,一人一床被子,中间还放个枕头,也不觉得挤。

再醒来时,是被外面的声响吵醒,她为方便行事本来就没脱衣,此时听到外面吵闹便想到是萧天成又来了,当下蹭地坐起。

“我去看看。”严子桓亦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谁都没有睡熟。

他脸上肿起的地方已消去大半,嘴角显出一块淤青,但脸色却显得有些发白。

楚清欢一眼瞥到,心中生起一丝担忧。

他却没看她,抓过床头的夹衣,起身穿上就要出去,被她叫住。

她下了床,顾不得穿鞋就到柜子里取了件厚袍,抖开,“再加件衣服,外头不比里面。”

严子桓眸子晶晶闪亮,唇角那笑容更是象朵花一般,乖觉地套上衣服,然后叮嘱,“你别出来。”

她点头,看着他出去,便走到隔断那边,静静地听外面的动静。

殿门打开,严子桓站在门内冷着声道:“你们的胆子可是越发大了,大清早的也敢在我殿外喧哗,要不要我把这里让出来,让你们到里面来吵闹?”

见他突然出来,争执的双方立即停了下来,禁卫们呐呐不敢言,钟平走过来,“公子,是傅一白傅公子来了,想来看望公子,禁卫们却不许他进,说必须经由陛下同意才可。”

严子桓闻言一声冷笑,看向禁卫军,“陛下只说让你们盯着东宫,连只蚊子都不许放出去,可曾说过不许人进来?”

禁卫军皆垂着头,不敢应声。

这句话萧天成当然没有说过,但就昨晚的情形看来,不许出,当然也不许进,他们这些负责看守的,谁敢放人进来?

“叫傅一白进来。”严子桓说完就要转身。

“殿下,还请不要让我等为难。”禁卫军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严子桓见此,狭长眼眸一眯,冷冷地盯着他们不语。

禁卫军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却又硬撑着不肯站起,相较这位殿下,那位最高统治者才是他们最为惧怕的人物。

“算了。”蓦地,严子桓一声轻嗤,“钟平,你去跟傅一白说,我很好,就是想喝他带回来那茶了,让他送些过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还有很多事会做

这一日,除了傅相家的大公子傅一白让禁卫转送进一包茶叶之外,东宫再无人进出,出奇的平静。

不仅萧天成没有来,连叶兰雅也似乎忘了这里有着她平生最大的宿敌,出人意料地没来寻事。

是夜。

东宫内外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密不透风,太子寝殿除了宝儿与钟平等人进出了几次之外,一直关着门,入夜之后,里面的灯光更是幽幽暗暗,连动静都猜不出。

亥时刚过,里面便熄了灯,宝儿出来传话:“公子说了,今儿个心情不顺,身子也跟着不爽利,这会儿睡下了,谁若是敢吵着他,什么都不必说,拉出去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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