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前夜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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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前夜风云录-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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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一面看到了,弄得主人罗迦陵很不好意思,连连解释,请大家原谅。章太炎却哈哈大笑起来,说:“好极了,好极了,看了这怡红院,我忽发灵感。这一部《红楼梦》,可比当今的满清,二者极其神似!” 
  乌目山僧一愣,说:“奇怪,你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且说说看。” 
  这时众人已出了怡红院,到了水边一座凉亭内坐下。章太炎指手画脚,大为兴奋,说:“慈禧妖后便是红楼中的贾母,光绪便是宝玉。贾母疼爱宝玉,让他住到大观园,内外事一概不理,只与姑娘丫鬟做伴,慈禧将光绪关在瀛台殿中,也是一应杂事不管,只和几个太监聊天解闷。” 
  众人一齐大笑,说:“有点意思,的确神似。” 
  章太炎又说:“黛玉爱宝玉,却硬让贾母活活拆散,使二人伤心不已;这黛玉便是康有为了,黛玉的丫头紫娟,自然非梁启超莫属。” 
  乌目山僧鼓掌大赞,说:“比得好,比得好,慈禧拆散了光绪与康有为的组合,的确遗憾千古,和宝黛不能结合同样让人惋惜。” 
  章士钊问:“那么大哥,容禄袁世凯等该比谁呢?”章太炎说:“这两个都是王熙凤的脚色。已死的刘坤一可比贾政,已废的大阿哥可比薛蟠,杨崇伊是假清高的妙玉,李鸿章与探春差相仿佛,谭嗣同便是晴雯,而瞿鸿机则活脱脱一幅薛宝钗的样子。” 
  众人一齐鼓掌,夸章太炎比得精确。张继邹容笑着问:“大哥你文章学问出类拔萃,也算是号人物,你却可比红楼中的何人?” 
  章太炎想了想,说:“我整天臭骂这些不成器的慈禧光绪王熙凤,可比红楼中的焦大。” 
  众人一齐笑倒,乌目山僧笑得腰也直不起来,咳嗽连连。章太炎却背起手来,满脸豪情,为自己像焦大而自豪不已。 
  《革命军》一书出版了,迅速成为抢手货,在上海一带大行其道,并迅速传到海外。革命之说、光复之说不胫而走,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康有为在海外闻之大惊,急忙写文章论辩革命,说革命引致流血惨祸,绝不可行,法国因倡革命而大乱八十余年,死伤枕籍,他说欧美各国富强的主要原因是定君民之权,行立宪政,和革命不革命关系不大,又说如今中国满汉不分,君民一体,所以绝不可革命、不能反满,只可立宪,免致大乱。 
  《新民丛报》将康有为的文章登了出来,题目叫“南海先生辩革命书”,此文一出,人们的思想又为之一变,感觉康有为说的似乎也有道理。章太炎见了大怒,便写文批驳康有为,文章题目直接就叫“驳康有为论革命书”,援引今古,洋洋万言,将康有为的观点逐一驳斥,将康有为文中的圣主光绪骂得一钱不值,直呼其名说:“载湉小儿,不辩菽麦。”此文在《苏报》一经刊出,立刻掀起一股狂潮,其震撼效果赛过一场飓风。如此辱骂皇上固然令革命之士大为痛快,却将朝堂自慈禧以下全都激怒了。此时朝中荣禄已死,奕劻做了军机处的领班,瞿鸿机、那同等都进了军机处。慈禧气得大骂章太炎狂徒,又听说他序的《革命军》一书大倡革命之说,《苏报》为之摇旗呐喊,当即令奕劻行文给两江总督魏光焘,命其查封《苏报》、抓捕章太炎、邹容、吴稚晖等为逆之人。 
  魏光焘接令却为难起来,因为《苏报》及章太炎一伙人全住在租界里,那儿归洋人管理,满清的官吏不能入内随便抓人封报。慈禧却不管这些,盛怒之下,三天两头让军机处发电催他。魏光焘便下令给上海道员袁树勋,让他速速和租界当局联系,务必请租界帮忙抓人封报,然后把章太炎他们引渡过来。 
  袁树勋接电不敢怠慢,亲自找到租界工部局见首席领事美国人古特,要求古特配合抓人封报。古特却乱摇头,说:“那不行,租界保障言论自由,人家写写文章,怎么就能随便抓呢。” 
  袁树勋急道:“这伙人都是暴徒,要推翻朝廷,扰乱大清,哪是写写文章这么简单!” 
  古特却是不信,等袁树勋走后,古特派人召来章太炎、吴稚晖、邹容、章士钊等,问他们:“你们就写写文章说要革命,没有组织军队吗?” 
  章太炎笑道:“我们都是些穷文人,哪儿来的军队。” 
  古特说:“那你们有没有枪械,是否准备着杀清国的官吏?” 
  大家一起摇头,说:“没有枪械。” 
  古特便说:“那好,那你们就不是暴徒,租界可以保护你们。” 
  袁树勋联系多次得不到租界的配合,只好如实向总督魏光焘报告。慈禧这时也频频令军机处来电催魏光焘速速抓捕章太炎等,只急得魏光焘团团乱转,头上冒火,恼恨租界的洋人不讲道理。无奈之下,忽想起总督府曾聘了个英国人赖特作顾问,便传赖特问策。赖特说:“大人应该向租界起诉《苏报》,这样租界就无法推托了。”   
  二六 谁说枷锁无香,最难得相见欢(2)   
  魏光焘大喜,即发电命袁树勋照办,将《苏报》及章太炎邹容吴稚晖等写过反满革命文章的人全部起诉,同时又派了候补道俞明震到上海协助袁树勋办案。 
  袁树勋与俞明震随即向租界工部局起诉《苏报》及章太炎、邹容、吴稚晖等七人,租界工部局接了案子,并于六月二十九日派巡捕至《苏报》逮走了帐房先生。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说凡涉嫌写反满文字的人都在被抓之列,吴稚晖、章士钊、邹容、张继以及《苏报》社的老板陈范等知情况危急,只得或逃或藏,惟有章太炎冷笑连声,拒不逃走。 
  二十九日晚间,爱国学社的老师叶浩吾见章太炎的房间还亮着灯,急来敲开门,说:“还不快走,巡捕抓人,名单上有你。”章太炎说:“不走,章太炎岂怕人抓。”叶浩吾说:“还是逃走好,留存此身以有后待。”章太炎不耐烦了,怒道:“抓便任他抓,逃走的不是英雄好汉!”叶浩吾无法,又出去了。 
  第二天,租界巡捕房倾巢出动,分赴爱国学社与《苏报》社抓人。陈范此时已带家小转移了,欲备着逃往日本。章士钊逃在一个老乡家里躲避。邹容、张继躲在虹桥一天主教牧师的家里。吴稚晖也早躲起来了。章太炎却昂然坐于寓所,任谁劝也不走。巡捕入门时,章太炎端坐不动,以手自指,说:“要抓章太炎,本人便是。”巡捕们一拥而上,抓了他便走。 
  章太炎被抓到巡捕房先暂押候审。同时被抓的还有守《苏报》社的钱保仁、守爱国学社的徐敬吾。章太炎见邹容不在,说:“我这个把弟写《革命军》,何其大义凛然,岂可临事脱逃,太无英雄气魄了!” 
  过了几天,章士钊、张继听说捕人名单上没有他俩,便来巡捕房探望章太炎。章太炎说:“我已弄清楚了,吴稚晖向狗官俞明震告密,巡捕房这才签票抓人的。” 
  章士钊张继不大相信,但也不好多说,便安慰他耐心在内,待他俩设法营救。章太炎却大笑说:“不用营救,洋人敢把我怎样,就是审判,难道我章太炎不会讲道理吗!”然后问起邹容的情况,张继说了。 
  章太炎就说:“小弟邹容推我为东帝,自己欲作西帝,如今脱逃而走,不是让吴稚晖之辈小看了嘛!”于是写了个条子,招邹容来投案,并叮咛张继章士钊一定要把条子送到。 
  张继章士钊看罢章太炎,又往虹口见邹容。邹容见了章太炎的条子,决绝说道:“大哥招我,没什么可犹豫的,我投案去就是。”于是毅然出了大门,往租界巡捕房而去。 
  上海的各大报纸对章邹钱徐四人的被抓大肆报道,为他们鸣冤叫屈,向租界当局施压。半个月后,租界会审判章太炎邹容无期徒刑,消息传出,海内外舆论为之哗然,纷纷谴责租界当局,租界各领事协商后再审,判章太炎监禁三年,邹容监禁二年,钱保仁、徐敬吾无罪释放。 
  审判完毕,押章太炎、邹容到上海提篮桥监狱服刑,提篮桥监狱俗称西牢。章、邹两人带形具被押上汽车,开往提篮桥。一路上,市民蜂拥来看。章太炎于车上笑顾左右,吟诗曰:“风吹枷锁满城香,满城争看员外郎。”但汽车开得极快,市民们还没看清章邹两人的模样,车就已经过去了。大家啧啧遗憾,说这两人是大大的英雄,敢骂皇帝朝廷,巡捕来抓也不怕,真是豪杰之士。 
  章、邹入狱之后,《苏报》随即也被查封了,后世遂将两事并称,叫做《苏报》案。 
  《苏报》案后,吴稚晖经香港去了欧洲,陈范一家跑到了日本,钱保仁不知去向。章士钊和张继却没有走,二人又筹划办《国民日日报》,以接替被封的《苏报》。此时留日学生陈独秀也从日本回到了上海。章士钊张继便相邀陈独秀一同办报,陈独秀就与他们一起奔波起来,不长时间,《国民日日报》就在英租界的昌寿里开张了。反满革命的文章还是不断,鉴于《苏报》案的教训,这次他们的论调舒缓多了。但内容新颖,时评又精当准确,发刊不久就风行一时。张继主管发行,干得有滋有味。章士钊、陈独秀则既写稿、又校对,辛苦殊甚,常常和衣而眠,弄得身生虮虱,好在不久又来了苏曼殊、刘思培等人加盟,报纸的人手才慢慢拉得开了。此时蔡元培也从青岛回来,办了一个《警钟日报》宣传革命。爱国学社此时已经风流云散了。 
  章士钊一日因晚上加班写稿,早上倦怠晚起,正睡得香甜,忽有人“咚咚”敲门。章士钊嘟哝着起身开门。门开处,一个身材魁梧、脸盘阔大、上唇满是黑硬短须的人闯了进来。章士钊一惊,那人却哈哈大笑,叫着章士钊的字说:“行严,不认识我了?” 
  章士钊仔细一看,来人的却是分别了几年的同学黄兴,大喜下与他拥抱。黄兴伸出粗壮的胳膊,将章士钊凌空举了起来,然后又缓缓放下,笑道:“快倒水来喝,然后与你商量大事。” 
  黄兴,字克强,湖南长沙人,与章士钊同乡。两人曾同时在武汉的两江书院上学,那时候黄兴是书院的风云人物,文才武略俱备,尤其一手“乌家拳”打得出神入化,因而极受同学的尊崇。章士钊当时是典型的白脸书生,不过,文章却写得妙极,被同学公认为才子。此后,黄兴被官派日本留学,章士钊则考到了江南陆师学堂,两人便再没见过面。黄兴前一阵子在日本为留学生组织的义勇军作射击训练,可不久义勇军就被日方强令解散。参加义勇军的学生知日方此举乃是应清廷的要求而为,于是对满清怒恨愈甚。黄兴遂与义勇军中的激进分子杨笃生、陈天华,纽永健等人又组建“军国民教育会”,主张暴力反满。“军国民教育会”的活动极其秘密,在日本确定了反满宗旨之后,即派遣会员回国实施计划,以暴力、暗杀等各种手段颠覆满清。黄兴此次便是准备回国实施武装起义的。   
  二六 谁说枷锁无香,最难得相见欢(3)   
  章士钊与黄兴说了些两江书院的旧事,当下便问:“在日本留学了几年,如今你回来有何打算?”黄兴说:“也不瞒你,我现在想着真正干一回了。你们这些文人,写写文章骂满清,可满清有兵有将,骂不倒,须得真刀实枪的和他们干才行。我想着回长沙联络人手,你干不干?” 
  章士钊惊道:“你发疯了,我知道你有武艺、功夫好,可国人大部分尚未苏醒,靠少数人怎能干得起来,还是先搞宣传启蒙,等大部分人都觉醒了,那时候便可一举成功。” 
  黄兴大笑,说:“早有人觉醒了,并且真干起来了。我前几天就到了上海,见到了你翻译的《三十三年落花梦》。孙文不是早就走此道了吗?” 
  章士钊摇头,说:“孙文精神可嘉,但革命要成功谈何容易!国内民智未开,思想保守愚昧,你要搞,估计响应的人不多。” 
  黄兴说:“不要紧,我寻思着先在长沙谋个差事,然后四处联络,广结豪杰,再寻机起事,闹他个天翻地覆,即使不能一举而灭满清,若能割据两湖,徐图北进灭清,也很不错了。” 
  这么一说章士钊也兴奋起来。两人说了半天,忽感肚子饿了。章士钊便说:“好了,先不说这些,同学聚一次不易,我请你去喝酒如何?” 
  黄兴笑眯眯说:“好啊,那便叨扰你一次吧。” 
  两人出了门,顺小弄朝大街上走,刚到弄口,一个身形瘦小、面貌黝黑的男子却从街上朝小弄急拐,瘦小的身躯和黄兴一撞,那人踉踉跄跄跌退几步,便要摔倒。黄兴一个箭步抢了上去扶住他,说声“对不起”,那人也不生气,手拉着肩上的旧包袱,两眼骨碌碌在黄兴章士钊身上转来转去的看。章士钊觉得奇怪,拉了黄兴一把,抬脚便走。不料那人却张开双臂拦住他俩,说:“且慢,且慢。” 
  黄兴以为他要寻隙滋事,不由恼将起来,提起拳头,怒道:“你待怎样?”却看那人颇有些斯文气象,不像讹人钱财的流氓无赖,拳头于是放在胸前不发。 
  那人朝他俩微微弯一弯腰,睁大眼睛问:“敢问两位,谁是章士钊?” 
  章士钊愕然,问:“你是谁?找他干什么?” 
  那人笑眯眯说:“兄弟我是长沙明德学堂的胡子敬,慕名来访,一为同乡之谊,二有要事相求,经人指点才寻到这里,看两位西装洋服,想来必定有一位是章士钊先生了。” 
  黄兴章士钊忙拱起手,说“久仰久仰”,章士钊说:“胡校长大名,近来在下时常萦回耳边,可惜缘吝一面。这样吧,一同去吃饭,边吃边谈可好?” 
  那叫胡子敬的连连点头,说:“很好,很好,这顿饭我请客。” 
  原来这胡子敬名叫胡元倓,也是湖南人,前几年也去日本留过学,看见日本的富盛繁华,认为这一切都是教育发达所致,于是回国后发大誓愿,要兴办教育,为强国富民培养人才,可是他没有钱,便去找荣休在长沙城的龙侍郎商量。龙侍郎虽然年龄大了,却很有新思想,热心帮忙,听了胡子敬的想法,当即拿出二千大洋作开办费。胡子敬租好了地方,又四处延请有学识的人来做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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