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我的皇后- 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跟原来差不多。”我话说得硬邦邦的。

父亲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就好。”接着顿了一下,“你现在常出入养心殿,留心下如果看到户科给事中申长流递了折子,就派个人通知我。”

户科给事中申长流,德佑六年殿试的一甲第三名,自中榜后一直被放在翰林院,今年秋天才被擢升为户科给事中,申长流在翰林院时就是出了名的清高孤狷,和朝内任何权贵都从不往来,据说是十分难缠的一个人物,他当年在翰林院就曾口出狂言,对现任内阁的诸多施政意见犹大。

萧焕亲政后,奏折批朱的权力就从内阁收回了司礼监,直接送到内阁过目的奏折大大减少,如果申长流递了折子弹劾首辅,更是会直送上御案。

父亲这么说,是怕申长流骤然发难,他措手不及吧?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

父亲又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转过头,:“这个位置有这么好留恋吗?”

父亲一直敲着扶手的手指停下:“什么?”

“我是说,这个位置有那么好留恋吗?”我淡淡地说,“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唯恐失权吧?”

父亲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接着顿了顿:“你知道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不会养杀手来暗杀大臣,不会暗中结党营私。”我冷笑了下,“你知道哥哥为什么常年在外?因为在那个家,看到你,看到你那些亲信门生的嘴脸,很恶心……”

“闭嘴!”父亲猛地站起来,扶着桌子的手有些发抖。

我侧着脸,过了很久,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下来,父亲的声音有些疲惫:“腊月三十是你娘的忌日,如果那天你能得空出宫的话,就好了。”

听他提到我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几年来一直藏在心里没说过的话就冲了出来:“什么我娘的忌日?你也不知道我娘是什么时候死的,就把她离家出走的那天定为她的忌日了吧?”

父亲的声音发抖,颤抖的手放在我脸前:“你听谁说的?”

我咬着嘴唇低下头。

父亲最终还是慢慢把手放下,隔了很久,我才听到他轻叹了口气:“能出来的话最好,不能的话就罢了。”

说完这句,父亲转身,却顿了顿,把袖中的一包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等父亲走远,才站起来拿起那个牛皮纸包打开,还是芝麻糖。

那种我曾喜欢过的甜食,这次却是完整的一包,易碎的金黄糖果一根根安稳躺在纸包内,看得出拿来的人是多么小心地把它收在袖中的。

像父亲那样一个稳重庄严的人,把八抬的蓝呢大轿停在吵闹的街市,去买一包小孩子爱吃的糖,该是很奇怪的景象吧?

我拈出一根放在口中,甜甜的,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小山走进来,看见了我就说:“小姐,老爷……又是这么快走了?”

我把手里的纸包塞给她:“拿去和别的人分了吧。”

小山接过来点了点头:“对了小姐,太后那边派人来请你过去一趟。”

我父亲才刚走,太后就叫我过去?我抬头看了看窗外,惨白无色的隆冬天空,透着丝丝冷意,不是我喜欢的天气。

穿过冬日里冷清的慈宁花园,来到慈宁宫,宫里居然寥寥没有几个人,太后的贴身宫女娇绿把我领进暖阁。

里面没有点灯,有些阴暗,太后坐在靠窗的软榻上,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太医。

我走过去行礼问安,太后示意我坐下,笑着说:“皇后前几日抱病,我没能去探望,近来身子可好了?”

我那时是被困在山海关,别人可能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我猜不出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就恭敬回答:“谢母后体恤,只是小病,已经好了。”

“这就好。”太后说着,摸了摸手上那只羊脂玉扳指,悠悠把话头扯开,“我像皇后这么大的时候,还是永寿宫里的一个小才人,那时候心里装的全是小儿女的情思,整日里想的全是怎么见先帝一面,怎么才能让他高兴,怎么才能让他对我笑一笑……先帝笑起来可真好看,再难熬的日子,只要想起他的笑,我就都能挺过来。”

她说着,轻轻笑起来:“皇帝长得像他父皇,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子,连脾气都一模一样,从不生气,从不动怒,没话的时候就脸上挂着点笑,安安静静看着你。皇帝小时候我就想,这孩子像他父皇,心思藏得太深,将来恐怕要吃苦。

她突然抬头看了看我:“皇后,这世上有太多的事,你年轻的时候做了不会后悔,但是总归有一天,等你上了岁数,会想起那些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会想起那些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太后对我说这些干什么?试探我?还是暗示什么?我不认为她真的只是想跟我拉家常。理了理思绪,我小心回答:“母后说的句句是金玉良言,儿臣知道的。”

太后笑了:“说几句闲话而已,哪里就是良言了。”却又淡淡说:“不过嘛,皇后能记住,那就再好不过。”

说着,太后招手示意一直低头站在一边的太医过来。

那名太医走到我身前,躬身说:“微臣要为皇后娘娘请脉,请娘娘伸出手。”

我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历来的规矩,太医院的太医每天都要到后宫去给各位妃嫔请平安脉,今早已经有一位太医去过我那里了,怎么还专程把我叫到慈宁宫来请脉?

我抬头看了看太后,她对我微微颔首,还是摸不准她想干什么,我就把手抬起来,放在桌上的脉枕上。

那太医刚把手搭到我脉搏上,娇绿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福了福说:“太后娘娘,万岁爷来了,在外殿里等着召见。”

太后微皱了眉,随即舒展开眉头说:“把万岁爷请进来。”

娇绿领命出去,搭着我寸关的那个太医抬头看了看太后,太后向他点了点头,他才放开手退下。

他把手放开的一刹那,我突然发觉,这个太医刚才根本就不是在给我把脉,他指节微微弯曲成爪状,分明就是扣住了我的脉门。脉门连通全身各大穴位经脉,这个人如果是个内家高手,他一道刚猛的内劲过来,我马上就丢了命也说不定。

我额头上霎那间出了层冷汗,萧焕已经走了进来,行过礼之后,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太医,笑了笑:“怎么杨太医也在?母后把皇后叫来慈宁宫,是做什么?”

太后笑了下:“我想到皇后前些日子病了,就让杨太医给皇后请脉。”

萧焕笑着,这次说话居然透着些强硬:“儿皇也是懂医术的,母后若想知道皇后身子如何,可以来问儿皇。难道母后以为儿皇本领低微,远远及不上杨太医?”

那个杨太医听到萧焕的话,跪下说:“皇上师从郦医正,造诣远超普通医师,医术自然是高明的。”

太后见萧焕说出这样的话,就笑着摆手,话也缓和了些:“我想正值岁末朝政繁忙,皇帝身子又一向不好,想为皇帝分忧。现下皇帝既然来了,那就算了。”转而吩咐说,“杨太医,有皇帝在,你先退下吧。”

杨太医应了一声,提起放在桌上的药箱退了出去。

等他出去,萧焕笑着问太后:“母后想知道什么?”

太后深深看他一眼:“我想知道皇后有没有身孕。”

“有了。”萧焕不假思索地说。

我给他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已经有了?都没听他说过。

“那就最好。”太后说着,忽然离座走到萧焕面前,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面颊,“又清减了。”

萧焕垂下眼睛:“让母后费心。”

太后没再说话,放下手走回软榻中坐好:“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们走吧。”

我看向萧焕,他冲我微微笑了笑,示意我不用担心。

和萧焕一起告退出来,走到慈宁花园,我也不管身后还有一帮太监跟着,就快走两步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问:“萧大哥,刚才你对太后说我怀孕了,真的假的?”

他低声笑了笑:“骗她的,哪里有这么快就能看出来的?”

我想起那个扣住我脉门的太医,如果不是萧焕及时赶到,太后会对我做什么?逼问我父亲给我传了什么话?把我幽禁起来?还是直接杀了我?太后做这些的用意又是什么?她想干什么?我父亲想干什么?我想不明白,一时间觉得千头万绪。

“苍苍,”萧焕轻轻握了握我的手,他的手有些冷,但干燥稳定,“这几天你不要回储秀宫,就待在我身边不要走开。”

我点头,笑了笑打趣:“那你天天把我留在养心殿,其他妃子看我太眼红,没事做个布娃娃,写上我的生辰八字咒我怎么办?”

“三千宠爱在一身,你这么风光,给她们咒一下也没什么要紧。”他笑着说。

“呸,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吗?为了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得给那些人咒啊?”我假装嗤之以鼻。

正说着,我们转了个弯,迎面吹来一阵寒风,萧焕就微皱眉咳嗽了几声。他体内的寒毒虽说由来已久,但像这样遇风就要咳嗽,还是没有过。我忙走到他前面,帮他挡些寒风,看着他笑:“我走在咱们万岁爷前面来,算不算失礼?要不要治我的罪?”

“这罪名可不小,”他假装凝眉思索,“那就发配到养心殿端茶送水。”

“万岁爷太狠心了,怎么能发配到养心殿端茶送水,发配到养心殿吃吃喝喝外带占床睡觉好不好?”我讨价还价。

“不好,”他肃然摇头,“那就不叫罚,叫赏了。”

“这也叫赏啊,关在养心殿那么闷,我宁愿发配到玉门关数骆驼……”我笑起来。

说话间回到养心殿,萧焕还是带着些咳嗽,我叫人端了碗热枇杷露给他镇咳,笑着把他按到软榻上坐着:“萧大哥,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既不惹人耳目,还能在你身边。”

他有些好奇,咳着笑了笑:“什么?”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我笑着卖关子:“你等我回储秀宫一趟。”

匆忙回到储秀宫,我就脱掉身上累赘的曳地彩绣凤凰长裙,换上让小山找来的白绫云样短袄和茜色长裙——这是后宫里小宫女的打扮。

洗了脸上的浓妆,把头发挽成叠髻,揽镜自照,还真像个宫女。也对,我又不是杜听馨那样的美人,无论穿什么也光芒四射。

换好装出门,我一路低眉顺首,虽然遇上两拨来往的妃嫔才人,但她们都没没发觉我有什么不对。

悠悠闲闲来到养心殿,石岩在门口拦住我,声音依旧冷冰冰硬邦邦:“哪个宫的?有何事?”

我眼睛也不眨的回答:“储秀宫的有夫之妇,来私会情郎。”

石岩愣住了,睁大眼睛看我:“什……什么?”

我抬头冲他挤了挤眼睛:“石统领,天气冷,多笑笑暖和些。”

石岩张口结舌愣在那里,我愉快地提起裙摆跳进屋,走了几步才听石岩在后面低声:“娘娘……万岁在议事……”

不过已经晚了,我刚进门,就看到萧焕坐在御案后,案下站着户部尚书赵明德和工部右侍郎李霖海,冯五福侍立在案旁。突然看到有个小宫女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们都是一愣。

看到我,萧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了点头说:“过来吧。”

我忙低头说:“遵旨。”小步走到萧焕身后站着。

那边赵明德和李霖海正在兴头上,马上就又开始争论。

我听了几句,听出他们是在争论整修运河河道的事。李霖海主张趁着冬季水位下降,又是农闲,理应马上征集劳工疏浚河道,赵明德却说元旦和万寿节在即,户部挪不出钱来。

李霖海也是烈火脾气,竟指着赵明德的鼻子说拨给工部的银子是死的,操办元旦和万寿节的银子却是可多可少,谁知道赵明德有没有克扣贪污。这一下子踩到赵明德的尾巴上,两位朝廷大员就在御前吵了起来。

我听得头昏脑胀,都说在朝为官是多风光显赫的事情,据我所知,这些朝廷要员每天的主要事务除却日常公务之外,就是卯着劲儿和自己的同仁吵架,从六部吵到内阁,再从内阁吵到御前。

个个都是翰林出身的才子大儒,引经据典、含沙射影,不骂得对方狗血淋头,顺带标榜出自己多么天下为公、忠正廉直决不罢休。

要我说,哪用这么麻烦,谁看谁不顺眼,哥俩儿光膀子找地方干上一架,谁打赢就听谁的,过后还是好兄弟拍拍胸脯一起去喝酒,胜得过现在这样,个个吵得跟斗鸡眼一样。

萧焕一直凝着眉不说话,等他们吵到脸红脖子粗,才轻喝了一声:“都闭嘴,成何体统?”

赵明德和李霖海这才停了下来,跪下谢罪,还都梗着脖子意犹未尽。

“回去每人写份折子递上来,”萧焕说着摆手,“都退下。”

赵明德和李霖海领旨倒退着出去,萧焕回头打量着我笑了笑:“这身打扮还挺漂亮,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

我点头摸着下巴笑:“万岁爷的喜好真特异,打扮成宫女就漂亮了?”

他思索了一下:“那就算是苍苍天生丽质,宜浓宜淡,无论怎么装扮都好看……”

“得了,”我打断他,“不用夸得这么勉强,直接说我很适合做宫女就好了。”

晚膳过后,冯五福来问怎么安顿我,萧焕随口说加个宫女的牌子在养心殿,名字写白琪。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萧焕看我一眼,特地悠悠解释:“小白之妻,是为白妻。”

好吧,既然正式在养心殿挂了牌子,萧焕批阅奏章时,我就在旁陪他。

没过多久,他就头也不抬的吩咐:“换杯茶来。”

我忙把他手边凉了的茶水送出去,又端了热的进来。

结果他又开口:“灯暗了。”

我忙把室内的蜡烛都挑亮,剪了灯花。

刚回去,他又指指手边的一摞奏折:“搬走。”

……这一刻不让人闲的,还真把我当宫女使唤了。

不过夜深了他也就安静下来,我看着他的身影,眼皮沉起来,暖阁里炭火又旺,烤得人昏昏欲睡,我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

等我一觉睡醒,抬起头,看到萧焕还在低头看着折子,连姿势仿佛都没变过。

我凑过去将他手里的折子夺过来,合上放在一边:“这都几更了,也不忙在这一时,觉得你自己的身子还很经折腾?”

他抬头笑了笑:“也好,你跪安了去让五福给你安排住处。”

“啊?”我瞪大了眼睛,“怎么还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