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那小安到来,在炕前跪了。惠妃说道:“如今本宫被囚,不便出去,打发你去与路将军带个话。”言毕,便将那要说之事细细交代了。
小安领命去了,时近晌午之时方才回宫。惠妃又忙把他叫到里头去问话,那小安回道:“路将军说,凡事都打点好了,娘娘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就是。万事都有他在,娘娘不必忧虑。”
第二百零九章 (V后新章 )
惠妃听毕;心下微松;又说道:“路将军还有说什么?”小安道:“将军叫娘娘保重身子;娘娘前头吃的丸药;他已配下了,叫奴才给娘娘捎来。近来宫里情形不好,娘娘还是仔细谨慎些,别再打发宫里人过去;太招人眼。若是有紧要事,还是依着前番的老法子,让李军士捎话过去。”惠妃微微点头;说道:“本宫记下了。”小安自袖里摸出一只手帕包子,交予红扣。红扣接着;转呈于惠妃。
惠妃亲手解了挽扣,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那帕子里放着一枚陶瓷瓶子,另有一支并蒂莲瓣金簪子,上头还刻着一溜小字曰:情关并蒂。惠妃看过,脸上微红,将那簪子袖了,把瓷瓶递与红扣,说道:“还收在本宫的妆奁里,切莫叫外人瞧见。”红扣应了,惠妃又打赏了小安,便打发他去了,她自家留在堂上与红扣说话,商议对策。
红扣看自家主子愁眉深锁,不禁说道:“既然路将军有话,那娘娘安心就好,路将军行事素来稳重,该当不会有事。”惠妃低头道:“于他,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过意不去,为着本宫自己的事,把他也拖进来。倘或将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我林家落败,我一人死就罢了。但若是连累了他,那我必定是悔恨无比。”红扣在旁劝道:“娘娘不必如此说,路将军也是心甘情愿的。当年若不是娘娘被选入宫,那路夫人的位子断然也轮不到大姑娘去坐了。”惠妃听着,默然不语,半日方才轻声说道:“那也只能怪我命不好罢了。”红扣说道:“娘娘也不必这样自怨自艾,大姑娘就嫁了路将军又能如何?路将军又不喜欢她,两口子一月里也见不着几回。路将军满心里想着的,还是娘娘。”
惠妃听红扣提起旧事,不免也忆起些往日j□j。路家与林家算是世交,路晓年之父、路达安乃是京城步兵统领,因着昔年护持太子登基有功,皇帝于路家甚是宠信。为势力起见,林宵想与路家结亲,这在路达安,也并没什么不可。故而,林夫人常邀路夫人母子到林家做客。其时,路晓年初入仕途,正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之时,兼之本人又生得甚是俊朗,深得林家姑娘的喜爱。然而,这路公子放着正房的几个千金小姐饶是不选,偏偏赏识了这位姨娘养下的林三姑娘。
这三姑娘也正是风月情浓的青春年纪,与路晓年一见钟情。每逢路晓年来林府做客之时,两人眉来眼去,颇露机关,又时常遣心腹家人相互传递信物。然而,世上这样的事情,最是瞒不得人的,何况是这等人多眼杂的深宅大院。便有家人将此事暗报与林夫人得知,林夫人收得消息,也只按兵不动。也是这二人无缘,还不待路晓年上报父母,往林家求亲,便碰上了宫中选秀。这林夫人便使了个巧,撺掇林宵将这林三姑娘送进了宫。林宵子嗣众多,除却正房所出,这庶子庶女是从来不放心上的,又看这林三姑娘也算聪明乖巧,便将她填了户部的名册,送去选秀,成了今日的惠妃娘娘。
林夫人眼见这釜底抽薪之计得逞,又忙与林宵商议,将自己的大女儿嫁与路晓年。林宵欣然应允,路达安又是个武人,在儿女姻亲上不甚留意,就结了这门亲事。路晓年不敢违抗父亲,只得忍气吞声迎娶了林家长女。他无力扭转局面,只得将满腹怨气撒在了夫人身上。又因碍着严父在上,不敢过于放肆,但待路夫人生下儿子,他便连上房的门也不进了。过得几年,路晓年仕途青云直上,终做了禁军统领。
他借职务之便,时常使人与惠妃暗送消息。惠妃自打公主夭折,也失宠已久,今逢旧情人相邀,重续鸳盟,如何不喜?虽是宫禁严苛,二人做不出什么实在的无礼之事,然那暗度陈仓的故事,却也演了不少。
惠妃忆及这些陈年往事,不觉脸颊绯红,面上滚烫,轻叹了一声,又道:“还是有姐姐有福气,生了他的孩子。”红扣嘴快说道:“那有什么?路将军不过是为子嗣起见罢了。得有了孩子,瞧将军还去见她么?她那正房夫人不过有名无实,若不是路家老爷和太太在那里撑着,她哪还有半点夫人的架子呢?她也是活该,若她没抢了娘娘的位子,又哪里会沦落到这种田地!”惠妃听这话极是顺耳,心里万分舒畅,便不再谈,只转言道:“可惜这次失了手,没能药死太子,又没能搬倒德妃。柳宝林死不足惜,就是白费了这一番布置。”红扣问道:“娘娘,奴婢只是不懂。娘娘往日里曾说过,若是皇后没了,再除去宸妃,这宫中便再无人能与娘娘匹敌,娘娘便可名正言顺地抚育太子。然而,娘娘为何又忽然改了主意?”
惠妃浅浅一笑,说道:“如今告诉了你,也不妨事了。本宫原是那样打算的,但目下瞧来,皇上于皇后是分外的宠爱,想要除掉皇后难于登天。故而,本宫便想了这条计策出来。若得事成,太子毒发身亡——即便不能,一个疯癫的痴子,自也不能继承大统。再转嫁与德妃,扳倒了她,本宫便可抚育四皇子。皇上没了嫡子,这皇储事宜自然又多了几层变数。而皇后养育太子不利,使得太子为人毒害,皇帝与她必生嫌隙,久而久之她也必定失宠。再叫父亲在前朝拉拢几位大臣,朝奏之时说上几句,就是废后也不无可能。”言至此处,她颇为得意,转了转手上的红宝石戒子。
红扣在旁笑赞道:”娘娘真是女中诸葛,智赛萧何,使得好计策!”惠妃却又叹道:“只可惜不曾料到,那坤宁宫里竟防备得如此严密,那衣裳早一步叫人翻了出来。若再晚些,太子毒入骨髓,无人得救,德妃也坐实了罪证,那就成了。如今,只盼不要牵累到咱们身上,那便是万幸了。”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忖道:此事,皆是柳静秋一人出面。我并没亲自沾手,按理他们应当寻不着我。然而,若是有个万一,那可当真是万劫不复。
红扣才待宽慰,一人自外头快步进来。入内便向着惠妃急道:“娘娘,不好了,适才奴婢清点物件,那些……路将军使人送来的好几样东西,都被人搜去了!”惠妃听得这话,顿时如提入冰水盆内,跌在椅上,满面青白,一字儿也吐不出来。
掖庭局将与太子中毒一案有关的宫人尽数收监,严刑审讯。更有柳宝林畏罪自尽,刑部得皇帝旨意,将柳家满门下狱,待后审问。此案波及甚广,连着数日,那掖庭局左近呼号震天,呻|吟满地,凄厉之声响彻日夜。一时之间,此地宛如修罗地狱,无人敢来。
待这起宫人脱了几层皮,再无话可吐之时,钟韶英方才将一应口供串在一起,转呈于帝后跟前。
赢烈看了钟韶英所奏,观这起人所行之事,与柳氏屋中查抄出的书信所载,无不落和。刑部侦讯柳氏家人,那柳母供认,是其女暗中指使其购买毒药,暗送入宫。那染了病斑的衣裳,也是柳静秋拿了花样出来,令她在宫外亲手缝制了,再与得了天花的孩子穿了,送入宫中。柳家是寒门薄宦之家,一家子的仕途前程皆倚仗于柳静秋,对其指使是无不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柳母早先曾替她暗送避孕堕胎药物,干这勾当已是惯熟了的,如今又听她要毒药,更不问是做什么使的。只弄到了,就依着往日传递的法子,送进宫中。
赢烈观掖庭局与刑部奏报,人事时候等所有关窍,无不吻合。柳静秋对帝后并德妃三人怀恨在心,也是有目共睹。虽则心中亦也疑惑,柳静秋这样一个失势嫔妃,如何能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在宫中为祸作乱。奈何这起人只供认是受其蛊惑指使,便是连柳氏一家,亦没二话。此案至此时,似是铁证如山,无漏可查。谋害东宫,非同小可,此事弄得前朝后宫人人自危,京中风声鹤唳。若是久拖不决,必定引人不满,迟则生变,太子才出世几月,便已失了人心,此绝非好事。权衡利弊之下,赢烈遂下旨,柳静秋毒害太子,罪当凌迟。今既已畏罪身亡,尸身拉到菜市口,鞭笞十日。柳氏满门,于西市斩首示众,其六亲眷族流放西北。奶母长福,则判为腰斩之刑,与柳氏一家同时弃市。至于旁从之人,亦按其罪行轻重,或判斩刑,或为杖杀,至于发配服役之辈,更是不计其数。连那卖药与柳母的药铺掌柜,亦被逐出京城。宫里宫外,共有百余人受此案拖累。
太子中毒一案,随圣旨降下而告结,萧清婉虽觉疑点甚多,却也情知皇帝的顾虑,又无处下手,也不好只顾无理取闹,令案子拖延。好在赢缊连吃了几日的汤药,体内余毒已尽数除尽。听了王旭昌的奏报,她悬了几日的心方才放下。于母亲而言,孩子无恙便是天大的喜事,也就暂且不想那许多了。
第二百一十章 (V后新章 )
这日清晨;坤宁宫开了宫门;宫人担水进去;明月舀了洗面水送到里头。萧清婉正坐在妆台边梳头;便听见床上赢缊呱呱啼哭。她慌忙丢下梳子,走去抱了孩子起来,知这是饿了,便解了衣襟;亲自喂起奶来。自打中毒案发,萧清婉便再不用外人,赢缊日常饮食皆是自己亲身照料。虽是奶|子府并悉官局另送了人手过来;她也只打发她们做些杂事,凡事赢缊一应近身事务;皆是她亲身打理,便是穆秋兰等心腹宫人,也少有插手。
穆秋兰侍立在旁,瞧着萧清婉喂赢缊吃奶,便笑道:“娘娘如今是自己带头坏了宫里的规矩,往后可要怎么管人去?”萧清婉闻言,微微一笑,向外望了望,低声问道:“此事,外头没人知道罢?”穆秋兰赶忙摇头道:“没有,那四个丫头知道轻重,没人敢出去嚼舌根子。”萧清婉这才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出了这样的事儿,本宫也实在不放心,让那些不知根底的外人来看养孩子。还是自己带着,放心些。”说着,低头看赢缊已然吃饱,便轻轻抽了出来,放下衣裳,搂着孩子轻拍了一阵。直待赢缊打了奶嗝,方才放进摇车之内。
穆秋兰又笑道:“自打娘娘将小殿下抱到这屋来,是同皇上连自在觉也不得睡了。前儿皇上过来,坐到掌灯时候,满心要留下过夜,只是不好张嘴。满脸猴急的样子,跟被火烧了一样,落后还是怏怏去了。奴婢瞧在眼里,想笑又不敢笑的。”
萧清婉浅笑道:“眼下,本宫只想着将缊儿平安带大,旁的事是顾不上了。好在有简才人、穆美人她们,就是武蕴蓉也又上去了,皇上身边不缺人服侍。外头有德妃看着,就闹些争风吃醋的小事,也不当什么。”穆秋兰在旁,窥着皇后脸色尚好,便试着说道:“今儿,柳静秋的尸身该拉到菜市口去了,一连鞭尸十日,咱们宣朝还前所未有。从前赵王反乱,也不过才暴尸三日。昨听张公公说,皇上又下了旨意,将柳家满门斩首之后,首级悬于城墙上,要过了年才放下来呢。”萧清婉推着摇车,淡淡说道:“贱妇该死,如此这般,还算是便宜她了。”
穆秋兰又道:“奴婢只疑惑,她不怕此事败露,拖累家人么?倒是只为出气,一意孤行了。”萧清婉先自不语,半日才道:“这也是她性子使然,自本宫进宫以来,冷眼旁观,这柳静秋是个面冷心冷的。你瞧她往日里行事,自来都只要自己好,全然不顾旁人死活。如今只为一己私仇,孟浪行事,倒也像她作为。然而,本宫只疑心,她不过一介失宠宫嫔,微低人轻,母家又并没势力可共倚仗。要设下如此大的一个圈套,她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穆秋兰听这话里有话,不觉问道:“娘娘这话的意思是,此事尚有幕后主使?”萧清婉沉声道:“此事要行,得打通多少关节?柳家是寒门薄宦之家,哪有这样大的财力人脉?说此事是她一人所为,本宫决然不信。非但本宫不信,其实皇上亦也不信。然而可恨柳氏畏罪身亡,一干涉案犯人又咬死了尽受她指使。要说再查,也是无处下手。如今前朝事多,皇上也不想节外生枝。案子只顾拖着不结,也是不好。没有个确实的证据,本宫也不好拗着不让结案。”
正说话间,廊上送了早膳进来,青莺与明月进来放了桌子,将汤饭粥菜摆上,服侍萧清婉用膳。
一时用过了早膳,才收了桌子,外头人便来奏报道:“钟韶英求见。”萧清婉准了,穿了件罩衣,就在明间里见了。
钟韶英进来,打千问安已毕,便奏道:“娘娘,前番大搜六宫,奴才等在几处宫室搜到几样违禁物品。因着之前为柳氏投毒一案忙乱,并未报与娘娘。如今投毒案尘埃落地,此事奴才忖着,还得娘娘示下。”萧清婉听说,来了些兴致,便问道:“都是些什么?可要紧么?”钟韶英面上却泛出些难色,踟蹰了半日,才道:“奴才斗胆,还是请娘娘过目。”话毕,便令底下跟来的小太监将一应物事呈了上去。
萧清婉见是两样托盘,一方托盘上盛着些手帕簪环,还不觉什么;再看另一方托盘上所盛之物,登时满面通红,羞怒难禁。那托盘上所盛,竟是一件楠木雕做的假j□j。萧清婉识得此物,世间呼作“景东人事”,昔日在家时几个姨娘也曾私储此物,也是一次家中丢失了器皿,搜查房舍时翻出来的,她故此认得。
一见此物,她脸红过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穆秋兰见状,连忙斥道:“娘娘跟前也没有个忌讳!这样腌臜的东西,你说了就罢了,还要拿来让娘娘看!”钟韶英立在下头,低头噤声,大气也不敢出。
萧清婉摆了摆手,示意宫人将那东西拿了下去,先不过问,又将另一方托盘里的东西捡起来细巧。却看这盘里所盛之物,皆是些相思扣、手帕、手环、金银簪子等物,似是并无不妥。
她看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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