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
绕过汉白玉影壁,恢弘的殿宇背景中,有人缓步走来,羽冠束发,绛紫衣袍,神明般高远。天空何时被染上梦靥的颜色。低眉浅笑,迎上前去,好巧。
“王爷。”吴钰兴奋地呼唤,越过我,张开手臂,扑了过去。
令我惊讶的是端木渊竟然没躲,停驻在原地,待扑,估计吴钰也愣了下,但没反应极快地继续,不改变路线。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吴钰得逞了,他终于抱到端木渊了。端木渊没什么反应地低眸看着巴在他身上的吴钰,眉心轻蹙。白玄绎站在端木渊身后,眼睛和下巴几乎脱离本体。我倒更乐意看他们接吻,明显听见身后飞天想笑不能笑的鼓囊声。只有鹤羽依旧不给面子的面瘫,真是极品啊。
“王爷千岁。”我递给端木渊一个暧昧的眼神,可惜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现在才回来?”
这个,说来话长,我笑笑,直接带过。
“你的头发怎么了?”
头发?我依言瞄向脸侧,那么细微你都能看见吗?眼前的物体开始涣散,头好晕,到极限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面朝大地,姿势不对,可惜不能起来再摔。
“红药。”似乎是跌进了某人的怀抱,有熟悉的香味,我只来的及说出那两个字。如果我再不能睁开眼睛,我就诅咒你。
哪有那么多巧合!
端木渊低眸看着巴在自己身上的吴钰,没想到他会真的扑到自己身上,不过那张脸真的是完美的无可挑剔。转开视线看向缓慢走过来的人,嘴角噙着笑,睫毛一翻递给自己一个暧昧的眼神,有一瞬的郁卒。
“王爷千岁。”
似乎有哪里不对,端木渊慢慢审视那张脸,最终不对的那她脸侧的一缕青丝,零碎的发丝,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削断地。不自觉地问出口,却在下一刻眼见其身形不稳,向前扑到。端木渊一般推开巴在自己身上的吴钰,一秒,足够他将人捞进怀里,深紫眼眸里映出女子瞬间苍白如纸的脸庞,自己的身体也入赘冰窖般,冷到无法吸入下一口空气。
“红药。”
一句呢喃,清晰的传入端木渊耳中,红药,瞬间反应过来的是毒药的名字。视线流转最后锁在女子袖口微露出的指尖,有黑紫的颜色。端木渊一手将怀里的人搂紧,一手拉高女子的左衣袖。布帛在强力下被撕裂,经脉凸显在没有血色的手臂上,骇人的黑紫色,仿若错综的网吸附其上。瞳孔微缩,端木渊挑开银白的涟漪手环,一道细小的血口出现在曾经的伤疤边。用了一秒怔愣,端木渊抱人起身,使了轻功飞离,鹤羽紧跟,飞天在三人飞出一段后,飞天过来地提气去追。白玄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脸色黑沉地转身就走,看也没看站在一边容颜妖娆,却眼神无措的男子。
吴钰失神地站在原地,夕阳垂落,夜幕降临,吴钰只是盯着眼前的玄石,一动不动。脑中迅速过滤着这日发生过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时候,是在他们还没到无忧苑前,还是在她解红线千匝的时候,或者是在房间里。没有破绽,她的演出没有任何破绽,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怎么就总是相信她,可是,明明那么安然的样子,与他调侃,笑他的玩闹,到底是什么时候?
双手紧握,手心却只剩下空气,吴钰恍惚地转身,向着王府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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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说是男人却更像个少年的人,愤恨地站起,一脚踹翻身边的凳子,将手里的信笺撕扯成碎片:“去他nnd,什么叫做自己想办法,老子要能想出来,问你做什么。”
少年身边的两男子当什么都没看见地执杯对饮,在少年义愤填膺的泼骂声,默契地用眼神交流。
‘不理他。’
‘同意。’
“nnd;当我好欺负是不是,所以跑腿的工作都交给我,当我是什么,她养的宠物吗?如果当我是宠物,为什么不宠着我,没事丢两根骨头也好,呀,呸,还真当我是狗哪。”少年挥手操起一杯酒,仰头饮尽,然后看也没看地砸向一桌某个男人的秃头,猛吸一口气继续:“我容易吗?容易吗?别人都羡慕我身价万贯,谁知道我的哭出。别人都是一两银子当二两银子用,多奢侈啊,再看看我,赚一两银子还得贴人一半,杯具啊!为什么要认识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女人啊,这就是一无底洞,我赚一千两,贴她五百两,赚一万两,贴她五千两,我上辈子是不是对她始乱终弃了,怎么算都是我吃亏啊!”
少年左边一身着天蓝锦袍的男子执着酒杯挡住欲冲上来理论的秃头,反手勾搭上秃头的肩膀,好言几句便带回原位,不着痕迹地为少年收拾残局。另一边的男子,双腿交叠,品着美酒,斜睨着兀自怒斥少年,满脸的调笑,右耳上一粒孔雀蓝宝石耳钉,流光溢彩,天下独有。
抹一把辛酸泪,少年旁若无人地继续:“恨啊,为什么把那种女人送来折磨我,当初说得好听,什么你的一半就是我的一半,我就是一白痴,还以为捡了多大的便宜,绕来绕去都是我的一半,我的金山银山啊,为什么有一半不跟我姓呢。没事还写封信来添堵,什么叫生命在于历练,什么叫做给我一个展示男儿威风的机会,去死吧。”
得,又转回来了。品酒的男人眉骨轻动,语气是一贯的玩世不恭:“这般恨,不让将那女人杀了。”眼眸一转,笑道:“如果贤弟舍不得,为兄可以代劳。”
少年凤眼一挑,睨向身边的男人:“若能杀她,轮得到你。”
男子学着少年的样子,挑了挑眼角,右手抬起摸上耳垂上那颗孔雀蓝宝石耳钉,缓缓道:“若贤弟不想杀她,为兄可以派人给她下道蛊,那么她就完全听从贤弟的吩咐了。”
少年焉了一般瘫回椅子上,下巴搁在桌沿上,无限惆怅:“多谢打个美意,只怕到时下蛊不曾反被毒,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身着天蓝锦袍的男子转回,不紧不慢的酌一口小酒,无意道:“贤弟一直挂在嘴边的女子似乎很特别,莫不是贤弟的心上人。”
少年干笑两声,送对白眼给蓝衣人,表示这个笑话真不好笑。
“那人缘好让贤弟如此惦记,一接到她的信就如此激动。”
少年长叹一声,脑袋无力地倒向一边半边脸都贴在桌子上,哀怨道:“她是个魔女。”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蓝衣人接话:“噢?蓝某此生还从未见过魔女,不知道师父能通过贤弟见上一面。”
“最好不要。”
“为何?”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道,说完,又双双看向对方,默契地一笑。
少年坐正,一人送对白眼球也嫌麻烦地直接将白眼送给老天爷,兀自倒了一杯酒,却没有送入口中,只是握着酒杯把玩。
“有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男人,他继承了祖上的侯位也很有钱,但是 他一直没有娶妻。”少年停下,低头抿了口酒。
“家业束缚?”
“喜欢男人?”
少年继续道:“男人有一个很奇怪的爱好,喜欢收藏骨头,各种各样地骨头,包括各种人骨。”
两个男人没有太多惊讶,毕竟站得不低,手里的人命也不曾少过。
“男人在自己的府邸下建了一处密室,用于收藏那些骨头,他很珍惜它们,近乎痴迷。男人府邸佣人很少,虽然月俸很高,但周围的人都传说府邸的主人有奇怪的嗜好很少,所以来做仆人的人很少。有一天,以为少女敲响了府邸的大门,想要做府上丫鬟,管家就应下了。于是少女成了府邸的丫鬟。有一天少女无意间闯进了密室,撞见了男人和那些骨头。少女很惊慌,可是并没有很害怕,男人就说如果想离开,他会给她一笔钱。少女并没有离开府邸,他每天依旧做着自己该做的事,然后去密室打扫,将那些装着骨头的盒子擦得很干净,管家将这件事告诉男人,男人没有阻止。慢慢地男人和少女之间有了交谈,男人也渐渐有了笑容,一天男人对少女说要娶她为妻,少女很开心地答应了,因为她在第一眼时就爱上了男人。”
“身份地位相差太大了吧,士庶不通婚。”
“结局不错。”
“一天,少女出门购置一些物品,在回府的路上,被一辆马匹受惊疾驰的马车撞死了。”少年抬眼看着两个男人的表情。
“好可惜。”
“——”
少年垂眸,凝着杯中的美酒,淡道:“半个月后,男人的一位兴趣相投的朋友听说男人得到了一件很珍贵的收藏品,便来府邸观赏。男人将朋友带入密室,密室中央的大盒子里放着一具人骨,穿着一身嫣红的嫁衣,男人说,那是他所以收藏品中最为珍贵的一件,因为那是唯一一具爱着他的骨骼。”
两个男人皆是一愣,随即一个叹息,一个莞尔,多少都有些惋惜的神色。
“是个很好的故事,虽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或许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少年看着两人的神色,冷哼一声,仰头饮尽杯中的佳酿。两个男人都听见了那声带着嘲讽的冷哼,看着少年,不明原因。
“我当时听那女人讲这故事差点感动到哭,结果她回头就甩我一句。”阴影啊!恶毒的女人,少年攥紧酒杯,漂亮的脸阴沉可怖。
“她说了什么?”带着孔雀蓝宝石耳钉的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年。
少年突然恢复了脸色,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冷漠道:“少女是那男人派人故意制造出意外害死的,目的就是收藏一具爱着自己的骨骼。故事开始不是说了吗,那死男人爱骨成痴。”少年又对老天爷翻了对白眼,咬牙道:“看着,这就是那女人说的。”
蓝衣衲子望着面前的酒杯,找不到词汇来形容心里的感觉。带着耳钉的男人晦暗了眼瞳,收起了放荡不羁的表情,嘴角却挽起了一抹冷笑。
“真是个残酷的故事。”
“那时她一十二岁。”少年笑着摇摇头。
“这种女人还是杀了比较好哦。”
少年凤眼一眨。看向男子耳垂上的宝石,孔雀蓝色,天下独有,或许她会喜欢,安然地笑容,少年轻道:“如果她死了,我说不定会哭瞎双眼。”
你说不要在意故事本身,但是还是一字不差地记下了这个故事,以及你说这个故事时所以表情,用温柔的表情告诉我们一个残酷的事实,怎么可能不在意。
86 没心没肺
毒,即使无药可解。只要不是瞬间毙命,都是可以通过内力逼出来的吧。是该庆幸中毒不深,还是该庆幸这具身体早已有了抗体。我想端木渊一定会救我,属于你的命就让你救好了。
真气在体内运转,源源不断地自左肩后注入,绵长的劲力,似一缕寒流在体内慢慢运转,阻止毒素继续向心脏蔓延。能感觉到真气入侵经脉,顺着左臂一点一点向前推进。浑浊的毒素被迫原路返回,被寒流裹挟,无处可逃地带出体外。一场无声的战争,势单力薄的一方命中注定地战败,恍惚中听见液体滴落的声音,‘啪嗒’,似乎还能看见一层一层激荡开的涟漪。
我平息静气,外入的寒流比血液冰冷,却不至于冻结,以一种缓慢的姿态带着血液流动的速度也变得慢了些。我想我更喜欢温暖的东西,但是似乎很多事物都可以带来温暖,温暖脸颊,温暖双手,温暖了整个身体,却永远无法汇入心房。或许潜意识里,我又拒绝温暖的事物,总觉得那会加速血液的流动,消耗生命。
真气流过手心的感觉很熟悉,像是细碎的雪花融化在手心。前世的记忆里,最遥远的便是出生的地方,南方,很少下雪。南方的雪与北方的不同,自深邃的天空陨落的都是不成形的细碎,从未完整过的细碎,一丁点温度,便可以满足它融化成的愿望。承接与手心,看着它们消融,一辈子便是如此简单,冰晶一粒一粒地碎裂,凉透手心,却不会感觉刺骨,最后成为透明的液体渗透皮肤,被同化成同样的温度。
似乎是沿着海岸线一路走回,耳边是沉稳的节奏,身后的脚印,被黑暗的海潮平复,不需要回头了。缓慢的睁开眼睛,一片灰蒙的绛紫色,眼角微抬,是男人的侧脸。视线转为清明,男人的脸也慢慢变得清晰。我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那张靠得很近的脸,脸色苍白灰败,眼角微垂,眉心轻蹙,没有了那双眼眸,端木渊的无关或许也算平凡,鼻梁很挺,唇线倒是异常的漂亮,下颚连着脖颈到肩骨的弧度,比脸出彩,似一件精心打磨的艺术品,独一无二的。
移开视线,慢慢看向周围,这里似乎是湖底的冥宫,有微弱的水光在上方摇曳。周围垂落的帐幔没有一丝浮动,默默地将空间隔开。抬头,此啊分享我和端木渊都坐在地上,他背靠着白玉床,而我靠着他的躯膛,头颅压在他的左心房,这个姿势睡一夜的后果就是,腰酸,我皱眉,暗骂一句:md,有床不睡。
小心翼翼地坐起,披在身上的薄被滑落,老婆吃衣袖残破的左臂,我抬起手腕,似乎活动自如,肌肉也没有坏死的征兆,腕上那一小道血痕呈现殷红的颜色,已经被抹上了药膏。我闭上眼又坐了会,直到感觉身体慢慢苏醒,有了些力气,才撑着床沿站起。
歪着头看了会端木渊,估计他是内力消耗过多,可是命是他的,他这也算分内吧,算了,改日让吴钰送他点千年老参,天山雪莲什么的。转身走人,顺手拿了见玄色披风自头顶裹下,唇角勾了抹笑,暗叹:没心没肺啊!
走出冥宫地道,就看见飞天和鹤羽,飞天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薄毯,鹤羽靠墙而立,我刚一踏入,他便警觉地睁开眼睛,站直身体。我朝他点点头,鹤羽走进我身边,压低声音道:“白公子。”
“王爷似乎醒了,你下去看看吧。”
“白公子是要回散院吗?”
我越过鹤羽的肩头看了眼趴睡在桌上的飞天,轻道:“嗯,等飞天醒了,你帮我告诉她我已经没事了。”
“是。”
“谢谢。”我慢慢移近桌边,看着飞天的睡脸,抬手帮她将薄被往上提了提,睡吧。
转身,鹤羽还站在原地,我愣了下,问道:“鹤羽,还有事?”
“白公子需要鹤羽派人送公子回去吗?”
“不用了。”
鹤羽点头,转身撩开帐幔,身影慢慢隐没。
丑时的光景,天光散漫,水汽缭绕。我裹了裹身上的玄色披风,一步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