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浮上水面搅乱粉白。
我裹了裹衣衫,沿着池塘散步。傍晚时分,府里人都忙于晚膳,园子里倒也清静,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头顶忽地暗了。花园后一片竹林,脱了冬日的萧索,青翠醉人。手指扶上竹杆,温润宜人,想着天色还不太晚,便进了林子。林子避风,只听的头顶竹叶随风的窸窣声,倒也惬意。
突来的一阵风,吹乱了额前的发。我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人,黑衣飘飞,发丝轻扬,惊为天人。华丽丽的登场啊!妖孽果然是妖孽,淡淡一笑便能勾魂摄魄。
“落,尘寰。”我亦扬了笑对之
“菡萏。”落尘寰在我身前站定,纤尘不扬:“怎么穿那么少就出来了。”
落尘寰脱下外袍披在我肩上,温热的手指触及我冰凉的脖颈,漂亮的眉心皱起,顺势将我揽进怀里:“明知道自己身子弱,还总是不知冷暖。”我靠在落尘寰怀里,温暖的怀抱,总是惹人贪恋。轻叹口气,我推开落尘寰,顺着我长发的手指突兀地僵在半空。
“我该回去了。”我看着落尘寰眼中的怒,幽深的瞳越加得深不见底。我缓缓转过身,那样的脸,还是不能多看的。
“白菡萏,为何不怪我。”突兀地一句
“怪你,什么。”顿住脚步,我左手纠结右手。
“你姐姐的死,为何不怪我。”
我该怪你吗?怪你什么:“你的意思,白芍药是因你而死,她流产的孩子是你的。”我想再确定,出口的话却分明是肯定的语气。
“是。”落尘寰的声音轻微却坚定
“噢。”我定定地站着,突然就感觉不到方向。心被揪住,狠狠地扭曲,我该怪你什么?
“落尘寰,我不怪你,姐姐的死有太多原因,不能怪你。”我回过身陈述事实,看进落尘寰妖孽的黑瞳,昭然若示的疼痛。这样的男子是祸水,是妖孽,白芍药爱上他,又有什么不可能!为他放弃荣华富贵,又有什么不可以!我不是白芍药的妹妹,没有身份怪他。白芍药的死确实有太多原因,没有理由怪他。
我抬起手,手指触及落尘寰皱起的眉心,轻柔化开。
“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落尘寰拉下我的手,暗了眼眸,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离开掠起的风擦过我的脖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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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忧把玩着手中的琉璃酒杯,看着桌对面已喝的半醉的落尘寰。飞花漫天,却也会留恋这半卧的美人。莫子忧仰头饮下杯中美酒,暖了心肺,脑中浮现的是那张稚气却决绝的脸。莫子忧不懂,从一开始就弄不懂白菡萏,那触目惊心的七日,是他莫子忧这一生都无法磨灭的记忆,那样的勇气和自杀似的行为是他都为之敬畏的。她是痛的,每日放血,都逼的泪流满面。只是十二岁的女孩,何来这般勇气。
“莫。”落尘寰抬眸,看着深思中的莫子忧:“在想什么。”
莫子忧牵起嘴角:“在想菡萏。”莫子忧只感觉自己的衣领被瞬间纠起,眼前的落尘寰满身戾气,充血的双眼异常的妖邪,看得人全身冰冷。
“不许你想她。”
莫子忧一掌煽开纠结着自己衣领的那双手,好笑地看着落尘寰。天下楼主,嗜血恶魔,此时也会为情所困。
“落,菡萏并未怪你。”
“我宁愿她怪我。”落尘寰握住酒壶,仰头,尽数吞下那些辛辣。
莫子忧轻轻叹气,药王谷那半月被救醒的落尘寰日日陪伴昏睡的白菡萏,他第一次看到落尘寰的恐惧,即使被江湖三大门派追杀都不曾出现的恐惧,只因床上昏睡不醒感觉随时会消失的容颜。莫子忧苦笑,自己又何尝不害怕。那一日一日越加的苍白,他的心也会痛,药王将他二人逐出药王谷那日,落尘寰曲折了他高贵的双膝,一句誓言将自己终身陪了进去。白菡萏是落尘寰的劫数,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劫数。
“落,你这又是何必。”
琉璃酒壶砸落,哗地撕裂夜的沉寂,满地琉璃碎片,晶莹璀璨。落尘寰定定看着满园飞花,良久的沉默后,眼眸恢复了清明:“莫,我落尘寰说过,要保护菡萏一辈子,所以就算菡萏不愿意,我也会抓住她的手死也不放开。”
落尘寰还是落尘寰,莫子忧背过身不去看那眼里的坚决:“白大小姐的事,要如何解决,菡萏且不,渊王定不会放过你。”
森寒的笑意浮上落尘寰的嘴角:“渊王,睿智如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来找天下楼的麻烦。”
“话,你怎么会让白芍药怀孕。”莫子忧感觉背后射来两道冷光,他可不怕:“就算白芍药与菡萏有几分相似,可气质身段完全不同,况且你向来自制,怎么会有这种意外。”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莫,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
“我不担心,我好奇。”莫子忧转过身,一脸的狡黠。落尘寰闭眼不答,更加地好奇:“不会你们真的——。”落尘寰手掌一扇,桌上的琉璃壶朝着莫子忧的面门飞去,莫子忧食指轻转勾住壶耳,顺力带过一圈,稳稳接住。落尘寰斜了眼莫子忧,冷哼一声。
“男女之事,莫兄何必多问。”
莫子忧记得,初遇白芍药是在渊王府。当时的震惊不是为了那绝美的妖娆,而是为那与某人相似的容颜。只是细观之,身形气质完全不同,那脸上的骄傲妩媚与菡萏的温婉淡漠天差地别。但凡女子遇到了落尘寰没有不为之倾倒的,白芍药也不例外,只是莫子忧没想到,白芍药当真把落尘寰勾引上了床,只是这勾引代价太大,恐怕当初渊王指使白芍药勾引落尘寰的时候,也没想到白芍药会动了情。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到底是谁勾引了谁。
八 私会渊王
莫子忧敛了眉看着落尘寰:“落,白家的事莫要再追究了。”识的白芍药之后,他派人去查了白家,才知道菡萏的身世,也为那淡漠的性子找到了个理由。天生灾星,自幼体弱,白家遗弃的女儿,她还经历过什么。
温暖的午后,我陪着娘亲在白府花园散步。白府花园种植最多的便是芍药,此时已结了花骨朵,青青嫩嫩吐露芳华,有些已微张了花头,待到四月末时满园芍药齐放,定是美极。
白夫人弯下身子,轻抚着一株芍药的花头:“我还记得,芍药出生前夜,园中的芍药也是如此。只一夜,待到芍药出生那天,全京城的芍药花都开了。老爷说这是祥瑞——”白夫人看着我失了言语,手指轻柔地抚上我的脸,眼里泛着泪光,都是自己的女儿啊。
“娘。”我柔柔地笑,执起丝绢掩去白夫人眼角的泪,
“夫人,二小姐。”紫衣的丫鬟匆匆走来,对着我和白夫人行了个礼。
“鸳儿,什么事。”
鸳儿看了我一眼,低道:“老爷回来了,吩咐二小姐准备一下,随老爷去渊王府祭拜大小姐。”
白夫人握紧我的手:“菡萏;见了渊王莫要多言。祭拜完你姐姐,早些回来。”看白夫人的表情对渊王似是怕的很。我轻点了下头,带着飞天随鸳儿离开。
对于白老爷我实在是没有多少映像,直觉是个奸猾狡诈的人物。鸳儿直接把我们带到了大门口,大门外的马车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门廊上站着三个人。一位是白府的管家,向另两位男子微供着身子,站在中间年纪略长的男子应该就是白老爷,倒是与我想象的不同。白老爷一身褐色缎袍,花白的头发梳得相当严谨,倒也是个器宇轩昂的老头。想来也是,他毕竟是白芍药的爹,基因不好,怎么能生出那样的女儿。
白老爷见了我,怔了下,随后双眉纠结。
我仰头灿烂地笑,甜甜地喊:“爹。”
白老爷生疏地轻唤:“菡,菡萏。”随后低头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身边的青年男子道:“见过你哥哥,绎儿,这是你妹妹,菡萏。”
“哥哥。”哥哥,更没什么映像。哎,反正笑就对了。对面的青年男子一脸的疑惑,怕是听都没听说过自己有个叫菡萏的妹妹。
尴尬的紧,白老爷又清了下嗓子:“走吧。”说完自行向外走去,他这一走。倒是留我和某男大眼瞪小眼。
实在坚持不了对瞪,我莞尔一笑拉了飞天往外走,某男随后跟了上来。白老爷和白少爷骑马,我坐车,也省了不少客套,若同车前往,必定一路无话。
“飞天姐姐,我哥是什么人。”总觉得这样问很是奇怪啊,问别人自己哥哥是谁。
“白少爷名玄绎,为白家韩氏夫人所出,因韩氏夫人难产而死,遂交给主子的母亲抚养,主子的母亲与韩氏夫人是表姊妹。白少爷十二岁时便随渊王出征,现为渊王麾下右将军,无妻室。”
我看着飞天,直觉飞天像查户口的,知道得还真详细啊。
“天下楼对白家也满有兴趣的吗。”我托着腮,看着飞天万年冰山般的脸。
“楼主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主子。”
“恩恩。”我点头,无所谓,我向来不会去钻牛角尖。
渊王府,养芍苑,我跪在姐姐的排位前磕头烧香,紫檀木的排位,描金的大字。轻轻地叹息,可惜了这样的女子。燃了从药王谷带来的莫邪香,安神的香气弥漫开来,清清幽幽,安神安魂。
拜祭完姐姐,厅外只剩下白老爷。
“爹爹。”我低头微福了身子
白老爷摆了下手,看了眼对面的位置:“坐吧。”
良久的沉默啊,我细细看着手中的瓷器,上好的白瓷。
白玄绎的进入扰乱了一屋子的安静,白老爷慌忙迎了上去:“怎么说?”
白玄绎看着白老爷:“爹,王爷不在府内。”
白老爷坐回位置上重重叹了口气:“绎儿,你送菡萏先回去吧,爹晚点回去。”
我随着白玄绎出了养芍苑,走得却不是来时的路,飞天警觉地握住我的手,我接受到飞天眼中的讯息,看着走在前面的白玄绎。渊王的右将军,感觉对白家的感情也不是很深。
“菡萏妹妹可记得我。”白玄绎放慢脚步,与我并肩。
我摇摇头
白玄绎微抿起唇角,轻轻摇头:“我也不曾记得自己有个妹妹叫菡萏。”
“菡萏十二岁便随药王去了药王谷,白家也鲜少有人记得这个二小姐。”我淡淡地笑,阳光正好,暖暖地照在身上。
“菡萏妹妹不奇怪吗。”白玄绎停下脚步,侧了身子面对着我:“我要带你去哪,妹妹不奇怪吗。”
阳光的角度正好照进眼睛里,也在白玄绎的侧脸渲染上一道金边。我应该好奇吗?难道你要把我卖了?微眯起眼睛,阳光晃白了视线:“走吧。”
没了言语,白玄绎在前,我和飞天在后,继续在王府花园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一处楼阁前。楼阁一半建在陆地上一半建在水中,名‘临湖水榭’飞檐上吊着玉铃铛,叮叮当当煞是好听。进了楼阁,扑面而来的浓烈香气逼得我连连咳嗽,飞天皱眉寻了个通风的位置让我坐下,还好这楼阁前便是片湖泊,湖风席席将身边浓郁的香气吹散。白玄绎看我一眼,撩起纱帘,进了内室,我端起丫鬟送来的茶水,和着清心丸尽数咽下,终于好受了些。
不一会白玄绎回来,立在我面前:“渊王有请。”
看来渊王是在王府里的,只是不想见白老爷。可是为何要见我?我站起身,向内室走,白玄绎突地挡住我身边的飞天,飞天敛了眉,反手握住腰间软剑。我看着白玄绎,按住飞天的手轻道:“无妨。”
白玄绎领我进了内室,只有向上向下的两道楼梯。白玄绎示意我走向下的那道,我走下楼梯白玄绎却没有跟来,眼前是一道石头长廊,应是建在水下,墙壁上都涂了厚厚的类似沥青的东西。长廊里没有火把,每隔几米的凤首台上放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约莫走了十来米转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地下宫室,黑色玄石铺就的地面,八根双龙盘旋汉白玉柱,柱顶龙头伸出,各含一颗夜明珠。软软的光芒,甚是暧昧,金丝软纱安静的垂下,看不清里面,只是其间传来的昭示了里面的人正在做的事,浓重的香气一波又一波地泛过来。我咽了口鼻,还好服用了清心丸,真是廉价的香味。
撩开纱幔,向里面走,某女亢奋地叫声刺激着我的耳膜。
“啊,嗯,王爷,啊——”
“不要,啊啊——”
撩开最后一层纱幔,地宫最里面的高台上,一方白玉床,四周围着红色的纱幔,满地凌乱碎裂的衣物一直延伸到床上……帐内的继续着,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直感觉自己嘴角抽搐,某王在我心里还算可的形象被瞬间拍飞。
(九)谁欺骗谁
可惜了外面大好的光景,我捡了个方便观瞻的位置坐下。桌上的琉璃壶中盛着浓如鲜血的液体,我凑近轻嗅,菩提血。难得难得啊,径自斟了一杯,柔滑的液体滑入,王室享用的果然是好酒。琼浆玉露莫过于此,鲜红的汁液浸染唇齿,满过舌尖,味蕾满足的大声欢呼。
红帐内的动作终于停息,壶中美酒也被我消磨大半,帐内剧烈的喘息减缓,最后终归于平静。红帐被撩起,端木渊披散着长发站在玉阶之上。我恨恨地抬头,这个角度对脖子是种压迫,玉阶之上的端木渊裸露着上身,肩上随意地披着一件银丝软袍,之后恢复得还满快,麦色的皮肤倒是好看的很。
我开始怀疑,怀疑白芍药为什么会爱上落尘寰。眼前的男子自有与生俱来的霸气,容颜也是俊朗不凡,那双深紫的瞳那么美,那么美。
妖媚的身子只裹了薄如蝉翼的红纱,纤长柔嫩的臂膀缠上端木渊的脖颈膛,葱白的手指在麦色的皮肤上温柔挑逗,端木渊测了头看身边的如花美眷,薄唇漾起一抹轻蔑地笑。
虽然某王颈部的线条实在好看,但我只感觉脖子开始泛酸。哎,没事干嘛站那么高。随后,妖媚的身子从玉阶上滚下,连带放松我的脖子。美人支起半个身子,未喊一个‘疼’字,脸上却已梨花带雨,哭也哭得惹人怜爱。我在心里暗呼‘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