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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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乱-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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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两个灵魂。
  杀机潜伏,街市依然浪漫温情,桃花依旧灿烂,只是有人不喜欢,偏偏要将宁谧撕毁,换上自己喜好的颜色。有梵乐淙淙,汇入耳中断续不成章。隐没在暗处的黑衣人贴着阴湿的墙体,真当自己是鬼。鹤羽展开所以感知,真气不要钱的外放,覆盖方圆百丈,挑剔地选出那些另类的呼吸节奏,属于武者誓死一战前的沉静,这一刻入定成佛,绵绵长长,下一刻便可能成为无情嗜杀的杀神。
  还未见面交手,鹤羽已经确定了对手,这一群刺客中最强的存在。一人在命,一人在暗。双方的真气在半空中冲撞,尖锐如剑地想要洞穿对方的身体。杀气升腾,两人皆是不服输的倔强,鹤羽捏紧拳头,死不信邪地就是想用真气盖死那人。
  女子笑意如铃,音波震荡,突兀地插入,对撞绷紧的真气被轻易搅乱,两人慌忙撤回,晚一秒,都可能会气血倒流,震断心脉。鹤羽侧目看向笑音的来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有人比鬼凌厉。
  “爷,妾身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呼吸间都是桃花香气,真正的桃花香气。
  端木渊看着女子露在面纱外的眼眸,桃花盛开到极致的艳丽。音若很美,客观来说,她比李惜一份灵动,比李惜多一抹妖媚,比李惜美。这般姿容,雷锋塔到,西湖水干也成必须。
  端木渊点头,有点为这样的女子可惜,可惜她身在李家,放不下的东西太多,而她想要的,也那么多。
  初见时的一眼倾心,初见时的笑靥如花,音若摘下面纱,仰目而视,这个姿态已经是她的极限。“爷,爱过妾身吗?”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自私地想要听他说爱,一瞬也好。只是如果他说爱,她会冲动到不顾自己的家人吗?原来,怎么走,都看不见出口。
  端木渊看着一朵一朵自眼前滑落的桃花,思考,如果说‘爱’,会不会有什么改变,成全一个女子的爱恋,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成全了又如何,做决定的,难过的,纠结的,苦苦挣扎的,一直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他唯一错误的,就是默许了她的一切。李惜也好,音若也罢,可惜的是都遇上了他们端木家的男人,她们都不适合宫廷,能够赢得帝王的宠爱,却无法维持的不适合。
   “没有。”没爱过就是没爱过,走到这一步,到底是谁不给自己机会。
  端木渊移开视线,想起她一脸的那一句‘血染江上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辞藻华丽,可他肯定,这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的伤怀,深陷其中的时候,谁 回去找死地思考这些。劫后一叹,失去了才发现不敌,得到了所以无所谓倾覆,其实想简单些,天下便是天下,和爱一个人没有冲突。
  “哦。”忘记想说什么,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视线便已经模糊。盛世繁华,遇水即融,晕染化开,都成堆叠的灰色。
   催命的红色信号弹在街市尽头的天际展开,行人们驻足,难道还有烟花!红光不散,如血惊心,旋风卷起残花,粉染做红。
  “爷。”音若缓缓靠入一张媚颜在红光下祸乱天下。温香如玉,身体相贴,勾引的姿态,然而背过的脸,却是哭泣的决绝。
  背过的脸,不动声色的不悦,端木渊忍住没有将怀里的女子推开,垂在身侧的手控制着不动作。突然想笑,他抱着她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与自己现在一样的反应,不在意对方在演一场什么样的戏码,是自命命苦,还是独自饮恨,都是百无聊赖地纯属路过。无谓地闭上眼睛,到底要不要杀他,他不擅长她那套。
  鹤羽巧合到不能再巧合地原地消失,一闪身,没入街对面的暗巷。玉琼缓缓抬起眼帘,眼神冰冷地盯着音若,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袖中藏着匕首慢慢转动,将刀锋转向端木渊的脊背,第二套方案。
  发间的水晶钗轻易地滑入自己右手手心,左手紧紧包裹的那对鸳鸯挂坠已经带上了自己的体温。左手,右手,其实根本无从比较。
  有液体滑进脖颈,端木渊蹙眉,他不喜欢这样的温度。
  “正面还是反面?”浮雕十八瓣莲花的银币在空中翻转,落进手心,再被抛起,划出连环的银白线圈。我靠在一棵桃树树杆上,没良心地拿老板的命打赌:“如果是正面,那女人便会杀了那个男人,如果是反面,便注定那女人下不了手。”貌似很没逻辑。
  “主子,这不能作数。”飞天依着一枝低矮的树杆站着,哪有靠这个决定别人生死的。
  孟莲看一眼隔着七八棵桃树。,相拥的一对人影,那个男人,似乎就是刚才用冷光扫自己的男人。“那如果正好直立,怎么算?”他更不需要有良心。
  飞天连白眼都懒得丢孟莲,那种可能性很低吧!
  我轻笑:“如果正好直立,那就让暗女人下了手,但又为男人挡了一剑。”这是典型的谁也别想好的论调。音若算不上多聪明,她并非错在他爱上了自己要杀的男人,而是错在想要得到那个男人的爱,但是她忘了,她如何能奢求一个将被自己伤害的男人来爱自己,端木渊又不是摆设,想太多了吧,明明顺着一边走就能走出迷宫,偏偏怕绕路的四处乱转,反应不过来地只能被当成是笑话一场。
  “反面。”虽然没觉得端木渊活着有多好,但是,她也确定那男人不是看着好玩的。
  “中间。”孟莲轻言,带出笑意。
   “中间。”我不理飞天的白眼,和孟莲站统一战线。
  “主子,你偏心。”飞天不冷不热地扔了一句。
  “鹤羽进那巷子很久了,你去看看,别出什么事。”我没什么意思。
  “我宁愿在这里看端木渊怎么死。”飞天头一撇,看着定格的两人,没来由地想上去踹一脚,怎么还不动手,换人啊!
  银币抛上半空,我双手横胸不准备去街,银币借力攀升,力竭,自由落体。我想我和孟莲都只是觉得好玩,我想那个直立的对应只是我的信口胡诌,可是如果连穿越都发生了,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惊悚,真的很惊悚。
  硬币落地,概率中的最少数成了最大的赢家,银光最后一闪,不偏不倚地插入泥土中,银币直立。音若手中的发钗几乎是和银币同时落下,锥入端木渊身前,一把匕首自背心贯穿至前胸,血珠涌出,落在玉琼扭曲的脸上,染红一地桃花。狂乱的气息,猩红突出的眼瞳,玉琼失去人性地抽去匕首,接连刺下,没有章法,对准的却都是要害,端木渊抱住音若闪身,动作比平时慢了数倍地躲闪不及,一刃刺入,离心脏不远不近。呵!搞笑吗?
  “我去看看鹤羽。”飞天感觉很冷地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刺激啊!她换个地方松松筋骨,她今天不杀两个人,都抹不直地睡不好觉,她家主子是什么构造的。
  “啊——”人群在一瞬的怔愣后,爆发出惊叫。“杀人啦,杀人啦。”
  我突然想起那些小区里收旧电器的,车头放着一个录了音的喇叭,来来回回,就那么撕心裂肺的一句,太累,送你个喇叭,免得喊哑了嗓子。
  孟莲感觉没什么地不再看那出剧,握住她的手就不想再放开。“累吗?我们回去吧。”回去吧!那么自然地说出来,却根本不知道回哪里去。
  我轻轻靠过,枕着孟莲的肩胛,没什么意见地随着他转身。我想我或许明白了端木渊想做的事,他算的足够远,时机成熟时,他比谁出手都快,真是个,闷骚的男人。
  ————
  昔日里最喜欢的发钗,却成了现在最厌恶的东西,淬上了碧血,它就是一件杀人工具,一件断送自己一生的利器。音若右手握着钗花,尖锐的一端对着男人的后颈,一寸的距离,却始终挪不出一点。碧血桃花,她日日以桃花熏衣,慢慢在他体内留下毒源,碧血汇入血液,便如药引一般,积蓄的毒如洪水冲垮身体的防线,泛滥成灾,神仙在世也难就救回。
  玉琼眼神阴郁,唇语反复一个字‘杀’。迟迟不肯动手的音若让玉琼恨得咬牙,恨她的不切实际,恨她的该断不断,像渊王这样的男人,如何能爱,他是恶魔,嗜血的恶魔,怎么就会让你爱上。心绪不再平稳,在药物的催动下,神经被强行冲撞,胀痛大脑,她要杀他,无论如何都要杀他,是他害死了她的爹娘,害死了她所有的至亲,是他害死的,就是他,筋脉暴突,在女子裸露的皮肤上蔓延出狰狞的图腾。黑白分明的眼瞳,渐渐被红色血丝网罗。她要报仇,她要用他的性命祭奠父母的父母的在天之灵,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
  “爷,对不起。”音若颓然地看着近乎疯狂的玉琼,恨为什么安排他见面之初,便对立了他们的存在,家族算什么,没有任何价值的时候,谁将没有高品级的父亲当成是一家人,所谓同族手足,就是软禁她的父母,逼她杀人,还自称是亲人。她依附的怀抱,那般宽阔,那般让人安心,她害死恨,恨她那张脸,恨它太完美,恨它偏偏和李惜相似。她很清楚端木泽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都道他性情温顺,爱民如子,形象光辉盖过景帝,不过都是假象,李家花费几十年为他营造出的假象。
  端木渊当什么都感觉不到地站着不动,他比较关注他用什么样的方式杀他。
  一个有情,一个却无意,一个带则杀意而来,一个默认也利用,谁更胜一筹却生不如死,谁处于劣势却早已掌握全局,对于音若来说,爱情不是一切,而对于端木渊,和怀中女子的一切都不是爱情。
  发钗尖端异常的尖锐,半透明的水晶中埋入一根极细的银针,只在钗尖露出小小的一点,碧色光华萦绕其上渺小,与弱小只差一字,却不成比例。音若侧颜,唇角随着她缓慢的动作笑出极致的弧度,唇瓣落在男人颈侧,如一枚桃花瓣滑颈而过,匆匆逝去,连着美好的年华也一并带走。
  “爷,等着我。”手腕向外划出,再循着原路返回,惯性的继续向内推进。动作简单地甚至不用劳烦手臂,发钗尖端就那么不费吹灰之力没入男人的后肩胛。她,终究是放不下生她养她的父母,终究是不能给她带去了无数温暖的家人,她还是选择杀了他,听从了太子殿下的吩咐,她亲手杀了她真心爱着的男人。音若紧紧抱住男人,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水晶发钗完成了它的使命,被主人抛弃,没有一丝留恋。他安静着,一直安静着没有如何反应,甚至在钗尖锥入时,他的身体都没有一丝战栗,太安静,太冷。
  半个时辰,人性败给药性,噬心散控制了玉琼全部的心智,只是她不痛苦,她的心智和药性统一,统一的不过端木渊任何不死的可能,至于殃及池鱼的事,都当是给她陪葬。提升了三倍的速度,玉琼扬起手中的匕首,刺向背对着自己的端木渊,她活着的信念便是要他死,死了她还要鞭尸。
  “爷。”寒光映入眼眸,刺碎了一潭烟雨桃花,来不及思考的百转千回。音若错身挡在端木渊身前,冰冷的匕首刺入身体额一刻,音若突然就懂了,什么都懂了的透彻。
  人声如意料中吵杂,端木渊看着女子的脸,他不是神,他不是什么都算得到,而现在的情况,就是在他计算之外的。怀里的女子的脸,与记忆里的重合,同样的倾国妖娆,同样的天下统一,没有谁负了谁额论调,都是心甘情愿地自私。他知道她一定会出手,却不懂她为什么要舍身去为他挡下这一击,既然已经断定他必死无疑,为何还要为一个死人赔命。端木渊低低一叹,为的是女子额痴傻,他只她发钗上有毒,刺入的一刻他便封锁了周身大穴,只是这毒,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戏,要继续演,插曲不过是更增添了些视觉效果。
  音若仰起脸,不错地凝视着男子的容颜,双臂收紧,只想离他近点,再近一点。她真的以为他会死,可是现在,她突然很高兴,高兴他还能够抱着他,高兴自己能为他挡下这一击。或许是因为愧疚,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或许是觉得无望,想要随他一起离开。人的心再冷,会冷过没有生命的钢铁吗,她不曾想过,利器穿透身体是这样的感觉,她以为他不疼,可是再细的针,没入血肉,都是异样的存在,怎会不疼。她以为他爱的,她也的确爱着他,可是他只是单方面地沉浸在爱她的情绪里,细细数来,快乐悲伤都是他一个人的,她甚至不愿与他分享,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从来不清楚在他冷酷的容颜下是怎样的情绪,他们其实都脑残对对方敞开过心。
  人声变得虚无,身体越来越重,却感觉离他越来越近,真好。靠在他心房的位置,身体的温度慢慢消逝,渐渐地,就感觉不到他的冷。寒光刺入他的身体里,就在自己眼前,距离近的能看见自由一闪而逝的苍白的容颜,眉间的一点朱砂红,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笑话。明明从心底里不希望他将自己当成李惜的替身,却在每一次梳妆时用最长的时间描绘这一点,是希望他将对李惜的爱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自作聪明啊。
  他受伤了,但是她也知道,他一定不会死。娇颜巧笑,震慑天地的动人,他是那个能颠覆天下的人,只是,不会是为她,他应该始终是爱着李惜的吧,用生命换来他铭记一生,那现在,她能不能也让他记住。
  王府暗卫没道理地睨到,但是谁现在又会在乎这些,暗处的刺客倾巢而出,人群逃散,都不想被卷入杀戮地狂奔而去,满地落花成泥。七月夜风,瞬地冷冽,满树红粉被强迫撕扯,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衣难托。
  端木渊依着一棵桃树脱力地坐下,眉目紧皱,气息微乱,他很清楚,他虽然中了毒,但还不致死,只是,真气被封死,无法动用一分。温柔的手抚上脸颊,带着无限的眷恋。端木渊垂眸。看进女子清澈的眼瞳,他们身下有红色蔓延,一部分是他的,更多的是她的。
  “爱我吗?”
  端木渊抿唇,还是摇头,无情也罢,人之将死,何必欺骗。
  笑也无力,“我叫音若。”不是李惜,也不是李莺莺,想要以音若的身份被他记住。
  “本王会记住。”
  足够了,虽然晚了点。倾一世之风华为一人而红妆,通往地府的道路上,她也不会多做停留,奈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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