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历史小说] 官居一品 作者:三戒大师 (起点vip2012-6-30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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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历史小说] 官居一品 作者:三戒大师 (起点vip2012-6-30完结)- 第3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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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两家为了他的贪污大业尽心尽力,每月都准时有整船的白银奉上!鄢懋卿当初也曾担心过,说:“会不会捞得太狠了些?”

  两家人却胸脯拍得山响道:“您放心吧,这些银子压根没入账,谁也不知道。”

  “到时候比去年差的太多,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啊。”鄢懋卿还没完全昏头,还知道北京那位帝王的厉害。

  陆家那主事的陆烔,便笑道:“也许明年这样会出事儿,但今年是万万没事儿的。”

  “怎么讲?”鄢懋卿问道。

  “王直被王本固抓了后,他的那些部下抓牙失去了约束,海上也没了秩序,海盗肆虐之下,贸易受损严重,也是合情合理的。” 陆烔笑道:“这个时候有海盗担责任,大人交上去的少一些,没人追究,也没法追究。”

  那个王家的主事者王子夫也附合道:“是啊,大人,这可是黄金时机啊,一旦那边王直死了,双方彻底破裂,商路可就断了;或者王直没死,被放出去了,正常秩序一恢复,那咱们还得该昨办昨办……至少不能捞得这么痛快了。”

  鄢懋卿一想,很有道理嘛!后来写信告诉京里,严世蕃也深以为然,便放纵两家大肆侵吞税款,自己则过起了穷奢极欲,、醉生梦死的生活,直到梦醒的那一刻……

  现在看来,这两人从一开始,便将自己当猴耍了!根本就是把老子往火炕里推嘛!鄢懋卿不禁恨得牙根痒痒,却实在想不明白,他们这样做到底图什么?为什么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已的缺德事!

  但在他有机会提问之前,必须要先回答皇帝的问话了,稳定一下心神,鄢懋卿拿出严世蕃嘱咐的说辞道:“回陛下,臣糊涂,臣被人糊弄了;臣愚昧,臣借信了小人;臣冤枉,臣是被人陷害的。”说完便俯身叩拜,再不发一言。

  陈洪只好转回,将鄢懋卿的话转述给嘉靖,嘉靖帝闻言沉默一阵,终是一挥手道:“让他来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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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没多会儿,鄢懋卿跟着陈洪进来了,但他没有见到皇帝,只见到一层白纱帷幔。

  他便向着那帷幔三叩九拜,喊完万岁后,便大哭起来……他并不是被逮捕进京,所以还是身着绯袍的三品大员,自然没有囚犯的自觉。

  嘉靖抬抬手,李芳便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将个抱枕搁到椅背上,让皇帝靠坐上,好不费劲的看见外面的鄢懋卿。

  对于那没人声的哭泣,嘉靖毫不动容,声调十分平和道:“朕修炼几十年,一颗心早就已经如铁石一般,你就是哭倒长城也没有用。”

  鄢懋卿的哭声嘎然而止,抽泣道:“皇上,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是来伸冤的!”

  “你很冤枉吗?”嘉靖冷哼一声道:“朕把好好的市舶司交给你,不到半年工夫,收入竟然被拦腰斩断,鄢中丞,你和你主子的胃口,真棒啊!”

  “冤枉啊!皇上!” 鄢懋卿哪里敢承认,连声辩解道:“下官自从到任,便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为完成陛下的嘱托,想尽了办法,操碎了心,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完成……却不是因为贪墨什么的,而是因为微臣履新不足半载,对衙门和市舶司的道道还不摸底,所以才让下面人钻了空子,打着微臣的旗号大行不法之事,内外勾结、偷逃税款!”说着重重叩首道:“事实证明,微臣本不是封疆之才,让国家的税银白白流失了,臣有罪,臣愿献出全部家产,以弥补损失之万一!”

  “好一个巧言令色!” 嘉靖的声调严厉起来:“巧言令色,鲜仁矣!”这是孔子骂人的话,说“花方巧语者,没一个好东西!”

  鄢懋卿趴在那里道:“微臣万不敢有别样心思!”

  嘉靖冷哼道:“你再怎么说也没用,别的不论,市舶司出了这么大亏空,就足够砍你八回脑袋了!”

  听了皇帝的断语,鄢懋卿不禁暗暗哆嗦,但他深知此刻可不是扮老实的时候,若是不争的话,这辈子可能都翻不过点来了!

  “陛下容禀!”他便大声道:“苏州官场贪墨渎职已非一日,臣深受其害,根本没法下达政令,也没法了解下情。这半年来。微臣的精力全放在如何整治官场上。实在分身乏术,” 说着一脸不甘道:“本想上半年抓吏治,下半年再好好抓市舶,将税收搞上去!谁知小人作祟,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微臣发难,让微臣有口莫辩!!”这就是官场流氓惯常用的倒打一耙,鄢懋卿已经用的炉火纯青了。

  嘉靖竟然他说的有些晕,揉着发胀的脑袋道:“真要有那么多委屈,为什么不向朕上奏?!”

  鄢懋卿却沉默了。

  嘉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似乎都有点天旋地转了,得用尽全力才能喷出两个字道:“回话!”

  在嘉靖帝的嘶吼下,鄢懋卿心胆俱裂,强撑着颤抖的身体道:“苏松的官场已经是触目惊心,官商勾结、官绅沆瀣,盘根错节!令臣不敢不慎重处置啊!臣不想也不敢做那个误国罪人哇!”

  疼过一阵子,嘉靖的头痛好些了,他长长吐出口浊气道:“你又不在内阁,更不是首辅。误国还算不到你头上。!

  这便是在暗指严阁老了!鄢懋卿一惊,不敢再接言。

  嘉靖冷声道:“一个苏州一个市舶司便能半年贪了百万两之举,全国两京一十三省,盐、茶、铜、铁、金、银、棉纱,加起来一共贪了多少?严嵩这个首相当得真是值,你们跟着严嵩走,确实比跟着朕享福啊!”

  鄢懋卿彻底震惊了。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天,真要变了吗?

  不,绝对不行!覆巢之下无完卵,严阁老绝不能倒!鄢懋卿暗暗咬牙,鼓足勇气,昂起了头。激昂地答道:“启禀皇上,臣有肺腑之诚沥血上奏!”

  “讲!”嘉靖将背重新靠在躺椅上,方才的一番发作,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我大明疆域万里、子民百兆,严阁老替皇上看着这江山百姓,实在是太难了!”鄢懋卿慷慨激昂道:“远了不说、多了也不说,就说今年上半年,正月里,俺答从河西渡冰河犯山西,顺天府百万军民缺粮;二月,河南饥荒;三月。陕西饥荒;四月,山西又饥荒;五月,东川土司内乱;六月,江西流民叛乱攻泰河,四川苗民叛乱犯湖广界。同月,山西、陕西、宁夏又地震,死伤军民无算。”

  听鄢懋卿念经似的爆出一串串丧音,嘉靖帝又开始头疼了,全身靠在躺椅上,勉强继续听下去。

  只听鄢懋卿继续慷慨陈词道:“何况东南抗倭又已到了决战时刻!国事艰难如此,全靠严阁老勉力支撑。他老人家尝对我讲“治大国如烹小鲜”,如果没有这份老道的火候,恐怕天下立时乱了!国家这个时候,不可一日无严阁老啊!皇上!”

  顿一顿,他又道:“现在皇上怀疑严阁老贪墨,臣不敢在生人面前说假话,只能实话实说——当今这世道,天下官员哪个都不干净,谁要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浊我独清,那立时就会被视为异类,排挤出核心圈子,不是诽谤祖宗,只是世易时移,物价比国初涨了好几倍,当初祖宗定下的薪俸,到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太低太低了,发饷的编制太少,若是就死守朝廷发的钱粮。官员不要说为政一方,造福百姓。就连最基本的养家糊口,都很成问题不可!”

  “微臣这个苏松巡抚,别人不敢说,但还要说说家是松江的徐阁老,徐阁老素有清名,在朝野的名声好得不得了,但陛下可能不知道,其实他家里,是首屈一指的大地主。而在他父亲那一代,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簿,家有几十亩水田罢了。徐家偌大的家业,都是徐阁老给挣下的!” 按照严世蕃的安排。鄢懋卿开始拉人下水了,你要是敢处置我们严阁老,那就得连徐阁老一起!鄢懋卿叹口气道:“臣说这些,不是为了给严阁老开脱,更不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只是想请陛下三思,究竟是查处贪墨重要,还是先把眼前的危局撑过去,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再行彻查,就算是治严阁老和微臣的罪,我们也没有遗憾了!”

  鄢懋卿的一番陈词。充分证明他虽然政务不在行,但勾心斗角、耍嘴皮玩诡辩却是一等一的好手,也怪不得能成为严党的骨干份子——他这段听似很有道理的言论,其实用了至少两个诡辩之术,一个是“危言耸听”,将危机夸大,将严阁老的作用夸大,将官员的贪墨行为夸大,使听者产生一种“危机压倒一切、严嵩重要无比”贪墨不算什么的错觉”;另一个是“混淆概念”,让听着产生一种“饶过严嵩就是饶过鄢懋卿,惩治鄢懋卿就是惩治严嵩”的错觉。

  那边嘉靖皇帝被他冗长复杂的说法,弄得头痛欲裂,大脑一片混乱,竟完全忘了起初的打算,甚至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李芳看出皇帝不对劲。赶紧轻声道:“陛下,练功的时间到了。”都这样了还练个什么功?李芳如此说,不过是给皇帝个体面的说法罢了。

  嘉靖一摸额头,已经满是虚汗了,知道自己再也撑不下去,只好缓缓点头。心情一放松下来,他便闭上眼睛,竟要沉沉睡去。

  李芳一看,鄢懋卿还跪在外头呢,赶紧小声道:“陛下,鄢懋卿怎么办?”

  “先放回去,能跑的了他……””嘉靖说出最后一句。体力心力都已用到极限,突然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李芳和伺候的太监们大惊失色,好在他老成持重,能镇得住场面,强压住惊恐,用平和的语气对外面道:“鄢中丞,陛下开始入定了,你跪安吧。

  鄢懋卿喜不自胜。心说小阁老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连我说什么,皇帝会如何反应都猜到了。便长舒口气,暗暗道:“终于过了这一关”,便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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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熙宫中,匆匆赶来的太医一阵忙活,终于敢对李芳道:“公公放心,陛下无甚大碍。只是身体太虚弱,一劳累便昏过去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谢天谢地!”李芳拜谢完满天神灵,看一眼昏睡中的皇帝,示意太再跟自己出去说话。

  到了没人的地方,李芳才沉声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身子怎么就不见好呢?”

  两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说真话的。最后只好小声道:“春困秋乏嘛。陛下总之是上了年纪,平时注意养生就好了。”

  李芳对着含糊的答复不甚满意,但现在不是盘问这个的时候,便让两人先回去,自己也进玉熙宫去守护皇帝。

  在进去玉熙宫之前。他叫过一个小太监道:“去值房,把徐阁老找来。”待小太监走后,他也叹口气,往宫里走去……”对于徐党和严党的交锋,站在李芳这个位置,看的清清楚楚,可他并没有旁观者的好兴致,因为他亲眼目睹了鄢懋卿的起死回生,也明白了严党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还是不可动摇的。他不由暗暗为徐阶捏一把汗。

  这次将徐阶找来。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如果徐阁老没法抓住机会,让皇帝坚定原先的看法,那他只能悲哀的看着徐党倒霉了。因为几十年打交道下来,他知道严世蕃那个睚眦必报、变本加厉的性子,要是那家伙缓过劲来。那徐阁老的苦日子也就要来了……”

  第九卷 鬼哭神啸朝天号 第五四三章 谁能笑到最后?

  内阁值房中,徐阶正与严世蕃议事……自从严阁老八十大寿,嘉靖恩准严世蕃可入内阁侍奉乃父,他便趁机接掌了严嵩的大权,无论是写青词、还是批奏章,都由他一手操办,成了实际上的内阁首辅。起先严阁老还在边上给他掌掌舵,但今年夫人病重,严嵩无心政务,便干脆不上班,整天在家陪夫人,十天半个月都不去内阁露面。

  对此下面人颇为不满,但严世蕃所作的一切,都由严嵩的名义发布,所以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看着这父子视朝廷法度于无物。

  严世蕃根本不把徐阶放在眼里,大喇喇的坐在上首,完全将堂堂一品次辅,视若下属走狗一般……当然,这是徐阁老自找的,他非要拿脸贴人家屁股,也不能怨人家老拿腚对着他。

  加之严世蕃心中有气,今天更是横竖看徐阶不顺眼。一个劲儿的吆五喝六、颐指气使;徐阶却低眉顺目,笑脸相迎,让他发作不起来。

  只听徐阶轻言细语道:“小阁老,下一本是辽东巡抚候汝谅的折子。

  “念……”严世蕃一边研究自己的指甲,一边没好气道。

  “是”,徐阶便念道:“……辽左滨海,水陆艰阻。过去遭受天灾。仅数城或数月,未有如今日这样全镇被灾,三年五谷不登的力臣于春初奉命入境,见村里无炊烟,野多暴骨,萧条惨楚,目不可忍视。去年凶崔,斗米银八钱,母弃生儿,父食死子,父老相传,咸谓百年未有之灾。今值夏秋之交,水灾虫灾并发,斗米贵至银七钱,冬春更不知如何。请大出内府银钱,以救一镇生灵……”

  “又闹饥荒!”严世蕃不耐烦的收回手道:“今儿这是第八个报灾的吧,大明朝这是怎么了?我看这事儿蹊跷啊。”

  “没什么蹊跷的”,徐阶淡淡笑道:“大明疆域广阔,气象复杂,有风调雨顺的。就有旱涝不均的,只不过在这方面,下面从来是报忧不报喜罢了。”

  “没那么简单。”

  严世蕃望着徐阶道:“我在朝中也有二十年了,犹记得十几年前国泰民安,虽也有旱涝蝗灾,却远不及这些年频繁”,说着冷笑一声道:“我看,这是老天爷在示警,咱们大明朝出奸臣了!”

  “观天象。识天意,那是钦天监的差事,内阁不能越俎代庖”,徐阶压根不接他那茬,轻声道:“请问小阁老,辽东的折子怎么批?那可是百年未遇之灾,若是处置不当,定会激起民变的。”

  “如何处置先搁一边。”严世蕃不依不饶道:“得先把奸臣找出来,锄了奸臣。国无奸佞,一切异相自解,自然天下太平。”

  徐阶笑笑道:“小阁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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