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风云(楚河汉界)》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将门风云(楚河汉界)- 第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东进是在跟我争吵时说出来的,记得他当时眼睛血红,声嘶力竭地朝我喊道:“难道你自己没有感情,就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感情吗?!”
  和平从来不说,但他的每个表情,每个行动表达出来的都是这样的狠话。
  为什么他们都异口同声地指责我没感情?不论我爱或是不爱的人。我不知道到底错在哪了。我想,如果有错的话,也是从根上就错了——当初,我就不该讨于恩华当我的老婆。
  说起来,这事全怪我,是我自己主动去找后勤协理员,用一支撸子枪贿赂他,让他给我包办了这件事。是我疯了似的当天就非要结婚,非要进洞房不可。在那之前,讨老婆的事在我脑袋里从来挂不上号。按规定,当时只要是“二七八团干部”就可以讨老婆结婚了。“二七八团干部”是指二十七岁以上,入伍满八年的团以上干部。按说这几个条件我是都够了,但我在这事上就是不觉悟。拿李冶夫的话说,就是我那杆子尿全从枪筒子里撒出去了,根本不往这上动心思。要不是黄振中,我还不知道得懵懂到什么时候才能觉悟呢。
  黄振中那时盯上了肖萍,正忙着向肖萍发动攻势。开始,黄振中怎么发信号肖萍那边也没反应。我就劝黄振中说,我看你还是趁早拉倒吧,人家是北平学生,看不上你哩。
  黄振中说:她是没看仔细,看仔细就能看出好来,就能看上我了。
  我说你小子就这么有把握?
  他说当然了,她们这些学生都喜欢有文化的,这一条在咱们这些二七八团干部里我就占了先。
  我说,就算她能看上你那两年私塾,也看不上你的个儿呀?肖萍可不矮呀,她那个头儿怎么也得我这么高的站在旁边才压得住,你往她旁边一站还不没了?
  黄振中警觉地瞪了我一眼,说你不会是看上肖萍了吧?
  我一下就乐了,我说我能看上她?她哪儿好,瘦得跟个罢园的茄子秧似的。
  黄振中点着头说,我也就顾虑在这一点上。女人胖瘦倒没啥影响,但屁股得大。屁股大的女人才能下崽。
  我问下崽就那么重要?
  黄振中说那当然了,干革命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崽吗!活人是为啥?不就为在世上留点根梢吗!咱整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赶紧种出几个崽把根梢留下,一旦哪天光荣了不就白活一回了吗?!
  黄振中这小子真他妈的厉害,一下就把我给点醒了。我只觉得脑瓜顶上轰隆一响,就像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似的,眼前立刻透亮了。
  过了不久,上级给我们分来一批从山东来的妇救会女干部。组织上的意图很明确,召这批女同志来就是为了解决我们这些“二七八团干部”的个人问题。听了这个消息后,我特地把准备去领人的后勤协理员叫了来。
  协理员一进门,我二话没说先把一支锃新的撸子拍到桌上,问道:这把枪怎么样?
  协理员的眼儿立刻直了,嘴里“啧啧”赞叹着拿起枪,翻过来掉过去地在手上摆弄着,连声说好枪,好枪!
  我说,想要你就拿去。
  协理员愣了一下,不相信地看着我说,团长,这枪……你真舍得给我?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呢,让你拿你就拿着呗!
  听我这么一说协理员反倒把枪放下了,说团长,我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呢?
  我说有啥不对劲儿的?我当团长的就不能送你一把枪?
  协理员脖子伸得长长的看着我,说平白无故你当团长的凭啥送我一把枪?
  我说怎么是平白无故呢?我有事情要求你哩。
  协理员这才乐了,说这就对喽。团长,有啥事?
  我说,你要去师里接人吧?
  协理员说对呀。
  我说,给我挑一个行不?
  协理员说行啊,我巴不得呢!
  我说我可有条件。
  协理员说,啥条件团长你尽管说。
  我说只有一个条件,挑个屁股大的!
  协理员差点笑岔气了,说团……团长,你这是啥标准呀?
  我说我这是扩大革命队伍的标准。你给我挑回来个屁股大的,我就能让她给咱们扩充一个班的八路军战士!
  协理员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跟日本鬼子遭遇上了。就是在那场遭遇战中,我的作战参谋牺牲了。他从红军在陕北改编为八路军的时候就跟着我,虽说是上下级,但处得像自家兄弟似的。记得部队长途跋涉深入敌后那会儿,我俩有一次在一起闲聊。我问他抗战胜利后你最想干啥,他想也没想脱口就说想干媳妇。我知道他家里有个小媳妇,他跟队伍走的头一天,家里急急忙忙让他跟小媳妇合了房,说是要留下个种。但不知为啥那晚竟没留下种。后来,他家里捎信来,说让他无论如何得抽空回去再种一回,但我们却越走越远,再也没回去过。作战参谋是死在我怀里的。临死前,他眼巴巴地看着我说:“团长,我不想死,我还没……留种呢……”说着说着眼睛就定住了,张得大大地望着我。
  协理员带着人回来的时候,我还没从作战参谋牺牲的悲痛中拔出来,整天骑着马在野地里狂奔。协理员跑来找我,追在后面喊着说,他给我挑了个屁股比磨盘还大的女人,让我去看看模样中不中? 我突然勒住马,回头大喝了一声:“看个鸟毛!老子今晚就娶下她,今晚就留下个种!”
  当天晚上,我就和于恩华结了婚。说老实话,那一夜我只顾得做崽了,几乎连于恩华的脸盘子都没看清楚。我没想到做崽竟跟打仗一样的惊心动魄,一样的炮火连天,一样的痛快淋漓。从此,我打仗时便下死力气打仗,休整时便下死力气做崽。
  我喜欢做崽,每次做崽时,我都大呼小叫地发狠。
  我说,于恩华我可播种了啊!
  我说,于恩华我播的可都是好种啊!
  我说,于恩华你至少得给我生出一个班的编制!
  于恩华从来不吭气,总是一完事就躲开我,眼神儿离我远远的。那神情常使我觉得自己是一头畜生,播种播出的好心情顿时一落千丈,我立刻就烦了,就想一辈子也不再搭理这娘们儿了。
  但只要一打仗,只要一从战场上下来,我就忍不住想立刻抓住她做崽,恨不能把身下这块地犁得整个翻过个儿来。
  4
  川川正趴在病床边的沙发上打瞌睡。看得出她很累,眼皮子浮肿,脸色灰暗。还看得出她很忧虑,即使是睡觉的时候,她的眉头也微微皱着。这丫头心事重、内向,像她妈。虽然我不喜欢她妈,但我喜欢这个丫头。
  于恩华生川川那会儿,我在外打仗。等见到川川时,她已经半岁了。我见生了个不带“把儿”的心里就不痛快。我气势汹汹地质问于恩华说,你怎么把“把儿”给我整没了?!
  于恩华白了我一眼说:你的种是挑出来的呀?还能个个带“把儿”!
  我说我周汉的种就是挑出来的,就得个个带“把儿”!
  于恩华说那你爱找谁生找谁生去,我可办不到!
  我一听这娘们儿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不仅不虚心做自我批评,还跟我硬顶硬,就忍不住扬起手,准备结结实实地搂她个大耳瓜子,解解气。
  正在这时,那丫头突然张开嘴“爸、爸、爸”地叫了起来。
  举在半空中的手突然被叫停,我和于恩华都愣在那儿了。
  于恩华说,怪呀,小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先会叫妈妈的,哪有她这样的,怎么教也不会叫妈妈,一张嘴就会叫爸爸了?
  我说她这是叫爸?我怎么听着像“把儿”呢?
  于恩华说“把儿”和“爸”的音儿一样嘛。
  我一听就高兴了,说对呀,“爸”就是“把儿”,“把儿”就是“爸”,“爸”和“把儿”本来就是一回事嘛!我把川川抱起来说:“丫头,再叫个给爸爸听听。”
  川川真就咧开嘴“爸、爸、爸”地叫了起来,叫得我心里这个乐呀,一下就忘了跟于恩华计较有“把儿”没“把儿”这码子事儿了。这丫头从小就懂事,招人疼。
  说真心话,几个孩子里我最疼的就是川川。不疼她我也不会逼她嫁给吴根柱。虽然她当初并不理解我,甚至怨恨我,但我至今也认为我做得对。事实证明,他们两口子不是一直过得挺好吗?
  吴根柱是我看上的,他那时是我的警卫员。
  我这人有个毛病,好骂人,一急眼就控制不住自己,逮着谁骂谁。我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没少挨我骂。这毛病是打仗时落下的。打仗的时候图痛快不约束自己,只要仗打赢了别人也不计较你,两下一凑合这毛病就养成了。后来,一下子没仗可打了,心里憋屈得慌,我就更愿意骂人了。骂惯了,嘴头子上就管不住了。其实,说管不住也是姑息自己。我心里明白,我这也是倚老卖老、假癫不痴。说到底还是在心里头觉着自己是老红军,打过恶仗,立过大功,有骂人的资本。
  赶巧那天我心里不痛快,刚刚下部队走了一圈,看到部队把政治突出得没了边,我问连队的军事训练情况,连队指导员给我介绍了半天政治学习、农副业生产和三支两军工作。我说不要扯那么远嘛,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听听你们军事训练搞得怎么样。指导员说,首长,我们不是战备值班部队,军事训练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我一听就火了,刚想拍桌子骂人,秘书刘希文在后面扯了我一下,我这才冷静下来。只听指导员接下去说道,通过学习毛主席著作,我们全连同志深刻体会到,我们的人民军队不仅是一支战斗队,还应该是生产队、宣传队……临走前,我强压着火气,语气很重地说,你们给我听着,军事训练还是要搞的,我们毕竟是军队,是要上战场打仗的!出来后,刘秘书悄悄告诉我,这个连队是黄振中政委抓的政治挂帅先进典型,连队干部都是通天的人物,让我说话千万小心,别让人家抓住单纯军事观点的把柄。我听后只苦笑了一下,再什么话也没说。
  回到家,吴根柱就把这几天的文件都拿到我面前。我一看上面第一份文件就是那个连队的典型材料,气立刻不打一处来,随手就把材料摔到地上。
  吴根柱眼睛立刻直直地看着我。这小子平时挨我的骂不多,他有个最对我心思的爱好,就是喜欢侍弄地。我这一茬茬的警卫员虽然大多数都是从农村来的,但大多数都不喜欢种地,个个好像都憋着劲要把自己的根从农村拔出来,宁肯晾成城市的萝卜干子,还就吴根柱这小子喜欢这口。当然了,没一个警卫员敢当着我的面说不喜欢种地,说不愿意像个老农似的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侍弄地,但我能看出来。我一眼就看出吴根柱喜欢地,他看园子时的眼神儿不一样,眼珠子贼亮,犁尖似的细细把地从头到尾犁过一遍后,就贪婪地吧叽着嘴巴,情不自禁地搓开手了。当时我就乐了,我说小鬼会种地吗?他说会哩。我说喜欢这活?他咧开嘴巴说喜欢哩!然后手向前指着说,首长那几趟豆角该搭架子了。我说那还不动手等什么!他就欢天喜地地跟着我干起来。其实真要讲种地,院子里那点地还不够吴根柱一个人种呢,但这小子特别懂我心思,就知道我忙虽忙,地是不能不亲自种的,所以无论什么活他都给我留着点,说首长你下部队这两天我把小白菜间了,还剩几垄今天晚饭后干吧?或者说首长我把架子杆准备好了,今天给黄瓜秧搭架子怎么样?就为这,我对吴根柱就有了一种自然的亲近感,所以很少骂他。
  吴根柱说,首长,你……你骂谁?
  我不耐烦地说,骂你!
  他脸憋得红红地说,那,你得把这话收回去!
  我这里正火着呢,他小子还跟我胡搅,我立刻控制不住了,大喊了一声:收个逑!我就操你娘了!
  没想到,还没等我话音落地呢,吴根柱就还了我一句:操你娘!
  我一下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骂了这么多年人了,很少有人敢跟我对骂,个别有几个敢上来叫板的,也都是与我年龄、职务差不多的,从没有一个警卫员敢骂我!反了!我双脚一点,噌地蹦到沙发上,气急败坏地指着吴根柱大叫道:你小子……你他妈的敢骂老子!
  吴根柱骂完显然也傻了。看我气成那样,知道自己反正也没个好了,就干脆豁出去了,梗着脖子说:我就骂了,咋的?!
  我吼道,老子一枪崩了你!你他妈的活腻歪了,敢骂老子?
  吴根柱声音低下来,但仍不服气地说,首长,我本来不敢骂你,可一听你骂我娘就忍不住了。反正……反正谁骂我娘也不行!毛主席也不行!
  我一下就噎在那了,理由充足哇,看不出,这小子还是个孝子呢!这么一想,火气就消了一大半。我说,好小子,你有种!敢跟我周汉对着骂娘的人还真不多呢,你就不怕我给你个处分?
  吴根柱红头涨脸地说,首长,给啥处分我都认了,就是不能骂我娘!
  我突然发现这小子挺对我胃口!耿直,孝顺。我从沙发上跳下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突然问道,你娘还在?
  在。
  你爹呢?
  早不在了。
  兄弟几个?
  四个。
  就靠你娘一个人拉扯?
  嗯。
  吴根柱说他爹死得早,他们哥四个都是娘拉扯大的。娘白天干农活,晚上缝补,好不容易把儿子们拉扯成人了,自己也熬成了个半瞎子。他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孝敬娘,能让娘顿顿吃上白馍。
  我把吴根柱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突然问,吴根柱,你给我当女婿怎么样?
  我?吴根柱嘴巴张得像个瓢。
  我说对,就是你。
  吴根柱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说首长,我可……可不敢……
  我打断他的话说,你小子连我都敢骂,当我女婿有什么不敢的?
  吴根柱说,首长,我骂你不对,你处分我吧,怎么处分我都认。
  我说,你这个人可真怪了,媳妇不要要处分,是不是看不上川川呀。
  吴根柱赶紧说,不是,首长,是我配不上川川。
  我问为啥?
  吴根柱低声说,首长,我是战士,川川是干部,再说,我家在农村,是普通老百姓,家庭条件不好,和首长家没法比。
  我说,吴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