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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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痛史-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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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余缅兵见势不妙,退入密林之中,一夜之间逃得精光。 
  明军休整后,渡过锡波江,逼临缅甸土王的都城亚哇。 
  缅方惊恐,再不敢野战,秉城拒守。 
  由于皇帝在缅人手中,李定国、白文选不敢轻易造次,只能派人送话给永历帝,希望皇帝发敕令。 
  永历帝已成瓮中之鳖,根本无法与明军联系上。 
  相持数日后,明军在江上搭浮桥准备进攻,复被缅军砍断。 
  由于缺粮多病,明军不能久侯,最终失望而去。 
  此次迎帝军事行动,无果而终。当时的白文选所部明军,其实与永历帝驻地仅六七十里。 
  三月间,出于义愤,沐天波和王启隆的几个家人密谋,准备斩杀马吉翔等人,劫皇太子出缅甸以图光复。 
  事泄,马吉翔派手下锦衣卫人员把几个参与策划的人都抓起来,以石击之而死(他们手中没有武器杀人)。 
  五月二十三日,缅甸内部发生政变。土王的弟弟弑掉兄长,自立为王。 
  这场小型的宫廷政变,起因其实也源自永历帝。 
  自永历帝入缅后,南明军数次深入,缅甸兵民相抗,缅人死者几半。不少“大臣”责怨土王说:“正是因为国王迎接皇帝至国内,招致兵祸!” 
  土王不服气,反责大臣:“我迎帝不迎贼。明朝兵贼杀扰地方,不是皇帝的错。” 
  上下猜忌之下,土王的弟弟乘隙而起,联合众臣,把国王哥哥绑在藤椅上,扔入江中淹死,自立为王。 
  杀掉兄长自立后,缅甸新土王派人见永历朝臣,勒索“贺金”,以“庆祝”新王登位。 
  永历帝身边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当贺礼,又觉得这个新国王得位不正,只得装聋作哑,不予理睬。 
  懵懂之中,永历君臣并不知道他们大难将临。 
  吴三桂留镇云南后,已有在当地做“云南王”的打算,正是他的不断恳请,才使得北京清廷下决心把永历帝捉到手。 
  本来,永历帝窜入缅甸穷荒僻远之地,清廷已经认定他是不可能复燃的死灰,准备放弃征剿。 
  吴三桂不依不饶,急忙呈上《三患二难》之疏,非要清廷擒拿永历帝,杀之而后快。所谓“三患”,吴三桂详述如下: 
  “ 夫永历在缅,而伪王李定国、白文选、伪公侯贺九仪、祁三升等分驻三宣六慰、孟艮一带,藉永历以惑众心,倘不乘此天威震赫之时,大举入缅,以尽根株,万一此辈立定脚跟,整败亡之众,窥我边防,奋思一逞。比及大兵到时,彼已退藏,兵撤复至,迭扰无休,此其患在门户也。 
  土司反复无定,惟利是趋。有(如)我兵不动,逆党假永庆以号召内外诸蛮,饵以高爵重禄,万一如前日沅江之事,一被煽动,遍地烽起,此其患在肘腋也。 
  投诚官兵,虽已次第安插,然革面恐未革心,永历在缅,于中岂无系念?万一边关有警,若辈生心,此其患在腠理也。〃 
  所为“二难”,吴三桂详尽说明: 
  “今滇中兵马云集,粮草问之民间,无论各省银两起解愆期,难以接济,有银到滇,召买不一而足。民室苦于悬磬,市中米价巨增,公私交困,措饷之难如此也。凡召买粮草,民间须搬运交纳。如此,年年纳,岁岁输,将民力尽用(于)官粮,耕作半荒于南亩,人无生趣,势必逃亡,培养之难又如此也”。 
  所以,吴三桂得出结论: 
  〃臣彻底打算,惟有及时进兵,早收全局,诚使外孽一净,则边境无伺隙之患,土司无惶惑之端,降人无观望之志,地方稍得苏息,民力稍可宽舒,一举而数利存焉。窃谓救时之方,计在于此。谓臣言可采,敕行臣等尊奉行事。〃 
  清廷下定决心后,拨银数百万两,指派内大臣爱星阿率一只八旗劲旅,亲赴云南,配合吴三桂进军,以图全力剿灭西南一带的南明残余势力。 
  缅甸新土王正气愤从永历帝那里得不到贺礼,同时接到吴三桂等人发来的恐赫信(先前洪承畴已经给土王的哥哥发过类似书札,表达过“留匿一人累及全土”的恫吓)。 
  谁势力大就投靠谁。没过多久,缅甸土王与其大臣便决定对永历帝一行下手。 
  土王先派人通知永历帝:“贼众已退,缅土获安,请天朝大臣过河,饮咒水明誓。” 
  沐天波认为缅人不可信,主张不要前去。 
  马吉翔、李国泰死催,认为缅甸人敬鬼重誓,吃了咒水之后,大家都可保长久平安。 
  1661年七月十九日,永历帝属下大臣尽数而出,渡河前往者梗,参加盟誓仪式。 
  永历“行宫”内,只有总兵邓凯和十几个老弱残兵“保卫”病病恹恹的皇上。邓凯命大,主要是他的腿被马吉翔打成残废,行动不便,故而得留。 
  众大臣刚到盟誓地点,就被三千缅兵团团围住。三十个人负责绑扎一人,并不多说,当时就把大臣们按地砍头。 
  马吉翔、王维恭、李国泰等二十三位大臣以及随从数十个皆被杀害。   
  弓弦一铰送君王(7)   
  本来缅王不想杀沐天波,派人把他驾出(主要想把这位沐爷和永历帝一起送给清朝报功)。这位沐爷夺刀而起,击杀缅兵数人,最后为乱兵所杀。 
  随从的锦衣卫官员有几个人“漏网”,窜逃回岸边“行宫”中告变。 
  永历帝闻报惊悸,想自缢解脱,被总兵邓凯阻止:“皇上若去,太后谁管!”由此,永历帝才取消自杀念头。 
  缅兵杀完大臣随员后,冲着岸边永历帝行营跑来,蜂拥而入,翻箱捣柜,把南明朝臣所剩物品洗劫一空。 
  先前侥幸逃出藏入永历帝床下的几个明朝随员,也被搜出,当场杀死在永历帝面前。 
  慌乱惊惧下,永历帝两个嫔妃及诸臣妻女皆自缢于树间,情状极惨,“累累如瓜果然”(邓凯《也是录》)。 
  缅兵把永历帝、太后、皇后、皇太子等二十五人驱赶至一个小屋子当中囚禁,派兵严加看护。 
  当时的南明暂住地一片惨状,遍地横尸,树挂悬尸,一幅人间地狱图。 
  不久,缅兵把永历帝等人驱至沐天波原住所关押。南明大臣皆死,惟余一般的家属、仆役、宦者三百四十余人,皆拥挤在一个竹楼内,哭声震天。 
  隔了两天,永历帝才被允许返回原来的“行宫”。 
  地上血迹犹在,屋中财物全无。 
  二十五日这天,缅甸土王派人送来一些银物,假意问候,并解释杀人原因:“我乃小邦王子,实无伤犯诸臣之意。只因天朝各营兵屡入缅境杀害民众,众怨难犯,相互约结,杀害大臣们以为报复,希望皇帝对我小邦不要怀恨!” 
  惊悸复得病,永历帝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向缅甸土王的使者微颔示意。 
  不久,营内又发传梁病,幸存人员死伤大半。剩下的人出走,缅人不加阻止,往往到半路拦截,抢劫财物后,均杀之不留。 
  永历帝大臣被杀后,白文选得知消息,曾一度又深入缅甸率兵来救。由于缅军有备,白文选失败而归。 
  退兵途中,部将张国用等人挟持白文选,退往云南。 
  吴三桂得知消息后,立刻派先前降清的明将马宝等人劝降。 
  众叛亲离,无奈之余,白文选只得选择投降。于是,四千多人的南明队伍,又成清朝降伍。 
  真龙堕地成飞灰——永历帝被绞篦子坡 
  十六年来,艰难苦恨繁双鬓,南逃北亡一游龙。 
  听说吴三桂率领清朝大军进入缅甸境内,刚届不惑之年的永历帝朱由榔惊恐至极。 
  在内心深处,他对这位昔日的大明良将,仍抱怀有一丝天真的幻想。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永历帝满怀凄怆,提笔做书,字字血泪,给吴三桂发去一封亲笔信: 
  “将军新朝之勋臣,旧朝之重镇也。世膺爵秩,藩封外疆,烈皇帝(崇祯)于将军,可谓甚厚。讵意国遭不造,闯贼肆恶,突入我京城,殄灭我社稷,逼死我先帝,杀戮我臣民。将军(指吴三桂)志兴楚国,饮位秦廷,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哀,原未泯也。奈何凭借大国(指清朝),狐假虎威,外施复仇之虚名,阴作新朝之佐命,逆贼授首之后,而南方一带土字,非复先朝有也。 
  南方诸臣不忍宗社之颠覆,迎立(我)南阳。何图枕席未安,干戈猝至,弘光殄祀,隆武就诛,仆于此时,几不欲生,犹暇为宗社计乎?诸臣强之再三,廖承先绪。自是以来,一战而楚地失,再战而东粤失,流离惊窜,不可胜数。幸李定国迎仆于贵州,接仆于南安,自谓与人无患,与世无争矣。 
  而将军忘君父之大德,图开创之丰功,督师入滇,覆我巢穴,仆由是渡沙漠,聊借缅人以固吾圉。山遥水远,言笑谁欢?只益悲矣。既失世守之河山,苟全微命于蛮服,变自辜矣。乃将军才避艰险,请命远来,提数十万之众,穷追逆旋之身,何视天下之不予哉? 
  岂天覆地载之中,独不容仆一人乎?抑封王赐爵之后,犹欲歼仆以邀功乎?弟思高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犹不能贻留片地,以为将军建功之所,将军既毁我室,又欲取我子,读鸱鸮之章,能不惨然心侧乎?将军犹是世禄之裔,即不为仆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独不念王(指吴三桂)之祖若父乎? 
  不知大清何思何德于将军,仆又何仇何怨干将军也!将军自以为智而适成其愚,自以为厚而反谥单薄。继此而后,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将军为何如人也! 
  仆今者兵衰力弱,茕茕孑立,区区之命,悬于将军之手矣。如必欲仆首领,则虽粉身碎骨,血溅草莱,所不敢辞。若其转祸为福,或以遐方寸土,仍存三恪,更非敢望。 
  倘得与太平草木,同沐雨露于圣朝,仆纵有亿万之众,亦付于将军,惟将军是命。 
  将军臣事大清,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大德也。惟冀裁之。〃 
  末落帝王,流离龙子,低首乞哀,字字有血,笔笔带泪。信中的辛酸委屈,铁石心肠之人也会有所触动。 
  这封信,不仅仅是哀求一已之生,永历帝也从吴三桂自身着想,一针见血指出:“将军自以为智而适成其愚,自以为厚而反觉其薄!” 
  试想,连对家门世受其恩禄的旧主都肯斩尽杀绝、不留一丝情面的人,新主子满清统治者在“赞叹”之余,内心深处真的对你吴三桂不会起疑心吗?而且,万世千秋,史有传书有载,当以你吴三桂为何如人也!   
  弓弦一铰送君王(8)   
  1660年年底,由于吴三桂大军临江而阵。 
  缅甸土王大惊,忙遗使奉十六个大金盘,里面盛满贡物,前往清军军营示诚。 
  吴三桂也不同土王使者多废话,只表示一个意思:马上送来永历帝,否则,清军过江屠城。 
  缅甸土王惶恐惊惧,立刻执行吴三桂的命令。他派人去见永历帝,哄骗说:“李定国大军又来了,有马步军数万人,临江索求,定要见皇帝!” 
  没等永历帝有所表示,缅兵数名上前,把这位倒霉皇帝驾上一个竹椅,抬起来就走。 
  永历的嫔妃和宫女号哭震天,一路步行,踉跄行了五里多地,来到大江边。 
  一艘大船,已经在江边等候。永历帝及从人皆被押上大船。 
  大船抵达对岸后,有一壮汉近前,背起永历帝就往岸上走。 
  当时,永历帝还以为这个人是李定国手下的兵将,就问:“爱卿你是何人?” 
  对方答道:“我是平西王前锋章京高得捷!” 
  这时,永历帝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吴三桂清军之手。 
  他倒没像弘光帝那样失态咬人,默然而已。 
  时已至此,只能认命。 
  大功告成,吴三桂胜利班师,率大军押永历帝返回昆明。 
  昆明百姓知道永历帝被擒一消息,无不痛哭流涕。 
  清廷大喜,向天下发布文告,宣布明朝皇帝已经落网的消息。 
  永历帝被关押在吴三桂大营后,清朝各级汉族官将,出于深深的好奇心,有许多人前去入见(其实是“参观”)。 
  永历帝这位帝君,长像确实庄重威严,即使被擒,仍旧有人君派头,清军入见的各级军将,皆不由自主地下拜或者叩首。 
  吴三桂本人也曾来探望。据戴笠《行在阳秋》上讲,吴三桂见永历帝,先是长揖不拜,默立久之。 
  永历帝不会分辨清朝官服服色,但见来人气质不同一般人,便开口问来人为谁。 
  片刻之后,未经再三追问,吴三桂竟然鬼使神差一样,膝头一软,跪在地上,伏地不能起。良久,他才用一种地底鬼魂一样微弱的声音回答: 
  “臣吴三桂来见。” 
  史书笔记中,多载永历帝对吴三桂“切责”,恐非实情。十多年逢警即逃的永历帝,抱苟且偷生之念,不可能对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加以“切责”。 
  两个人一来一语,对话久之,大概是永历帝表达想回北京为祖宗“守陵”的意愿。 
  其间,吴三桂一直跪地回话,汗流浃背,色如死灰。 
  对吴三桂的这种表现,人们往往从最浅层的意义上理解,以为这个大汉奸是被永历帝威武庄严的人君相貌所威摄。实则不然!吴三桂乃儒将,非一般粗鲁军人,他一家世受明朝厚恩,面对座上流淌着朱明皇家血液的君王,内心肯定受着大义和道德的折磨。 
  所以,笔者认为,吴三桂应该是一个有历史感的人,他能感受到自己灵魂的罪恶,并且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所面对的,是近三百年朱明“皇恩浩荡”的一个象征人物,而不仅仅是个衣穿龙袍的傀儡架子。 
  此次会见之后,直到篦子坡行刑,吴三桂再没有去见让他心生凛惧的永历帝。 
  这种心情,有负疚感,有罪恶感,确实也有侯景见梁武帝的那种说不出来为何打哆嗦的被威慑感。 
  永历帝身边的侍卫总兵邓凯,曾借机面见皇帝,跪求道:“大事如此,望皇上能一烈殉国,为臣随后从驾陛下于阴间!”也就是说,他规劝永历帝自杀死社稷。 
  先前咒水之盟后,他曾劝阻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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