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子说笑,本王只是惊叹与公子的容貌,不曾想江南吴家少主不但年纪轻轻还拥有如此天人之姿。”不算夸奖,这男人的容貌的确堪用难四个字。
“那,比起王爷圈养在府中的夫人们如何?”水色唇瓣扬起美好的弧度,凤眼勾起,秋水眼瞳映着闪烁的萤火,仿若暗夜的清潭中倒影着星光漫天。
端木渊习惯性勾起左唇角,不语。
“听闻王爷已故的王妃,京城首富白家的大小姐白芍药,曾是长安首屈一指的美人,而王爷将要迎娶的楼兰公主也是西域绝色,王爷可真是艳福不浅。”
“吴公子消息果然灵通。”端木渊举杯敬酒。
男子回敬,仰头饮尽杯中佳酿,动作间显出男子的豪迈。
“在下一向喜欢美丽的食物,自然包括人。”男子眼睫微颤,看向端木渊的深紫眼瞳带了丝异色。
端木渊不着痕迹地避开那有些灼热的视线,心下多少有些不渝。可他是端木渊,大景的战神,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皇家尊贵,风静云止。
“王爷府中不乏绝色女子,若吴公子有看中的,不妨跟本王说。”他忍。
“王爷客气,在下并非贪图美色之人。”的确不爱女色。
“吴公子客气,是本王唐突了。”算你识相。
“哪里哪里。”他一向给脸不要脸。
两人举杯对饮,心里的算盘拨得响亮。
端木渊不急于挑明目的,吴家少主也乐于吴钰也乐于享受个中滋味,两人虚伪的闲扯,最后都觉得无聊。
殿门一扇被打开,湿气溢入,混乱了殿内的气流。白玄绎缓步走至端木渊身边,低头在端木渊身边耳语几句。
端木渊兀自起身移向殿门,吴钰微愣,却也跟上。
侍卫自中间推开大殿八扇木门,冷风裹着雨水汹涌而入。某男弱弱的抓住端木渊的袖摆,貌似无心,实则有意,端木渊左嘴角抽了下,跨前一步,扯出自己的衣袖。视线转向殿外,紫眸浮上寒冰的冷瑟,紧紧地盯住风雨中的那一抹白影。她,没走,那现在是在求他吗?
“那是谁?”吴钰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望着广场上跪立的女子。
端木渊看一眼吴钰:“白家的女儿。”
“京城首富白家?”
“是。”
“白家二小姐?”
“是。”
凤眼微眯,眼底闪过戏谑。
“就是数日前那个被歹人劫走,下药失身又被救回来的白家二小姐?”吴钰挑了挑额前刘海,一派漫不经心:“前些日子,京城里关于白家二小姐的流言可是不少。”
端木渊闻言,猛地转头看向吴钰。
吴钰一脸惊讶的表情,继续吹凉风:“王爷不知道?这事可闹了好些日子,版本也很多。大致是说白家二小姐仰慕天下楼楼主,结果被卷入江湖纷争。被歹人劫持后下了春药强上了,救回时已成残花败柳。可怜了这姑娘,年纪轻轻的便被毁了清白,即便是家财万贯,也寻不到好人家了吧。”
端木渊愣愣地转头,神色复杂的看向依旧跪在滂沱大雨中的女子。夜色浓重,看不清女子的脸,只是那单薄的身躯跪得坚毅。不自觉的向前跨了一步,随即顿住,紫眸冰封。她,是为了落尘煊。
她这是做什么?
端木渊不接话的站着,思绪纷繁。
吴钰缓步上前,走得逍遥自在。眼看就要走出檐下,却依旧信步。一方巨大的雨伞打开,由两名男子撑开,停在吴钰头顶,伞上镶绣五彩牡丹,伞沿垂落粒粒珍珠,别致精巧。锦缎白靴踏,却未踏进雨水中。一方兽皮毯在白靴下展开,六名披着蓑衣的男子跟随在公子吴钰身后,他踏过一方兽皮,便有人将兽皮抬起移到前方。
端木渊没有理财吴钰的行动,负手站在檐下,默然的看着那抹白影。
这算不算苦肉计?湿透的长发贴着脸颊,盖住了眼眸。藏在发丝下的我的眼,笑得放肆。各取所需,我们谁也不吃亏,必要时,我可以摊牌。弱点这东西,谁都有,就看你抓不抓得住。我相信端木渊的头脑,孰轻孰重,他应该清楚。
稀有的兽皮铺呈在面前,视线里走进一双纯白锦缎软靴。风雨被阻挡。暖暖的香味弥散而来,灵秀的山水画在眼前展开,青山白水,意境是高远的别致。我展颜,笑弯眼角,缓慢得仰头,视线一寸一寸的移动。江山如此多娇,山溪流瀑融汇百川,近山也有妖娆时候。
雨水沾湿的睫毛也蒙不住他江南丝雨的美好,低垂的凤眸
,带着如仙人般的怜悯,神明对你的笑,只因他想笑,怜悯并非是岁你的慈悲,只因他站的高所以有怜悯的权利。
他缓缓弯下身子,白净的手指撩开遮住我眼睛的湿发,温柔的为我拭去脸上的雨水。伞内伞外顿成两个世界,狂风暴雨成了庞大的背景,只为了衬托他的降临。
“为了什么?”他轻言,语调婉转,指腹摩挲我眼角。
“为一个人。”
听在耳里,如此不真实的遥远。
“值得?”
“或许不,只是已成事实。”‘值得’从来都不出现在爱过之后。
手指停顿,手掌贴上我的脸颊,温软的仿佛骄阳下的花瓣。我垂下眼眸,掩去眼中所以感情。有人踏着雨水而来,步履沉重,衣袍翻飞出凌烈的弧度。他藏的很深,冰封了自己的灵魂,太冷,冷得让人无法靠近,冷得想要给他温暖的人也被冻伤。
灯火照亮他俊逸的脸,属于王者的气质蔑视天地。我忧散的望着那双深紫眼眸,了无情绪。
隐在袖下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的眼总让他感觉挫败,吴钰的手还停留在她的侧脸,看着也扎眼。落尘煊没能保护好她,他终究是被…他们扯入了这场争斗。端木渊停下脚步,隔着吴钰与琥珀色的眼眸对视。灯火下的小脸依旧苍白,淡淡水色加深了那层透明感,他的唇角总是习惯性的带笑。心脏瑟缩了下,说不清的滋味。
吴钰微侧头,看见身后的端木渊,绝代风华的一笑。撒了手,站直身子,俨然成了看客。
“菡萏前来只为求取金蚕王虫,还望王爷成全。”
疼痛了颈项,太高头颅才能描画他的眉眼,站得真高!
“本王为何要给。”
“不是给,是换。”
“换?”端木渊语气森冷的咀嚼这个字:“用什么换?”
“邯郸所能给的”全部财富。
“全部?”端木渊出乎意料的打断,尾调轻颤,紫眸闪过疼痛。曾经,也有一个女子说过要为他放弃全部。
全部?我是人,不是神,没有那般高洁的灵魂。
“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如何?”端木渊说的很淡,俯视跪在面前的人,眸色深邃。
吴钰身体一僵,一瞬恢复正常,有意无意的靠近端木渊一步,眼神温柔的一同俯视。
用命换吗?我仰望端木渊的脸,他的眼蒙了冰霜,难以揣摩他的心思。
“只要我的命?”我的命足以换一次你不用出手就能解决一个敌人的机会?
“从此以后留在本王身边。”从此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
淡淡的抽气声,却是站在端木渊身后的白玄绎。吴钰勾唇浅笑,不予置评。
这买卖在你看来难道不亏?我盯着端木渊的眼睛,端木渊回望我,相对无言。眼眸闭合,一瞬,再睁开已是另一道风景,笑颜妖冶,无常无情,比伞外的风雨交加更加邪肆。
“好。”第三音节,也可以干净利落。
一口凉气吸入肺中,扯痛肺叶。隐在衣袖中的手指青白了指节,忽又松开。
“玄绎,去取金蚕王虫。”
端木渊转身往回走,风雨飘摇中,凛气肆虐。
“得立个字据。”吴钰莞尔一笑,好心提醒。
62 命如纸薄
签字,画押,命如纸薄。
我站在大殿中央,湿透的衣袍上滴落的雨水濡湿了脚下的地毯,烛火剔透了深紫色水晶灯盏,幻化出溢彩的图腾落在大殿墙壁上,带点凄艳的味道。
“落尘煊被下了什么蛊?”
“芍药姐姐没有告诉王爷吗?”
端木渊抬眸看我一眼,传达的信息是‘没有’。
“‘情殇’。”我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描画指甲边沿的弧度。
大殿的启封俨如诡异的沉重,我知道端木渊在看我,挺冷。
“不错的名字。”吴钰轻笑,眼角瞥着端木渊手中的纸张。
我从白玄绎手中接过装着进餐的金葫芦,赐了粒药丸给他,天知道那药丸其实也很贵,算他赚到了。
“的确是个好名字。”
白玄绎吞下药丸,狠狠地看我一眼。
“白纸黑字。白姑娘可别一去不回。”吴钰轻笑调侃。
我闻言浅笑:“三日之后,菡萏一定回来,告辞。”
转身的瞬间,眼角带过端木渊深紫的眼眸,我怀抱着金葫芦向外走,没有迟疑的再次没入风雨之中,只是这一次,冷风吹入了骨髓。何必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何必再将这事实告诉我。原来我也在犯贱,直到要失去的是,直到成了定局,才想要私心地留住。反正也痛过一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都不怕了。
端木渊端坐上位,她临走时,看进他眼里,他看见,那里面一闪而逝的什么,太快,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涟漪。凝望着那抹白影,端木渊有些失神,只是他一贯的冷然,看不出异色。‘情殇’是吗?心里掠过密密麻麻深深浅浅,最后只剩下两个字‘残忍’。
金属的质感抱在怀中,却很温暖,指腹勾勒着葫芦上的花纹。一层连着一层的盛开在指下延展,开到奢靡。唇角挽起笑,葫芦上浮雕的一簇盛放的芍药。所购置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勾勒,每一片花瓣的弧线,每一只花蕊的曲折,都记得清楚。
车帘掀开,落府大门前站着莫子忧,手提一盏明灯。纸灯脆弱,在冷风中摇晃,火光颤动明灭,却坚强地依旧亮着。
“回来了?”
“嗯。”
搭着飞天的手跳下车,溅起泥点染上早已脏污的裙裾。莫子忧将手中的纸灯交给一旁的暗鬼,脱下身上的外袍裹住我。
“怎么还不睡?”
“等你。”
“抱歉,走的时候太急,忘了和你说一声。”
“下次不要这样了。”
还有下次吗?
接近午夜的光景,万籁寂静,只是这瓢泼的大雨下得铺天盖地,哗啦啦地淹没那些寂静。这场雨多及时,及时到可以冲淡心里的疼痛。
无忧苑内灯火通明,莫子萱趴在落尘煊的床边已经睡着,身上披着一件衣服,双手紧紧握住落尘煊的手,明媚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慕容傲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一众人进入内室,慕容傲瞬地睁开眼睛,眼神略暗地扫过众人,转而清明。
“菡萏?”
我懒得抬眼,兀自走到落尘煊床边。难得的不耐烦,我依着床柱站着,瞥一眼莫子萱的脸,烦躁的皱眉。
“带走。”
莫子忧怔愣,慕容傲没有反应,飞天站在我身边不动。
“把你妹妹带走。”我斜了眼莫子忧。
莫子忧眼神复杂的看着 我,终是妥协的移到床边,躬身去抱依旧安睡的莫子萱。紧握的手松不开,莫子忧试着拨开,小心的怕弄疼了莫子萱。
烦不烦,这种时候还来表现兄妹情深。
“飞天。”
飞天上前一步,抓住莫子萱的手腕就王后扯,白皙的手腕瞬间泛起红痕。
“啊。”一声娇呼,莫子萱转醒,泪眼朦胧地惹人怜爱。
“菡萏,你”
我送了慕容傲一记冷眼,生生止住他的苛责。
“萱儿,夜深了,我们回芷兰苑好不好?”
莫子忧蹲在莫子萱身边安抚,莫子萱看一眼莫子忧,又回头看向落尘煊,被飞天拉开的手猛地收紧,再次握住落尘煊的手。
“不要,我不走。”莫子萱往床上缩了缩。
飞天皱眉,伸手扣住莫子萱的手指往外掰。莫子萱吃痛的好觉,眼泪顿然落下。
“飞天,住手。”莫子忧怒吼。
飞天不停继续。
“我不走,我不走。”莫子萱哭闹着踢打,飞天没注意到被踹到了小腿,吃痛的跪坐在地。
“我不走,哥哥,你你让子萱,陪着尘煊哥哥吧。”
“哥,求求你,子萱不走。”
“飞天,叫扶风进来帮忙。”
清浅的一句,怔愣了一屋子的人。
飞天不容有误的起身将外屋的扶风叫了进来,紫霞也跟着进来,看了眼形式,退到她家主子身边看戏。,紫霞哭叫着闪躲,踢踹的双腿已被飞天制住,扶风二话不说地上去就扯,下手绝对比飞天狠,连掐带扯地在莫子萱手臂上留下一片青紫。莫子忧不信的看着,猛地被莫子萱的喊叫声惊醒,上前拽起扶风的后衣颈,一用力把扶风丢出去,扶风没抵抗的飞起,后背撞上墙壁,身子跌落,嘴角染上血丝。
慕容傲看着挣扎的莫子萱,心疼的想要上前救,眼角撇过依着床柱的一脸,双脚似灌了铅的无法动弹。那张小脸惨白的摄人,一双微眯的眼眸睨着身边的戏码,不带一丁点温度。
莫子萱趴在落尘煊身上哭的直喘,水眸望着自己的亲哥哥哀戚,幽怨。
“萱儿。”莫子忧不知如何是好地站着,眼睛慢慢转向床边立着的人,三分痛苦七分愤怒地锁住那双琥珀色眼眸,只是某人这时候压根就不把他当盘菜。
“飞天,用针扎,再拉不开就上刀子。”没时间和你们磨蹭。
“主子?”飞天按着莫子萱的双腿,有些不信自己听见的话。
扶风胡乱抹去嘴角的血迹,窜回床边时,指间赫然捻着一根银针。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扶风手里的银针已然莫子萱的手,下针的位置是指尖的软肉。
“啊”莫子萱被扎的手猛地缩回,泪水不要钱的往外溢,双眼充血的红肿。
扶风扬手要扎第二针,莫子萱鸵鸟地闭上眼,一只手仍旧死死的拉着落尘煊。一根银针凌空射来,刺进扶风手臂,扶风闷哼一声滑落了只见的银针,被功夫底子更好的紫霞脱离床边。
“你说过你不会动她。”慕容傲衍生凌厉,左手指中还夹着一枚银针,蓄势待发。完全忘了那夜某人为了克制自己差点废了一只手。
我瞄了一眼南墙上的沙漏,右手摸进袖中带出一根一指长的银针,手指情动,银针旋转,在指间盛开出夺目的花朵。八道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那些花朵,莫子萱的抽泣声一直不停,窝在角落的扶风眼中带着功成身退的得意,恨不得再上去扎两针。
“要我出手,还是你自己来。”懒懒的望向莫子忧,瞻前顾后,下不得狠手。
莫子忧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