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我屋里进了贼,还好有郑三,亲手抓了几个贼,及时报了官。”傅庭筠柔声道,“官府在这里查了大半夜,破晓才走,结果看热闹的邻居发'有两个陌生男子从你们家院子里翻墙跑了。街坊邻的,就传出了鲁姨娘……的事。”她说着,笑道,“陌将军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陌毅微微一愣。
傅庭筠已道;“鲁姨娘虽然出身寒微,也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虽说见识有些浅薄,礼仪廉耻还是知道的。何况陌将军出身高门,性情豪爽,能征善战,是西北鼎鼎有名的少年将军,不知道令多少人仰慕,鲁姨娘既有兰香,又怎会去就那烂泥。将军就算是不相信鲁姨娘的品行,也应该相信自己才是。”话说到最后,已带几分笑意。
说的陌毅脸色一红。
“戚太太那里,将军也不要责怪。”傅庭筠继续劝他,“无风都起浪,何况是大家亲眼看见,有些闲言闲语也是正常的。谣言止于智者。只要将军坦坦荡荡,时间一长,大家也就知道错了。”
陌毅微微颔道;“姑娘真是兰心惠质,赵老弟能娶到你,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份。”语气十分真挚,一听就是真心话。
傅庭筠赧然地向陌毅道了谢。
陌毅起身告辞。
他们说话期间进来奉茶的郑三娘听到只言片语,有些忿忿不平;“您怎么不把实情告诉陌将军?您的心也太慈了些。像她那样的人,您顾念着她,她未必顾念着您……”
“你急什么?”傅庭筠不慌不忙地打断了郑三娘的话,“陌将军这个人,虽然情子有些急燥,可也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不过是骤然听到鲁姨娘的传言,震惊之余有些失了方寸罢了。一旦等他清醒过束,他自会仔细思量。我们家怎么会突然进了贼人?左边是他们家,右边是戚太太家,戚太太家离巷子口更近,那贼人为何偏偏躲到他们家去?事情发生的时候是半夜,大家都被惊动了,那贼人为何能在他们家一躲几个时辰都无人发现?”她说着,朝着郑三娘笑着眨了眨眼睛;“我们和鲁姨娘隔壁着住着,陌将军到我们家来的事,她肯定会知道的吧?你说,要是陌将军查出她与我们家进贼的事有牵连,鲁姨娘会如何?”
郑娘还是不明白;“那鲁姨娘还不把你给恨死了!”
到底是老实人!
傅庭筠在心里叹气,不知道这些也好。
“我们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吧?”傅庭筠索性不和她说这些事了,“说不定王家的两位小姐会到家里来做客!”
郑三娘见傅庭筠不说,亦不敢多问,高声应“是”,先把院子里打扫了一遍,第二天,向戚太太借了把稻壳,用碱水泡了,把厨房里的铁锅、锡壶拿出来清洗,第三天,把傅庭筠屋里擦了个遍,落地柱都没有放过。
有人“嘭嘭”地拍着大门,一边拍,一边哭道;“傅氏,你为何要冤枉我?”
是鲁氏的声音!
郑三娘在心里打了个哆嗦,不敢开门,正要去喊郑三,郑三和阿森已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正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外门突然传来陌毅沉闷又带着几分隐忍着怒气的声音;“你给我回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人家傅姑娘什么也没有说,还劝我不要捕风捉影……可见你这人实在是心胸狭窄,没有半点容人之心!”
门外的鲁氏好像被陌毅的这句话给镇住了,半晌没有出声,等再听到她的声音时,已经隔得远远的,几不可闻;“我,我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心……将军怎能这样冤枉我,分明是那个傅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郑三娘不由舒了口气,郑三也笑着对脸绷得紧紧的阿森道;“回去,回去,恶人自有恶人磨。”一抬头,看见傅庭筠正站在东厢房的屋檐下,朝着他们微笑。
阿森高兴地跑了过去。
傅庭筠揽了他的肩膀,脸的上笑容却渐渐敛去;“你们准备准备,六月十日我要去大寺做场法事,然后行除服礼。”
欢迎的气氛一扫而空。
郑三肃然地朝着傅庭筠躬身行礼;“是!”
到了掌灯时分,陌毅来向傅庭筠辞行;“……明天一早就走,过几天,鲁家的人会派了人来照顾鲁氏的,不知道傅姑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捎带的?”
傅庭筠大吃一惊,错愕地望着陌毅。
他不带鲁氏回鹿邑了吗?
陌毅脸上,隐隐透着几分落寞!
傅庭筠欲言又止。
这样也好,以鲁氏的性情,就是进了陌家,只怕也不会安生。长痛不如短痛。
她不由苦笑。
他哪里是来向她辞行,会明是给来她一个交待!
第一百章 冯大虎
隔壁的鲁氏在一个傍晚时分悄悄地搬走了,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戚太太少了一个嚼舌根的人,有些不习惯,傅庭筠想到她温柔的脸庞,却有些怅然。
赵鸣受了赵凌之托,给她带了些米、面粉、糖和一封信。
信中,赵凌问起解老爷的除服礼,还说,他刚到碾伯卫,事情千头万绪,一时不能脱身,让她就在家里举行除服礼,等他回到张掖,再陪她去大佛寺为解老爷做法事。
傅庭筠把信收起来。
晚上,郑三娘服侍她沐浴时说起赵鸣:“他主动跟着我们家老爷去了碾伯卫,如今已是碾伯卫的佥事了。您是没见着这个人,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言语间不经意的还透着几分倨傲,如今却全然不一样了,不仅和我们家那口子称兄道弟的,听说阿森是老爷的义弟,还给了阿森约莫二、三两的碎银子,说是给阿森买笔墨纸砚的。”
这是人之常情。
傅庭筠怏怏地道:“那阿森收下了没有?”
“没有!”郑三娘笑道,“阿森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谁知道这赵鸣要做什么。所以无论如何都没有接,还说,这是姑娘吩咐的。”
傅庭筠笑起来。
阿森跟着赵凌倒学了些质朴的道理。
她问郑三娘:“赵鸣有没有提起九爷?”
“怎么可能不说!”郑三娘帮傅庭筠把洗澡的香胰子、帐子放到澡桶旁,笑道,“一直在吹我们家老爷和他怎样怎样的好。也说起碾伯卫的事。说吴家在碾伯卫有三、四代人了,吴英死了,没有子嗣,他们商量着要把一个远房的孩子过继到吴英名下,然后到京都想办法,让那孩子袭职。又知道让九爷暂代碾伯卫是颖川侯的意思,只等着九爷再立军功就会正式接任碾伯卫千户之职因此一直在背后给九爷捣乱。不过,赵鸣也说了,九爷手段了得,行事雷厉风行又有颖川侯在背后支持,吴家最多翻出几层浪花来,想把九爷打倒,那是不可能的。还说,颖川侯的父亲辅国公前些日子封了太子太保,皇上圣眷正隆,所以颖川侯一封信写到京都原来的刘副总兵就立刻被人弹劾,武选司的人也按照颖川侯的意思让王大人做了带回总兵。”她说着,也跟着欢喜起来,“姑娘,您说,我们家老爷跟了颖川侯,会不会也能做个副总兵?”
“你很想一直待在张掖吗?”傅庭筠脱了衣服,笑着问郑三娘。
郑三娘眼角瞥见傅庭筠如山峦般起伏的雪白身子有片刻的恍然,顿了顿才道:“姑娘不想待在张掖了吗?”脑子里还残留着那动人心魄的美景,语气里还是透着三分的心不在焉。
她想和赵凌在一起在哪里都可以!
傅庭筠把脸枕在垫着帕子的澡桶沿子上,半晌没有做声。
她听了赵凌的话,在家里给舅舅举行了除服礼,悄悄拿下了扎在青丝间的白色头绳,却依旧穿着白色的银条纱衫和靓蓝色的马面裙子,加上出了冯大虎的事,她就更不愿意出门了,她的变化很细微,大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或者是鲁姨娘搬走了的缘故,王家的两位小姐隔三岔五就会来家里玩偶尔还会留在家里过夜。
傅庭筠和她们一起做针线,偶尔指点她们一下,有时候也给她讲佛经里的故事,告诉她们背诗,阿森做完了功课也会过来帮傅庭筠劈线或是扯料子,二小姐就会笑阿森阿森就出言反驳,两个小家伙吵吵闹阄的,十分热闹,就是临春,坐在门槛上也不肯走,家里总是一片欢声笑语的。
她心中却始终觉得有些失落,无人的时候常常会坐在炕上发呆。
郑三娘是过来人,隐约猜到点傅庭筠的心情。眼看着到了七月,她问傅庭筠:“孟兰节,我听戚太太说,很多人都会去弱水放河灯,到时候我们也去吧?”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傅庭筠有些心动,又怕惹上什么麻烦,有点踌躇。
戚太太跑了过来。
“傅姑娘,傅姑娘,您听说了吗?”她气喘吁吁的,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前几天有人闯进了西平侯府位于凉州城外的田庄,用箭把冯大虎给射死了。”
“你说什么?”傅庭筠骇然地站了起来。
“真的,真的!”戚太太的有些幸灾乐祸地嘿嘿笑了两声,“有十二天了。据说那个穿着件黑色的衣裳,戴了顶斗笠,大家只看到他的下巴,单枪匹马,直奔住在西平侯府田庄的冯家而去,朝着冯大虎连射三箭,然后纵马而去。等西平侯家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不见了。西平侯世子爷派了家将带了五、六百人把凉州附近搜了个遍,连那人的影子也没有找到。西平侯雷霆震怒,带了二百多家将亲自来见颖川侯,请颖川侯出面调动凉州卫所的人缉拿凶手。如今西平侯还在总兵府没有出来呢”
单枪匹马……戴了顶斗笠……穿着黑色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傅庭筠脑海里突出浮现赵凌的影子。
她只觉得口干舌燥:“除了冯大虎,这人可还伤了其他的人?”
“没有!”戚太太摇头,“只杀了冯大虎一人。据说事后也有人去拦他,他只是用马鞭把人卷到了一旁,未曾伤及一人。”她表情里透着感慨,“如果颖川侯不同意西平侯调动凉州卫的兵马该有多好啊!这个冯大虎,早就该杀了!”说到这里,她颇有些困惑地道,“这人之前为什么不杀冯大虎啊?为何非要待冯大虎回了西平侯府再出手?他跑到人家家里去杀人,难道不知道会触怒西平侯吗?就算西平侯没把冯大虎当回事,可他这样打了西平侯的脸,西平侯怎么着也不能咽下这口气啊?现在冯大虎都是废人一个人,他却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杀冯大虎,可见和冯大虎是血海深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说着,目光落在了傅庭筠的身上,“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之前不知道与他结仇的是冯大虎?现在知道了,所以才不管不顾地非要置冯大虎于死地不可?他最后一次,可是想害你啊!”
“我,我,我也不知道!”傅庭筠的心砰砰乱跳,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涌去,让她的脸色胀得通红,“我们家的人都在这里,也没有谁出远门啊?”
“也是。”戚太太道,“现在赵百户以百户的品阶坐实了千户之职,谁都知道赵百户是颖川侯面前数一数二的红人,冯大虎是个什么东西,只要赵百户说一声,如今不敢掠颖川侯锋芒的西平侯肯定会把冯大虎五花大绑送到赵百户面前给赵百户陪罪的,何必要派人跑到西平侯府去杀人……”
后面戚太太说了些什么,傅庭筠已经不记得了。
她懵懵懂懂地送走了戚太太,一个人躺在炕上,一会儿看见赵凌对着她微微地笑,一会儿看见赵凌表情无奈地望着她,一会儿看见赵凌皱着眉头,一会儿看见赵凌眉锋一挑,面露杀机……
与他有关系吗?
是不是他干的?
傅庭筠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应,又好像走在一片迷雾中,看不清楚前面的路。
外面传来临春嘻嘻哈哈的笑声。
傅庭筠如惊弓之鸟般从床上一跃而起:“郑三,郑三,你快去打听打听,看颖川侯同意西平侯动用凉州卫的人为冯大虎缉拿凶手了没有?”
郑三面露困惑,应声而去。
傅庭筠点了三支香,恭恭敬敬地朝着神龛里释迦牟尼的神像作了三个揖,静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等郑三回来。
郑三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颖川侯已经同意西平侯动用凉州卫的人马为冯大虎缉凶。”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态中透着几分了解般的担心。
傅庭筠的心突然间跳得厉害。
她咬了咬牙,吩咐郑三:“你这就去趟碾伯卫,把这件事告诉九爷。”
郑三却有些犹豫:“姑娘,此时,宜静不宜动。”
万一这件事真是赵凌做的,赵凌肯定是找了借口离开碾伯卫,碾伯卫和凉州卫一南一北,若是他此时还没有回到碾伯卫或者是他当着碾伯卫人说是回张掖……他们找去,岂不是暴露了赵凌的行踪。
“知道了!”傅庭筠颔首,心中却苦闷无比。
这件事到底是不是赵凌做的?
很快,整个张掖城都在议论这件事。
就是王夫人,也笑道:“对西平侯府的地势熟悉无比,出入凉州无入无人之地,沿途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们家老爷说,这人可真是个人才。要是找到了,怎么也要向西平侯讨了这个面子,把他留在总兵府效力。”话到最后,已带着几分调侃。
傅庭筠却笑不出来。
她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自从赵凌来信问她家里有没有什么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念头闪过,她悚然而起。
如果他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冯大虎的事……以他的性格,怎么会就这样轻轻揭过……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因而连郑三听说了都怀疑……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回家的……觉得没有脸面来见她?
傅庭筠板着指头数着日子。
再等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她就启程去碾伯卫。
这一次,谁也别想拦她!
第一百零一章 碾伯所(粉红票1120加更)
十五天转瞬即逝,赵凌没有回来,只是托赵鸣带了信简报的安信。
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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