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风云(楚河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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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风云(楚河汉界)-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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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领导,我黄振中能干到今天这个份上,每一步都离不开李政委对我的信任、关心和帮助!我这辈子服气的人不多,但对李冶夫政委,我服!
  部队搞政治挂帅那会儿黄振中最隆兴,干得可冲了,他抓出一个政治建军的先进典型,组织了个写作班子成年蹲在连队写材料。根据形势变化的需要,变个角度就整出一个典型材料,经常上报纸、上广播,搞得名声很大。结果他这个人很快就被总部方面盯上了。大家看当时那架势都议论说,看吧,黄振中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干到总部去。但真到了总部来商量调人的时候,李冶夫却把黄振中攥在手心里,怎么商量也不肯放人。事后为了让黄振中继续安心在军区部队干,李冶夫还给黄振中提了一职。大家这下都看出来了,李冶夫是真的重用黄振中,舍不得放黄振中走呢。后来,李冶夫调到总部时,大家都以为他当时就能把黄振中带走,但却没见动静。大家又猜测等李冶夫在总部那边稳定下来后,立刻就会调黄振中去。果然,后来总部曾几次动议调黄振中,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却都落空了。
  有一次我到北京开会顺便去看望李冶夫,李冶夫刚好出去了,秘书让我在会客室等一等,我就与一个也在等李冶夫的人攀谈起来。他说你就是周汉呀,早就听说了一直没见过,李冶夫对你评价不错呀。我哈哈大笑,说李政委对我评价历来不怎么样,你是不是搞错了,说的是黄振中吧?他说没错没错,就是周汉嘛。黄振中我也知道,李冶夫对他的印象……怎么说呢?看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这才压低嗓音凑近我说,开始我们也不知道李冶夫对黄振中是个什么态度,好几次提议要把黄振中调来,但都被他给压下去了。为什么?我吃惊地问。那人说,他也不说明理由,只扔下一句话:此人可用,但不可重用。你想……
  我当时脑袋就像被灌进水了一样,啥也想不了了。
  你再好好想想吧。黄振中说,我已经决定了。说罢,咳嗽着走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默默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翻腾起许多的感慨。黄振中的背向前佝偻着,使本来就矮小的身躯显得格外苍老、羸弱。我理解黄振中此时的心情。这场事故对他的确是一次致命的打击。那个典型是他亲手抓起来的,是他政治工作的主要建树,是他事业的一个标高。但那发炸膛的炮弹却顷刻间就毁掉了他多年的心血。最可怕的是,当硝烟散尽之后,他突然醒悟过来了,突然发现自己用多年努力构筑起来的并不是一座丰碑,而只是个毫无存在价值的虚华的牌匾!对我们这些视事业为生命的老家伙来说,这样的打击实在是过于沉重了。我始终认为黄振中并非死于肺癌。其实,当那发炮弹在炮膛中炸响之时,黄振中的生命就注定完结了。
  李冶夫在得知这件事后,只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事故发生之后不久,一辈子没抽过烟的黄振中就被查出患了晚期肺癌。黄振中垂危的时候我去看他。当我告诉他李冶夫让我代为问候他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就亮了一下。当时他说话已经很困难了,但他的嘴还是费劲地嚅动着。守在旁边的肖萍就俯在他身上,听一句转告我一句。他说,他这辈子最幸运的是两件事,第一是碰上了一个好领导,第二是找到了一个好老婆。肖萍在转述第二句话时忍不住哭了。
  她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她。我只觉得嗓子眼儿一下子就堵住了,像有什么东西似的直往上顶似的,顶得我喉头涩涩地难受。我怕控制不了自己,抬屁股就走了,连个招呼都没跟肖萍打。
  那是我和黄振中最后一次见面。
  那也是我和肖萍最后一次见面。
  5
  死了几个?我的声调都变了。
  七个。电话那边报告说,死了七个,伤了五个,一共伤亡十二个人。连长当场死亡,指导员……
  混蛋!我朝着话筒大喊了一声,就把电话摔了。
  我和黄振中赶到现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那门炸了膛的迫击炮阴森森地蹲在月亮地里,不怀好意地等待着我们。我简单地看了一遍,发现整个炮筒都炸飞了,这说明炮弹是在炮膛里爆炸的。但这枚炮弹为什么没有打出去呢,我冷峻地扫视着陪同在旁边的那些指挥员们,他们似乎个个都在回避着我的目光。
  我明白,他们都和我一样知道这是操作失误造成的,都和我一样明白这是装炮弹时只顾了抢速度,把炮弹别在炮膛里炸了。但他们谁也不敢说。
  我恶狠狠地瞥了黄振中一眼,真恨不得毙了他个狗日的。就是他非要搞什么迫击炮速射研究,结果弄出来这么大的事。死了七个人,七个呀,加上受伤的五个人就是整整一个班!当初提方案时我就不同意。我说胡闹,训练教程上怎么规定的就怎么练嘛,炮兵的任务是给我打准,不是给我打速度!但除了我,党委其他人都表了态,同意炮团进行这方面的研究。我知道他们是碍着黄振中,因为这件事是黄振中一手抓的,别人一听说他准备让那个政治建军的典型连队来搞,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不管,我说那我保留意见!结果少数服从多数,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事后想想,我没能阻止这件事,也是负有责任的。迫击炮速射这种设想本身就存在问题,他们的基本想法是争取在极短时间内连续发射三发炮弹,利用抛物线的不同达到三发炮弹同时落地的效果,以增强迫击炮的杀伤力。黄振中可以不懂,他是政工干部,但我这个军事干部应该想到不严格按照条例的要求操炮是很危险的。黄振中的意图很明显,当时部队正在拨乱反正,不再只搞虚假的形式的东西,也开始重视抓军事训练了。他那个一直靠总结新经验、出新思想的典型,在军事训练方面显然不如其他连队。黄振中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多年培养的典型垮下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的政治工作成果被否定。所以,他急于让这个连队搞出点实实在在的军事成果,来证实他抓的不是一个只会学理论讲空话的典型,来肯定他在政治工作方面的建树。但是他太急功近利了,把这样一个课题交给军事技术基础并不好的连队来搞,无疑成倍地增加了风险。
  炮团团长!我大喝了一声。
  到!
  当时团领导谁在现场?
  报告司令员,参谋长在现场。
  参谋长!
  到!一个魁伟的大块头站了出来。
  我冷冷地逼视着他,逼视着他手臂上那块十分刺眼的绷带。你是干什么吃的?我厉声道。
  报告司令员,我是炮团参……
  我问你他妈的是干什么吃的?!
  ……
  你知道实弹射击为什么要求团领导必须在现场吗?就是为了保证射击的绝对安全!告诉我,你当时站在哪个位置?
  掩体右面那个位置。
  你应该站在这!只有这个位置才能观察到所有炮位!当然了,如果你当时站在这个位置,恐怕你现在就不会站在我面前了。我突然喊道,但是你至少没失职!至少是牺牲在自己的岗位上了!
  说完这句话我掉头就走。黄振中自始至终灰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当天晚上,我又把刘希文痛骂了一顿。机关派刘希文带工作组负责事故调查工作,刘希文临走前想到我这里讨点口风。我也正想嘱咐他两句。但他一句话就把我惹恼了。他说他已经把所有申请和审批迫击炮速射研究的文件都找来看了一遍,从文件上看,我们这一级党委是没有责任的。我们都是严格按照审批程序逐级往上打报告申请,并且是在上面逐级批示表示同意后才开始进行的……
  我一听就火了,我说刘希文你现在好赖也是个领导干部了,怎么脑袋越来越不转个儿了?让你查事故你就这么给我查?还没等怎么样呢,就先把责任追查到上级部门去了?你马上给我通知机要部门,命令他们立刻把下面所有有关迫击炮速射的文件都收上来,特别是那些批件,要全部封存,任何人不许调阅查看!
  刘希文走到门口又停下了,吭哧了半天才把他最想问的那句话说出了口。刘希文说,如果……这件事……牵涉到黄政委,首长的意见是……
  我立刻就把他堵回去了。我说,这件事怎么能牵涉到黄政委呢?黄政委又不管军事训练?你不要总搞上挂下连那一套嘛。认真调查,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哪一级出的事就由哪一级负责任!
  刘希文这才踏踏实实地走了。我相信他能听懂我的话,会按我的意思去做的。这小子脑瓜快得很,见我把往上面推责任这条路封住了,就以为我肯定是憋着劲儿想借这件事整黄振中一下。其实我何尝不想治治黄振中。从个人角度,我巴不得找个茬子把他扒拉掉,省得他成天别得我心烦。但这事得从大局考虑。他毕竟是政治委员,是党委书记,把他牵进去也就把我们这一级党委都牵进去了。部队最怕的就是指挥机构失去威信,一旦指挥机构失去了威信整个部队的军心就会动摇,士气就会受到影响,战斗力就会受到损害。毕竟受党教育这么多年了,一切从大局出发不惜牺牲个人以服从全局的观念早已如同血液一样融入我的生命之中了。我怎么可能为了私愤而损害党委在全区部队心目中的形象呢?
  黄振中是在事故调查即将结束的时候与我谈的那次话。他当时不停地咳嗽,脸色发灰,很憔悴的样子,但脸上仍旧是一副不露声色的表情。
  他问我,老周,调查快结束了吧?
  我说基本结束了,正在形成材料。调查组没向你汇报吗?
  汇报了,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停了一会儿,他说,我看把责任完全推在团一级党委身上恐怕不太妥当。
  我心里这个气呀,心想你他妈的还来劲儿了。嘴上不快地说,总不能让我们这级党委来承担责任吧?
  当然不能。他很坚决地说。
  那你想怎么办?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说,死了这么多人,总得有人来承担责任吧?推到上面不行,推给下面也不行,我们自己又不能揽过来,那你说该怎么办?
  黄振中用异样的目光看了我半天才说,这些我都想过了,最合适的办法只有一个:由个人承担责任。
  个人?我几乎歇斯底里地冲他喊起来,你难道想把责任推到那些死了的官兵头上,你难道想让他们为自己的死负责吗!
  不!黄振中看定我,操着他特有的那种音量不大但底气很足的嗓门道,我是说应该由我来负这个责任!说罢,他把早已写好的一份材料推到我面前。
  这是一份检查。黄振中在这份检查里把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他说是自己一意孤行不顾党委一班人的反对,坚持要搞这项研究。鉴于因此出现重大人员伤亡的严重后果,他恳请上级对自己给予行政处分。
  看完黄振中的检查,我沉默了很久。说实在的,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把责任揽过去。我说,老黄,你这是何必呢?刘希文他们不是已经……
  他边咳嗽边用手势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咳了好一阵,他才缓过来说,老周呀,你的用意我明白。这些天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一直在考虑如何才能把这个问题处理好。说老实话,开始我以为你至少也得抓住我的小辫子狠狠揪一阵,看来是我小气了。我没想到你能完全从大局出发,从部队的整体利益考虑来处理问题。按说,你把工作做到这个份上,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我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总觉得这里面缺了点什么。
  前天我找炮团参谋长谈了一次话,我知道调查组已经把他定为主要责任人了,他自己也知道。我以为他会怨恨我,我想听听他的真实声音。但是没有,他居然一点怨恨也没有。他只给我讲他那些兵有多么好,讲爆炸后他搂着一个齐根断了胳膊的兵,拼命想用土捂住那个呼呼流血的伤口。直到那个兵死在他的怀里,他才发现那个兵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他才发现前方树梢上挂着一只胳膊。他把那只胳膊够下来放进这个兵的怀里后,这个兵才闭上了眼睛。那么高大的一个汉子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娘们儿似的。他一遍遍地对我说,政委,我对不起他们,我请求组织上给我处分,给我什么处分我都认,把我枪毙了都不冤!
  你知道那一刻我想起了谁?黄振中突然问我。
  谁?
  油娃子。
  我心中一震。
  我想起了油娃子那句话:黄振中,来世我登天入地也要挖出你的心看看,看你那个腔子里装的是不是驴粪蛋蛋!
  我惊愕地望着黄振中,他脸上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不动声色的表情。但我发现他的脸面上有根筋在抽动,使绷得紧紧的脸皮显得很难看。

 ·16·


 
 马晓丽 著


第十六章
  1
  省外贸公司的小赵突然来找黄妮娜,一见面就涨红着脸急切地问,黄……黄姐,你没拷贝我计算机里的资料吧?
  黄妮娜愣了愣,反问道,我拷贝资料干什么?我又不做买卖,没有用。
  小赵松了一口气说,我想也不会是你。不是就好。
  怎么回事?黄妮娜心虚地问。
  小赵说,公司这次去北京与MG公司谈判进展得很不顺利,副总经理打电话回来说情况好像不大对头,本来这个项目我们去美国时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这次到北京双方最后确认一下就可以签合同了,但对方却突然在关键问题上提出了异议,他们似乎掌握着我们公司的很多情况,在一些具体问题上步步紧逼,搞得我们很是被动。据说MG公司目前正在与另一家出价更低的公司接洽,他们这样做大概是想逼我们省外贸出局。副总说,他怀疑我们公司的谈判资料已经泄露出去了,让先在公司内部查一查,如确信已经泄露就立刻报案……
  黄妮娜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立刻天旋地转起来。
  哎,黄姐,你怎么了?见黄妮娜脸色煞白,全身颤抖,小赵焦急地问。
  没……没事,我今天拉肚子了,好像要……要虚脱。黄妮娜说。
  那我扶你上床躺下吧。把黄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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