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走到了这一步,你说,吴姨娘还能有什么好啊?
“除非是俞家的少奶奶一直生的是闺女。”
吴家本是大族,那妈妈服伺吴夫人也见过不少,只是经吴夫人这么一讲,有些事就看得更清楚了。
她急道:“那,那该怎么好?”
吴夫人又长叹了口气:“你去准备八色的礼盒·我去趟夹道街,给俞夫人道个喜,也算是给俞夫人交个底。”
“交底?”妈妈茫然道·“交什么底?”
“真是人头猪脑!”吴夫人气道,“俞夫人想孙子,可更想嫡孙……你要是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快点把礼盒准备齐全是要紧。”
妈妈红着脸退了下去。
抬头却看见隔壁后花园一枝粉色的杏花斜斜地探了过来。
她不禁“哎呀”一声,脸色变得煞白。
而俞夫人见到吴夫人却是摇着头嗔怪道:“……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当初你也是担心我们俞家的子嗣不旺,要不然怎舍得将这么好的侄女给了我们家。”又道,“不过,这话又说过来了,吴姨娘先是死了母亲,后来又跟着贫困的父亲受了不少苦·但自从进了我们家的门,不仅她自己立刻就怀了,就是我那个多年没有个动静的儿媳妇也有了身孕,正是应了那句‘旺家旺子,的话,可见这吴姨娘生成就是要进我们家的门,生成就是我们家的人!”
吴夫人听得那个心里妥贴啊!
原是为了巴结奉承俞家·不曾想吴姨娘和俞家少奶奶先后怀了身孕,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没有讨到俞夫人的好反而把俞家少奶奶给得罪了。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好。
谁知道俞夫人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觉得吴姨娘的八字好,旺他们俞家……如冰火两重天,终于都过去了,她怎能不喜。
“这是夫人在抬举她,”笑意止不住地从吴夫人眼底涌了出来,但该说的话却一句也不能少,“不过呢,她也是个老实本份、循规蹈矩的孩子,该帮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清楚着,夫人不必担心!”
“我知道。”俞夫人笑道,“要不然当初我怎么在庙里一眼就看中了她呢!”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说了半天的家常话,吴夫人见该说的都说完了,提出去给范氏道个喜。
俞夫人陪着吴夫人去了范氏的院子。
范氏正躺着养胎,闻言有些不悦的起身。
吴夫人见她神色怏怏的,知道她怀相不好,不敢多留,三言两句把对吴夫人要表达的意思又委婉地说了一遍,就起身告辞。
范氏见吴夫人还算恭敬,让人叫了吴姨娘来:“怎么说也是家里长辈,既然来了,哪有不见的道理。”
吴夫人觉得见见也不好,笑着道了谢,待吴姨娘过来请安,当着俞夫人和范氏的面,又叮嘱了她一番“要好好服侍少奶奶”之类的话,这才起身告辞。
范氏起身送俞夫人和吴夫人。
俞夫人和吴夫人都怕她劳累,连声要她好好休息,执意不让她送。
范氏告了声罪,由贴身的妈妈扶着回了屋。
“看着少奶奶精神还好,这我就放心了。”吴夫人向俞夫人辞行。
俞夫人再三挽留不住,亲自将吴夫人送到了垂花门前。
刚刚坐下,俞敬修过来了。
俞夫人不由望了一眼记时的漏钟,奇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俞敬修笑道:“衙门里没有什么事,我跟陈铭说了一声,就回来了。”
俞夫人目光一寒,脸上的笑容渐敛,沉声道:“你没有跟上峰请假吗?”
俞敬修一愣,忙笑道:“上峰不在,离下衙不过半个时辰,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只怕早过了下衙的时间了……”
俞夫人轻轻地“嗯”了一声,神色微霁。
俞敬修就笑吟吟地挨着母亲坐了,声问母亲:“吴夫人来干什么?”
“没干什么!”俞夫人道,“吴姨娘一进门你媳妇就怀了身孕·可见她的八字正好旺你,我特意让束妈妈去了趟吴府,一来是跟吴家报个信,二来向吴夫人道个谢。吴夫人听了,就过来恭贺你的。”
俞敬修笑道:“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亲戚,她来的也太勤了些。”
俞夫人端着茶盅的手微微一愣。
俞敬修已笑着揭过了这个话题:“娘,如今我那院子里住着两个双身子的人·院子里的人忙得团团转,加上范氏的怀相又不好,我看那些下人会慢怠吴姨娘。我想让吴姨娘搬到后院的厢房里去住,再添两个婆子照顾她,您看怎样?”
“好!”俞夫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让事先打了很多腹稿、准备了很多理由准备说服母亲的俞敬修有些惊讶。
俞夫人笑起来:“我虽然盼孩子,可更盼嫡长子。”
“娘!”俞敬修又惊又喜。
俞夫人就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柔声道:“去忙你的去吧·娘还没有糊涂。”
“是!”俞敬修高声应着,带着几分雀跃地站了起来,眉开眼笑地对俞夫人道·“娘,您先歇着,我等会来陪您用晚膳。”
“不用了。”俞夫人笑道,“你媳妇正怀着孩子,你好好陪陪她就行了。
娘这里,什么时候不能过来。”
俞敬修哄着母亲:“她那里多的是人服侍,我却有些日子没有陪你用晚膳…···您等着我,我去去就来。”说着,也不等俞夫人说话,笑着转身出了内室。
俞夫人望着晃动不止的五彩缨络门帘子·笑容渐渐隐去。
束妈妈就有些担心地喊了声“夫人”,半是劝解半是开导地道:“毕竟快是做爹的人了,少爷如今可比从前还要孝顺体贴夫人了!”
俞夫人听着冷“哼”了一声,道:“他这哪里是在体贴孝顺我,他这是在体贴孝顺他媳妇,把我当傻子呢!”
“夫人!”束妈妈心中凛然·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起来,“这您可就冤枉少爷了……”
“你用不着帮他说好话,我还没死呢!就算我死了,你的事我也会安排的妥妥贴贴,自不会叫你受这他们的气。”俞夫人把手一挥,示意束妈妈不要再说,打断了束妈妈的话,“你听听他都说的是些什么,‘我想,,什么时候内院的事论到他去想了?不过是在心里怨我做主帮他抬了吴氏做姨娘,坏了他有情有义的名声,如今范氏有了身孕,他腰杆直了,要为那范氏出头了。他也不想想,那范氏早不怀孕晚不怀孕,偏偏吴姨娘进门她就怀了孕,这天下的事,从来都是一饮一啄上天注定的。他不知道惜福,反而当成是孽缘。”俞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不知所谓的畜生,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在范氏床头做孝子……·”
这话说的……束妈妈大惊失色,忙跪了下来:“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俞夫人那口气却越发在胸口横冲直撞起来。
她狠狠地道:“去,把今天跟着少爷上衙的小厮给我找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就连衙门都坐不住了!”
第二百零六章 孩子
束妈妈见这架式不敢多说,忙爬起来亲自去吩咐体己的小鬟把今天跟着俞敬修上衙的小厮快点找来。
过了好一会,小丫鬟才带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一路小跑过来。
“妈妈,”小丫鬟气喘吁吁地道,“今天跟大少爷上衙的是端砚,可端砚人不在,说是出去帮大少爷办事去了,我就把大少爷身边的澄心叫了过来……”
抓‘不到虱子抓虮子。
夫人既然有话要问,总得有人应答吧?
小丫鬟是个机敏的,若是平时,自然无妨,可此刻夫人正要找大少爷的碴,没事都能说起有事……
束妈妈不由头痛。
那边俞夫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冷冷地道:“怎么?他的人我如何叫唤不动了?”
贴身的大丫鬟冷汗淋淋,强露出个笑容:“或是有什么事耽搁,我去看看!”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内室,连声催着束妈妈。
束妈妈没有办法,只好领了澄心进去。
澄心磕了头。
俞夫人的火气却突然熄了,道:“既然端砚不在,等端砚回来了再说吧!”
澄心松了一口气,忙道:“我这就到大门口等着,端砚一回来我就跟他说。”
俞夫人点了点头,打发澄心走了。
束妈妈知道俞夫人越是烦恼的时候越是不动声色,眉宇不由浮现担忧之色。
俞夫人看着嘴角一撇,道:“你不用担心。我是突然间想明白了。我这边·着急上火生怕他有个闪失坏了名声前程,他那边说不定还在埋怨我放着好生生的日子不过,却整日吃饱了没事干的折腾他们俩口子……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吃亏不讨好?自己气病了还得自己请大夫花银子看病,不如顺了他们的心意,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说着,神色一冷,“我倒要看看这日子他们觉得怎样过才算是顺遂如意?”
“夫人······”束妈妈喃喃地道,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俞夫人好。
“算了,”俞夫人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们不说这个了。”然后说起了吴姨娘,“······那孽障现在心里只有范氏,我的话他未必听懂了。你派两个妥贴的人婆子到后厢房去当差,顺例照看照看吴姨娘,不管怎么说,这生儿生女各有一半的机遇。”
吴姨娘的月份比少奶奶重,如果少奶奶和吴姨娘生的都是儿子吴姨娘生的肯定是长子,那就留不得。如果少奶奶生的是女儿而吴姨娘生的是儿子,谁敢保证少奶奶下一胎就一定是儿子,在这之前,吴姨娘生的儿子做为俞家唯一的孙子,那是非保不可的······这样一来,在孩子出生之前,吴姨娘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俞夫人是这样想的怕就怕大少爷未必这样想······
束妈妈明白过来。
这两个婆子只怕还要悄悄地安置在吴姨娘的身边!
“奴婢知冇道该怎么做了。”她低声道,“我这就悄悄寻两个沉稳人。”
俞夫人微微颌首。
而俞敬修正如他母亲所料,打发了来给他报信的澄心他坐在范氏的床头,不禁小声抱怨起来:“不过是早些下衙,也要找了我的小厮去问。我又不是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已经中了状元,又从六品的翰林院待讲,在行人司当差,她这样,要是传出去了,我怎么做人?”
范氏对这个婆婆也是满腹的牢骚,却不敢当着俞敬修有半点的不敬只是不冷不热地劝他:“百善孝为先。又道是“老小”“老小,夫君就当是哄着娘玩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俞敬修无奈地叹了口气。
范氏就扯了扯他的衣袖,好奇地道:“你到底派端砚去做什么了?”
俞敬修笑道:“你昨天不是说想吃香棒吵鸡蛋吗?我听说丰台那边有些花农用暖棚养花,有发了芽的香棒树,就让端砚去弄些来······”
“相公!”范氏很是感动,眼眶时闪光着泪花可随即她神色一紧,道,“要是娘知道了,会不会说你啊!”
俞敬修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你现在不是怀着身孕吗?”说着,他露出几分愧疚,声音也低了下去,“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再坚持些日子就好了!”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范氏还没有显怀的肚子上。
“这怎么能怪夫君。”范氏忙道,“是我不好······我要是早些有动静就好了······”她说着,哽咽起来,“夫君这么多年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里呢……是我不好,是我没这个福气······”
“别哭,别哭!”俞敬修帮范氏擦着眼泪,“小心惊吓了孩子。”又悄声向她保证,“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的!”
范氏点头,依偎在了俞敬修的怀里。
从前她看上去风轻云淡的,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孩子这件事····…在床头摆放观世音像,在枕头下藏道符挑了日子同房······不管怎样都没有动静,反而经期不调起来·…她也懂些医理的,知道自己是太紧张了,明明知道要放轻松,但心中的那根弦却自有主张地紧绷着……
后来吴氏进门,她突然间有些心灰意冷。
俞敬修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小心翼翼地看她的眼色过日子。
她想着自己已经没了孩子,再不能没了丈夫······就打起精神来应付他,谁知道却突然间就怀上了······
难道这就是命。
范氏咬了咬唇,抓着俞敬修衣袖的手指隐隐发白。
她低声地道:“娘什么时候去潭柘寺还愿?我想和娘一起去·……”
俞敬修一愣,道:“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范氏坐直了身子,娇嗔地道:“我这不是想让菩萨保佑我们母子平安吗?”
“别生气,别生气!”俞敬修忙道,“我等会就跟娘说去。”他说着,已经开始想着怎样安排范氏去上香的事了,“到时候派几个细心的婆子跟在身边……”
范氏靠在俞敬修的怀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
俞庭筠也在笑。
“你们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她指了小竹篮里那绿绿的嫩芽儿道,“这才二月中旬呢!”
雨微笑道:“是叶掌柜送来的。说是给太太、小冇姐、少爷尝尝鲜。”
傅庭筠就拾了片叶子拿在鼻子里闻了闻:“真香!”
一旁坐着的呦呦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拿了片叶子闻:“真香!”
众人哈哈大家。
傅庭筠就搂了呦呦:“你知道这是什么?”
呦呦摇头:“不知道!”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朝着童氏瞥去。
童氏掩嘴而笑,道:“这是香椿树的叶儿·可以炒菜吃。”
十个月的曦哥儿还不会说话,但已经听得懂了。闻言立刻抓了一把在手里就要往嘴里塞。
傅庭筠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儿子的小胳膊:“你这个吃货,天天就知道吃!”把他手里的香棒芽抖在了小竹篮里。
曦哥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雨微忙抱了他轻轻地耸着·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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