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前夜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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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前夜风云录-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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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山寂寂人何在?岁月悠悠恨更长。 
  我自乘风归去也,众生前途苦茫茫。 
  诗成,托狱卒送张难先。狱卒不识字,虑有串供情节,便先以诗示典狱官谈某,谈某见诗惊道:“人言胡瑛诗、书、画三绝,不料其诗精警如此!” 
  谈某之女谈素贞见诗亦大为倾倒,赞不绝口,自此胡瑛的才名在狱中传开,众狱卒肃然起敬,不敢再以囚犯殴辱轻视。 
  由于胡瑛坚不招供,当局又找不到胡瑛参与革命党的证据,只好胡乱判他终生监禁,胡瑛无奈打点起精神长期坐牢。不过,他的手腕极端敏捷,人又聪明有才气,便瞅机会招狱卒而教诲,说:“如今天下大乱,朝廷无能制止,不日便将天翻地覆,生大变异,你等知之乎?” 
  众狱卒频频点头,然后问:“先生可知天翻地覆的变化,与我等有碍吗?” 
  胡瑛正色道:“当然有碍!到时革命党得势,大举报仇,你等俱是替清廷看押折磨党人的人,到了那时,党人能饶过你们吗?” 
  众狱卒大惊,惶恐之下向胡瑛求策,胡瑛微笑不语,大家一再哀求,胡瑛方喟然叹息,说:“看来你等别无门路,那么到时只能由我出手保护你们了。” 
  狱卒们感激之余,猜想胡瑛在革命党中一定是个大人物,便尽心尽意的巴结起他来,甘以僮仆自居,为之奔走效劳。胡瑛大是得意,悠哉游哉,将监狱当作了乐园,就这么慢慢的住了下来,不久典狱官的女儿谈素贞又频频来找他谈心,见胡瑛风流倜傥,不由得私心暗许,爱上了他,就怂恿典狱官为他准备了单间牢房,在生活诸方面加以照顾。胡瑛顺其自然,一方面和谈素贞山盟海誓,一方面派狱卒通知自己过去在新军中结识的党人狱中相会,指导大家联络新军,蒋翔武等就是这样和胡瑛联系上的。 
  文学社的骨干都是土生土长的两湖志士,不但未去日本留过学,本身文化程度也不是很高。胡瑛却既是才子,又是同盟会的骨干,在日本和孙文、黄兴、宋教仁等往来,革命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蒋翔武等除过拜服,就是钦佩,一来二去,胡瑛便在牢房指导起文学社的事来了。 
  叙了些寒温,说到了正事,谭人凤将中部同盟会成立的事说给胡瑛听,又说了自己此行欲联络长江中下游各处志士的想法,胡瑛大表赞成。谭人凤便将事情具体到了共进会与文学社的联合上,要胡瑛表态。 
  谭人凤说:“武汉居长江中游,地势联通五湖三江,又有雄厚的资财和军工制造之利,新军数量远比广州等地为多,革命要成功,武汉是暴动的首选之地,但两个革命团体各行其是,革命却如何进行?” 
  胡瑛说:“老兄说得对,两派必须联合,但双方必须相互尊重,不要早早就想着谁领导谁,这方面还请谭兄多多做做工作。” 
  谭人凤急得跺脚,胡瑛笑嘻嘻请他指教,谭人凤却几次欲言又止,蒋翔武等看出他们有要事要谈,便告辞先走了。这时谭人凤方说:“经武,文学社在武汉的力量强一些,但他们的人土头土脑,能有多少见识,怎能领导武汉的革命?” 
  胡瑛笑了起来,然后郑重说道:“谭兄,你可别误会了他们,文学社的人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他们皆是埋头苦干之士,不以革命的外相夸耀于世,兼且谨慎沉稳,极有恒心毅力,于发难上绝不轻率妄动,你可别小看了他们。” 
  谭人凤问:“他们真像你说的?” 
  胡瑛说:“我和他们来往非止一日,知之甚详,这一点谭兄请绝对放心。” 
  谭人凤想了想,点头说:“那好,我就出去对孙武他们说,不要斤斤计较谁领导谁,共襄革命要紧,你下来给蒋翔武他们说,加紧和共进会沟通联系,争取早日联合。” 
  胡瑛说:“这个一定,包在我身上。” 
  谭人凤在武汉的事完后,又匆匆赶往长沙,寻焦达锋探问湖南革命力量的准备情况,焦达锋却不在长沙,到浏阳普济市大开山堂去了。 
  原来焦达锋回湖南后,主要在浏阳、平江、萍乡、万载、风陵一带联络会党,这时湖南的保路运动风起云涌,会党们都跃跃欲试,兼且革命之说此刻早已深入人心,焦达锋为人又豪迈义气,敢作敢为,会党们对他大为推崇,商议要推他做各帮各会的大龙头,同时大家一道加入共进会,为革命出力。   
  五九 待酿满枝清艳露(4)   
  浏阳普济市就在长沙东面不足百里之处,为湖南会党实力最为雄厚的地区。八月初的时候,各处会党首领一齐聚首于普济市外的荒山上,每位首领又带了三、四十个会中骨干,一千多人挤在山上,神情兴奋激动。 
  这处地方便是当年马福益开山堂的所在,当年的树木山石俱在,马福益却已经离开弟兄们数年时间了。焦达锋领着众人先向富益的灵位行了礼,然后由助手杨任住持共进会的开山堂仪式。共进会的山堂名称早就商量好了:会是共进会,山叫中华山,堂名光复堂,水称兴汉水,这些名字都暗示着驱满兴汉的意思,和会党们的想法吻合。 
  各路会党聚拢过来。焦达锋手执文明棒,头戴白礼貌,高坐于场中一块丈余高的大石头旁边,由会党头领们簇拥着。杨任大声宣布共进会开山堂仪式开始,众头领于是恭请焦达锋对着象征中华山的那块大石头烧第一炉香,然后各头领依次烧香,烧香完毕,便行拜弟上山的仪式。上山是指加入共进会,拜弟则是对加入之人的称呼。会党之中,凡有新人上山入会的,须得有恩兄、承兄、保兄、引兄四人在场,称为四大盟兄,恩兄是指龙头大哥,或叫山主,承兄是副山主,保兄是保证人,引兄则是介绍人。 
  如今共进会新开山堂,各会党首领骨干都成了拜弟的身份,而四大盟兄中只有恩兄焦达锋,他是脱靴子上山,一步登天的大龙头,当下由他指定共进会中与会党人物打交道时间最长的会员黎先成、黄晓山、黄自强三个分别作了承兄、保兄和引兄。引兄黄自强就一个个介绍各会党头领的基本情况,然后保兄黄晓山对他们的人品和忠诚精神、革命意志做一番保证,黎先成就提请山主焦达锋允许他们上山入会,焦达锋当下大声宣布,允众头领入会。然后,众头领们以拜弟身份,单膝跪地向焦达锋行礼,齐声说:“我等有幸上山,绝对服从龙头大哥的命令,赴汤蹈火,两了插刀,决不违背旨意,否则甘受会规处罚。” 
  首领们入了会,然后是各骨干们依次入会,大家全都入了会后,焦达锋便吩咐打开搬上山来的所有酒坛,大红公鸡也被抱了上来,焦达锋一手持刀,一手提鸡,虚空中一刀掠过便斩下了鸡头,然后沥血入酒。众会党人物每人都分得一碗血酒,大家双手持碗听焦达锋念完会规,便仰脖子将血酒干了,同声说:“跟着焦大哥干,革命反满,有进无退!” 
  焦达锋说:“共进会的宗旨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人权。众弟兄记好了,到时我们就和满清鞑虏真刀真枪的干,打跑了他们,建立我们的民主共和国家。” 
  众人问:“大哥,既然江山是打下来的,我等没有枪械却怎么办?” 
  各会党骨干也说:“龙头大哥,你须得设法给弟兄们搞来武器弹药,这样弟兄们就能跟着你冲锋陷阵革命了,只有这样才能光复我大汉的河山呀!” 
  焦达锋说:“弟兄们放心,购置枪械的事我会尽快办理的,等起义的款子有了着落后,枪械子弹也就有了,那时候大家一起攻城略地,直杀到北京,杀尽满洲鞑子!” 
  众人齐声欢呼,轰然应诺。 
  开山堂的仪式完毕后,焦达锋回到长沙,见了谭人凤。谭人凤当即问道:“各会党联络得怎么样了?” 
  焦达锋挥手说:“谭兄放心,湖南的会党现在都欣然听命,愿为革命前驱。” 
  谭人凤当下说了成立中部同盟会的事,要焦达锋着意约束各会党,不许抢先发难,须待沿江各省力量俱都完备之后,方再商量同时起事。焦达锋点头允诺。谭人凤即别了焦达锋,又往他处联络党人去了。 
  谭人凤一走,焦达锋为筹款买枪械的事犯了难。此时共进会的骨干全都回国了,而国内经济焦弊,筹款极难,共进会又没有人在南洋或美欧活动,这却怎么办呢。没有钱就等于没有枪械,难道倒时让会党兄弟赤手空拳去暴动吗!正胡思乱想,一筹莫展之时,忽然居正从武汉乘船而来,听了焦达锋的忧虑,大笑说道:“我有办法搞到金子,只要你组织四五名亲信骨干,我就可以帮你搞到大量的金子。” 
  焦达锋大喜,忙问详情。   
  六十 一纸诏书,惹起怨愤无数(1)   
  焦达锋听居正说可以搞到金子,大喜下忙问详细。居正说:“我家乡湖北武穴哪儿,有个靳春小镇,镇子西北的小石山上,建有一座达成庙,此庙虽然不大,却因有一座金佛像而在当地甚有名气。据称这尊金佛的重量超过千斤,难道这不是一笔大大的钱财?” 
  焦达锋喜的手舞足蹈,问:“谁积阴德铸的这尊佛像,难道他早知道我们今日灭满兴汉,需要资金?” 
  居正说:“传说这是明末李自成铸的。过去就有许多小偷要盗走此佛,可惜佛像太重,难以搬动。我们若将这家伙搞了来,还愁无钱可用吗?” 
  焦达锋眉飞色舞,说:“那我们就是富翁阔佬了,枪械子弹,要什么有什么!好了,事不宜迟,我等现在就出发,免得让别人先下了手。” 
  焦达锋居正于是直下汉口,在这儿又叫了孙武、邓玉麟等六个人,一行八人乘船顺长江东下,过了黄冈、黄石,就是武穴了。上岸之后,由居正找熟人借来了一辆大马车,又安排一艘渔船在江边等着。然后他们八人坐车,飞一样赶往靳春小镇,车到哪儿时,早已是星斗满天,夜色茫茫了。 
  焦达锋等找了家小旅馆住下。第二天一早,居正单领着焦达锋去达成庙相看金佛。焦达锋装扮着是从南洋回来的华侨,随居正上了小石山进入庙门,见殿烧香,遇佛磕头,及其虔诚恭敬的样子。二人都是一身洋装,焦达锋还手持着文明棍,一举一动,的确像极了归国华侨的作派。 
  达成庙并不大,又年久失修,后院的一段土墙都坍塌了。殿中香火阑珊、壁画凋零,游客稀少,当居、焦二人慢悠悠进入最后一进的大殿时,正中一尊比人略矮,颜色似红非红、似黄非黄的佛像悠忽一下闪入两人的眼中。两人的眼睛一亮,勉强压着内心的兴奋和激动,走向佛像烧香磕头,口中呢喃的念叨着,模仿善男信女还愿时的样子。 
  那个金佛被罩在一个玻璃罩内,一个老和尚在旁边懒洋洋的撞了几下钟。焦达锋磕完头,问那和尚:“传言一摸金佛,大吉利市,老师傅可否让我俩摸一下,图个吉利?” 
  老和尚撇了撇嘴,说:“摸像可以,但必须布施。” 
  焦达锋笑道:“这个自然,哪有白摸的道理。” 
  老和尚就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取下玻璃罩子。焦达锋与居正的手同时摸了上去,佛像触手温凉。焦达锋暗暗用手一推,佛像却沉重异常,微丝不动。焦达锋大喜,当下向功德箱内布施了一元钱,便与居正匆匆出庙下山,商议晚上偷走佛像。 
  是夜三更时分,焦达锋等将马车停在山下,与孙武等八人一齐上山,从坍塌的后墙摸进达成庙,放倒金佛用绳子拴了,抬了下山。马车隆隆驶离靳春,天亮时候赶到江边,金佛此刻被些破布之类东西裹了,放进船舱。渔船启航驶向武汉。 
  金佛被运到共进会设于江边的一处联络点内,焦达锋孙武等兴奋莫名,齐声欢呼。留守武汉的张振武说:“近几日从川中捎来了消息,四川各地的保路同志会都成立了,声势壮大,我两湖之地的保路运动也如火如荼,恐怕得着手考虑起义之事了。” 
  焦达锋、孙武连连点头,说:“等卖了金佛,立刻抓紧与文学社联络合作的事,长沙的新军联络也该抓紧进行了。” 
  居正持小刀先从佛像上刮下些粉末,进城化验。焦达锋则盘算将金佛肢解回炉后方可变卖,并急急忙忙派人去汉口各处的金店银楼打听行情。 
  不过,居正的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哪是什么金佛,只不过是一尊铜佛罢了。众人失望至极,跌足大恨,埋怨居正胡说。居正耷拉着脑袋,连说晦气。张振武却说:“别恨天恨地了,铜佛也不错了,虽然不如金佛,但也能换不少钱用,卖了他,大家的活动经费足可维持一段落了。” 
  原来孙武、张振武他们比焦达锋还要困难,有时吃饭都成问题,一件像样的衣服,弟兄们会客时竟要轮流来穿。这尊铜佛若换成钱,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笔巨款了。 
  铜佛换了钱钞后,焦达锋与孙武各拿了一些,焦达锋吩咐孙武赶快与蒋翔武联系,自己却心挂湖南新军尚未联络成功,急忙回湖南去了。焦达锋前脚刚走,文学社的蒋翔武却派人主动来找孙武谈两派联合的事来了。 
  文学社派来的人是刘复基。刘复基说:“两湖四川的保路运动越闹愈烈,我们须得赶快携手,约时发难,不然,就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了!” 
  这时候,各省咨议局联合会将在北京召开。联合会的主席,湖北咨议局长汤化龙动身晋京,武汉的绅商学各界人士一万多人打着横幅旗帜到汉口大智门火车站为他送行,众人高呼口号,要汤化龙到京后向朝廷陈言:保铁路,拒洋款。汤化龙曾留学日本,为人儒雅而敢言,当下于车站即席演讲,高声说道:“兄弟此次晋京,是要与各省咨议局同仁研讨力促速开国会的事,但铁路乃国之命脉所系,兄弟自也非常关注。依我之见,国有之策未尝不可,国家统收铁路之后,可以全局考虑,周详规划,但是这铁路却绝不能拱手送给洋人,洋款筑路之后,洋人即控制了我们的命脉,扼制了我们的咽喉,国家的性命便全部操于洋人之手矣,如此与亡国何异!” 
  众人一齐大呼,说:“对,拼死反对洋款修路,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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