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样的话,还有意义吗?”邱虎吸了口气,嘲弄道。
“……”莫九默然。
毕竟是昔日兄弟,他可以去打败邱虎,可若要下重手要他的命……他的刀法中仍是带了一丝犹豫。
邱虎下手则更狠,咄咄逼人,简直是鱼死网破要逼得莫九不能不对他痛下杀手。
那边打的是不可开交,这边杜桥三也对上了谢小花。
“小娘皮大言不惭,快解开‘一丈绫’放出里面的人,否则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杜桥三喝道。
“是吗?我好害怕……”谢小花歪着头浅浅一笑,宛若不谙世事的少女,随即解下腰间所配的猎刀,单膝点地,刀尖穿过一丈绫的缝隙,重重捅在水鬼星君的膝盖上,其力之重,碎膝裂骨。
“啊——”可怜已昏迷的水鬼星君,居然活活痛醒,复而哀嚎挣扎起来。
有几滴腥红的血,溅在谢小花脸上,这时候的她,面上竟呈现一种异样的温柔,使得这个女子从未有过的可怕。
她抽出刀,下一秒重复扎进水鬼星君的膝盖里。
“我一害怕,就想杀人,怎么办……”谢小花微眯着眼睛,含着浅浅的笑一字一顿道:“怎、么、办!”
——谁来阻止我……
谢家村的小花是个爽朗的女子,见人就笑,嘴甜得很,此刻她也不知怎么回事,自村子被屠之日起,她就被愤怒充斥了全身,而与其说这股怒气是因为所有人都死光了,不如说是……不如说是因为她的平静被毁掉了……
不只是悲伤,更多的则是愤怒,无休止的愤怒将要吞噬一切,就好像谁打开了禁忌的笼子,将里面不可名状的怪物放了出来……
是谁?
是谁?
不管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小花觉得头疼,越来越痛,每痛上一分,她心中的暴戾之气就多一分。
杜桥三虽然顾忌水鬼星君在谢小花手中,可是既然谢小花破了他的膝盖骨,那么这个人就算救回来也成了废人。
废人,对于他来说,或者对于明月楼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杜桥三冷笑,祭出断虹刀。
上古七大名器,断虹第三,裂齿第四,而小花有什么,她只有一把一年前在李记铁匠铺买的长约一尺二寸半的普通猎刀。
小花用猎刀,施的却是剑法。
小花两年前来到谢家村时,脑门上还结着血痂,应该是受到了撞伤,同时她也失去了记忆,没有记忆却有武功,如同一种身体的本能,有时候甚至不用想,她的身体就能自主的反应过来。
也曾怀疑自己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可每次只要这样一想,心里就会生出极排斥的感觉,多试几次,突然发现,其实她并不想知道自己是谁。
她喜欢现在的自己,不管过去自己是什么人,现在她就是谢小花,没有过去,只有未来。
小花剑法称得上是极精湛的,而且所学繁杂,从少林少室剑法,到武当八卦剑,再到峨眉流水式等等,甚至于已经销声匿迹的紫檀堡的紫木剑法都有所涉及,只是这些正派剑法在她施来却带着一抹邪性,端的是又偏又狠,一看就知道绝非正道,然而也因此原因,令人看不出师承来历。
杜桥三何其了老练,见小花攻势刁钻,却内劲不足,便诱她正面进攻,小花到底年轻,看到杜桥三露出破绽,反手攻了过去。
哐当——
猎刀与断虹相错,应声而断。
杜桥三还来不及奸笑,但见小花嘴角微微一翘,在刀刃断开的瞬间用手一抹,那截刀刃便改变势头,朝着杜桥三的眉心而去。
这一招便是昔日紫檀堡“紫木剑法”不传之技——断玉!
杜桥三心中一惊,可是他到底非常人,这关口竟然不躲不闪,而是抬手。
手,左手。
离眉心三公分处,断刃插在他左手食指和无名指的指缝之间,有三分之一的刃嵌进了他掌中,血顺着他的手掌流向手腕……可是他接住了。
她失败了?
小花错愕,她根本没有料到自己会失败,她意识中根本从未想到有人能接住自己的飞刃!
这本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她故意中圈套,然后以“断玉”突袭,可是她的失败,归根结底在于内力,若是她内力足够,那么这一记杀招又有谁能接住?
疼。
好疼——
小花的头更疼了,疼的时候,杜桥三丢开断刃,他的刀已经劈了过来。
刀是断虹刀,而小花的猎刀已经断了,现在,她拿什么挡?
到底,该拿什么挡?
小花愣愣的看着断虹刀劈向自己,她要死了吗?
死了……?
当断虹劈至花鸢额前的时候,刀气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随之她眉心处自上而下裂开了一条指骨般长短的伤口,鲜血绽了出来。
可是这时候,断虹刀却出人意料的止住了——是张铁嘴那个只剩下一只手臂的假道士!
张铁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杜桥三身后,用崆峒派的“缠”字诀缠住了杜桥三,简直不能想象他是如何做到的,他用他的身体紧贴着杜桥三的背,用一只脚勾住对方的侧腰稳定住,用另一只腿勾住对方的手臂,用仅存的一只手臂锁住对方握刀的手臂。
这一招使得是相当不漂亮,因为他没有办法,他只有一只手——可是他救了小花!
“姑娘,快——”张铁嘴大叫。
小花回过神来,她握着半截猎刀向杜桥三刺过去,然后她,被踢飞了。
那一脚极重,踢得她五脏六腑几乎移位,她匍匐在地上,嘴角溢血。
张铁嘴固然缠住了杜桥三上半身,可是杜桥三的脚却是自由的,他不愧是明月楼的杀戮星君,实力委实惊人,他踢飞小花之后,一声冷哼,脚下用力,竟然跃了起来,然后半空旋转,以后背重重着地。
他后背上有谁?
自然是张铁嘴!
张铁嘴用“缠”字诀缠住了他,他双手被制住无计摆脱,可是他一样有办法至张铁嘴于死地。
那么猛烈的一撞,随即张铁嘴松开手脚倒在地上,嘴里冒出许多血,挣扎了两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老铁!”另一边莫九瞥见了这一幕想要过去,邱虎却又一记杀招袭来。
“邱虎!你当真要将我们全都置于死地吗?!”莫九愤恨的低吼。
邱虎持剑而道:“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他说得对,没有退路了,莫九知道,自己不能再手软了。
“不自量力。”杜桥三站起来,冷笑着踏过张铁嘴的尸体,一边走一边还弹了弹衣摆上的灰。
还有一个人也站了起来,便是小花。
她脸上有血,手上有刀,半截刀。
杜桥三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他手中的断虹泛着寒冷的光,他道:“这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方才断虹刀的刀气伤了小花的额头,她的眉心伤口处不断涌出血来,顺着她的脸流下,她看起来非常凄惨。
可是额头的伤口,却奇异的减缓了她的头痛。
她举起那半截猎刀,展开双臂,缓缓的做了一个剑法的起手式。
“无谓的挣扎……”杜桥三已经不耐烦了,脚踏无形步法,毫不犹豫的对小花施展了最后一击绝杀。
小花仿佛感觉不到扑面而来的杀气,她闭上双眼,脑中空灵一片,她就好像不再是她,又或者说她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的影子附在她身上,就像是骨血里的骨血,皮肤之上的皮肤,伤痛之中的伤痛,她能感到“他”存在……能感到“他”就像轻风滑草一样每一寸每一分的托过她的双臂,带着她施展出那一招。
“与光同尘——”
……
杜桥三不敢相信,他至死都不敢相信,可那半截猎刀,却是真真正正的插在他的胸口上。
他瞪大了眼睛,仰面而倒。
他死了。
而小花则喷出一口血雾,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第八章
一川秀水,映照着远处的峰色与绿荫,就像是披着青纱娴雅的处子,美好而温存,这会儿泛舟湖上,好像连吹过来的风都变得更加多情。
绿儿就是一个无比多情的女子,她的手指能弹出最美丽的音律,她的嘴唇能唱出最动听的歌声,而她的盈盈双目,卷睫轻盼间就能让人融化进她那一汪秋水之中。
现在,她一双美目正盯着一鼎小香炉出神,船体随着水波起伏,跌跌荡荡,就好像她那颗善感的心。
船头小炉子上正炖着她亲手做得碧梗粥,是那人爱吃的;香炉里正飘荡出缭绕清香,是那人惯用的,她的手上则拿着一件她亲手为他洗的衣裳,纵横的布纹里,还保留着阳光的味道。
风光无限,天晴正好,可是……又有谁能懂得她的寂寞与哀愁?
一声轻叹,幽幽转转,最终她放下小香炉,将衣裳收起,起身进了船舱。
船侧有窗,竹帘垂下,遮住了里头一室的风光。
“公子爷……”美人如玉,气吐幽兰,便是再硬的铁汉,也要酥了吧。
“……嗯?”声音慵慵懒懒,这公子爷好似才睡醒一般。
“公子爷,人家洗衣服洗得手都磨破了。”美人娇嗔道。
“哦,真的?”公子爷的声音分外怜惜:“真可怜啊,这小手糟蹋得……对了,那衣裳洗好了吗?”
“……”
“洗好了记得用屉子里的香料熏上,味道不要太重。”
“……”
“还站着干嘛?”
舱里一阵沉默,好半天才传出绿儿轻轻的抽泣和无限委屈的声音:“公子爷好狠得心,绿儿手都磨破了,公子爷连看也不看一眼。”
公子爷也默了一会儿,约莫心想,本公子又不是大夫,看一眼又岂能看好?不过可能是绿儿姑娘的样子委实可怜,于是最后他勉为其难的道:“来,给本公子看看伤成什么样子了?”
接着舱里传来短暂的沉默,然后——
砰——
啪——
哗哗——
咻——
噼里啪啦——
各种声音……最后的最后——
“花渐离,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听动静绿儿姑娘偷袭得手,声音里透着得意。
“绿儿,想不到我对你这么好,楼里那么多女子,比你好的比比皆是,这一次我也只带你出来,你竟然背叛我!为什么?”这名被叫做花渐离的公子爷痛心疾首。
“你对我好?”说到这里绿儿姑娘几乎狂燥了,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你怎么不去死!我在楼里吃香喝辣不知道多快活,你可好,竟然活腻了勾结外人谋害楼主!你自己找死不要拖累我,可怜我睡在梦里被你劫来……而你……你……”
绿儿姑娘气愤得发抖,实在是这人的行为太令人发指了。
“你把我弄来也只不过是找个人给你铺床叠被,生火做饭……还有洗衣服刷地板!把我的指甲弄断了手也磨破了,有你这样的男人吗?!你想累死我啊,穿个衣服还要熏香熏你老母啊!”
绿儿姑娘激动了,被这人拖下水一路被追杀亡命天崖不说,还是给他当丫鬟!
明月楼花公子俊美无双,她也不是没心动过,奈何这人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她早就绝了那份心了,那日她随他出来,还以为他……谁知道……他太不是人了……她的手,她弹琴作画连杀人都能杀得附庸风雅的手啊……
“那现在你要怎样?杀掉我?重新回明月楼?你就这么相信你还能回去?”
“哈,告诉你,明月楼发了绝杀令,谁杀了你就可以直接晋位四大公子,坐你的位子……”
“你想当明月楼第二位女公子?”
“怎么不可以吗?”绿儿姑娘气焰嚣张的反问。
“自是可以,人有梦想总是好的,不过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我偏偏要带你出来吗?”
“为什么?”
“因为……”花渐离话语轻缓,便是没有亲眼见到舱里的景象,也能从语气里听出他的笑意。
果然——
“啊——”
只听见绿儿姑娘发出一声惨呼,之后一切风平浪静。
“因为以你的资质,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是我的对手——哎呀,糟糕………”
船上弥漫着一股糊味,使得舱里的花渐离猛然想起什么,极懊恼的道:“只怕是炉子上的粥糊了……哎,不该杀她的,绿儿,绿儿,你醒醒……还能活过来吗?你不能这样对我,快醒来……”
轻波浮荡,水缓风轻,一只蜻蜓贴着水面而过,点起阵阵涟漪,良辰美景,好一个奈何天哪。
“她怎么还不醒来。”莫九有些着急了
张铁嘴看了看他,复而又看了看他。
“怎么?”莫九摸摸自己的脸,难道他脸没洗干净?
张铁嘴要摇头,感叹遇人不淑,他道:“老九,你看看我,我捡回一条命容易吗?”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杀戮星君一记后背摔,折了他两根肋骨,内伤无数,一副吐血身亡重伤不治的模样,都以为他死定了,可是在莫九给他收尸的时候,他一把抓住莫九的脚踝,瞬间又活了过来!
(关于这件事,后来张铁嘴强调说:你当有那么巧合吗,那是计算!是计算懂不懂,要你们读书你们要闯江湖,《术法》学过没有?《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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