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率领着两百装备精良的兵马,顺利的渡过汉水,这时雨势虽停,但地还相当泥泞,从此间通往鲁山一带,不乏沼泽泥地,刘封所部花了整整两天才顺利抵达鲁山。
此时收到情报,溯江而上的吴军,抢先于曹军一天占领赤壁安营下寨。而在得知吴军突然出现在赤壁的消息后,曹军依然继续东进,两军在次日清晨于赤壁一带江面展开水战。
正如刘封事先推想的那样,新降的荆州水军不敌精锐的吴军,一场水战下来,损失战舰上百,水军近三千之众。在初战失利的情况下,曹操不得不选择暂时退却,在北岸的乌林地面下寨,与吴军形成隔江的对峙。
赤壁方面的激战刚刚结束,作为佯攻一路的刘封就要轻松的多,刘封和他的两百兵马抵达鲁山之后,根据马谡的建议,本部兵马在鲁山与长江之间的狭长地带当道下寨。同时,在主营附近,分别设置了十一座广插旗帜的空营,给整个鲁山一带营造出兵马声势浩大的假象。
在安营已毕后,刘封便开始了他的练兵计划。
先前在夏口时,马谡经过两轮筛选,刷去了三百名耐力气力不合格者,而留下的这两百人,离精兵的水平依然很远,充其量只是具备了成为精兵的先决条件而已。
安营后的第四天,深更半夜,刘封已经睡下时,却忽然被马谡叫醒。
“发生了什么事,有敌情吗?”刘封以为是有什么紧急军情,边披挂铠甲边奔出了帐门。
马谡气定神闲的看着他,微微笑道:“大公子不必紧张,一切安好,并没有什么敌情。”
刘封松了口气,放慢了穿戴的动作。既无军情,却被他这么晚叫醒,刘封不免有点小小的抱怨,便道:“既然没有紧急军情,有什么事何不等明早再说。”
马谡淡淡道:“大公子不是急着想开始练兵么,就从今夜开始。”
“现在?”刘封稍有吃惊,四下看了一眼,目露困惑,那意思是这大晚上练个哪门子的兵。
“好吧,怎么个练法?”
刘封虽然心中狐疑,但还是耐着性子的尊重马谡的意思,跟随着马谡来到了辕门前的点兵台上。放眼望去,整个大营一片沉寂,只隐隐的听到士兵们打呼噜声,还有不知在说些什么的梦噫。
刘封深吸了口气,强行压制住一身的困意,负手而立,打算瞧瞧马谡到底又能折腾出什么新鲜的手段来。
马谡抬头看了一眼繁星如斗的夜空,嘴角微微一斜,忽然沉声喝道:“来人啊,给我擂鼓。”
第四十八章亲附
几名待令的士卒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刘封。
‘原来只是玩紧急集合的老把戏啊。’
刘封终于弄明白了马谡的用意,有点索然无味的感觉,但为了不扫马谡的积极性,便眼睛一瞪,喝道:“军司马命你们擂鼓,耳朵都聋了吗!”
刘封一发威,士卒们哪敢再迟滞,赶紧抡起胳膊,抄起木槌,拼了命的冲着那七面牛皮大鼓敲击起来。
黑夜仿佛一面镜子,沉寂瞬间被击碎,隆隆的鼓点声四野回荡,近在咫尺的刘封耳朵都被震得隐隐生痛。
尚在睡梦中的士卒们立时被鼓声惊醒,各营各帐喧声四起,一个个顾不得睡眼朦胧,猴急的穿衣披甲,寻找到兵器,奔出帐来。
根据《步战令》,夜间就寝时,士卒们听到第一通鼓,就当立刻起来披甲执锐,二通鼓后就必须出帐向着旗幡指向集结,三通鼓结束时,就得完成集结。
点兵台的中央树立着一面数丈高长杆,四角铁盆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杆顶所悬的巨大旗幡照得清晰可见,根据军法,此处就是士卒集结的方位。
转眼之间,第三通鼓响起,刘封站在点兵台下凝目冷视,仅仅只有不到五十人赶到集结地,其余人稍慢者已经出帐,正往这边狂奔,动作慢的不是在帐中摸衣服,就是连兵器在哪儿都还没找到。
刘封微微摇头,脸上流露出几分失望:“连按时集合都做不到,这要到战场上,军令瞬息万变,恐怕他们更加跟不上,看来想把他们训练成精兵,要走的路还远着呢。”
马谡的表情倒并未太难看:“大公子说得是,不过依属下之见,他们的反应能力,跟我所料想的相差还不是太远。而且,我们今晚训练的内容,并非只是为了练他们的反应能力。”
刘封先前只以为他是想训练紧急集合,但听他此时所言,似乎还有别的用意,刘封顿时又起了兴趣。
说话之间,三通鼓罢。
刘封粗粗一扫,按时赶来集合的只有一百三十多号人,尚有七八十人还在往这边奔来。
这时,马谡忙叫道:“没有按时到达的人统统止步,都给我站到那一边去,两拨人不许混在一起。”
忽然间,刘封看出了马谡的用意。
所谓军法如山,他有意的将迟到的士卒区分开来,多半是想对这些未能按令赶到的士卒予以处罚,通过刑罚来树立军威,给这些散慢惯了的士卒们灌输严守军纪的思想。
想明白了这些,刘封心里的那点小小的期待感便又销声匿迹。马谡的这一招,刘封自然也会,看起来也没什么新鲜的,如果仅仅依靠这种手段,就想训练出一支精兵的话,刘觉他对马谡的期许值恐怕是有点高了。
“大公子,接下来就请你发号施令吧。”
马谡这小子,还真是聪明得紧呢,耀武扬威的时候自己亲自操刀,现在打算惩罚人了,就把这唱黑脸的位置让给了他。
刘封略有不悦,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嘴角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惩罚那些不合格者。”
“属下好像没说过要惩罚他们吧。”马谡有点莫名其妙。
刘封这下就有点糊涂了,疑道:“他们没有按照军令,在三通鼓内集合完毕,显然是违背了军令,不惩罚他们难道还要奖赏他们不成?”
马谡嘴角微微一扬,嘿嘿的笑了一声:“属下正是这个意思。”
“我没听错吧,你要我奖赏他们!”刘封面露惊色。
马谡轻咳了几声:“大公子可能误会了,属下的意思是让大公子奖赏那些按时集结完毕的人。”
马谡的话着实出乎刘封的意料之外,他一时难以理解这种离奇的做法,正所谓军令如山,士卒依令行事是他们的本份,既是本份又何需奖励?
如果照马谡的思路,士卒们单只是服从军令就可以获得赏赐,那想要驱驶他们在战场上杀敌获胜,岂不得更需天文数字般的赏赐才够,古往今来,哪里有这般治军的。
“马军司,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刘封这一次没有毫不犹豫的照做,他可不是刘琦那么好糊弄的,做任何事,都必须要符命逻辑,这是他行事的准则。
马谡的表情则是相当的平静,面对着刘封的质问,他只是淡淡道:“大公子,这些士卒原本都是子德公子的兵,虽然如今在名义上已经成为你的部曲,但想让他们甘心为你卖命,仅仅依靠严明的军法是远远不够的。”
听此一席话,蓦然间,刘封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当日在北营兵变时的情景。
还记得那时,在北营混乱的情况下,刘封果断的以杀立威,那时刘琦还抱怨不该未加审询,就对那名可疑的士卒狠下杀手。
那个时候,刘封的脑子里本能的浮现出一段《孙子》中的话:卒未亲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
刘琦的士卒对其已然亲附,正是因此,才更要用严厉的军法约束他们。当时刘封的做法,正是符合后一句的“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那么现在,马谡的做法岂非……
“卒未亲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猛然省悟的刘封,脱口而出。
马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所惊讶的并非刘封能体会到他的苦心,而是眼前这位大公子,竟然能以《孙子》中的法则来与他的所为相互印证,这对一个才十六岁的年轻人来说,已是相当的不容易。
“看来大公子对兵法也深有研究,既然大公子已明白属下的用意,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如果说先前刘封对马谡的能力还保有“怀疑”态度的话,那么现在,刘封才真正的认识了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手里边到底有几把刷子。
想明白用意,心中顿时通透如镜,刘封哈哈一笑,当即宣布,对于那些按时集结的士卒,明日中午一餐统统加肉。
这奖赏一下,点将台下顿时欢声雷动。按时完成集合的那一堆士卒,自然是乐开了花,另一拨的不合格者,尽管受罚的担忧可以暂时放下,但要想着明天别人吃肉,自己却只能流口水,自然就有些垂头丧气,心想着早知道有赏,当时听到鼓声时,就该麻利一点,何必拖拖拉拉呢。
望着台下欢喜不一的士卒,刘封忽然又意识到,马谡的这条让士卒亲附的计策,其实还是有漏洞的。
第四十九章分明
刘封并没有当场说出自己的隐忧,毕竟马谡已展示了他的练军才华,自己所能想到的漏洞,以马谡的能力未必不会想到,与其再一次表示出质疑,不妨先静观其变。
将令如山,刘封既然当场允诺给士卒们打牙祭,自然不能说话不算数。于是在次日,刘封便下令伙房宰了几头肥羊,每人分发了几斤羊肉,顺便还炖了十几锅肉汤,一百多号合格者,美滋滋的享受了一顿大餐。
在这个物资不丰富的时代,当兵吃饭,混个饱已经是不容易。就如曹操在北方大搞屯田十余年,看起来是解决了粮草问题,但他手底下的精锐士卒,平时所用大抵也只是一些不太爽口的粗粮,隔那么几天,或许能吃上一顿精粮。至于酒肉之类的“奢侈品”,那就得等着得胜获赏,或是缝年过节这等大日子。
能够吃上一顿肉餐,对士卒而言的确是一个极大的恩赐。
正如刘封所料,马谡这种收买士卒之心的手段才刚刚开始,一连三天,他每天晚上都搞一回紧急集合,对于在三通鼓内完成集结的士卒,第二天都照例赏一顿肉食。
这么做的效果自然是明显的,刘封在士卒们的眼中,除了那个威严的形象外,逐渐又树立起爱兵的表形象,士卒们对他开始渐渐亲附。
除此之外,士卒们为了得到赏例,自然也倍加努力,三天以来,每天的紧急集合中,不合格在逐日减少,到了第四天,这个人数已经从最初的七八十,减少到了一二十人。
效果自然是可喜的,不过,刘封先前的担忧却跟着浮上了水面。
照着马谡的这般做法,士卒的人心是收买了,但消耗却是巨大的,尽管有刘琦在后边撑腰,但这顿顿宰羊杀鸡的,再用不了多久,刘封都要不好意思再向他那从兄张口了。
即使是坐拥半壁天下的曹操,只怕也负担不起给他们的亲卫军顿顿吃肉,更何况是刘封。
第四天的晚上,当紧急集合结束时,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渴望赏赐的脸,刘封心里边却很纠结,他不是不想顿顿给士卒们吃肉,而是他实在负担不起了。
“马军司,是不是照前几日的做法,接着赏肉呢?”
刘封看起来是随口在问马谡,但却在暗向他使眼色,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却又不能当着士卒的面来表现出不情愿。
马谡表情平淡,看不出是否会意,却向刘封一拱手:“大公子,今天的赏赐,可否由属下来宣布。”
以往点子虽然是马谡出的,但他为的都是树立刘封这个主将的恩信,所以当众赏赐这种露脸的事,都是请刘封亲自而为。
但是今天,他却忽然要自己来,刘封心知马谡的此举必另有用意,便道:“也好,那就你来吧。”
马谡点了点头,走到点兵台边,环视台下众兵,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大公子宣布,从今天起,三餐的主食,都改为细粮,肉餐则变为三天一顿。”
台下的众军原本盼着明天接着有肉吃,就等着宣布之后欢声叫好了,这时听了马谡的话,都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虽然没有意想中惊喜,但士卒们也感到心满意足了。要知他们平时所吃的主食,基本也以粗粮为主,隔几天才能吃一餐细粮,现在变成了每天三餐都吃细粮,而且三天加一餐肉食。如此算来,大公子刘封对他们,比公子刘琦还要好不少,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哪会有不知足。
“多谢大公子。”
“大公子待咱们太好了。”
“小的们愿为大公子效死命。”
……
台下的士卒们或是慷慨,或是激动,无不表达着对刘封的感激和拥戴。
马谡回头看了一眼刘封,那眼神当然是询问刘封是否对他宣布的赏赐满意。
刘封当然满意了,他手底下的兵马不过两百,天天吃肉他负担不起,三天一顿肉还是没问题的。至于主食细粮,远比昂贵的肉食要划算得多,而且他本来就有此打算,当然更不会反对。
刘封微微的点了点头,但就在马谡转身之际,刘封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诡异,他立时意识到,马谡的手段绝非这么简单,接下来一定还有好戏可看。
转过身去的马谡,平静的表情忽然波涛涌动,双目迸射着肃厉之色,厉声道:“大公子治军,向来赏罚分明。给了你们三天的时间,竟然还有人敢不遵军令,实在是法理难容。来人啊,将那几个没能按赶来集合的家伙拖下去,每人打二十军棍!”
果然如此。
此刻,回荡在刘封脑海的,依然是那一句孙子兵法:卒未亲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
先前因为这两百人都是新收入麾下,未能亲附之前,若是对他们用刑,不但不能达到整肃军纪的效果,反而会将士卒心生不服。但是现在,通过恩赏的手段,士卒们渐已亲附,倘若还一味的纵惯他们,只知赏而不知罚,则士卒们虽然口号叫得慷慨,但真正要用他们是,仍然不会服从。
所以,马谡才选择在这个时候对那些违令者用刑。
‘所谓的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并不只是简单的给予和惩罚,如果没有高明的手段,反而会适得其返。嗯,马谡这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他。’
刘封暗自赞赏时,下边那一二十人已经被按倒在地,脱起裤子打起了军棍。
这些人当中,不乏前几天吃腻了肉,本想着反应迟到了也不会受罚,顶多少吃顿肉而已,正好换换清淡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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