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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已经十岁了。”早就过了要人抱的年龄,小孩要懂得自觉才讨喜。飞天依旧不放手,看不见端木渊,看不见鹤羽,她眼里就只有她家娇贵的主子。
笑意更甚,端木泓拗不过飞天,开始用他楚楚可怜的表情荼毒我,毕竟还是十岁的孩子,知道谁对他好,谁可以让他放肆,即使恃宠而骄也是可以原谅的可爱。
“姐姐,飞天欺负我。”童音呜咽,装饰性地抹抹眼角。
“请六皇子自重。”飞天望着天,用生硬的调调叙述,欺负的就是你,谁让主子总是惯着你,又不是她家小主子,别人家的小孩跑来她家主子这撒娇,这算是个什么事啊。她拿金家那俩恐怖分子没辙,还对付不了你一小鬼,杀了她吧。
我站在原地,不准备去营救我的小王子,王子他叔叔都不发言,我也忽略。端木渊绕过飞天和端木泓,负手站在我身边,也是看戏的姿态,唇线的弧度优雅,嘴角他似乎经常笑。
“飞天姐姐最好了。”端木泓转变作战模式,谁让他力气小呢。
飞天没反应,她一向好,是人都知道。
“飞天姐姐最漂亮。”端木泓也知道自己说得尴尬,自己那张脸就在人家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
飞天赏了端木泓一样,很冷的一眼,不会讨好人就闭嘴。完全没顾及对方是个十岁的孩子还是至高无上的皇族。
“还是换我抱吧。”鹤羽出于好意,怕端木泓太重。
“我不要。”端木泓瞬间不反抗的迎合,双臂缠上飞天的脖子,深怕给践踏了,脸色微黑地退回他家王爷身后,他在也不参合了。踢走了外人,端木泓和飞天继续内部战争。
“放我下来。”软的不行来硬的。
刚才是谁赖着不走,飞天白了端木泓一眼,她有足够的资格白任何人。
“本皇子命令你。”威严摆出来,人小,气势不小。
“不从。”
“女子应贤良淑德。”诅咒你以后嫁不出去。
“我不识字。”飞天冷言,忽悠的就是你。
端木泓瞪圆了眼,指责道:“男女授受不亲。”说完自己的小脸都红了,早熟?
飞天用半分钟消化了那六个字,眼神怀疑地在她怀里的小鬼身上转了几圈,秀眉一挑:“请六皇子做出表率。”没事别老往她家主子怀里钻。
端木泓的脸更红了,深吸一口气,要出杀手锏。
“飞天姐姐。”教父级别的认为还在我旁边站着,给点面子:“放他下来吧。”
飞天给了端木泓一个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的眼神,依言将他放了下来。端木泓酝酿好的情绪给瘪了回去,双脚一沾地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地往我怀里扑,表情委屈。
只是,端木泓再一次被半路拦截,眼前迷漫过一片深邃的紫,带我反应过来时,端木渊已经抱着端木泓跨进了王府大门。
“人家要姐姐。”端木泓更委屈了,我招谁惹谁了。
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对比着两人的面部轮廓,端木泓的眼睛与端木渊很像,其他部分似乎更像李惜。因为爱她因为已经无法改变她已死的事实,所以宠爱,宠爱她的生命延续,宠爱与她相似的容颜。端木泓有多少可能性的存在只会尴尬,如果是,恐怕更复杂。
蓦然回首,不远处的墙角边人影半遮半掩。黑纱斗笠遮住了男子的上半身,看不见容颜,脑海中却自然地映现出那张微笑的破颜,他还没走吗?孟莲。隔着万丈光芒,他坚持着他的坚持,用他的方式守护,我却无法赶到喜悦。
“姐姐。”
脚步顿住,终究没有跨出,孟莲是不是个意外的意外,我没办法用端木渊对音若的态度对待孟莲,对于端木渊来说,死去的李惜,而对于我来说死的是我,那些感情都叫爱,可是都已经物是人非。我有想到曲洛会对孟莲出手,但是我没想到孟莲不会反抗,到底是谁在还谁的债。转身,端木渊抱着端木泓站在汉白玉影壁前,等待的姿态。
“姐姐快来。”如日出般的笑颜灿烂,驱散那层稀薄晦暗的雾色。
抬步 跨入门槛,缓步上前,朱红大门在我身后慢慢闭合,声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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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想听你讲故事。”
“姐姐,我想听你弹琴唱歌。”
“姐姐,姐姐。”
端木泓拽着我的手,不依不饶,我含笑看着他,突然想起二爷小时候,比端木泓还要闹腾。成天上窜下跳,每一刻安宁。我抬手刮了想端木泓挺翘的小鼻子,反手将他的指尖抱进掌心。
“姐姐。”
“嗯。”我拉着他坐下,等他发言。端木渊已经坐到书桌后开始处理公务,他默然,我自然可以无所忌惮。
“夏天到了。”端木泓出的手握住我的另一只手,疑惑道:“姐姐的手怎么还是那么冷,和十六皇叔一样。”
“因为,这样的手不会融化雪花。”
“真的吗?”水色荡漾的深紫眼瞳,总是能在这对剔透中看见自己完整的影:“真的可以吗?”
我笑而不语,也想将完整的雪花捧给你看。
“那等到冬天的时候,姐姐带泓儿去看雪花,好不好?”端木泓执起我的双手贴上他柔嫩的脸颊,甜甜的暖意。
“泓儿的十六皇叔也可以带泓儿去看哦。”
“你我们一起去。”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朝端木泓眨眨眼,随后笑开。
端木泓却难得的非要一个承诺:“姐姐,好不好嘛?”
突然感觉作为大人的自己有时也胆怯的可以,瞥了一眼埋头工作的端木渊,我决定推卸责任:“泓儿乖,去问你十六皇室。”
端木泓果然很乖地去骚扰端木渊,我靠着案几绝对的与我无关,我从来不干诱导小朋友的事,我只诱导过无知少年。
“十六皇叔。”端木泓拉住端木渊垂落的衣袖,仰起的小脸纯美地像个天使。
“十六皇叔。”没反应,端木泓小嘴一撇,心一横,支着书桌边沿爬进端木渊怀里,小手捧着端木渊的脸强行对上自己的脸。
“十六皇叔。”这声再吼不醒端木渊,端木泓估计就准备哭了。
“怎么了?”
“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十六皇叔和姐姐带泓儿去看雪花好不好。”
端木渊错开眼前的小脸,看向座下的女子,明亮的光斑在雪色衣衫上染上了大朵大朵瑰丽的花,似乎一直以来她都喜爱白色的衣衫,似乎她从不妆点 ,连首饰都极少佩戴。那么习惯隐没自己的存在感吗?在霓裳羽衣遇见她的画面重又清晰,缭绫裙衫,那些精致的银色莲花,那些在阳光下闪烁的六棱光辉,一袭青丝如水柔软,一张容颜如月姣姣,一方白纱遮住他不希望被其他人窥视到的美丽,站在明媚与灰暗的界限上的她,隔着一层白纱看着自己,圣洁的似在举行某种祭祀。
“为什么要去看雪?”眼眸微眯,她的脸的轮廓自阳光里很是模糊。
“姐姐说,姐姐和十六皇叔的手不会融化雪花,泓儿想看雪花的样子。”童心童语。
不自觉地弯下眉眼,摊开手掌,有光的精灵在手心里跳舞,来到这个时空八年,我都不曾看过雪,或许,手心的温度真的不会融化雪花。
“原来还有这个作用。”端木渊抬手揉揉端木泽的额发,很清楚这不过是哄骗。
“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好不好嘛!”
一起?眼角窥视着她脸上的表情,窥视着那双琥珀眼瞳,沉音道:“好,我们一起去看。”语毕,眼前的小人儿欢呼,而他依旧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于事件有关,却又置身事外,一样的理性。
端木泓达到目的地溜下,临走前在端木渊脸上亲了一口,很温馨的画面。抱住扑回来的端木泓,我不在意的为他整理有些散落的发丝。
“姐姐,泓儿——”
“只能选择一个,讲故事还是弹琴?”估计我上次讲的这孩子都没听进去。
端木泓有些苦恼的纠结着小小的眉头,眼睛上瞥瞥,下瞄瞄,举棋不定。
“不可以都要吗?”
指节敲上饱满的额头,我轻道:“泓儿应该也知道很多事物只能选其一。”
“这个泓儿知道的,鱼和熊掌 不可兼得。”
“鱼和熊掌,如果泓儿一直选不定到底要哪一个,它们都会变质腐化,等泓儿选好了,可能一个都抓不住了。”
端木泓眨眨眼,似乎的确是这样啊。
“在自己还有选择权利的时候做选择。”
“可是要怎么选?”都想要,怎么办。
“选对自己好的那一个。”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懂,就已经足够他在宫廷中生存。
端木泓愣了下,对自己好的?不明白,但他知道他现在更想听琴。
“那姐姐弹琴给泓儿听。”
我笑着抬首恰巧与端木渊的视线相撞,我愣了下,随即莞尔:“王爷,在下可否带六皇子殿下去散院?”
“不比,去花园吧,本王也想听。”端木渊放下手中的卷宗,扬扬手示意鹤羽去准备。 “旷工?”告诉端木泷扣你工资,在家办公的弊病。
“今天天气很好。”端木渊自台阶上布下。站定在我面前,身上有淡淡的莫邪香味。
我瞄眼窗外,最近天气都很好,曜石突然打雷,效果更好。
端木泓闻言,开心的搂住我的脖颈,香甜的气息拂过脸颊边的碎发,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味道。
“嘻嘻,泓儿要姐姐抱。”
轻挑了下眼角,启唇,故意将气息吹进端木泓的耳廓:“就不抱。”言语中夹杂着破碎的笑音。“
端木泓嬉笑着躲过我恶意的’勾引‘,小脸酡红地蹭进我颈窝腻歪。绛紫的影自头顶罩下,迷雾一般。端木渊俯身,腰带上的白玉牌光洁润泽,隐隐散发着五彩光芒。端木泓缠在我脖颈上的双臂被轻易解下,拉离。
“十六皇叔。”端木泓不悦地嘟起小嘴,既然不让姐姐抱,那也得让皇叔抱,举起手臂:“抱抱。”
端木渊站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给他冷脸:“泓儿,你已经十岁了,自己走。”
高举的手臂焉了,可爱的小脸垮了。端木泓阴霾地拿地板初期,狠狠地跺了一脚。平时只要他要,十六皇叔都会抱他的,为什么今天不让抱。
“皇叔——”抓住袖摆装乖,再挤出点眼泪,十六皇室最疼他了。
端木渊脸色不变,明显的摆给端木泓看,我突然局的我们两个大人都很恶趣。只是端木渊对端木泓真的不错,要换其他小孩,估计他都直接屏蔽了。
“姐姐。”换一个,继续。
这调调,倒是很像曲洛。
“泓儿。”端木泓伸向我的小手被端木渊一声冷音钉在半空,怯懦着不敢往前却又不甘心收回,不懂地茫然,悲催。
我讪笑着抬手刮了下端木泓的鼻子,转而握住他定住的小手:“走吧。”
“好。”端木泓暗地里送了端木渊一鬼脸,胆大的可以,一双小手拖住我的手臂,蹦达着往外跑。
“六皇子,你慢点。”飞天直觉想打掉端木泓的手,从来都是别人随她家主子的节奏,遇到这小子就颠倒,非要她家主子宠着,和金曲洛一样讨人厌。
笑一眼飞天的担心过度,我的力气至少还能抵得住一个十岁的孩子。
“姐姐,姐姐。”
“嗯。”
“姐姐会弹《梁祝》吗?太子哥哥的太傅大人日前弹过,很好听,泓儿也想学。”
“好。”
“姐姐会弹!那姐姐知道《梁祝》的典故吗?”
这人真闲,没事弹什么《梁祝》,拿着高等工资玩着风花雪月,荼毒祖国幼苗。
“恩,关于一男一女不顾孝道,忘记责任,连累家仆,为了在一起寻死,结果变成一对蝴蝶,活不过六个月的故事。”
“咦?可是太傅大人不是这样说的。”
我笑笑,不置可否。
端木渊沉默的跟随,不想将眼前的美好遗落在身后。双手在背后交握,手的温度,冷到不会融化雪花,怎么可能,哄骗也温暖。泓儿仰头,她垂首,两张侧颜,皆是笑如夏花,一个初始,一个经年,没有绝世的没了,也没有倾国的妖冶,却无端地让人心安。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跳脱红尘,可现在他相信有人比他还要理智地做着旁观者。
角度细微的转移,意料之外的对视。夏至未夏,时光却放缓了脚步。是没有生命,还是暂停了生命,被琥珀包裹的眼瞳。不自觉地压低眼睫,启唇,有形无声,‘白’。
无关风月,定格不到一秒便转回,笑容依旧,视线自上而下划出极致的弧度,最后落在端木泓的眼睛里,我最擅长的慢镜头。‘白’,唯一一样虽我流入异世的真实,记忆中曲洛第一次唤我白的时候,真的有恍如隔世的错觉。白,最是无常,也只是习惯。
96 朱砂
王府内湖湖畔最好的光景亭台,深入湖中,以一九曲十八弯的石桥与湖岸连接。展开的翠绿荷叶仰面朝天,踮起脚尖,挺直了腰杆,连绵成一幅荷风凝碧。小小的粉白色花骨朵还藏在荷叶下,偶有几株探出头颅,花苞与茎干的连接处还泛着浅浅的青色。
琴台小几,香茶甜品,一方波斯国进贡的绸缎地毯铺满铺满大半个凉亭。鹤羽布置好一切地站在亭前等候,飞天摸出袖中的莫邪香,点燃放入香炉中,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其实大家都喜欢享受。
我自觉做到琴案前,一把二十四弦木琴,琴身镂雕花鸟,琴头垂坠着深紫色的璎珞。手指拨动二十四弦,音色醇厚,空沧却也灵动,余韵悠远,惶惶不可断绝,二十四弦过,惊起水鸟划水展翅,清音绕梁醉。整个手掌摊抚在弦上,高频率的颤动,通过手上的神经传导至身体每一处,与某种波段异常的契合。
端木泓探出小手拨弄着琴弦,笑成弯月牙儿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点。手腕一翻,四指指尖扫除一声金戈铁马,弓箭萧萧,震人心魄。一勾一挑,指腹压下琴弦碾过琴身,问苍天,奈何桥上叹奈何。
“泓儿真的想学《梁祝》?”那曲子有多长。
端木泓看我一眼,有些犹豫地歪着脑袋思考。我状似无意地拨出一段曲调,如细雨润物,淅淅沥沥,江南的雨巷,无限惆怅。端木泓咬着下唇,拿不定主意的双手横胸,取舍不定。眼角斜着他脸上人小鬼大的表情,我继续恶趣,划拨出一段气势如虹,蛟龙倒海。
“只能学一首哦。”这不是多选题。
端木泓皱皱小鼻子,很是苦恼。
“要不,姐姐多弹几首给泓儿听,泓儿再从里面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