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的面儿!”
文妃本已是泣不成声,伏在地上没了动静,忽闻得皇帝再不许她亲近孩子,猛地便扑了上来,揪着皇帝龙袍下摆,苦苦哀求道:“皇上就是把臣妾废成庶人,也求皇上不要分离我母子二人。”因着此事,赢烈早已对她心生厌弃,眼看她自地上起来,身上衣衫沾染灰尘,一头乌发散乱,面上泪痕交错,很看不上这幅模样,便叫张鹭生带人过来,将她扯了开去。
一时,王旭昌又上来回禀事由,不知此番四皇子生死如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王旭昌先使人往太医院取了几丸子药丸过来;以温水调和了;与皇子服下;又用伤药替皇子擦了身上抓伤之处。他既能任太医院首脑;自是有些超群的本领,这几丸药皆是他亲手调配而成,颇有灵验。四皇子服下药水,果然那抽搐流诞之态渐渐止了;却仍然是气息奄奄;甚而已是无力啼哭。他知此乃精气亏虚所致,一时也急不得,又看皇子暂已脱离险境;便上来与皇帝答话。
待报过四皇子病情;他又奏道:“臣已为皇子服下安神凝气的药物;暂止了那惊悸之症,一时尚无大碍。但四殿下先天不足,体质虚弱,又为朱砂损伤了内脏,这却不是能急治的病症。倘或是成人,经受得住药性,尽可以各种药物调理五脏,再辅以大补之物,以养精血。然四皇子年岁幼小,既不能下猛药,亦经受不住补品的热性。如今只能以温和滋补之物,慢慢调养,年深日久,或能调养过来。但即便如此,四皇子往后,只怕一世都离不得药了。就是好了,必也羸弱不堪。”他一席话说毕,皇宸妃轻吸了口气,眼圈登时便红了,向赢烈道:“好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遭受这样的磨难。往后这一辈子,可要怎样过!”
赢烈脸上阴晴不定,半日方才咬牙道:“朕方才真该处死柳氏!”说毕,又向地上一众宫人问道:“谁是日常伺候皇子的?”那奶母并四个宫女哆嗦着磕头回道:“是奴婢等。”赢烈连正眼也不看的道:“拖去掖庭局,杖杀。”那四名宫人,登时面色如土,抖衣而颤,齐声惨呼,哀求饶命。却早有侍卫进来,将这一干人等拖了出去。皇宸妃眼见如此,心觉不妥,便上前道:“皇上,四皇子还在吃那奶母的奶水,杖杀了她,只恐小皇子不吃奶了。”赢烈却是明知四皇子是柳静秋亲身喂养的,有没这乳母都没甚干系,便道:“叫奶|子府再送几个过来就是了。这样的事,以往也是有的,莫不离了这些奴才,皇子公主都养不大了?”皇宸妃见皇帝口气不好,也不敢多言,只是叹道:“只是可怜了小皇子,还这样小就离了母亲,便是乳娘也不在身边了。”
柳静秋喂养四皇子,乃是赢烈亲口应允的,此刻听了这样的话,也说不出什么来,便道:“柳氏不宜再抚养皇子,皇后又在养胎,自顾尚且不暇。你那里现下又有个赢纪,你又要操持宫务,只怕也照应不过来。”原来自萧清婉怀孕之后,因着养胎事大,萧清婉无力看管三皇子,便将赢纪送到了钟粹宫。
言至此处,赢烈颇有些踌躇,皇宸妃却是深明其意,皇后无暇看养,自己又j□j乏术,那位份低微的又不配养育皇子,宫里合适的人选实已不剩几人。谨妃之为人,众人皆心知肚明,四皇子若放在她那儿,还不定能活几日呢。当下,她心念微转,便即进言道:“皇上,苏修媛自小产之后,一直未有生养。她入宫时日不短,往日里的言行举止又是皇上看在眼里的,该是个妥帖之人。”赢烈闻言,微微思忖了片刻,便道:“也好,你就打发个人,去对苏修媛说一声,让她先预备着。”皇宸妃连忙应了。
赢烈又进内室,看了看四皇子,见嬴纫已然睡熟了,心才略略放下。转而便命御前的宫人,将四皇子日常所用物事尽皆收拾了,只待皇子醒来,便送往咸福宫。绛雪轩这里,便封门闭户,一应宫人,除却柳静秋进宫时的陪嫁翠儿,仍旧跟去服侍,旁人则尽归奚官局重新调派。
那苏修媛得闻此讯,正是喜从天降。她自小产之后,虽皇上也不少眷顾,却再没消息,原本只道今生子嗣上是再没指望。如今却忽然得蒙恩典,收养四皇子,真是欢喜的无可无不可的。虽说这四皇子先天不足,又为柳静秋养坏了身子,然聊总胜于无。只要细心看养,待将来扶持大了,也总是个终身之靠。兼且她曾滑胎失子,又一直没有生养,心中喜爱孩子,又怜惜小皇子还在襁褓之中便遭此折磨。故而,她心中虽是厌极了柳静秋,却对这四皇子分外疼爱,医药饮食,吃穿用度,无不用心。四皇子略有不适,她便整夜不睡的守在床畔,定要看着他好了,方肯离去。有时皇帝过来,见她抚养皇子用心,也赞她贤惠仁爱,不上几个月,就封了她做昭媛了。
一日,皇宸妃来坤宁宫探视皇后。姐妹两人见过,便在明间内炕上坐了,说些家长里短人情往来的闲话。
待说起前些日子四皇子一事,皇宸妃笑道:“想不到柳宝林出了事儿,倒让苏修媛捡了便宜。四皇子归给了她抚养,她以后也算有了倚靠了。这几日我见着她,行动说话都带着笑的。”
萧清婉却道:“柳静秋素来是个仔细之人,怎会让猫从笼子里逃了出来,又跑到皇子睡觉的屋里去?又恰好碰上看养皇子的宫人都不在身侧?这也未免太凑巧了些。我听闻,那个巧慧被奚官局调派到了针工局,管着两个绣房,手底下也有二三十人听使唤,这可是姐姐的意思?”皇宸妃见她生疑,便道:“我不过是瞧着,巧慧也算听命于你我一场。如今柳宝林倒了势,也该给她一个好去处,岂有别的意思?再者,猫的事也罢了,那朱砂可是她自己个儿给孩子灌下去的。”
萧清婉便道:“柳静秋为防你我抢她孩子,竟以朱砂疗治皇子啼哭,以致有今番之事,这也是她作法自毙。但姐姐也下手太急了些,皇帝封她做文妃,意在制衡谨妃之意。也如同皇上让姐姐做这皇宸妃一般。姐姐气恼柳静秋忘恩负义,我自然明白,但也总得等除掉了谨妃一派,再行处置。这一局,倒似是帮了谨妃的忙了。”皇宸妃听闻此言,心中虽觉有理,但事已至此,只好道:“谁知道那小皇子身子竟如此羸弱,让猫一吓,就唬掉了半条性命。谁又能知道,那柳静秋竟然违背宫纪,悄悄与皇子服食朱砂。这一下,就都牵连了出来。这事儿犯我手里,难道要我不管不成?”
萧清婉也叹道:“她当年曾用过避孕药物,怀胎之初又服食了不少伤胎吃食,那小皇子只怕胎里就坐下病了。说来说去,也是她自作自受。”皇宸妃不愿多言此事,便笑道:“不说这些个扫兴的。你可怎样了,肚子里这个还安分么?”说着,便伸手去抚她肚腹。萧清婉也低头含笑道:“他还小呢,什么也不知道。总还得等上两月,才有动静。”皇宸妃也笑道:“虽是这样说,其实也快的很。有五个月的时候,这肚子就要显出来了。可让他们把衣裳腰身放宽了?”萧清婉点头道:“昨儿王太医过来,也这么嘱咐了。我就叫穆姑姑带着她们四个,打点了些衣裳,送到针工局去改了。”皇宸妃听闻,便说道:“妹妹直让他们做新的来就是了,又改什么。这改过的衣裳,总是不大合眼。”萧清婉道:“姐姐不知,如今朝里备战,已暗送了大批的粮草往东海沿线去了。一旦战事开启,只怕用钱的地方多,国库难免有空虚的时候,如今还是勤俭些的好。虽则这几件衣裳也省不出几两银子,但既然我这般了,到了要缩减后宫用度的时候,管起旁人来,自然底气要硬些。”
正说话间,宫人端了两盘点心上来,萧清婉只略让了让,便自拈了一块花糕,递入口中。那花糕是用松花粉合了面粉、猪油、雪花洋糖做的,入口酥香软糯,唇齿生香。萧清婉吃着觉得好,便又多吃了两块,除却皇宸妃捡去的两块,竟将一整盘点心吃了个罄尽。皇宸妃便笑道:“妹妹真好胃口,可不似我。我怀胎的时候,日日吐得了不得,什么也吃不下去。天天只靠酸梅汤下饭呢。”萧清婉也笑道:“我也不知是怎么的,人都说妇人怀胎会恶心呕吐,我只那头两月上难受些,进了六月就再不觉得了,只是想吃。王太医来看过,只说没甚妨碍,别吃了不该吃的就好。”皇宸妃便笑道:“也不知是饿的呢,还是馋的。”姐妹二人说笑了一阵,又看着萧清婉吃了安胎药,皇宸妃才辞别回宫而且,不在话下。
到六月份上,雨水颇丰,那黄河大水自古以来便是常有的天灾。今年碰上雨水丰沛,到六月下旬,上游连降了五日的暴雨,果然决口发涝,那沿河几省,尽皆遭了水灾。黄河沿岸,只见逐浪排空,黄汤过处,冲毁房屋,人畜牛马,损失不计其数。更兼洪涝过处,必发疫情,一时饿殍遍野,哀呼震天,流民四处逃难,竟有不少人流落至京城。灾情之重,震惊朝野。
作者有话要说:朱砂这个东西,其实中医里是一直在用的,的确有安宁的功效,但是这是个需要遵医嘱的东西。吃多不仅弄伤肝肾,还会损伤中枢神经。
所以药不能随便乱吃哒~
第一百五十章
黄河泛滥;致使沿河几省民不聊生;难民四处流落;便是连京城这等繁华之地;街头巷尾亦有不少流民卖儿鬻女、沿街乞讨。皇帝下旨自国库中拨银七十万两,又自粮库抽调大批粮食,用以赈灾及安顿流民之需,并着令工部、户部共同协理办差;宰相萧鼎仁统领协调此间事宜。
萧家在京中设有粥厂;每逢初一十五必要开棚施粥,今遇着天灾,更改为每日施舍;又在京郊购置了场院农舍;以作流民容身之所。那流民中听闻有这等好事;便都来投奔,虽不能尽数收容,却也周济了许多。这些人既脱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境况,自也感恩戴德。
六月中,赢烈既忙于前朝军务民生,那选秀一事又到了殿选一节。一时间忙的j□j乏术,无暇到后宫走动。
一日,萧清婉清晨起来,微觉有些凉意,开窗视之,见院中苔泥青润,松柏苍翠,原来昨夜五更天时分降下了几点雨。守夜的春雨见皇后醒来,连忙上前服侍,又招呼外头宫人进来伺候。
萧清婉梳洗已毕,用过早膳,赶着早间凉爽,就说到院里走动走动。绛紫取了青缎斗篷上来,要与她披上。萧清婉道:“本宫身上燥热,就想到外头吹吹风,不披这个也罢了。”绛紫说道:“昨儿夜里下了场雨,外头风凉,娘娘还是小心些好,别图凉快让风扑了身子,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萧清婉听她这样说,便任她披了。绛紫一面系着带子,一面道:“因为下了雨,那青石子儿路上起了青苔,滑溜溜的,怕娘娘滑倒。不如别往院里去了,宁可在廊上坐会儿也罢了。”萧清婉笑道:“哪里就到这样了,留着神儿也就是了。本宫心里要出去走走,再说王太医也嘱咐了,日日不动弹对养胎不好。”绛紫听闻,便也不劝了,替她打理了穿戴,又j□j雨跟着,就出去了。
迈步院中,果然微风徐徐,水气盈润,花草清香,扑面而来,直叫人心胸为之一畅。萧清婉叫绛紫扶着,在院里缓步走动,看了些新开的应季花朵,又见阶前一株榴花经雨盛开,艳红似火,心里喜爱,遂挪步上前,举手掐了一枝,簪于髻上。春雨在旁瞧着,面上堆笑,嘴里就说道:“今年满宫里的石榴,唯独咱们这儿发芽的最早。奴婢早先看着,心里就琢磨着莫不有什么喜事,果然就应在娘娘这肚子上了。”萧清婉听这话甚是舒心,便也笑道:“你倒是会说话。”春雨又道:“奴婢可不是胡说的,这宫里谁不知道,石榴多籽,有多子多孙的意味。故而各宫室里都多有栽种,但是唯独咱们这儿的今年开得最好。可不就是石榴与咱们报信儿了么?”绛紫接过话去,也说道:“可不是,去年娘娘进宫的时候,这坤宁宫的石榴树上,就结了许多果子,便是个吉祥的兆头。果然娘娘进宫不到一年,就怀上了。”
正当这三人说笑之际,前头穆秋兰快步走了过来,说道:“娘娘,内侍省总管夏公公打发人将殿选出的秀女名册送来了,娘娘可要看看?”萧清婉听过,便点头笑道:“说起来,昨儿是殿选的日子呢。听闻皇上一大清早就在御花园里,直到日落时分,挑的眼都花了。也难为那些秀女,在顺贞门外,站了那么久。”春雨为人伶俐,这样的事儿也一早去打听了些来,遂说道:“是呢,昨儿奴婢听御花园伺候的宫人说,有一个竟然在皇上跟前就晕倒了,让太监们给抬到后头去,太医救治了半晌才醒过来。别人都等着看笑话,皇上却怜她身子怯弱,竟给留下了,也是意想不到。”萧清婉一听此事,便来了兴致,问道:“那想必模样是不错了,可打听到叫什么了?”春雨皱着眉头,想了半日,方才答道:“好似姓唐,叫……叫唐玉莲。”
萧清婉菱唇微勾,便向穆秋兰道:“去瞧瞧。”说毕,便叫人伺候着,回去了。
回至堂上,萧清婉命人在廊上放了把椅子,她自家就在房檐儿底下坐了,又吩咐春雨取那册子念来。春雨手捧名册,立在廊下,张口便念道:“怀化郎将武潇廉之妹,武韵蓉,年十五;忠武将军章远华之女,章媛,年十六;兵部尚书周斌之女,周絮儿,年十六;崇州刺史刘孟德之妹,刘秀春,年十七;虎赉将军唐徊秉之女,唐玉莲,年十五。”萧清婉听到这儿,便即打断道:“这个唐玉莲,就是御前晕倒的那个?”春雨点头道:“正是。”萧清婉便轻轻一笑,道:“将门虎女,竟如此娇柔,当真让人另眼相看。”穆秋兰走上前来,低声道:“娘娘,皇上只怕是……”萧清婉挥了挥手,便笑道:“本宫心里清楚,她能进宫,一多半的原因都在她的家世。但是此女,却是有些意思。”说毕,便示意春雨接着念。
春雨便荡荡如流水般的直念到底,此次选秀入选者共计二十七人。萧清婉见其内竟有一多半是出身于武将之家,心里自明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