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费氏的丫鬟叫采蓉,从前是外院的小丫鬟,因为手脚勤快人生的机灵,内院要挑丫鬟的时候,她走了俞槐安的路子,被安排在了费氏的身边服侍。
她笑眯眯地端了杯茶捧给费氏,低声道:“姨娘,您是大夫人的亲戚,大奶奶又没有让您给吴姨娘敬茶,您应该排在吴姨娘前面吧?”
费氏犹带笑意的面孔突然眉头一皱,道:“我在吴姨娘后面进门,自然排在吴姨娘的后面,这还用说吗?”又道:“从前你的妈妈是怎样教导你的,我不知道。可你既然到了我屋里,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不该问的事一件也不问。你可听清楚了?”
采蓉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待人和善的费氏突然翻了脸。
她忙跪在了地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声音颤颤巍巍,透着怯意。
费氏看着微微笑,俯身携了采蓉的手。
“我不是在责怪你,”她语重心长地轻声道,“实在是我们地位卑微,容不得有丝毫的马虎和放肆。我们既然能在一起,也是缘份,我只眼着你能把我当成你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事我们互相商量,互相提醒,就算是有天大的困难,也能一起挺过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采蓉连连点头。
费氏就笑着吩咐她:“让妈妈们打水进来梳洗吧?”
采蓉一愣。
今天是费氏抬姨娘的日子,难道大爷也不过来过度夜吗?
话到嘴边,她想起费氏刚才的话,又咽了下去,恭声应喏,去喊了妈妈们打了水进来,服侍费氏梳洗,又帮着费氏换了件家常的茜红色夹衫,这才去铺床。
有妈妈隔着帘子喜气盈盈地禀道:“大爷过来了!”
坐在在镜台头擦着香膏的费氏微微一笑,起身迎了上去。
帘子一撩,喝得有些醉意的俞敬修走了进来。
费氏忙扶了俞敬修,高声嘱咐采蓉去弄醒酒汤。
俞敬修挥手推开了费氏,沉声道:“不用了……给我一杯浓茶就行。”
“那怎么能行!”费氏不以为意,上前再次扶了俞敬修的胳膊,“夜酒容易伤身体。”又道,“要不,我让采蓉去大奶奶那里禀一声。”
“不用了!”俞敬修深深地吸了口气,人也清醒了些,道,“珍姐儿刚刚歇下,不要把她吵醒了。”
费氏闻言道:“那妾身服侍您洗把脸吧?”说完,也不待俞敬修开口,径直去打了水进来。
俞敬修也觉得有点难受,没有拒绝,洗了把脸。
采蓉端了醒酒汤进来。
费氏服侍俞敬修喝了,然后笑道:“大爷早点歇了吧!”一面说,一面将炕桌上的羊角宫灯移到了床前的锦杌上,转身拿了两本书放在锦杌上,道:“大爷要是无聊,就看看书吧!和采蓉挤一夜好了,免得打扰了大爷看书。”说着,绕过屏风,地上了采蓉值夜的贵妃榻。
俞敬修很是意外。
但是能清清静静地睡个觉,他还是乐于一见的。
至于说到看书,他头昏眼花的,哪里看得下去。
傅敬修吹了灯,拉普被子侧身躺下。
费氏看着室内一暗,这才睁开了眼睛,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发着呆。
来前大夫人曾经交待过,俞夫人最不喜欢别人插手她屋里的事。因此帮她置办了箱笼,却没有安排贴身服侍的丫鬟、婆子,用大夫人的话说:“与其让二夫人防着,不如敞开了胸怀让她看看。”可也交待她“你过去以后·我就是有心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想到这些,她翻地个身。
黑暗中,一又眼睛越发的明亮了。
※※※※※
隔壁住着的莲心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吴姨娘被她吵醒,打着哈欠道:“你这是怎么了?”
莲心听着她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就觉得心急·索性坐了起来,道:“姨娘,您怎么还睡得着?你知道吗?大爷去了费姨娘的厢房!还有,今天费姨娘第一天进门,大奶奶竟然没有让她给您敬茶……”
“好了,好了。”吴姨娘听着又打了个哈欠,“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姨娘……”莲心恨恨地打了一下被子。
吴姨娘见她真急了,劝她:“就算我排了第一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要看谁在大爷心里的份量更重一些!我们好不容易跳了出来·就不要再跳进去了。”说完,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快点睡觉。
莲心没有办法,只好重新躺下。
吴姨娘干脆好人做到底,第二天一大早看着俞敬修出了费氏的厢房,去给费氏道了声恭贺。
费氏笑盈盈地还了礼,和吴姨娘一起去给大奶奶问安。
俞夫人听说后微微点头,私下对束妈妈道:“可见有些话还是要挑明了说!”
束妈妈笑嘻嘻地称“是”,道:“还是夫人的法子管用。”
两人正说着,俞阁老回来了。
俞夫人和束妈妈上前给俞阁老行礼。
俞阁老将官帽递给了俞夫人,道:“八月初二让德圃去吏部报备吧——巡察山东的御史。”
俞夫人听着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也明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总不能因为怕赵凌打击报复就让儿子整日躲在家里。
儿子去都察院的事,早几日已经定下了来,是去的河北。蓟州总兵府、宣府总兵府都在河北。现在儿子突然被派往山东,可见丈夫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杞人忧天,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的。
这岂不是从侧面证明了赵凌这个人的确不好惹!
俞夫人沉吟道:“您看,要不要帮德辅找身手了得的世仆?”
俞阁老想了想,道:“那就找吧!”
俞夫人松了口气。
俞敬修只觉得父亲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想到惹怒了父亲,父亲一句话就能让他重回行人司,他没有接受了家里的爱排。
范氏一看,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她和墨篆说着悄悄话:“难道那个赵凌,真的这么厉害不成?为了一个女人,他难道连自己的前程都可以不顾了?你帮我去打听打听,那个赵凌,到底是个什么人?”
墨篆应着,露出踌躇的表情。
范氏就道:“怎么了?”
墨篆想了想,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前几天,我听到下面的人说,吴姨娘回吴姨娘的时候,好像去看望赵太太了……”
范氏错愕,随后大怒,道:“这件事我婆婆知道吗?”
“好像不知道。”墨篆道,“是送吴姨娘回府的车夫骂骂咧咧,无意间说出来的。”
范氏阴了脸,道:“你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捅到俞夫人那里去。”
墨篆点头。
过了几天,俞夫人喊了吴姨娘去说话。
“你和赵太太很熟吗?”
果真事发了!
吴姨娘知道自己的行踪不可能瞒过俞家的人,一直就等着有人来找她。
是自己闯到赵家去的,不关赵太太的事,有打打骂,冲着她来好了。
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值得害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反正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些,她干脆道:“我认识赵太太,不过赵太太不认识我。”
俞夫人愕然。
吴姨娘索性道:“我看赵太太人很好,趁着回吴家的机会,就去看了看赵太太。不过,赵太太说和俞家有罅隙,让我以后不要去拜访问她了。”她说着,睁大了眼睛问俞夫人,“夫人,我们家怎么会和赵太太有罅隙呢?我看赵太太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啊?”
气得俞夫人半晌无语,让范氏禁了吴姨娘的足,第二天去了吴夫人那里。
姊妹们,兄弟们,实在是不好意思,电脑出了问题,稿子只写了一半,然后借了个笔记,重新写了这一章,电脑明天能修好,但要自己去拿电脑,明天的更新也许会晚一点,但我尽量想办法赶在19点左右更新。
若是没办法及时更新,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二百六十七章 动静
吴夫人听说俞夫人拜访,亲自到垂花门前迎接,笑盈盈地请俞夫人在正屋的厅堂里坐下。
丫鬟捧了茶上了点心,俞夫人委婉地说明了来意:“……总归是做姨娘的,我们家和赵家不过是点头之交,这样去别人家串门,不免有些失礼。只好禁了吴姨娘的足,夫人哪天见了吴姨娘,也帮着劝劝。”
若是平时,吴夫人自然是唯唯诺诺地应了,可现在她知道了两家的恩怒,而且直到今天也想不明白那吴姨娘怎么就和傅庭筠说上话的,更打听不到吴姨娘和傅庭筠说了些什么,这应诺的话就不好随意回答了。她“哎呀”一声,笑道:“都是我不好!只顾着方便,想着吴姨娘和赵太太也有数面之缘,就让她帮着传了个话。倒让夫人误会了!”
俞夫人愕然:“吴姨娘和赵太太……常常见面吗?”说着,眼底流露出些许的困惑。
吴夫人不由暗暗地撇了撇嘴。
你是怕别人知道了你们家那些龌龊事心虚吧?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不露分毫,笑道:“我们两家住隔壁,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不碰面?”
俞夫人不由皱了皱眉。
吴夫人想到自己从前和俞夫人说些家长里短之事时俞夫人眉宇间偶尔闪过的一丝不以为然,就成心想恶心恶心俞夫人,道:“您听说了没有,赵大人在贵州又打胜仗了。皇上早朝的时候还说了‘虎臣是吾千里驹’,我看啊,赵大人这次又要升官了!”她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您说,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员了,要照这样是一路升上去,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岂不要封公拜侯了?我要想我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老家锱铢必较的过日子,求神拜佛只盼着老爷能中了进士,到时候能在乡亲面前扬眉吐气……他们可真是有福气啊!”她一面说,一边悄悄地打量着俞夫人的神色,见俞夫人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心里顿时升起股畅快的感觉。索性笑道。“对了,我听说大爷补了都督院御史的缺,怎么,行人司不好吗?御史可是纠查百官,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想当年,我们家老爷可是绞尽了脑汁才得以脱身的。”然后又嗔道,“您怎么也不劝劝俞阁老,帮大爷换个地方啊?我看翰林院都林都察院好啊!”
俞夫人气结。
行人司是什么地方,天子近臣,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爬。听吴夫人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她儿子在行人司呆不下去了,这才被迫补了都察院御史的缺。
这吴夫人,既没有见识。又喜欢说长道短的……可京都,像她这样的官眷却不在少数。既然她这么想,其他人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
三人成虎。
这样是传出去了,岂不是坏了德圃的名声!
俞夫人强压着心头的不悦,温声向吴夫人解释道:“行人司虽好,可不熬个十年。恐怕难以出头。都察院的御史虽然辛苦,却容易出政绩,也可以趁机多见识些世事,对德圃以后有好处。”
“原来如此!”吴夫人应着,表情却很是敷衍,分明认为俞夫人这样说是在给儿子的失势找借口,而她则大度的不予戳穿的态度。
俞夫人的气苦,却没有办法。
再多做解释,只怕吴夫人还觉得自己是欲盖弥彰,反而不好。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吴家的这厅堂逼仄气闷,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很是不舒服。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了。
吴夫人客气地挽留了几句,将俞夫人送到了大门口。
吴夫人贴身的妈妈就有些担心地道:“夫人,吴姨娘那里,您看是不是派个人去看看?”
“进了他们家的门,就是他们家的人。”吴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就算是打死了,那也是他们俞家搞出了人命案……”
那妈妈何尝不知道吴夫人觉得吴姨娘是个乱泥扶不上墙,因此不待见吴姨娘,只是今非昔比,她不禁悄声提醒道:“就怕赵太太觉得我们太薄情……”
吴夫人听着表情一凛。
是啊!
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她忙道:“你说的有道理。也不用别人了。你去一趟吧!带些补品、礼盒过去。就说让她好生跟着大奶奶学规矩,没事的时候多在家里做女红,不要到处乱跑。夫人这次禁她的足,是爱护她,让她不要心存怨怼,好生生的服侍大爷和大奶奶。若是能顺使打听清楚她和赵太太都说了些什么,那就更好了!”
贴身的妈妈笑着应“喏”,拿了吴夫人的对牌,去帐房支了些药材银两,买了八色的礼盒,去了俞家。
俞夫人听说她前脚走,吴家后脚就派了人来看吴姨娘,气得脸色通红:“她想干什么呢?给吴姨娘撑腰?我倒不知道,原来做小妾的也有娘家人!”
束妈妈忙上前抚着俞夫人的背,帮俞夫人顺着气,劝道:“夫人莫急,那吴夫人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想来是您去告了吴姨娘一状,吴夫人派了人来教训吴姨娘!”
俞夫人这才脸色微霁,吩咐束妈妈:“你去看看!若真是教训吴姨娘也就罢了,若是说了些旁的……”除下的话俞夫人虽然没有说出口,束妈妈却已心领神会,笑着点头,去了俞敬修的院子。
吴姨娘的厢房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一阵说话声,旁边的费姨娘的厢房门却紧闭着,后院静悄悄没有个人影。
束妈妈不禁锁眉。
这哪里是来教训,分明是来给吴姨娘撑腰的。
大奶奶也是,怎么也不派个人体面的妈妈在这边支应一下,一来尽了地主之谊,二来也免得那吴家的人乱说话。
这么一想。束妈妈的眉头就锁得更紧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
吴姨娘的厢房门却吱呀一声,吴夫人贴身的妈妈从门内走了出来。她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对跟着她身后送她的吴姨娘笑道:“外面的风大,姨娘小心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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