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冷笑了一声:“我江夏屯粮无数,又岂会稀罕他这几百车粮草。我就是要一把火烧他个干净,非如此,怎能震慑那逆徒和一帮叛众。”
“呵呵,将军言之有理。”马谡顺着关羽附合道。
关羽大出了一口气,心情甚好,经这一仗之后,对马谡的归降已是深信无疑,遂道:“马谡,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很好,你的功绩我自会向左将军上表,左将军他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原本被关羽信任,乃是马谡求之不得,但这时马谡却神色忽然变得肃然起来,起身走到关羽跟前,单膝伏地,愧然道:“将军对谡这般信任,实令谡心存感激。只是谡对将军尚有隐瞒,请将军恕罪。”
马谡忽然间的意外举动,令在场众人都大感意外,就连关羽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茫然。
关羽沉顿了一下,微微抬手:“你先起来吧,到底还有何事隐瞒,说出来便是。”
马谡虽然站了起来,但却垂手低头,不敢正视关羽,默默道:“实不瞒将军,其实这劫粮之计,也是那刘封事先谋划好的。”
此言一出,众人为之变色。
“你说什么?”关羽眉头微微一凝,脸色越发的沉重。
“先前我为脱出刘封的控制归降将军,所以就假向他献了诈降计,想假戏真做,借此脱困。但那刘封害怕被将军看穿,所以设计好了在城门前假意刺伤我,以此来骗取将军的信任。”
马谡这话就让众人不仅仅是惊讶,而是茫然不解了。如果他是真诈降,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又何必多此一举。但若是假诈降,说这些话等同于自寻死路,是个正常人都会难以理解。
关羽并没有因此而发怒,他此刻倒是起了兴趣,想要听听他到底能说些什么。
“刘封自以为聪明,却不想他这计谋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关将军一眼识破。只是那个刘巴却很聪明,他猜到将军不是那么好欺瞒的,所以又把几百车的粮作为牺牲,做为备用的计划,如果关将军不信,就叫我献上劫粮之计,那刘巴称有此双重连环计,关将军必定会对我深信不疑。”
真相大白,关羽脸上的青筋在微微的抽动,原因无非是刘封和刘巴这两个家伙,竟然如此的阴险狡诈,诡计之下,自己竟是真的上了他们的当。
恼火的关羽目光冷视着马谡,沉声道:“既然这一切都是那逆徒的阴谋,你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马谡冷笑了一声:“那二刘的计策虽然狡诈,只可惜,他们却万万也没想到,首先提出诈降计划的我,竟然是真心的想归降将军。其实这些话我原本可以藏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说出来,但是将军对我如此信任,我若不如实告知,良心实在难安。”
“这些话,你为何不当时就如实告知,却非要隐瞒到此时才说?”关羽口中仍有怒意。
马谡叹道:“我原本是打算一见将军就实话实说,可是当时将军硬要砍我的脑袋,我失礼的请问将军一句,如果当时我说了这些话,将军你会相信吗?”
关羽是傲慢,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讲道理,马谡的担忧确有其理,当时就算他如实而言,只怕自己仍会当成是诈降的谎言,依然是要砍了他脑袋的,马谡确实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此时此刻,关羽的怒意悄然而散,对马谡的信任又平凭几分,关羽很清楚,马谡如果是诈降,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又岂会冒险再说这些节外生枝的话,所以,他的归降之心是无须置疑的。
只是,“良心难安”的这等鬼话,关羽却没蠢到一并相信。
“马谡,你能实话实说,这让我很欣慰,我也相信你是真心想归降。不过,你这么做的目的,恐怕不仅仅只为那‘良心’二字这么简单吧。”
马谡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拱手道:“果然还是瞒不过将军的眼睛,其实我之所以和将军如实而言,就是想为将军再献一策,此策若能实施,三日之内,必破临湘。”
‘哼,什么良心难安,果然如我所料,只是一个想立功求名,反复无常之徒而已,不过,却正好为我所用。’
“三日破临湘?我倒想听听是什么妙计。”关羽目露好奇之色。
马谡遂将自己的计策诿诿道来。
默默倾听的关羽暗暗点头,深通用兵之道的他,显然看得出马谡此计的精妙之处,倘若真能诱使那刘封中计,三日之内攻破临湘城倒也极有可能。
沉吟许久,关羽拍案道:“好,就依你之计而行,三日之内破临湘,取刘封首级!”
深夜,灯火通明的太守府中,刘封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眉宇间一种诡秘的表情时隐时现。
须臾,黄忠和刘巴先后赶到。
“主公,深夜唤我们前来,莫非是马谡那边有消息了吗?”刘巴迫不急待的问道。
“你可猜得真准。”刘封将手中的那封信示于二人,冷笑道:“这是马谡刚刚送来的密信,一切都在按着我们的计划进行,最后一环就在明日,诸位,该是给我们的关将军送上大礼的时候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万马千军吗?
湘水上游,临湘城西北二十里。
在抵达临湘之初,关羽就在此间设下了一处粮营,从江夏郡运来的粮草,大多也屯集于此,或走陆路,或行水路,再运抵南边大营。
不过这处粮营的安设,却并非只是为了屯粮,其中水旱二寨,均是按照作战营盘所设,目的则是为随后将来到的刘备军提前设下营盘。按照关羽的设想,如果自己不能在数天内拿下临湘,那么就只有等刘备军的到来,从西北两个方面,对临湘城形成夹击之势。
这日天刚刚蒙蒙亮,一千余辆运粮车,借着晨雾的掩护,向着东南面的临湘城方向徐徐而行。
就在昨日,关羽将原本临水而建的大营,移至了临湘城下,形成了一种大军逼城的威压之势,这一支粮队,正是为关羽新设的大营输送粮草。
“士将军,其实这里有我就可以,你完全可以去协助关将军。”马谡轻松的说道。
与马谡并肩而行的这人叫做士仁,是关羽麾下的一名校尉,除了廖化和周仓之外,关羽最信任的部将就是此人。
士仁看了马谡一眼,只是笑了笑,依旧神色警觉的观察着前方。
旭日东升,朝霞之光刺破这朦胧的薄雾,视野渐渐的宽阔起来。
“士将军大可不必这般紧张,其实我们这一路本来就是诱饵,刘封早晚会率军前来的,咱们只需耐心的等着鱼上钩便是。”
马谡一副闲庭信步,不知是出于无聊,还是出于自信,对一直精神高度紧张的士仁有点不以为然。
士仁冷哼了一声:“你怎能如此肯定?”
“我跟随刘封那么久,他有多少底细,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前番廖将军的一把火,烧了他几个月的粮草,临湘城中的粮草所剩不过三月之用,这一趟的粮,他是劫也得劫,不劫也得劫,他没得选择。”
马谡口气自信之极,俨然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士仁却对这个降将心中有几分鄙夷,见其如此得意,便心觉不悦,冷笑道:“看来刘封这逆徒对马将军你可是相当的信任呢,现下马将军你背叛他也就罢了,还诱骗他来劫粮,马将军的手段还真的是够绝情呀。”
士仁言辞之中的鄙意已是相当的明显,马谡却不以为然,只是表情玄奥的回了一句:“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跟对了人,前途无限,跟错了人,有可能就死路一条,士仁将军你早晚会理解的。”
话音未落,东南方向骤起变化,将所有人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来了,士将军,我说得没错吧,赶快给关将军发信号,请他动手吧。”马谡和其他紧张的将士不同,这时倒是既轻松又得意。
“关将军有令,只有辨明那刘封是否尽起临湘之兵而来,方可依计行事。全军听得,布阵准备迎敌。”
号令一下,五百押粮士卒迅速的面向东南方向的来敌,熟练的结成了防御阵型。
士仁擎刀立于阵中,极目远眺,试图辨清敌人到底来了多少兵马。
马谡策马跟至他身边,依旧是一脸的自信,笑道:“我在信中告诉了刘封,押解粮车的兵马有一千之众,刘封想要劫粮成功,就只有尽起临湘之兵,士将军,你要相信我。”
士仁也不会头看他,只冷冷道:“关将军有吩咐,谁都不要相信,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马将军你放心,如果确如你所言,我自然会马上发信号的。”
士仁无意中的这句话,不小心道出了关羽对马谡的不信任,马谡却不见怪,眉宇之中,一丝诡异悄然闪过。
来敌越来越近,漫天飞扬的尘土,张扬着一种强烈的威势,俨然千军万马杀奔而来。这五百士卒,即使是关羽训练出来的精兵,面对着这般浩大的敌势,一个个士卒的脸上,依旧不免露出怯相。
“士将军,你看这尘土飞扬之势,来敌至少也有三千之众,你还不快报知关将军,错过了战机这罪责是你担还是我担!”
看着汹汹而来的敌势,马谡显得有点焦虑,忍不住冲着士仁吼了起来。
眼见一切都在马谡的预料之中,士仁不敢再有迟疑,急道:“快,快,马上发信号,立刻。”
号令一下,士兵急将早就准备好的几辆粮车堆聚在一起,一把火点燃,一道浓浓的狼烟迅速的冲天而起,直抵云霄,方圆数十里内都清晰可见。
信号已发出,马谡暗松了口气,拨马便走。
“马谡,你要去哪里?”士仁一把扯住了马谡的马缰绳。
“敌人已经中计,我们的任务已完成,不赶紧撤难道还留在这里等死不成。”马谡边说边瞅了一眼越发逼近的尘暴,形色颇为焦虑。
士仁凝眉喝道:“可是关将军有令,令我等务必将刘封拖得越久越好,你岂可违令先走。”
“敌众我寡,而且还是刘封亲自前来,那个人可是连定国少将军都能斩杀的人,如果你觉得是他的对手就留下来好了,我可不想陪着你在这里等死。”
马谡奋力的夺了缰绳,二话不说便匆匆的逃离粮队所在。
马谡的临阵先逃,立时扰动了军心,而士仁也为他的话所惊,回头再看一眼袭卷而来的浩大敌势,本欲死战的勇气立时就被击碎。
“撤,全军速撤。”
士仁再无战心,大叫一声拨马先走,军阵随之轰然而崩,五百军卒,还有那些赶车的民夫,都随着士仁望风而逃。
一千多辆粮车,就这样被遗弃于荒野大道上。
片刻之后,令士仁不惜违背关羽之令,望风而逃的敌众终于杀至。
马蹄收,人止步,漫天的尘土落定,哪里有什么倾城而出的敌军,不过是黄忠所率的一百多骑兵而已。
只是,这一百骑兵,每一匹战马的尾巴上面,都拖着几根大树枝,奔行之际扫刮地面,正因此才能扬起漫天的尘土,造成了一种大兵逼近的假象。
黄忠策马穿梭在一辆辆的粮车中间,大刀往其中一袋粮袋上一砍,白花花的米粒便哗哗的流出,黄忠不禁笑道:“主公的识人之能果然非同寻常,这个马谡,今日的确是让我看到什么叫作后生可畏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三环诈降计
“快,把粮车绕道东门运回城去。”
不用黄忠的号令,部下早就忙碌了起来,一千多辆粮车掉转方向,吱吱呀呀的朝岔路而去。
车队刚刚开动,黄忠猛然间觉察到了异状,他急是拨转马头,再向敌人逃撤的方向望去。
视野之中,一人一骑正从滚滚的尘雾中奔出,向着这边轻尘而来。
手中宝刀紧握,杀气在苍老的身躯间流转。蓦的,蒸腾而起的杀意陡然一沉,黄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闯入眼帘中的那个瘦削的人影,正是马谡。
“马中郎,你的计划可比想象中有所改变呀,老夫本以为要大杀一场才能夺下这批粮草。”黄忠策马迎上前几步,拱手笑道。
马谡拱手还礼,俊秀的面容上涌动着几分得意,“我本来是打算突施杀手,斩了领军的敌将,跟老将军来个里应外合的。没想到关羽所用的这个叫士仁的家伙,竟是个胆小怕死之徒,被我一吓唬就望风而逃,倒也省了我手上沾血呢。”
黄忠兴致昂然,不禁哈哈一笑:“马中郎,你这三环诈降计的杰作,实在是惊为天人,老夫不得不对你说一声‘佩服’。”
黄忠称赞让马谡愈加的得意,但他却没有得意忘形,淡然一笑:“计策虽妙,但若没有主公那般的胆色与果敢,恐怕也不会采纳。”
“那是,那是。”黄忠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赶紧回城吧,关羽估计很快就会知道中计,我们得赶在他醒悟之前,把这批宝贵的粮草安全的运回城。”
“言有之理,都动起来,麻利点。”
…………
临湘城,西门。
箭如雨下,杀声震天,四千多关羽军的猛烈狂攻,已经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西门一线,不到五百人的长沙军拼死的抵抗,但在几乎十倍于己的敌人强悍的攻击下,形势已经相当的艰难。
城破,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城楼之中,一双刀锋似的鹰目,却在闲逸的欣赏着这场一边倒似的激战。
“主公,刘太守快要撑不住了,他想请主公立刻发动。”一名面上带伤的士卒奔入城楼,喘着气向刘封求援。
刘封呷了口香茗,表情依旧沉静如水,淡淡道:“敌人还没到强弩之末,转告刘太守,让他再坚持一刻。”
“诺。”士卒匆匆而去。
刘封饮尽杯中之茶,他站了起来,信步来到门前,借着居高临下之势,遥视着城下汹汹的敌阵,嘴角泛起的不是惶然,而是一抹冷笑。
马谡所献的三环诈降计,到此时为止,可以说是全部成功,刘封现在要等的,则是黄忠那边的回报,他要为那二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所谓的三环诈降计,第一环,就是在城下与关羽决战时,马谡趁乱伪降关羽。
刘封当然知道,以关羽的智商,很难骗得到他,而他那故意刺马谡的一枪,就是为了加重关羽的怀疑,当关羽自以为是的以为识破马谡的伪降,要杀马谡,这个时候,马谡就可以顺势实施第二环计策。
关羽很清楚刘封的弱点不仅仅只有缺兵,而且还少粮,所以刘封就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精神,大大方方的让马谡献了一条劫粮计,如此一来,关羽自然对马谡就深信不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