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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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痛史-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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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使刘泽清有一点对明朝的忠心,他能派兵留下来,扬州守卫会顿然改观。 
  四月十八日,清豫亲王多铎本人率主力赶到,后续部队陆续赶到,渐集十五万大军于扬州城下。 
  当清军主力未完成最后的集结之时,明将刘肇基劝史可法乘清兵不备,派兵出城背城冒死一战。 
  史可法本人并不知兵略,推辞说:“锐气不可轻试,且养全锋以待其毙。”如此,坐失千载良机。 
  扬州旧城西门一带地势低下,城外有高丘耸然,俯瞰城中,最难守御。史可法凭一腔对大明朝的忠心,主动担当此地防守。 
  城外高地之上,乃明朝阁臣李春芳家族墓地,其上长满高树灌木。兵将们劝史可法派人烧掉树木,以免清军在那里藏兵架炮。史可法却表现极其迂腐,认为此举踩毁功臣坟茔,不听。 
  如此一来,后患重重。 
  由于清军用于攻城的大炮还未运到,他们没有即刻贸然攻城。 
  多铎多次派人持书劝降,最多时一天来使五人,皆为史可法所拒,焚书逐使,坚决不降。 
  深知扬州必陷,史可法已持殉节之心,他召来跟随他多年的副将史德威入室,想以他为嗣,托以后事。 
  史德威力辞:“相公为国杀身,我义当从死,何敢偷生!” 
  史可法向史德威下拜:“我为国亡,希望你为我而存身,善养我母!” 
  无奈,史德威泣拜受命。 
  史可法写五封遗书,一上其母,一致夫人,一致叔父兄弟,一付史德威(证明他入嗣史可法),一书致清朝多铎,并嘱咐史德威说:“我死之后,当葬我于太祖皇帝之侧。如不能,则葬于梅花岭。” 
  史可法给多铎的遗书很简单,寥寥数语,估计是想让对方手下留情,不要伤害百姓: 
  “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负国之臣,不可言忠。身死封疆,实有余恨。得以骸骨,归钟山之侧,求太祖高皇帝鉴此心,于愿足矣!” 
  四月二十一日,史可法写给母亲、夫人的遗笔,最显大英雄苍凉心态: 
  北兵于十八日围扬城,至今尚未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来。(可)法早晚必死,不知夫人肯随我去否?如今世界,生亦无益,不如早早决断也。太太(母亲)苦恼,须托四太爷、大爷、三哥(叔父、叔伯兄等)大家照管。岹儿好歹随他罢了。书至此,肝肠寸断矣。 
  这一天,甘肃镇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岐凤率四千多人“入援”。但此二人来入扬州,非是矢志援救,而是见风改意,想拥劫史可法投降清军以求富贵。 
  晚间,二人入大营见史可法,劝他一起投降清军,遭史可法怒斥:“扬州乃我应死之地,汝二人欲富贵,可自图之!” 
  这两个败类见计不成,便于当夜二鼓斩关拔营而去,临行,他们还引诱护饷的几支明军一起出城降清。 
  二十四日,清军的红夷大炮自泗州运来,试放一炮,直飞扬州府堂,落地轰然,扬州满城军民惶怖。 
  自此,清军围攻益急。 
  二十五日,清军蚁附,密密麻麻,展开猛攻。史可法下令开炮,轰死数百清军。 
  多铎大怒,亲督劲卒,下令用巨炮猛轰。在史可法感召下,守城明军血战,杀掉不少进攻清军,城下叠尸如累丘。 
  清军奋不顾死,踩着积与城平的尸体,先有二卒登城,守兵心散溃败,清朝大军最终蜂拥而上。 
  扬州告陷。 
  见大事已去,史可法让副总兵庄子固把自己杀掉,后者不忍下手。 
  史可法抽出刀来,欲自刎殉节。 
  庄子固与另外一个参将抢持,刃下不深,血溅官服。 
  史可法无奈,唤史德威把自己杀掉。史德威不忍。 
  众人拥史可法从城楼往跑,想借清军没有完全占领全城之际,趁乱自小东门出城。 
  行至东门时,一行人发现那里已经有大量清兵涌入。正想折返,被清军发现,矢箭如雨,从行史可法的庄子固等人当时即中箭身亡。 
  史可法厉声问史德威:“攻城主将为谁?” 
  史德威:“豫亲王多铎。” 
  于是,史可法大声唤喝:“我史督师也!” 
  正在杀斗的清兵非常骇愕。要知道,一般来讲,身陷绝地的敌军高级官员,往往避匿,极少有人会出来自暴身份。   
  欲向江南争半壁(29)   
  清兵中一个汉人张鹰富贵心切,立刻冲上来,抡刀砍死砍伤充当卫士的明兵数人,生擒史可法,把他押往南楼城上见豫亲王多铎。 
  多铎没见过史可法,就唤先前被抓投降的史可法幕僚杨遇蕃来辨认真伪。 
  杨遇蕃一见史可法,立刻向多铎点头,表示是史可法真身。 
  史可法轻蔑一笑:“我主动报名被擒,是想落个明白死,绝对不是假冒!” 
  多铎肃然起敬,待以宾礼,对史可法好言道: 
  “我们多次以书信招先生归清,先生一直不从。如今您已竭力报国,做到了一个臣子的责任,不能说是有负明国。如肯为我大清收拾江南,当以大官相酬!” 
  史可法闻言而怒:“我为朝廷大臣,岂肯偷生苟活,为万世罪人!我头可断,身不可辱,只愿速死,从先帝于地下!” 
  多铎劝诱:“史先生不见洪承畴吗?如降,必有大富贵!” 
  史可法:“洪承畴受先帝厚恩,不能以死报之,真畜生不如!我怎能学他。” 
  一直站在旁边屏声不吭气的降官杨遇蕃低声劝史可法,让他主动降清,以全一城百姓。 
  史可法高声叱骂:“你父亲只是一名校官,先前还能为国死节,况我大明阁臣,安能降敌!” 
  多铎怒起,快步向前,抽刀对史可法做欲砍状。 
  史可法迎立而前,伸颈迎白刃,高声道:“来,来,给我一个好死!”声色更壮。 
  多铎乃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见此情景竟也连退数步,大叫:“好男子!好男子!” 
  他上前复劝,史可法背过身,默无一语。 
  多铎高言:“你既为忠臣,我当杀你,以成全你的名节!” 
  史可法脸色凛然,厉声道: 
  “城亡我亡,我意已决,把我碎尸万段,我甘之如饴。但扬州百万生民,不可杀戮!” 
  数名清军中的汉将汉兵冲上,枪挑刀砍,杀掉了史可法大英雄。 
  为了在主子面前显示忠勇,这几个人杀掉史可法后仍不住手。血雾腾腾中,他们把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大英雄肢解碎剁,变成一堆尸块。 
  豫亲王多铎脸色渐趋阴沉,呆立片刻,他下令清军对扬州屠城。 
  扬州城,本来人口只有三四十万人左右。清军过长江后,对百姓残杀屠害,造成沿江一带幸存的百姓一路奔逃,不少人趋向扬州。当时,扬州城已经戒严,外来人民稽首长嚎,在城外哀求开门相纳。史可法不忍,令军士开门收纳。这样一来,使得扬州城内人数多达八十多万。 
  多铎一令,八十万人顿成鬼魂! 
  史德威本人被俘,自称受史可法之命为其后嗣。多铎派人对他百刑俱加。为查明真假,他又派许定国验看。最终,得知史德威不是别将假冒,就下令将他释放。 
  此时,距史可法死日已过了十二天。 
  扬州经十日大屠,处处皆是尸山血海,天气蒸热,尸腐不可辨别。 
  无奈,一年之后,史德威只能在梅花岭为史可法建一衣冠冢。 
  清军占领南京后,并无对史可法母妻下手。三年后,有盐城汉人起义,打着史可法名号。清政府很紧张,立刻拘押史可法家属。 
  幸亏有一名当年杀掉史可法的清军汉将稍有心肝,他出面说:“当年攻克扬州,我为前锋,得豫亲王令,亲手杀掉史可法。今日之人,必定是假冒其名姓,何必为此拘其母妻!” 
  由此,清廷下令释放史可法家属。 
  史家之中,史可法有一堂弟史可程,降附清廷,优游林下四十年,晚年还与顾亭林等人诗文唱和,但他从未有一诗一字言及他凛然捐躯的堂兄,可谓是斯文败类! 
  扬州失陷后,刘肇基将军及四百军卒巷战至死;李应魁、何刚、楼云、江云龙、李大忠等二百多文武将吏,或搏斗而死,或自杀殉国,勃勃不屈。特别可称的是,马士英先前派到高杰余部接收兵权的心腹,扬州总督卫胤文,也能一死殉国,坚拒清军招降。他在城上指挥作战,血战到最后一刻。 
  由于扬州人民的殊死反抗,使得清朝王爷多铎大起杀心,下令屠城十天,总共杀掉八十万人。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扬州十日”大屠杀。 
  不可否认的是,史可法本人无将相经营之才,无论是策立问题、高杰身后军队处置问题、扬州城守问题,他均犯下严重错误。所以,弘光朝灭亡之速,史可法不无责任。 
  扬州军民可歌可泣,江北的明朝军队却十足怯懦如羊。高杰部下李本深、李成栋等人,还有广昌伯刘良佐,东平侯刘泽清,均望风而降。 
  据《清世祖实录》记载,扬州破后,共有二十四万明军缴械投降,其中总兵二十三人,副总兵四十七人。殊为奇怪的是,这些不战即降的军头松包蛋,他们剃头换装之后,为清朝打起仗来,顿时如同换了人一样,勇猛无比,纷纷成为清朝平定江南、两广地区的得力干将。 
  铁蹄密麻震天地。南京,已经处于颤抖之中。 
  忽喇喇华厦一时倾 
  ——弘光朝廷的覆灭 
  扬州已失,按常人的想像,南京城内,弘光帝、马士英应该急如锅上蚁吧? 
  答案是否定的。 
  弘光帝终日与梨园子弟酣饮长歌,切磋台上和床上的“技艺”。马士英仍旧沉浸在击败左良玉军、运筹帷幄的良好感觉之中。对他们来讲,长江天险,不仅仅是地理凭据,也是他们醉生梦死的心理凭依。他们酣恬于如此自欺欺人的状态中——赤壁之战,孙刘联军三万可敌曹操数十万;淝水之战,八千东晋健儿击败苻坚百万兵。   
  欲向江南争半壁(30)   
  在他们心中,长江天险,说不定正是南明大翻盘转危为安的转折点。 
  这种天真的想法,不仅仅是对历史的误读,也是对弘光朝廷自己的误读。 
  相比三国时代的孙氏政权及东晋时期的司马氏政权,弘光小朝廷没有任何同仇敌忾之心,朝无正人,君臣贪淫,不可能负起大明中兴的历史重任。弘光帝本是昏庸之主,对于国家大事麻木不仁,天天热衷于修宫造殿和渔色听曲。 
  以半壁衰残之江山,这位肥爷弘光帝继位后,短短数月竟然在南京督营兴宁宫和慈禧殿两大建筑,然后,他安居思色,派宦者外出,四处为他选取“淑女”,并弄来成吨的麻雀和癞蛤蟆到宫中,不顾恶臭,撷取雀脑和蟾酥,配制春药,而后就专心致志地与小宦们趴在地上斗蛐蛐,以致得到“蛤蟆天子”和“蟋蟀皇帝”的绰号。 
  除此以外,还有个道士袁本盈,进献一个春药方子,制作极其麻烦。 
  据说,弘光帝吃后,每每欲望大增,祸害死不少年幼的宫女。 
  一旦有人进谏,就被这位皇帝一句反驳住: 
  “天下有老马(马士英)在,我又何虑!” 
  马士英庸常之人,胸无大略,终日气骄腹满,贪黩自谋,信用阮大铖,卖官鬻爵,敲刻江南。所以,时人在长安门上写下一副对联,把马、阮二人讽刺得一步到位: 
  弘主沉醉未醒,全凭马上胡诌;羽公凯歌以休,且听阮中曲变。 
  如此君臣如此事,难怪以江南之广、财粮之富,最终弄得士气不振,人心解体。 
  面对强敌逼境,弘光君臣还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政事”:追尊被朱棣篡位后下落不明的建文帝为“惠宗让皇帝”,追尊被明英宗废死的景泰帝为“代宗景皇帝”,追尊弘光帝的老子福王为“恭皇帝”;搜集北京殉难大臣人名,为这些人追谥;起用阉党杨维垣为列入“逆案”的阉党平反;大铸“弘光通宝”……以不堪旦夕之国家,徒兴不急之虚务,让后人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下,不亡何待! 
  四月二十六日,扬州失守。过了三天,马士英才召集大臣在宫内议讨防御之事。 
  由于意见不和,马士英与姚思孝等人在殿上大打出手。大臣之间你踹我一脚,我掴你一掌,好不热闹。 
  一直对国事不发一言的弘光帝,忽然大喝一声:“住手!” 
  众臣凛然,终于等到了皇帝表示意见的时刻。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大婚要紧,争吵什么!” 
  弘光帝这个“包袱”一抖,大出众臣意料。 
  于是,马士英等人加紧替他甄选秀女近二百人,最终挑出三个送入宫内。三个淑女中,其中有一个还是阮大铖的“私货”——阮大铖的亲侄女。 
  皇帝忙、太监更忙,宫内四处索求猫眼、祖母绿以及上好珍珠,仅皇后礼冠一顶开支就达四万多两白银,小朝廷几天内采办货物花去数百万两白银。 
  五月初九,夜间大雾弥漫,清兵在瓜洲一带江面上纵放无数临时编束的门板、桌椅和土排,上面点燃灯烛,然后大放号炮,无数飘浮物乘流而下。 
  明军以为是清军渡江,大放火炮箭矢,浪费无数弹药。 
  在江岸京口(今江苏丹徒)一带负责江防的明将郑鸿逵当天过生日,张灯大宴,并无任何准备。 
  转天早晨,清军中明朝降将张天禄等人仅仅数百先锋军,乘乱上岸,在高岗处打鼓吹号。还没有见到清军的人影,吓得郑鸿逵魂飞魄散,未做任何抵抗,打马先逃。主将本人跑掉,余众几万大军悉遁。 
  接下去,镇江告陷,门户大开,清军主力陆续顺利过江,长江天险,一蹴而过。 
  弘光帝在宫中,得知清军渡江消息,首先做的第一件“大事”,是下旨送还在宫中刚刚开苞不久的三个淑女归于母家。然后,他才召“诸葛亮”马士英议事。 
  马士英此时一反常态,再无平日的神气活现。他唉声叹气,坐了半天,才用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字,然后告退。 
  弘光帝拿起那个大字,一看,气极而苦笑,原来上面写着:逃! 
  弘光帝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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