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德恨得半边脸抽搐:“独孤辽,妄你一向自诩忠心耿耿——”
独孤辽听不下去地抢词:“李大人,叛乱的是你吧,太子殿下为夺皇位,杀兄弑父,渊王也不过害死带兄长教训一下孩子。”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忠心。
“说得轻巧,教训孩子需要带如此多的士卒?”李思德又上了一个八度。
独孤辽当没听见地看田看地,就是不看李思德那张脸,他高兴。
“独孤辽,你这是为虎作伥。”
独孤辽冷笑:“李大人,我们不过彼此彼此。”只是,他为的那只虎要厉害的多。
“你以为你们一定能赢?”
一声轰鸣,红光泛起,照亮低空中的滚滚乌云。
李思德朗声大笑:“独孤辽你看看,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哈哈,这天下现在就是你我的,只要你我联手,端木渊那百万大军也不敢造次。”
独孤辽收回视线,眼神如鹰地盯着李思德,裴染紧张地凑到独孤辽身边,低道:“独孤大将军,王爷不会。”
独孤辽一个冷眼扫过去,裴染立刻噤声。
“你们的王爷死这么容易死的人吗?”他很欣赏端木渊,但是对端木渊身边的这个裴染和那般白玄绎都没什么好印象。
“还等什么,杀啊!”独孤辽看着呆站一边没什么眼力价的裴染,他一向没什么耐心。
独孤辽转身循着原路走回,他老了,不适合动手。也不想看着李思德死在自己面前。人老了更加不适合参与这些宫廷内斗。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懂,李思德也懂,只是,他看开的早,而李思德始终执念不放,直到最后,还在做梦。
手中的火把随之跑动,如呼吸一般急促而不稳定,映照着前方的路,明明灭灭,诡异骇人。飞天每跑过一个弯口,都期待着看到自己主子的身影,关系主子的性命,无论是谁都无法让她全然的相信。手中的火把,照不到五步外,这里黑的异常,越往里越黑,安静地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和不稳的呼吸声。飞天只想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去到她身边,看到她还活着。
二爷努力跟上飞天的速度,双唇紧抿,直视前方,喉头干涩生疼。可是,她也不想放慢脚步,她也没办法去相信,除非让她看到完整的白。这一次,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地想不出救她的办法。只愿莫子忧说到做到,她愿意用她的所以去交换。
尽头,火光照亮的尽头,飞天停驻,带停了身后的二爷和林释风。
火光不再摇曳,安静的照亮那张苍白如纸的容颜,她在那里,他们屏息,也听不见她的呼吸声。飞天慢慢走近,手指颤抖的探上她的脸颊,滑向她的颈脉。
“如何?”二爷启唇,却怔忪着不敢发出声音。
一刻,缓慢到让人心揪。
飞天慢慢吐出一口气,鼻尖酸涩,眼前一片模糊。还活着,她的主子还在。
“主子活着。”
手掌压上心口,二爷扶住石墙一阵急喘,活着,她还活着,真好!
122 石头剪子布
仙境山,活神仙医圣子,西域佛医空空,忘川弱水,死不救七百万。于三日内,或被挟持,或被利诱,或被命令,或抬,或请,或自费,反正都在三日内先后到达了京都长安。
鹤发童颜的死不救七百万,一身白色儒袍,其上以狂草字体写满墨色,从头到尾就三个字‘死不救’。七百万眉头紧锁地端详着手中的碧玉茶盏,他不明白,他很纠结,他觉得不公平,他们三人是天下闻名的医者,为什么只有他是自费,还赶死赶活累死了一匹良驹,他要报销,不给他报销,他就不医里面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女人。
昏睡着的活神仙医圣子被啊哼啊哈抬着冲进暮园。七百万看着被抬着的医圣子更加不爽地牙齿打架,他是被抬着进来的!他是被抬着进来的,空空好歹也是自己走进来的,他竟然是被抬进来的,他能不能要求等医圣子醒了,让他看着自己也被抬进来一次。
“呼——呼,还好——还好——”
“还好——还好,赶——呼——呼——”
“赶——赶上了。”
啊哼啊哈双双躺倒在地大口的喘气虽然劫持是他们的老本行,跑路是他们额专业,奖金是他们的动力,但是以后这种事,谁爱干谁干。
“呼——呼——”睡着了。
“呼——呼——”也睡着了。
“阿弥陀佛。”绫罗袈裟披身的西域佛医空空双手合十自后堂走出,赤脚白眉,掌中一串深褐色佛珠无端地引人注目。
死不救七百万斜了眼西域佛医空空,他们应该算是认识,作为同行,年轻时也曾互相切磋过医术药理,只是每一次见面,都是烂聚头,坏结尾,再加一个医圣子,剽吧,看谁剽得过谁。死不救七百万讪讪的撇嘴要不是这死和尚在西域一带活动,他早打他了,行医问诊开药竟然都不收钱,他真的当自己是佛祖啊,要都像他那样,他和医圣子直接撞死算了,让不让人活啊。
二爷带着两大侍女,若兮,葬花,匆匆走入,瞥一眼呼呼大睡的啊哼啊哈,向身后的两名清秀小巧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弱些,葬花齐齐点头,一人一个,动作麻利地将两名壮汉甩上肩膀,退了出去。死不救七百万见怪不怪地低头饮茶,能在那女娃子身边呆着的人,别指望能正常到哪里去。西域医佛空空略感惊讶地眼角抽抽,善哉善哉地一笑而过。
二爷脸色不好地向眼前一站一坐一躺行晚辈礼,连着三天三夜的看护,不是不能睡,而是怕自己一觉醒来,便见满园素白,伊人已逝。
“阿弥陀佛,二少主,可否先让医圣子醒过来。”
二爷点头:“自然。”随即递给死不救一眼‘速度’。
死不救七百万心情更差地咬牙,什么态度!手中的杯盏‘哐’地扔在手边的案几上,转手间,一根凤尾银质跃然指间,一送一收不过眨眼,二爷懒得看,空空满目慈悲,活神仙医圣子身形一动,眼珠一转,缓缓撑开松弛的眼皮。七百万冷哼一声,人他是弄醒了,只不过,他心情不好,不小心拿错了淬着叉叉叉的针,也是情有可原。
活神仙医圣子撑起一把老骨头,依旧疼痛的后颈让他想起不怎么太好的记忆,环顾堂中三人的脸,医圣子半张着嘴以为自己眼花,看看空空,再看看七百万,活见鬼了。
爱波网看着医圣子那张赖皮脸就烦躁,那么大岁数了,还不知道保养,还好意思自称活神仙,有那么悲剧的神仙吗?
“圣啊,不用看了,我和空空都是活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西域医佛亦笑,摆明了很赞成七百万的调侃。
医圣子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一下在,自地上缓缓站起,暗算他的事他可以先放在一边,搞死这两个老家伙,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二爷看着三人眉头紧锁,她希望他们三人合作,可是这三个人的性格,真不不像能合到一块去的。
“多年不见,还以为两位都去了西方极乐,空空,话说你怎么还不去侍奉佛祖。”医圣子大度地笑,知道在七百万那讨不到口上的便宜,那他也先捡个软柿子捏,心理平衡一下。
“阿弥陀佛,贫僧去过。可惜佛祖认为贫僧救的人还不够多,所以让贫僧在这凡尘再待些时日。”空空捻着手中的佛珠,满脸堆笑。
七百万咂嘴:“你确定你不是被佛祖一脚踹出来的。”不带他玩,他也要插一脚。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
二爷瞪七百万一眼‘够了没’。七百万刚想继续调侃,接受到那一眼,识相地闭了嘴,她现在就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忍了。
二爷清清嗓子,招呼回注意力,虽然那三人中有两人就没当她存在过。
“三位前辈,在下是洛阳金家的少主,名曲意。晚辈冒昧以如此方式请三位前辈来,实在是救人心切,若冲撞了前辈,还请前辈见谅。”二爷别扭地念完,暗骂篮麟的咬文嚼字。
空空点头微笑,和洛阳金家捐的那一百座寺庙相比,这点小错误,佛祖也会当看不见的。
七百万很清楚那话不是对自己说的,暗里咒骂了几句。
医圣子清高地冷哼一声,不提还好,劫持他也就算了,半点前奏都没有,直接劈晕了他扛下山,好歹给他句大义凛然的台词,他现在很没面子的好吧!
“医圣子前辈,晚辈实在是一时情急,还请前辈大人不计小人过,救人要紧。”二爷念得舌头快打圈了。
医圣子胡子一抖,不屑地再冷哼一声。
二爷嘴角抽抽,丧失耐心地原形毕露,上前一把揪住医圣子的衣襟,叫嚣:“你tm救不救,老子告诉你,进了老子的地盘,就容不得你哼哼。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顺便说一句,救活了老子赏你,不救和救不活就给我去陪葬。别以为,老子尊你一声前辈,你就tm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老子现在给你个痛快,你救还是不救?”她是流氓他怕谁。
医圣子眼皮直翻地点头,有一口吐沫,舌头打结地说不出话来,这丫头比他老婆还恐怖哎!
“阿弥陀佛”空空闭上眼,他看不见,佛祖也看不见。
七百万心情稍微好一点地看戏,惹忘川弱水的二少主,他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他都斗不过的人,他也敢挑战,活腻了。
“救不救?!”给你三秒,再不说扔出去喂鳄鱼。
“救,救,救,救救救。”医圣子怕怕地抚着胸口,他很惜命。
二爷微喘着放开医圣子,颓然地后退几步,依着门扉,脸色苍白。七百万很敬业地走过去,食指中指并拢,压上二爷的手腕。
“要救的不是我。”
“你如果再不休息,也差不多了。”七百万收回手,积劳虚弱。
“无碍。”二爷摆摆手。
“要救的是何人?”七百万扫过空空和医圣子,他不奇怪忘川弱水能将他们三人用三天时间聚集在长安,他奇怪到底要救的是何人,能让忘川弱水不计成本地付出。
二爷苦笑:“你以为是谁?”
“你哥?”七百万皱眉。
二爷叹道:“我哥充其量也就是鼓捣你。”
七百万抽抽嘴角,什么话啊!他很弱吗?
“你一直想知道的,忘川弱水的主人。”
七百万愣了下,随即咂嘴,看来如果救不活,他们真的要陪葬啊。
———— ——
四方流水环绕的一间独立小室,采光极好,温度宜人。轩窗下便是一片西域莲,银鲤嬉戏,波光潋滟。一炉香烟,莫邪不断,一架玉琴,隔水轻弹。
曲洛依坐在床边,一手探入丝被下,握紧那只冰冷的手,多少想让她暖和些。
飞天几乎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看一遍香炉中的莫邪,至少让她找一点事做,对她好的任何事,什么也不能做的看着,是最大的折磨。
二爷带着三人步入,驻足在三步外,找不到焦距地看着床上的人。
“好香。”医圣子赞道。
“阿弥陀佛。”空空拇指微动,捻过一粒佛珠。
七百万敛眉,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是死不救,不是见死不救,在他的病人中,即使病得再重,只要想活,他都会救,可是,这女子,分明是不想活。
二爷垂眸,唤道:“哥。”
曲洛侧颜扫过来人,再漠然地转回。
“哥。”晦涩的一声,都无力。
紧握的手终是放开,曲洛起身,让出床前的位置,垂眸轻言:“请。”
医圣子上前切脉,空空捻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七百万站着没动,看一眼二爷,再看一眼金曲洛,不可自制地轻叹一声。活人医死人,他们救得了这具身体,却救不了远离的灵魂,他之所以死不医,就是害怕即使救回来,也是一具躯壳,活死人。
一脉切了一个时辰,所有人的视线都停驻在那一点交汇处,时光漫漫,医圣子移开手指,抬步走至一边的软塌上坐下,一脸松弛的皮肉没有任何表情,视线垂落,盯着身前的地面,不言不语。
七百万心里无奈,指间射出一条金丝,缠上女子的手腕,眼光掠过那些交错的伤疤,一眼便知那伤是五年前留下的。金丝闪耀,一寸一寸地亮过,七百万用了比医圣子更长的时间,嘴角勾起苦涩的笑,这脉不难切,‘死人’的脉象有什么难切的。眼角斜着医圣子的方向,那吊着的一口气,羸弱的几乎探不到,心脉五脏,破的破碎的碎,他也想问,要怎么救?
西域医佛空空站在窗前,凝视着床上的女子,脸上是慈爱的笑容,圆润的佛珠一颗一颗走过指间,一个轮回,开头和结尾其实靠得很近,转了一圈,不过一条长长的路。这一圈走过,才算是完整,看似绕了远路却也收获了更多,只是,要记得回来。
飞天再次看向香炉,生怕炉中的莫邪接不上。二爷扫过屋内的众人,挑开谁也不愿意的话:“如何。”
良久,七百万幽幽道:“她服了死药,迦叶。”果然是忘川弱水的主人,连死药都用最高级的。
医圣子谨慎道:“需要很多药材。”
七百万嘲弄地看他一眼:“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没有的。”
二爷点点头:“几位前辈需要什么药材尽管与在下说。”
医圣子眼神一黯,继续盯着身前的地面,半晌,叹道:“请各位出去,容我三人商量一下。”
二爷拉着金曲洛,带着飞天退出,大门闭合。
七百万踱到医圣子身边坐下,望着房梁一处,不知道想什么地望着。空空盘腿坐在床边,默念佛经,虔诚入定。
“迦叶——有解药吗?”
他们都不想看对方的眼睛!
“呵呵,你说呢!”医圣子垮下双肩,嗤笑对方,也嗤笑自己。
“你是药人。”
“你以为光凭我的血就能救她?”
七百万笑笑:也是,你看你有什么用。
“比你有用。”即使知道斗不过,也要斗。
“那你把她救活呀,我就承认你比我强。”
“你要能把她救活,我也承认你比我强。”
“难啊!”活,如此不易。
“是啊!”
空空睁开眼睛,看着两位老友,会心地微笑,其实救人并不难,只不过,要牺牲的也很多。
——…——
洛阳城郊的忘川弱水宫,依山而建,玲珑别致。第一忘川宫,水渠环绕,绿柳堆烟,歌舞升平,笑语嫣然。第二弱水宫,雕梁画栋,四级有花,谈笑风生,推杯换盏。第三宫无名,坐落在山顶,千棵画树环绕莲池,莲池环绕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