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历史小说] 官居一品 作者:三戒大师 (起点vip2012-6-30完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035、[历史小说] 官居一品 作者:三戒大师 (起点vip2012-6-30完结)- 第80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推测是十分靠谱的,因为隆庆与其父不同,他对身边的宦官极为依赖,登基一年以来,对这些阉人便屡加拔擢、滥给殊荣。犹在执孝期间,便急不得可待的‘加恩’宦官,潜邸受赏着五十多人,宫中旧人中,有功者二十多人,皆破格得荫子弟数人为锦衣卫官。

    比如前任司礼太监黄锦,先得荫侄黄浦为锦衣卫指挥,待其卸任总管,去南京养老时,隆庆又加封其侄为都督衔,佥事锦衣卫事。今年六月黄锦病故,又准黄浦请,授其族人黄保等六人为锦衣卫官,为黄锦守墓。司礼监又奏请,令黄斌等三十人,充御马监勇士,以存体恤,上皆许之。

    如此一来,仅为了一个司礼监太监,便在锦衣卫中增设了都督衔佥事以下职官七人,御马监勇士三十人,还居然钦准专设守墓官六人,似此恩泽荣宠,完全凌驾于九卿之上,就是阁臣也远远不及,真可谓一人得宠,鸡犬皆仙了。

    其余大珰近侍的封赏,虽不及但亦不远矣,短短一年时间,锦衣卫、御马监中便多出近千军官,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这当然令朝野愤然,但因为这种封赏向来由皇帝独断,不必经过外廷,所以大臣想也管不着。至于劝谏……当然有不少言官开炮,但已经对他们充满怨念的隆庆,认为‘连自己可以做主的事儿,他们也要指手划脚’,索性连看都懒得看。

    是的,自从高拱去后,隆庆对外臣日渐厌恶,甚至认为除了沈默、张居正等昔日潜邸旧人,其余人都是欺负自己的坏人,便愈发不见外臣,已经有半年多不上朝、不理政了。整天在后宫待着,除了采蜜授粉之外,就是在太监的引导下找乐子。司礼监的滕详、孟冲这些人,便争饰奇技yin巧以悦帝意,最出名的就是再现前朝的鳌山灯……在北海子中扎一个数丈高的灯棚,上面布置各种灯彩,燃灯数万盏。然后皇帝坐在花船上,通宵宴饮,如临仙境,十分的开心。

    开心的代价是,所费内帑无算。当然大部分钱都流入太监的腰包,还哄得隆庆皇帝爵赏辞谢与六卿埒。这使得宦官势力急促膨胀起来,打着皇帝的旗号,搜罗美女,派人到各地督办珍奇贡物。并在京城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虽然后来被高拱狠狠整治一番,但在隆庆皇帝的逾分庇纵下,大小太监们几乎毫发无伤,等到帮着徐阶把高拱拱走了,他们便彻底不再怕谁,不仅重新开皇店、设税卡,甚至得寸进尺,开始向外廷伸手了。

    ~~~~~~~~~~~~~~~~~~~~~~~~~~~~~~~~~~~~~~

    最先遭殃的,必然是户部,因为他们有太监最感兴趣的东西。

    户部尚书葛守礼,按例盘查进项,发现太和山等处所课香钱,解往国帑之数,不及往年十分之一。追查之下,发现多为新派出的监税太监侵吞……虽然按规定,应当由当地官府和监税太监共理香银,然而事实上,收掌出入多由中官强主。于是葛守礼上书奏请,比照嘉靖旧例,令抚、按官选委府佐一员,专收正费之外,余银尽解部供边,内臣不得干预。

    疏入,皇帝非但不听,反而令其自陈忤逆。葛守礼不得以,只好疏谢曰:‘臣愚不能将顺明命,冒渎天威、罪不容诛,但以职司钱谷,目击进艰,窃不自揆,欲为朝廷节财用耳。’最后皇帝责其不遵明旨,屡次奏扰,本当撤职,然念其劳苦功高,‘仅’夺俸半年。

    这真是匪夷所思,堂堂一国财政大臣,仅在职责范围之内,要求宦官交出香钱余银以充国用,本是正理之事,如何能触及‘冒渎天威,罪不容诛’?更怎会为此遭受申斥、而至于夺俸?完全不讲道理,视国法于无物。

    而葛守礼自上任以来,因为抗拒宦官侵权,为守护国帑所受的窝囊气远不止此。因为皇帝无原则的庇护,太监们愈加放肆,千方百计的想侵占国库,最近的一次,他们以为皇帝、太子、贵妃织造新装为由,便以空札下户部,要取钱二十万两以补内帑不足。

    葛守礼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他以‘京帑重寄,乃以片札取之,不印不名,安辨真伪?’拒绝,但等来的,却是皇帝谕户部取银进用,守礼再以无此先例拒。皇帝却在太监的撺掇下,非但没有体谅老臣拳拳之心,反而狠狠下旨斥责,又罚俸半年,仍要取银进用。

    葛守礼虽然至今仍未拨付,但已心力交瘁,连日卧病在家,只不过是为拖延罢了。

    工部尚书雷礼的处境,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他本以为今年停造宫观采办,工部的预算应该很宽裕,谁知却遭受宦官头子滕祥,处处侵越他的职权,危言横索、事事掣肘,令他难以为继,苦不堪言。如以滕祥以传造橱柜、采办漆胶、修补七坛乐器为名,辄自加派,所靡费以巨万;又工厂所存大木,围一丈长四尺以上者,皆价值万金,然而内廷动以御器为辞,斩截任意,用违其才。雷礼力不能争,反倒被内官羞辱,但愤惋流涕而已。

    雷礼不忿,一纸陈情,把状告到了皇帝那里,并说‘中官弄权、事体相悖,若留臣一日,则增多事于一日,乞早罢斥、以全国体’,大有绝不两立之势。只要是头脑清醒的皇帝,就应对滕祥严加管束,责令他少干预部务,但事实恰好相反,上览疏不悦,当即令致仕去。若非徐阶极力保全,堂堂大司空,竟因为职权被倾轧而发的几句牢骚,要丢了乌纱。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但在大臣与宦官的争执中,无一不是以宦官胜诉、大臣败北告终,其他官员,因弹劾宦官而被降辄的也不在少数。

    宦官的贪婪横肆,权势高涨,是嘉靖朝前所未有的,现在他们竟把手伸到军政上来了。

    坐在轿中,沈默不禁冷笑连连,看来老虎不发威,真以为我是病猫了

    ~~~~~~~~~~~~~~~~~~~~~~~~~~~~~~~~~~~~

    果然,没过了几天,见成国公还没动静,太监们便撺掇皇帝,将一道中旨下到内阁。

    那天沈默也在阁,徐阶看完之后,便将谕旨递给他,沈默一看,乃是上命‘腾骧四卫仍属御马监辖,并派太监吕用、高相、陶金坐团营。’果然是血盆大张,胃口不小啊。

    “怎么办?”徐阶看看沈默,目光中却有点幸灾乐祸。他一直认为沈默最近的动作过大,终于把狼招来了吧。所以说,年青人,还不成熟啊……不过与张居正在户部搞的那套性质不同,徐阶是支持沈默这样搞的,在因为高拱郭朴相继去职,而使自己的名声受损严重之际,徐阶是迫切需要有些动静,转移舆论注意力的。

    “一切听师相做主。”沈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着这张御笔条子,还是一阵阵火大。

    “禁军向来隶属御马监,兵部不过是托管。京营也向有太监监军的传统,也是先帝才改了的。”徐阶也没那么多恶趣味,便缓缓道:“所以皇上这道旨意,想要更张很难。”

    “如此,”沈默皱眉道:“师相是同意让宦官重掌君权了?”

    “不……”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徐阶并不含糊道:“岂能让正德之乱相再现?”

    “那如何回?”沈默问道。

    “你是分管军事的,这事儿交给你来办吧。”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徐阶还是顺嘴道:“你的态度就是内阁的态度。”

    沈默本也没指望着徐阶能站出来说话,最近老首相和皇帝的关系,明显出现出现裂痕,隆庆像犟牛一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让徐阁老颇为伤神。徐阶已经不指望致君尧舜了,上不上朝、开不开经筵,都无所谓了,大臣能者多劳,替你办了就是。

    可这个月,皇帝按例当享太庙,这种祭祀祖宗的国之大典,可是谁也替不了的。结果皇帝命成国公朱希忠代行。礼部尚书赵贞吉请皇帝亲临,但隆庆不允。于是徐阶只好上奏言道:‘祭礼,国家大典。秋季,四时重禋。皇上必亲躬奉裸,而后为孝为敬,祖宗列圣亦必得皇上之躬亲对越,而后来格来歆。且自宫至庙,其路不远;献奠有数,其礼不繁。夫以庙宗之重,虽劳且不当避,况非甚劳者乎?请皇上亲诣太庙行礼。’帝方从之。

    徐阶的疏文一经公布,举朝啼笑皆非,这哪是臣子奏请皇帝啊,分明是训蒙夫子在劝谕学童的口气,说理、开道、催促兼而有之。隆庆皇帝才不得已而勉强从之。但是勉强而又勉强的去了一次以后,还是不躬庙祀,怎么劝也没用。其懒怠惜劳,抑或另有隐情,非一般人能理解。

    但徐阶能理解,这是皇帝对自己无声的抗议,其逆反心理已经到了,可以拿国家大事开玩笑的地步。徐阶也有些灰心了,最近对皇帝的态度,不管闹得多荒唐,只要别干涉国政,他就放任自流。

    可军政大事岂能儿戏?所以徐阶一上来就表明态度,但实在不想和皇帝发生冲突,所以让沈默尽量自己来处理。当然为了让沈默安心,他还是答应,到了不得已的情况下,会行使封驳权,封还皇帝这道中旨……但最好不要到这一步,不然跟皇帝的关系,也就彻底闹僵了。

    明确了徐阶的态度,沈默便挑起了这副担子。其实以他和皇帝的关系,要是别的事儿,也就直接去面陈了。但事关禁军、京营的控制权,让做臣子的如何启齿?熟归熟,乱说话一定会惹是非的……就算隆庆再信任自己,也架不住太监整天魔音灌脑,三人成虎的故事,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所以他得讲究策略,徐徐图之。第二日,兵部侍郎谭纶,便上奏反对道:‘京军营制经先帝裁定,革去团营,尽复二祖三大营之旧,官有定员、不用内侍,此万世不刊之典,遗训昭然。今一旦易之,不可。’

    隆庆那边很快回道:‘朕观《大明会典》,有内臣监营之制,仍命草敕赐之。’

    这时有兵科给事中石星助拳道:“中官之设虽自古不废,然任使失宜,遂贻祸乱。近如王振、汪直、曹吉祥、刘瑾、陈洪等,专擅权威,干预朝政,开厂缉事,枉杀无辜,出镇典兵,流毒边境,甚至谋为不轨,陷害忠良,煽引党类,称功颂德,以至国事日非,覆败相循,足以为戒。故先帝尽裁撤监军中官,收军权于兵部,并裁定内官衙门及员属职掌,法制甚明。此乃先帝圣训,伏乞皇上明鉴”

    这话说的深入人心,但太监们却对皇帝道:“这分明是外廷推托之举,京师军权当然要在陛下手中才安心,今不过派遣近侍为监军,便推三阻四,其心为何?大可琢磨。”

    皇帝闻言果然上当,大怒之下,竟让锦衣卫把石星抓起来,在午门杖责八十

    分割

    嗯,找回状态了……

第八零零章 多事之秋(下)

    

    @@@@@@@@@@@@@@@@@@@@@@@@@@@@@@@@@

    紫禁城午门外。

    石星被摘取官帽,站在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上。

    四根可怕的廷杖,分左右斜杵在他身子的两侧,执杖的是戴尖帽、着白靴,黑色紧打扮的着东厂番子。两侧的不远处,还有两列挎刀的锦衣卫在警戒。

    监杖的是东厂太监王本,他生着一对可笑的八字眉,看到这么多人,心里有些小兴奋,表情却愈加阴沉的看着石星道:“奉旨问你,是何人指使你上这道疏?”

    “我乃兵科给事中,言兵事乃份内之职,”石星看都不看他,目光直视着前方,深深的宫院显得那样阴森。

    “哼!”王本冷哼一声,道:“违背祖宗法度,也是分内之事吗?”

    “你也配跟我谈祖宗法度”石星轻拢了一下袖口,冷冷道:“你们以为把太祖皇帝铸的铁牌藏起来,世人就能忘了‘阉竖不得干政’的祖训吗”

    “你……”王本双目间煞气四溢道:“想找死吗”

    “哈哈哈……”石星知道自己是死定了……八十廷杖啊如果没有猫腻,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索性豁出去了,大声道:“大丈夫在世,成仁取义,死又何妨?”说着嘲笑起来道:“对了,忘记你不能算是大丈夫了,跟你说这话又有什么用?”

    “你且笑吧。”王本气极反笑道:“倒要看看你,待会儿还能不能笑出来”说着狠狠一挥手中的银丝拂尘道:“行刑”

    四个东厂番子立刻动手,两根木杖从石星的腋下穿过去,架起了他的上身,后两根分别朝他的后腿弯处击去。石星便狠狠跪了下去,随着前两根架着他的廷杖往后一抽,他整个身子趴在了午门的石板地上,痛得他一阵头昏眼花。这时,四个番子各伸出一只脚,分别踩在他的两只手背和两个后脚踝上,他便呈大字形被死死地踩住了。

    王本看了看他,却没有立即发出下杖的信号。而是缓缓的蹲下,伸手为他顺了顺散乱的额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今儿可是八月十五团圆节,你的家人都在等你回去团聚呢。改个说法吧,向皇上认个错,万岁爷仁慈,可以赦免你。”其实也不是他想这样,而是隆庆皇帝实在优柔寡断,一个小臣而已,打就打了,非要婆婆妈妈,令人郁闷。

    “这话……是皇上让你说的?”石星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怪异的看着王本。

    “是,不然你以为我会跟你废话?”王本轻蔑的瞥他一眼。

    “那我也有话让你带给皇帝。”石星用尽所有力气,使劲昂起头来,大声道:“你问问皇上,他忘了自己的登极诏上是如何保证的吗?为何登极才半年,便为鳌山之乐,纵长夜之饮,极声色之娱朝讲久废,章奏抑遏一二内臣,威福自恣,插手部务肆无忌惮长此以往天下将不可救啊……”

    “住口住口”王本被他震懵了,竟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石星一口咬住,痛得哇哇大叫起来。

    锦衣卫连忙上前,一掌切在石星的后颈上,这才打得他松开口。王太监抱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跳脚恨毒道:“打,打死他”

    “砰……”一根廷杖猛地击向石星的后背。沉闷的入肉声经午门洞扩音,竟传得很远很远。

    ~~~~~~~~~~~~~~~~~~~~~~~~~~~~~~~~~~~~

    五凤楼上,两个穿着大红蟒衣的太监,颇为快意的目睹着行刑的场面,且凝神静听着石星的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