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烈的大火迅速的蔓延,转眼间已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突来的大火完全打乱了城中的指挥体系,在得不到上峰军令的情况下,士卒们很快便被烈火的惨怖吓得魂飞胆战,不顾一切的冲开城门,向着城外落荒而逃。
火势很快烧至了西门一带,百步之外的吊桥放下,城门大开之后,形容狼狈的敌卒们,如同溃巢的蝼蚁一般,你推我搡,争先恐后的从城门涌出来。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片赤红的火穴,隐隐约约竟能看全身被烈火包裹的人影晃来晃去,惨烈的哀嚎之声赫得人惊心魂魄。
火海的烈焰之光,将方圆数里照得如白昼般清晰,静静驻立在不远处的刘封,甚至能够看清那些敌卒们惊恐万状的表情。
“杀!”
一声长啸,白马银袍,雪白的重枪,化成一团白色的闪电,一马当先杀向乱军之中。身后的一百精锐热血沸腾,如饥渴已久的群狼,追随着那一条白虹杀向敌众。
枪影千重,银光爆涨,寒刃舞出的梨花之雨,四面八方溅射开来,所过之处,肢离破碎,血色横飞。
蓦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透过流虹四射的枪影撞入了他的视野。
那人身裹红袍,衣甲凌乱,脸庞深陷于铁盔之中,虽然无法看清他的真容,但他胯下所骑的那一匹浑身墨黑,额下生有一撮白毛的“的卢”马,却让刘封一眼认出,迎面而来的,正是刘备。
刘备早料到大火一起,刘备必然和乱军外逃,但益阳四门,除了东门他不会选择外,情急之下,其余三门都可以成为他的逃生路径。刘封守候在这里,主要是想趁乱大杀一番,同时抱着三分之一的希望能够撞见刘备。
刘封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这般好,竟然真的等到了刘备。
所有患端的根缘,如今就在数步之外,只要杀了此人,一切的危局都将迎刃而解。血脉中,前所未的杀气,如烈焰一般将全身热血点燃,瞳孔之中,仿佛一切的敌人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那个切齿的仇人。
刘封不及多想,低啸一声,策马斩开重重乱卒的阻隔,如一柄最锋利的箭,挟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向着夺路而逃的刘备冲去。
滚滚而来的杀气,辟波斩浪而来,几步之外的刘备似乎也已感受到了致命威胁的逼近,他急是掉转马头,试图逃避刘封的追杀。
若在平时,刘备有的卢神驹相助,夺命逃跑时,刘封的马力根本追之不上,但不幸的是,眼下他身处阻碍重重的乱军之中,别说是的卢,就是骑着赤兔马也无路可逃。
方一掉转马头,杀红了眼的刘封已飞驰而至。
“去死吧!”
猿臂探出,重枪从右肋下标射而出,狂卷着劲风呼啸如刃。这一击,已是倾尽了全身之力。
噗!
一声骨肉撕裂的沉闷之声,枪锋不偏不倚,正中刘备的后心,腕口粗的重枪穿胸而过,直抵前心。
刘封双手奋手一攀,那刘备的身躯就像是扎在枪上的肉串一样,整个人嚎叫着被枪凌空带起,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倒转,然后重重的撞在了地上。
如此重创之下,跌落于地的刘备抽搐了几下,便是不再动弹。
刘备,死了吗?
那个对自己这“逆子”恨之如骨,恨不得食己之肉,剥己之皮的人,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死了吗?
所有的布局,所有的谋划,诸般的算计,难道就都由这一个偶然终结了吗?
刘封惊喜之下,却又忽然感到几分不真实,刘备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运气真的这么不好,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又怎能轻易的死在自己的枪下。
想到此,刘封疑心骤起,他跃下马来,将那具背对自己的尸体翻过了来。用脚踢开头盔,当他看清楚尸体的面容之时,不禁失望的吐了口气。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刘备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我杀了呢。’
躺在地上的这具尸体,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不过,他身上所穿的衣甲却是刘备的,而的卢马也是真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刘备在慌乱之中,猜测到这是刘封的计谋,并且估算到刘封很有可能正在某一门外埋伏等候,所以他便找了个替身假扮自己,而其本身则极有可能扮成普通的士兵,随着乱军一起逃出。
在如此短暂而慌乱的局面下,刘备的心思竟然还能这般冷静,甚至想也不想就连自己心爱的坐骑都能果断的牺牲掉,反应够快,心够狠,果然是一代枭雄。
“果然这才是你的风格。”
失望的情绪并未有心头逗留多久,尽管这一战没有幸运的斩杀刘备,但所得的收获也在他的计划之中,而且,收获还不止一点点。
刘封牵住了的卢马,轻抚着它额头的白毛,冷冷笑道:“刘备,谢谢你送给我一匹神驹,日子还长着呢,我刘封就陪你慢慢的玩。”
第一百一十四章激怒
(感谢飘荡的火苗和东方牧歌的打赏)
熊熊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火势渐熄,但浓烟却更盛,整座益阳城就像是一诺大的火炭,突然被水浇灭,整座城池都在黑白浑浊的蒸汽中残喘。
火虽然烧得激烈,但实际上刘备军所受的损失却并不大,到得第二天,四散奔逃的士卒们听闻刘备仍然活着,便又从四面蚁聚而来。清点人数,失踪的,被火烧死的,再加上西门被伏兵所杀的,兵马损失了不到一千余人。
益阳城。
原本可容纳数万人居住的城池,此刻已是一片灰烬,重新进入益阳的刘备,策马默默的行走在残破的街道上,两眼所见,皆是大火之后留下的残亘断壁。
军卒们垂头丧气的在瓦砾上寻找着幸存者的迹痕,不时的有浑身被烧伤的士卒被抬着从道旁走过,痛快的哀鸣声深深的刺痛着刘备的心。
他并不是在为士兵们的惨状而心痛,让他心痛的是,自己竟然被那个逆子,以如此阴险的手段羞辱。败在谁的手下都不可怕,唯独败给刘封,刘备的自尊心还从未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
“主公,找到了。”
在几名士卒的带领下,刘备来到一处烧毁的宅院,在后院的当中间,赫然裸露着一个两丈来宽的大洞。
“末将已经派人进洞查过,这条通往东城外的一处山包,根据现场发现的脚印,敌人应是隐藏在洞口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因为离城池很近,咱们的斥候当时就没怎么注意。”
盯着那个黑森森的洞口,刘备灰白的脸上,肌肉在隐隐的抽动。
这个逆子,什么狗屁“退避三舍”,跟刘备先前所猜测的一样,果真是另有阴谋,但刘备却没想到,刘封会设下如此精妙的圈套,这般狡诈的计谋,实在让他不敢相信是刘封能想出来的。
一脚将一块碎石踢落坑洞,刘备恨恨道:“立刻派人回夏口,令徐元直速来会合。”
巴丘港。
两百艘战舰,五千水军,关羽统帅的这一支江夏军在傍晚时分入港,自江陵之战役结束以后,巴丘港还是第一次进驻如此规模的一支舰队,整座港口的吴军顿时又热闹起来。
不过,吴人却不是为了迎接盟友的入驻,而是全面戒备,以防不测,这是他们的都督周瑜的命令。
周瑜还有另一道命令,巴丘港无论是对于刘备一方,还是刘封一方,都一律开放,无论是货船还是战船,只要他们没有敌意,则一视同仁的允许其停靠。
三层斗舰上,死一般的静寂,内外的水军士卒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走路做事都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的杂音,像是惧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内舱中,一具躯体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躯体的脖间处是一围细细线缝的痕迹,那张惨白的面容依然保持着狰狞的表情,怒睁的双目中,瞳孔已经四散。
这是一具尸体,关平的尸体。
在他的旁边,巍然如山的武者,正默默的注视着脚下的尸体,枣红色的脸庞在微微的颤抖,鼻息如雷般沉重,激荡着如瀑般的美髯摇曳舞动。
吱呀,门开了,一名铁塔般的黑脸军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一看到地上关平的尸体时,顿时也流露出伤感之色。
跟随关羽多年,周仓可以说是看着关平长大的,眼看着那个曾经熟悉的小将军,如今身首异处,他岂能不难过。
暂掩心中的难过,周仓轻声道:“将军,益阳方面有消息了。”
“说。”关羽表情依旧冰冷如铁。
周仓便小声道:“刘封使计火烧益阳,主公损兵一千,目下刘封已退往临湘,主公令将军不可轻动,待徐元直到来之后,两军会合再直取临湘。”
“刘封,刘封”关羽默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脑海中浮现着自己的爱子被那人斩落首级的画面,心中的怒火如喷涌的岩浆一般滚滚而上。
猛然间,他虎目怒睁,喝道:“传我之令,全军马上离港,星夜杀往临湘。”
猎猎的杀气如潮水一般,从那具伟岸的身躯扩散开来,身在几步之外的周仓,竟被那前所未有的杀气压得喘不过气来。
周仓气喘加快,极力的平抚着紊乱的心神,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可是主公有令,让将军不可轻动,务必等到徐元直到后才可以南下。”
关羽猛的一瞪他:“有什么好等,刘封那个畜生,难道我还怕他不成。立刻下令全军开拔!”
“诺。”
跟随关羽多年,周仓从未见过这位藐视天下的美髯公,竟有如此震怒的时刻,显然爱子的死真的把他给激怒了。盛怒之下的关羽,就连主公刘备也要忌惮三分,周仓又岂敢再有违逆,赶紧应诺离舱而去。
船舱重新安静下来,关羽俯下身来,颤抖的伸出手来,轻抚着儿子那冰冷的脸庞。
“定国,你放心吧,为父一定会亲手斩下那畜生的人头,你的仇很快就会得报。”
………………
几百里外的临湘城,刘封正率领着他一千凯旋的士兵,带着火烧益阳的捷报昂首阔步的入城。
刘封行事素来低调,但这一次他特意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凯旋仪式,为的就是鼓舞一城官民的士气,用胜利来坚定他们的信心与斗志。
“主公,你这一招火烧益阳,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
太守府中,老将黄忠忍不住称赞。如果说先前黄忠的“入伙”,尚有出于无奈的原因,现下在得知刘封大败刘备的消息后,整个人对刘封的实力已倾心信服,这称呼也和其他人一样,改为了“主公”。
“老将军过奖了,刘备素来轻视我,我正是抓住他的这一弱点,所以才能出奇一胜,不过他有了提防,下一次再用同样的招数恐怕就不管用了。”
刘封自谦之下,环视众人,忽然发现刘琦不在场,便问:“对了,子德兄长人呢?”
“咳咳”马谡干咳了几声,凑近刘封,几乎用耳语道:“州牧他酒醉,至今未醒,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了。”
刘封先是一怔,随即恍悟,心中暗叹:“这小子,还和夏口时一样,什么时候都不忘寻欢作乐。”
第一百一十五章迎战二爷
燕子更新完这章,马上就要坐车起程回工作的地方,所以今天只能更这一章,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推迟到晚上,请朋友们体谅了。另外感谢小墨、无影龙闪和飘荡的火苗的打赏,呵呵。
刘封依稀还记得,去岁夏口之时,曹操几十万的大军尚虎视眈眈,整个荆州一片水深火势,而刘琦在这种情况下,还主动拉着自己纵情享乐,而那一次若不是因为自己出手相救,刘琦还差点死在降曹派刺客的手中。
物非人是,这一次与当时的境况何其相似,而刘琦依然是“色性不改”。
刘封的眉头微微一皱,这时,刘巴却是笑道:“反正子德州牧只是一面旗帜而已,军机大事他也插不上手,主公全权执掌也正好。”
刘巴快人快语,左右诸将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刘巴说得没错,子德能力平庸,有他插手只会碍手碍脚,他想玩就由着他去吧。’
想通了这一节,刘封的眉头舒展开来,微微点头道:“子德吃了很多苦,也该让他好好享受享受,他想怎样就由着他吧,不过要多派些人手加强他的保护才是。”
正议论之际,刘琦风风火火而入,脸上尚带着几分酒气,头毛也有些凌乱不整,看来昨夜的春霄快活尚未褪尽。
“阿封,听说你在益阳大败刘备,还差点把刘备杀了,可有此事?”刘琦一路上也听说了些,自然是大为兴奋。
“小胜而已,没那么夸张。”
刘封很清楚,作为一名优秀的统帅,必须要做到不以一时胜败而喜怒,这一点在庞统的《孙子注解》中说得很清楚。
刘琦兴奋之余,又显得稍有失望,“可惜那刘备运气好,让他逃过一劫,要不然咱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刘封淡淡一笑:“就算杀了刘备,北有曹操,东有孙吴,兄长想要高枕无忧,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兄弟二人的这一番对话,目光短浅高下之分已然立判,左右刘巴等辈不禁暗暗点头,对刘封又多了几分钦服。
“刘将军说得对,现在还不是高枕无忧之时。益阳一战虽出奇而胜,但刘备的实力依然强大,他必定会与关羽所部会合,大军前来径取临湘,敌人至少有五倍于我们的兵力,接下我们所要面对的,将是一场艰难的临湘保卫战,诸位还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才是。”
刘巴的冷静分析,立刻又让众将肃然起来。
“刘备肯定是想和关羽合兵会攻临湘,不过我想关羽却未必会听。”刘封表情有点诡异。
众人一怔,一时未解。
刘封冷笑道:“你们不要忘了,我在益阳之时,可是刚刚一剑把关羽的爱子给宰了。你们想想,名震天下的美髯公,此时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痛不欲生,复仇心切。”
这八个字从马谡口中脱口而出,他笑眯眯的看着刘封,似乎已经猜想到了刘封的用意。
刘封对人的心理拿捏得很准,尽管杀关平是一件意外的收获,但这意外一发生,刘封立刻便从中寻觅到了新的战机。
“不错,以关羽的性格,儿子被杀这么大的仇,岂能沉得住气,我想他此刻一定已经不顾刘备的命令,星夜兼程的独自杀奔临湘而来,急切的想要取我刘封的人头给他的爱子报仇,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刘封的缜密分析,赢得了在场诸人的认同。
刘巴却道:“关羽这人一向自以为是,他这么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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