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战,就是死,我不能死!
刘封的心理在呼吸之间,已是经过了天与地的变化,鹰目陡然一凝,重枪突然重重的刺入了脚下的地面,暴喝声中,猿臂奋然用力,竟是将地面上的一块十余斤重的泥块掀起,向着冲至五步之外的许褚撞去。
战场之中,放冷箭,发飞石,掷手戟,什么样的战术许褚没有见过,但这临战之际,用挑起地面的泥块来发动攻击,如此古怪的战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那一块松软的泥块,又不是什么坚硬的石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许褚原本可以扭头就可以轻松的避开,但正是他那藐视一切的暴烈性格,使他想也没想的就平砍过去。
这一砍不要紧,泥块蓬的碎成了无数烂泥点,四面八方的飞溅开来,近在咫尺间,许褚还未及反应时,肌肉盘虬的脸上,钢丝般的胡须上便被沾了大片的泥巴。
从未经历过如此的狼狈,许褚的心神一时既惊又怒,就在他稍一分神之际,刘封单臂探出,重枪已若一条银色的蛟龙,穿破漫空飞溅的泥雨,势不可挡的向着许褚迎面刺去。
第五十七章奇招
灵机一动的怪招,虽然是有点不够堂堂正正,但却让处于弱势的刘封夺取了先手。
重枪之下,再附以全身的劲力,这一枪刘封已是倾尽全力。
他的敌人,此刻却已恼羞成怒,被溅了一脸的烂泥,这种狼狈,对许褚这样的绝顶高手来说,简直比砍他一条手臂还要莫大的耻羞。
盛怒之下,兽性般的杀气如开闸而泄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如铁陀似的喉结一滚,陡然间发出一声暴怒的虎吼。
那狂怒的啸声,如滚滚江涛一般灌入耳膜,只震得刘封头晕目眩。就在失神的一刹那,许褚手中的象鼻刀已化做一道弯刀,拖着纷飞乱舞的泥渣横挡而来。
呯!
火星四溅中,刀枪相撞。千斤之力直撞而来,虎口迸裂,鲜血浸满枪柄,而由手臂灌入身体的巨力,就如铁锤一般狠狠的敲击着他的内腑,只搅得他五腑六腹翻涌激荡,上涌的气血几欲张口喷出。
紧接着,被许褚这一刀荡开的重枪,于马头之上往回一荡,反扫向了刘封自己,他急用右手一擎。岂知这强弩之末的惯性之力,仍然大得惊人,一阵钻心的痛侵入神经,右手虎口同样已被震裂。
狂怒下的这一刀,已经倾尽十成之力,原以为一刀便可将这胆敢羞辱自己的小子斩落马下,但一刀之后,许褚那暴怒的脸庞,竟然流露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那小子,竟然硬生生的挡下了,甚至连吐血都没有!
许褚感到自己再一次被羞辱,他整个人几如失去理性的野兽,粗如铁柱的猿臂再度转出,紧随而至的第二刀,挟着毁灭一切的怒意直斩向刘封的脖子。
刘封应该感到欣喜,同样的一刀,长坂坡时差点要了他的命,而现在则只是气血翻滚,所受的内伤远弱于当初,这证明了他一月以来的勤修武道没有白费,也证明了赵云对他天资不凡的评价并非妄语。
但可惜的是,他的成长还远远不够,许褚的一刀已让他艰难如此,刘封很清楚,再这样硬抗下去,绝不会撑过许褚的五招。最终的结果,自己仍然将成为许褚刀下无数亡魂中不起眼的一个。
除非出现奇迹
思绪在激荡中挣扎,许褚的第二刀根本不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刀锋未至,那袭卷而来的劲气已压得刘封喘不过气来。
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及多想,刘封急转身形,左手擎起重枪移于左翼,枪锋倒垂,反指向地面,五指一松,重枪下滑数尺,左手染血的虎掌紧握住了枪柄的末端。
这是一个奇怪的应接之式。
按照常理,面对许褚如泰山压顶一击,别说是手,就算是脚也巴不得一齐用上,但刘封却竟然以单手握枪,而且还握在毫无着力之处的末端。
许褚根本不理会刘封奇怪的招式,在他眼中,任何的抵抗,在他强悍无比的刀锋面前,都是垂死的挣扎。
怒涛般的大刀,狂斩而至。
随着一声击沉重的金属交鸣声,握枪的左手瞬间血肉模糊,而导入身体的冲击力,更是将本就翻滚不定的内腹搅得几欲崩裂,刘封再无法克制,张口喷出一篷血箭。
只有一端有支撑力的重枪,在巨力撞击下,下方一部分如秋千般向内荡去,在一声沉闷声中,重重的撞在了胯下战马的身上。
那可怜的战马,如何经受得了如此可怖的打击力,中击处厚实的皮肤迸裂,重枪竟是楔入了血肉三尺之深。剧痛下的战马怆然悲嘶,庞大的躯体站立不住,向着右侧倾倒而去。
‘那可恶的小子,终于要完蛋了么?’
看着倾倒的战马,还有吐血的敌人,许褚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他以为,一切都在他这一刀下结束了。
分神之际,突然之间,夺目的寒从刘封右侧涌现,划过一道半圆的弧形,直斩向许褚的面门。
许褚顿时惊悟,方才明白这小子为何会以单手,用那样奇怪的招式来迎击,原来他是早就盘算好牺牲胯下的战马来替代另一支手作为支撑力,顺势腾出来的右手,却在自己分神之机,突然间拔剑偷袭。
‘好狡猾的小子,可惜这点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我。’
近在咫尺的一剑来得太快,许褚无法凝力反击,不及多想,急将象鼻刀反手一挡。
许褚以为,重伤之下的刘封,这一偷袭之剑根本发不出多少力,只消他随手挡下这一剑,然后再发力出刀,一举结果了这小子。
寒光从眼前划过,并未如许褚想象的那样,被自己的钢刀反弹回去。
刀锋相交的一瞬间,许褚突然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看到一根细细的银线,从自己刀身上一闪而过,更奇怪的是,这一刀竟如石沉大海,仿佛敌人挥来的并非是一柄剑,而是一道无形的风。
蓦的,许褚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如斗大,瞳孔的倒影中,手中那柄跟随自己半生,纵横天下,饮血如池的象鼻刀,竟然不可思议的裂为了两截!
然后,那银色的细线,陡然间暴涨成一道白虹,挟着凛烈的寒风,朝着许褚当头劈来。
“青釭剑!”
许褚惊呼一声,巨塔般的身躯在千钧一发间,竟如猴子一般机敏的向旁侧去。宝剑之刃贴着他的右肩而过,尽管险险的避过了致命的一击,但青釭剑太过锋利,刃风过处,竟是生生的削下了几片甲叶。
这一剑扫出之后,刘封的坐骑已失去了平衡,刘封也管不了有没有得手,双足奋力一撑,借着战马栽倒的惯性顺势。倒飞出去的身躯重重落地,双足陷入泥地寸许之深,急用银枪后撑,才勉强抵消了这强悍的冲力。
一手以枪撑地,一手宝剑横胸,当刘封抬起头时,目光正与许褚那惊怒的眼神相遇。
“青釭宝剑竟在你手里,夏侯恩可是你杀的?”空手的许褚怒视着他,冷冷的喝问道。
刘封用手背拭去了嘴角的血渍,冷笑一声:“是又怎么样。”
第五十八章虎痴之耻
夏侯恩乃是曹操宿卫军将领,又是青釭剑的佩带者,如此人物,竟然在长坂坡中,被一名无名的刘家军小将斩杀,青釭宝剑也就此沦落他人之手。
曹营中所流传的这一段耻辱,许褚自然也知道,此前在江陵之时,许褚更几次听到曹操恨憎那无名的小将,声称倘若拿到此人,必将其五马分尸为夏侯恩报仇。
只是许褚做梦也没料到,那个传说中的无名小将,竟然就是自己在长坂坡中视若无物,随意放走的那个人。
‘倘若当日我将这小子杀了,夏侯恩也不会死,丞相的宝剑也不会失落,今日我也不会遭此前所未有的狼狈,一切,都是拜这小子所赐!’
许褚恨怒交加的眼眸中,懊悔之色一闪而逝,徒手的虎掌紧握成拳,隐隐听到咯咯的骨节摩擦声。
刘封方才那招,也是被逼无奈下的冒险一试,虽然没能一举斩杀许褚,但竟斩断许褚的兵器已经算是意外的收获。
此时的形势,刘封丧失了坐骑,且受了不轻的内伤,但有重枪和宝剑在手。而许褚虽然人马完好无损,但却失却了兵器。
对于刘封来说,现在的形势虽然看起来比先前大为改观,但许褚的武道深不可测,虽然没有了乘手的象鼻刀,但用随配剑仍可勉强一战,而且他还有飞石的绝技在身。
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不过,幸运的是,刘封并非独自一人作战。
火墙那边的一千曹军,被沼泽中的两百弓弩手压得抬不起头,死伤的数目正在不断的上升,而在无法进行反击的情况下,理应立即撤退。只是,许褚一时怒火冲昏了头脑,自己跃过了火墙,把部下们抛在了脑后,在不得许褚命令的情况下,曹军士卒无人敢退,只能痛苦的忍受着箭雨的折磨。
“虎侯,我知道你很想要我的命,而且你也有足够的实力。不过,我也有自信撑到你的那些部下全被我的人马射杀干净为止。”
刘封的用意很简单,他是要逼迫着许褚在个人的快意恩仇,和一千部属性命之间做抉择。
许褚目光瞟向火墙的那一头,烈焰之后是一片血淋淋的画面,眼看着那些跟随自己出身入死的健儿,一个个的窝囊的死在箭矢之下,此刻的许褚,心如刀绞一般痛苦
一直刚毅铁血的那张脸,头一次出现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迟疑了片刻,许褚冷残的目光直射着刘封,冷冷问道:“小子,敢不敢报上名来。”
长坂坡的那一战,许褚同样好奇的质问刘封的姓名,只不过那时是出于欣赏,而此时则是刻骨的仇恨。
当时刘封不敢自报家门,那是因为怕许褚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将自己擒去曹操那里,那这辈子自己都得过阶下囚的生活。但是现在,刘封已经有脱离刘备自立的打算,那么便可借着许褚之口,将自己的姓名扬名于天下,这也算为自己的将来争取名望的资本。
念及此,刘封淡淡一笑,昂首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刘封是也。”
“刘封,你就是刘备的那个假子?”
许褚面露惊异之色,似乎是不敢相信刘备竟能有这么年少英雄的儿子。惊异的眼神中,杀意又再度闪现,很明显,在得知眼前这年轻人是的真实身份后,许褚有点改变了注意的意图。
刘封平静的答道:“可以这么说吧,请虎侯代为转告曹丞相,就说我刘封久仰他威名,将来若有机会,定会亲自领教一番。”
“小子你敢对丞相出言不”
许褚怒斥未出时,半空中几道寒光疾射而来,许褚虎躯左右一闪,敏捷的躲了过去,落在地上的一支支的利箭。寻迹望去,十几名敌卒已从沼泽跳上陆地,正在赶来支援刘封。
刘封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得意的暗笑。他敢自报家门可不仅仅是为了扬名,更是因为注意到自己的部下们已经在赶来增援。
这些士兵平时虽然来上百个都不是许褚的对手,但现在他手里没了象鼻刀,而刘封的士兵又多以弓弩为主,在这种情况下,许褚已经没有拿下刘封的十足把握。
“小子,且将你的人头寄在项上,总有一天我定会亲自来取。”狠狠的瞪了刘封一眼看,许褚拨马转身,向着火墙那边被蹂躏的己方部卒奔去。
望着那铁塔似远去的背影,刘封长松了一口气。
他这时才注意到,额头上渗出的一颗颗汗珠,已在面颊上形成了一条条的水线,而身披的战袍,则好象吸饱了血的蚂蝗,**、粘呼呼的,贴在身上怎么也甩不开。
那只可怕的野兽越过火墙,在他的号令下,残存的几百曹军重新结成阵形,冒着雨点般般密集的箭雨,有条不紊的徐徐退去,直至消失在泥泞大道的尽头。
旷野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那是泥泽中的部曲们在欢庆这场奇迹般的胜利。十几名赶来支援的士卒,将刘封围在其中,欢呼雀跃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尽皆流露着发自内心的敬仰与喜悦。
带着一帮养尊处优的老爷兵,第一战就大败威震四方的许褚,这般的战绩确实堪称奇迹了。
此刻,几乎虚脱了的刘封,苍白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黄昏时分,打扫战场结束,除了七百名己方士卒外,从容而退的许褚还留下了近五百具曹军尸体。接近一比一的敌我战损比例,这在刘备一生与曹操的交手过程中,都几乎十分的罕见。
不过,胜利的欣喜之余,刘封却不得不面对另一件事。
几名士兵将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抬了起来,大帐之中,隐隐的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你们都下去跟弟兄们喝酒去吧。”
马谡屏退了士兵,空荡荡的大帐中,只剩下他和刘封,还有担架上躺着的那具尸体。
刘封眉头暗锁,微微的抬了下手,马谡便掩着鼻孔,上前将尸体上的白布掀开。一具已经被马蹄踩得肢离破碎的残躯暴露在了空气中。
厌恶的凝视着那血肉模糊的面孔,刘封依然能辨认得出,眼前这尸体,正是糜芳。
第五十九章决战将至
糜芳死了,而且死得很惨,费了半天劲七拼八凑起的这具尸体,仍然缺了半条胳膊。
弄死糜芳,逼退许褚,今天的刘封确实好好的出了口气。不过,发泄过后,刘封发现又有新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如果他所猜不错,糜芳应该是糜竺派来监视自己,但是现在监视者就这么死了,虽然是咎由自取,但远在后方的糜竺却不见得会这么认为。
糜芳之死,多半会更加刺激到糜竺的猜忌之心。
“大公子,糜将军的尸体该怎么处理?”马谡打破了沉默。
“尽快安排人送回夏口吧,连同此次的前后详细经过,一并送回去,具体该怎么写,你应该明白。”刘封手拉白布,重新将那具不堪的尸体覆盖。
“大公子几次苦劝,糜将军执意坚持出战,并命大公子殿后,设下埋兵之计,但交战之后,糜将军撤退不及,不幸死于乱军之中,大公子率我等化悲愤为力量,奋力死战,最后才将敌军战退。大公子觉得这么写可不可以。”
马谡很聪明,这样一封战报,尽管把沼泽伏兵之计的功劳让给了糜芳,但却为刘封撇开了先前抗令不从之事,如此一来,则糜芳和那七百士卒的战死,则完全跟刘封沾不到半点关系。
如果不这么说的话,事后别人就会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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