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说,你们两个就一道去罢。她有了身子,你小心些。”说着,略停了停,又道:“今日太晚了,你们都去了罢,有话明儿再说。”
这三人一道起身,苏美人在地上跪的久了,适才又挨了一顿,险些站立不住,幸得一宫人扶了。三人向皇后告辞已毕,便各由宫人搀扶着去了。
打发了三人离去,萧清婉走下殿来,归入内室,只说身上乏倦,倒在床上一声儿也不肯再言语。
青莺与明月两个连忙上来服侍,替她摘了凤冠,脱了袍服,明月去打了一盆热水来,与她洗脚解乏。萧清婉躺了一会儿,便问道:“什么时候了?”青莺说道:“已有四更天了,娘娘今夜着实辛苦了,还是再睡会儿罢。略停一停,天可就要亮了。”
萧清婉也觉神思困乏,她一个有孕之人,熬不得夜,略躺了躺,便即遁入梦乡,黑甜一觉。
隔日再睁眼时,屋里已是莹亮一片,她坐起身来,撩开帷子,只见青莺正坐在脚踏上打瞌睡。青莺听见动静,连忙醒转,起来服侍,又说道:“娘娘昨夜辛苦,今日又没什么事,索性再睡会儿也罢。”萧清婉摇头道:“这已是不早了呢,就起来罢,睡多了夜间又走困。”青莺听了,连忙出去唤人。少顷,宫人鱼贯而入,各自捧了面水、手巾等物,伺候皇后起身。
一时梳洗已毕,下头又来请问道:“早膳摆在何处?”萧清婉道:“就在明间炕上罢,已是不早了,不要再放桌子的折腾了,你去看着,叫她们略摆上几样就是了。”青莺应诺,走去铺排布置。
待用过早膳,萧清婉便在明间坐了,将内侍省送来的账簿册子翻了翻。时逢穆秋兰进来,她头也不抬的问道:“如何,宫里可有什么风声?”穆秋兰回道:“这却没有,苏氏回去之后,只说夜间着了风寒,避居不出。奚官局调拨了在针工局当差的杏儿过去服侍,叫奴婢转告于娘娘。”萧清婉闻言,抬头略想了一回,问道:“这个杏儿,可是前头服侍过梁美人的?”穆秋兰笑道:“娘娘好记性,正是她呢。”萧清婉微笑道:“奚官局倒也乖觉,又把她找来了。也好,她是咱们用过的人,前头梁氏的故事,苏美人也该听过,得她在身边明站着,想必这苏美人是不敢再弄鬼了。”
穆秋兰连声应和,又问道:“娘娘这意思,是要宽恕了苏美人么?”萧清婉这才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这话怎么说?”穆秋兰陪笑道:“以往娘娘的性格,最是雷厉风行的,但凡有把柄在手里,哪还容她过夜呢?这回子把苏氏抓了个人赃俱获,倒是放了她回去,今日也不见发落她,却是何故?可不是娘娘要饶恕她?”
萧清婉浅浅一笑,说道:“穆姑姑跟了本宫两年,这眼界还是不够宽绰啊。”穆秋兰略有些讪讪的,陪笑道:“奴婢见识有限,哪里敢说什么眼界不眼界的,只是求娘娘指点罢了。”萧清婉倒也不瞒她,直言相告道:“现下去御前告发她,不过是扳倒一个美人,又给林家安个内外勾结的罪名。然而她苏氏是个什么东西,要扳倒她,还用得着本宫费这许多手脚么?林家现下已坐着个贪赃枉法的罪名,债多不愁的,再多这一条也不当什么。皇上虽会气恼,到底也不会怎样。弄得不好,说不准还要疑心是本宫设的局呢。如今,不过是要借苏氏的一张嘴罢了。”
穆秋兰听了个一知半解,只听萧清婉又说道:“原本只西北那边的事,本宫也只得七八分把握罢了,还正愁没人扎筏子呢,她倒正好撞上来。这也好,倒是替林家坐实了罪名。”说毕,又勾唇一笑,说道:“这苏氏是皇上为平衡后宫,亲手拉拔起来的人。现下,她出了这等事,皇上的脸色该很好看了。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穆秋兰听到此处,已大致明白,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又不敢回驳皇后的言语,半晌才低声道:“娘娘不怕皇上着恼么?”萧清婉微笑道:“他恼什么?他自己用的人不干净,弄出事来,他倒要恼谁去?何况,他还得用着本宫的母家,再怎么生气也是有限的。朝上的人,又不只有姓萧的,他还能把他们都贬个罄尽不成!”
穆秋兰呐呐的不敢接口,萧清婉将手里的账簿搁在一边,淡淡说道:“这苏氏是个两面三刀、朝秦暮楚的小人,谁与她有些好处,她便投了谁去,再不要指望她有什么忠心。打发人跟太医令交代一声,仔细看着她的胎。待这件事完了,想法子料理了她。”穆秋兰应诺,见皇后再无旁的吩咐,便走去传话不提。
这般过得两日,后宫里一片闲静,再无什么异动,前朝却是一片忙乱。三司虽有意速速了结林霄一案,皇帝却含糊其词,一拖再拖。偏又有人自那证据之中寻出疑点,先是那十万银两不知去处,林霄不肯招认,又没处寻访下落。再来便是那检举揭发来的银两数额,与林霄府中搜出的账簿对不上,中间很错了几万银子。赢烈便以此为由,只叫再查。朝里那明眼的臣子们,已大致看出了端倪,那为林霄说话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又更有人,此时跳了出来,弹劾那在朝为官的萧氏子弟言行不检,生活奢靡等事,两三日间已叫皇帝发落了好几人。
萧鼎仁总理此案,于当前局势,如若惘闻,每日只埋头公事,并不理会其他。眼见这案子就要大事拖小,赢绵却忽从西北返回京城。
这日,萧清婉正在宫中闲坐,看着宫女们熨烫绸缎,打算裁两件丝棉袄与赢缊做冬衣。穆秋兰自外头听了消息回来,走到明间,见屋里人多,不好说话,就侍立在旁,先不言语。
萧清婉看见,便吩咐道:“去后头厨房,看看早间吩咐的粥得了没。若好时,打发人给宸贵妃送一盅过去。留春雨、绛紫两个服侍就是了。”一众宫女答应着,就纷纷退了下去,只留那两个大宫女伺候。
穆秋兰这才上来,忙忙说道:“娘娘,襄亲王回来了!”
萧清婉浅笑道:“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他这一路走得慢,倒叫本宫好等!然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押着个人呢,赶不了路呢。”因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穆秋兰答道:“昨日傍晚,赶着关城门前进的京。因天晚了,不好进宫,先回府邸住下了。今日一早,便进宫面圣了。这会子,正在文渊阁同皇上说话呢。”萧清婉点了点头,又问道:“杏儿那边的消息呢?”穆秋兰道:“才带了句话儿过来,说东西都放好了,苏美人也把那套说辞给背烂了。”
萧清婉浅浅一笑,说道:“差不离,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却说襄亲王赢绵自西北返回京城;进得城时已是黄昏时分;宫门早已下钥;不能进宫面圣,只得暂且回府安歇。
赢绵此去西北;身边并未带内人相随;把王府里一众姬妾丢的甚是凄苦。今闻得王爷归来,一个个莫不雀跃以待,各自打扮妖娆;花枝招展的出门迎接。然而赢绵此番回来;乃是有要务在身,并无空暇理会这些姬妾。自回府,他便在书房安置了;并吩咐管家;不见一切妾侍。倒让这些女人欢喜而来,忿忿而去,空惹了一肚子闲气,只是无可奈何。
那姨娘周氏与赢绵前回纳的侧妃胡细细,也在其内。周氏颇得赢绵宠爱,胡氏是皇帝钦封的侧妃,出身又高了周五儿许多,更不比旁人,才进府时,因她怀着身孕,风头更是一时无两,小产之后才略下去了些。管家敢挡了旁的姬妾,却倒不敢一口回绝这二位,只得说道:“两位如夫人,王爷远道回来,身子乏倦的紧,吩咐了不见人。二位别叫小的作难。”周氏笑道:“不见旁人罢了,难道连我也不见么?还是你躲懒不肯进去通传,明儿见了王爷,看我说不说!”那管家苦脸道:“周姨娘,您这就是为难小的了。王爷有话,莫不小的敢不遵?”
胡细细从旁微笑道:“管家的话,我自然是信的。然而王爷远道而归,一路车马劳顿,身边没个细致人伺候却不好。我知王爷回来,一早就炖下了冰糖燕窝,给王爷解法润燥的。进去放下就走,并不敢聒噪。劳烦管家进去通传一声。”那人见她这般客气,倒不好意思起来,便说道:“夫人哪里话,只是王爷的吩咐,不然小的哪里敢拦?夫人既恁般说,小的再进去问一声便了。”言毕,便进书房去。
周五儿见了这等情形,不禁微有不忿之情,便斜睨着胡细细说道:“这赖升是越发长进了,嘴里的称呼,是连个如字也省了。我倒不知,妹妹这夫人,却是谁封的?就是皇上的圣旨,也只是侧妃罢了。说白了,也不过同我一般,都是个妾而已。这赖升倒会自作主张,妹妹也不知说说他。若是让外头人听了去,岂不笑话?王爷面上也不好看。”胡细细微笑道:“姐姐这话却说错与人听了,那原是管家口里的称呼,又不是我挑唆的。如今是姐姐当家,我若说了,莫不是挑了姐姐的理么?”周五儿碰了这个软钉子,立时柳眉一挑,就要发作。正在此时,赖升却打里头出来,先望着周五儿道:“王爷请周姨娘进去,有话交代。”转而又对胡氏说道:“王爷叫小的捎句话,说如夫人辛苦了,那甜汤叫丫头端进去就是。如夫人小产不久,还该仔细调养,今儿天已晚,请如夫人早些歇下罢。”
周五儿闻言,甚是得意,遂自作主张自胡氏丫头手里抢了燕窝盅过去,又笑道:“妹妹身子娇贵,王爷体恤的紧,妹妹还是回去休息罢,别辜负了王爷的情儿。”说毕,便迈着莲步,扭着腰进去了。
胡细细虽满腹不甘,面上却也不便露出来,又因赢绵有话,也是无奈,只得道谢告辞去了。
出了书房,又过了垂花门,走了一段路,却见前头几个家人匆匆忙忙的往外出。她心中狐疑,便喊住了一人,问道:“这个时候了,忙些什么?”因看他们手里各自抱着被褥等物,不禁又问道:“府里来了什么人么?”那人见是侧妃,连忙打躬作揖,回话道:“王爷打西北带来一位客人,叫安置在园子的东明楼里。”胡细细甚感奇怪,问道:“那楼子久无人住了,又偏僻的很。若是招待客人,府里有的是厢房客房,倒为什么这个时候,又折腾起那旮旯地方来?”那人道:“是王爷的吩咐,小的也不敢多问。”说毕,因怕耽误工夫,又见她并无别话,便告辞去了。
胡氏满腹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且回了住处。
回至房内,她陪嫁丫头绿锁上来脱了衣裳,她便在炕上歪了,一手托腮,细细想着心事。绿锁倒了杯茶递与她,问道:“王爷回来,如夫人倒不大高兴了?今儿还一大早起来,亲自下厨炖燕窝呢。”胡细细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还说什么王爷,去了,连面儿都见不着。一盅燕窝,也白叫人提去了。”绿锁见她口气不好,陪笑道:“如夫人倒是宽心些,想必王爷才回来,一时累了不见人也是有的。”胡细细说道:“若是这样也罢了,那个就进去了呢。”绿锁登时不响了,半日才道:“好歹咱也是皇上亲封的侧妃,王爷想必也不会差了。”胡细细又叹又笑道:“这话不提也罢了,若提起来,没得叫人臊得慌。咱们是因着什么才进来的?说起来,也是没脸。我原也料到他必容不下我腹里的那个孽障,使计打了就打了,只是再不曾想到他竟如此待我!当初若不是我,他能出那牢坑?今日两脚踏住平川路了,倒把这旧账给抛脑后了!”原来这胡细细,才抹平了自己闺中那些丑事,便得陇望蜀起来,又思量着赢绵如今并无正妃,自己出身尚好,又是皇帝亲封。虽则前番自己无礼,然而赢绵亦并非无所求,看在皇帝面上,或能善待自己,待日后生下一男半女,做个正宫也不无可能。
谁知进了襄亲王府,赢绵再不进她房,成亲不上两日,他便启程往西北去了。只剩她一人在府里,倒同那婢女出身的姨娘周氏,势成水火,争斗不休。好容易待他回来,又给自己闭门羹吃。想至此处,当真气结于胸,肝火凑在一处,只是没处发泄。
她吃了一回茶,忽然说道:“王爷回府,椅子尚且未坐热,就着急打发人收拾园子里那个破楼子,说是自外头带来的人要住,也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人。”绿锁说道:“莫不是王爷在西北又或路上,另纳了一房姬妾么?”胡细细摇了摇头,说道:“若是这般,没躲人的道理,早晚是见面的,还能藏一世不成?”绿锁又问道:“还不知王爷此番,为何回京呢。”胡细细亦不知所以,只是低头闷想。
想了一回,终究莫知所之,只得罢了。到了晚间,书房传来消息,赢绵就宿在了书房,那周五儿也并未留宿。胡细细这才心意略缓,吃了饭,自家也睡去了。
隔日,赢绵起了个黑早,收拾齐整,传了轿子往皇宫而去。
其时,皇宫刚开了锁,赢烈也才起身,听得他求见,便在养心殿见了。
赢绵入得殿内,这父子二人行过君臣大礼,赢烈在上头坐着,先不叫他起来,只是问道:“你前回奉旨出京,往西北公干,言说几载方回。如今无招,却为何返京?若非你先有奏报,朕便要疑心你有不臣之心了!”
赢绵忙俯首回道:“此番臣无招返京,并非肆意妄为。而是臣在西北任上,无意间得闻一件旧日秘闻,臣自觉非同小可,甚而危机社稷,不得不报,只得折返京城。”
赢烈听了他这话,甚觉奇怪,遂问道:“什么事这般要紧?你折子里却也不见提的。”一语未休,见他还跪着,便令他起身,又赐了张座椅,命他坐了说话。
赢绵谢过,端正坐了,便说道:“儿臣在任上查知,尚书令林霄曾与罪人赢熙共同谋逆犯上,为他出谋划策,通风报信,筹措银米,只是落后见事态不好,赢熙已成败局,这才背弃了他,转投朝廷。”
赢烈闻言,不怒反问道:“你前回折子里倒也有提此事,只是模模糊糊,说不明白。今回,可是拿着确实证据了?此事非同儿戏,你若无凭据,空口栽赃,即便你是朕的儿子,朕也饶你不得。”
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