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后面一个小丫头就已经哭着扑了出来,一把抱住展欢颜的小腿道,“大小姐,冤枉,奴婢冤枉,奴婢从没见过这两样东西,这跟奴婢没有关系啊。”
正是和芝兰同屋的兰草。
兰草只有十二岁,样子还生的很稚嫩,恐惧的呜呜直哭。
“这样说来,这些东西就该是芝兰的了?”张妈妈冷着脸道。
“奴婢不知道,奴婢反正是没见过!”兰草道。
张妈妈左右一看这才想起来芝兰不在,本来只怀疑五分,这会儿却是怀疑了七分,厉声道,“哭什么哭,还不先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芝兰她人呢?”
“奴婢也不知道。”兰草眼泪汪汪的,连忙忍住哭声,抽搭着道,“那会儿说是起夜,去了茅房,最近她晚上经常闹肚子。”
“经常?”展欢颜起了丝兴致,“怎么个经常法?”
兰草茫然的看向她,琦花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忍不住道,“最近这段时间,芝兰是不是隔两天就要半夜溜出去?”
“这——她说是闹肚子的。”兰草小声道。
张妈妈立刻就明白过来,咬牙切齿道:“这个小贱人!”
凤枝的目光闪了一闪,突然瞪大了眼惊讶道,“奴婢想起来了,前几天芝兰跟奴婢说是要清理橱柜里头,特意跟奴婢借了钥匙去用,中午拿走了,一直到晚上才还回来的。”
“大小姐,一定是芝兰借故拿了钥匙去锁匠那里配了这个。”张妈妈道。
展欢颜但笑不语,只对张妈妈道,“搜到的东西拿给我看看。”
“是!”张妈妈把钥匙和纸包一并递过去,展欢颜只从她手里取了那把钥匙拿在手里反复的摸了摸,然后眼底的笑容就越发的深了。
张妈妈无暇注意她的神色,跺着脚道:“芝兰那贱丫头别是畏罪潜逃了,大小姐,让奴婢带上几个人去抓她回来吧?竟敢对大小姐使这样龌龊的手段,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展欢颜不置可否,却是目光微微一瞥,往院外的方向扫了眼。
琦花最近察言观色成了习惯,下意识的也跟着看过去。
“什么人在那里?”琦花厉喝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人影瑟瑟发抖的躲在拱门后头,此时一惊,整个身子就软了的泥鳅一样瞬时滑落伏在了地上。
赫然——
正是之前偷溜出去的芝兰。
“芝兰?”琦花低呼。
展欢颜抬了下眉头:“去把她带过来!”
“是!”琦花和巧玉两个走过去,一左一右的把芝兰拽过来。
芝兰整个身子软了的泥巴一样,完全没有主心骨,完全被拖过来的,最后被两人扔在了展欢颜的脚下。
“大——大小姐!”芝兰颤声道,脑袋伏的极低。
“你这贱蹄子,死到哪里去了?半天寻不见人。”张妈妈怒道。
“我——我——”芝兰眼神慌乱的盯着地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展欢颜横了张妈妈一眼,张妈妈之前得了她的警告,忙是住了嘴。
展欢颜看向芝兰道,“方才凤枝和兰草指认你的供词你应该都听到了吧?别说我不给你分辩的机会,你有什么话就一次性都说了吧。”
“奴婢什么也没有做,我——我也没见过这两样东西。”芝兰道,语气怯懦,战战兢兢的。
“前两天,是你借了我的钥匙。”凤枝皱着眉头轻声道,倒没有攀咬指责,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芝兰抖的厉害,闻言眼泪就滚了出来,畏畏缩缩的抬头看了眼展欢颜道,“奴婢是拿了钥匙,可当时是凤枝说让奴婢抽空把橱柜里外都给清理一遍的。”
话虽如此,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凤枝终于来了脾气,指着她怒声道:“你这是颠倒是非,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而且我又凭什么指使你做事的?”
芝兰只是期期艾艾的看着展欢颜,同时目光更是闪躲的厉害,怎么看都是心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展欢颜身上,等着她处置芝兰。
“想活命吗?”展欢颜淡淡一笑,看向芝兰。
芝兰咬着嘴唇,谦卑的点了点头。
展欢颜莞尔,也不问她之前都去了那里,却是径自扭头对巧玉和琦花吩咐道:“你们两个再去凤枝的屋子里仔细瞧瞧,若是还没有发现,那就把被褥枕头那些全都给我抱出来,还有她的衣物鞋袜。”
凤枝的心头一跳,一维持冷静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站起来大声道:“大小姐,您这分明就是针对奴婢的,您若是看不上奴婢直说就好,何必这样刻薄,一定要往奴婢身上泼脏水?”
“是啊,我今天就是针对你的!”展欢颜挑眉。
刻薄又如何?她倒是极喜欢这两个字,还指望着这样的名声活命呢!
凤枝嘴巴张了张,竟是一时语塞。
“照我的吩咐去做。”展欢颜已经再次移开视线,语气冷硬不容拒绝。
琦花和巧玉对望一眼,依言去把凤枝的所有东西都一并给搬了出来,扔在众人面前。
“棉被、枕头都撕了,一点一点棉絮的给我摸清楚了,鞋底子划了,衣服和鞋垫也全都给我剪开。”展欢颜道。
“大小姐,您太过分了!”凤枝嘶声尖叫,眼睛通红的就要上过来抢夺。
“张妈妈!”展欢颜冷然叱道。
张妈妈一个机灵,连忙叫过两个婆子把她架着等在一边。
凤枝又撒起泼来,手脚踢腾,可她就算是再厉害,也抵不过两个膀大腰粗的婆子的挟制。
巧玉和琦花手脚麻利的把她的东西一一拆开来查验,最后竟然真在不厚的鞋垫里头剪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来。
“大小姐,真的有东西!”琦花不可思议的惊呼。
展欢颜的唇角牵起一个冰冷的笑容,直接抬眸看向凤枝,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解释!”
凤枝的脸色惨变,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力的摇着头道,“大小姐,奴婢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害我,一定是有人害我!是芝兰,是她为了脱罪才藏了这脏东西在我身上,大小姐您不要被她骗了。”
芝兰的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瑟瑟发抖的不住抹眼泪。
“大小姐,这两个丫头身上都搜出了毒药,并且两人也都带着钥匙,您看这事儿——”张妈妈为难道。
眼前的情况很明白,两人之中肯定有一个是被陷害的。
当然了,所有人都更倾向于凤枝。
展欢颜不置可否,看着凤枝腰际挂着的一串钥匙道,“巧玉、琦花,你们俩拿那钥匙去耳房,把橱柜里所有的碗碟和茶具都给我搬出来,再给我提一大壶水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两人还是顺从的去了。
展欢颜命人把所有的瓷碗和茶杯都摆在地上,然后倒满水。
茶碗是两套,加起来十六只,碗碟四套,瓷碗加起来也是十六只,再加上之前她带来的两只茶碗和一个彩釉瓷碗,一共是三十五件,都装了水摆在前面。
两个婆子把凤枝也推过来和芝兰一起跪在前头。
展欢颜低头看着自己修剪完美的指甲从容微笑:“既然你们两个互相指证,又谁都给不出个明确的证据来证明是对方所为,现在我就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证明清白。你们之间真正下毒的那个人应该很清楚我这病是怎么来的,我已经叫人确认过了,这药只是慢性毒药,就算吃下去,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人,至多也就是和我一样,病上一段时间。现在你们两个就把这些碗里的水分着喝了吧,我也不管你们到底是谁做的了,只要你们把这水喝了,我就既往不咎,此事作罢!”
展欢颜的语气闲散,但是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芝兰怯怯的抬头去观察的她的面色,凤枝则是唇角紧绷盯着眼前一大片的茶碗神色阴郁。
“嗯?”展欢颜等了片刻,没见到两人的动作就于瞬间敛了笑容,冷厉道:“都不动手,是要我叫人给你们灌下去吗?”
芝兰又偷偷瞧了眼她的面色,一狠心就捧起一碗水仰头灌了下去——
如果只是像展欢颜一样病上几天她也认了,怎么也不至于要命,可是如果被冠一个谋害主子的罪名,那就必死无疑了。
芝兰喝了一碗也就横了心,紧接着又去拿第二碗。
旁边的凤枝却是一直没动,脸色沉的越发难看。
“芝兰,你不用喝了,先跪到旁边去。”展欢颜看在眼里,眼底最后的一点笑意也全部消失不见,对旁边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道,“既然凤枝姑娘懒得自己动手,就由你们来吧,把剩下的全部给她灌下去!”
裴云默说这药一点一点的吃不会露出迹象,可一次吃的多了也会当场毙命,崔姨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做这件事就不可能不把这药的详细作用告诉直接负责下手的人知道,所以这水,凤枝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胆子喝的。
张妈妈看了展欢颜一眼,却是欲言又止,上前取了一碗水就掰开凤枝的嘴巴往里灌水。
“大——”凤枝惊呼,还不等出声,张妈妈一碗水灌下去她就呛的拼命咳嗽。
张妈妈又端起一碗,凤枝终于慌了,再也横不起来,连忙道,“大小姐饶命,我招!奴婢认罪了,求您放过我吧,别再灌了!这些东西上的毒药都是奴婢抹的,都是奴婢做的。”
“没想到真的是你!”琦花惊讶不已,一时间表情复杂极了。
她是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凤枝,原来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凤枝呜呜的直哭,满眼乞求的看向展欢颜。
“大小姐,这丫头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张妈妈看向展欢颜,等她的吩咐。
展欢颜只是神色淡然的垂眸看着自己的裙裾,半晌才挥了挥手,“张妈妈,把这两个丫头送给母亲处置吧。”
就算是人证物证确凿,可是真要动崔姨娘,还是得要这个家里的主母出面的,这个烫手的山芋直接丢给江氏就好,横竖江氏和崔姨娘之后还有着旧恨呢,她也不担心江氏会偏袒。
张妈妈一愣,展欢颜说完已经起身回了屋子。
不多一会儿琦花收拾了院子里的烂摊子进来,神色还是很有几分唏嘘,道:“大小姐,您怎么会想到是凤枝呢?奴婢一直都以为是芝兰才是和崔姨娘串通的人。”
展欢颜坐在灯下,重新把头发散开慢慢的梳理,一边道,“你没看错,芝兰的确是崔姨娘的人。”
琦花更加不解,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所以大小姐才让张妈妈把她也一起送去给夫人处置?”
展欢颜莞尔,算是默认,“的确芝兰才是崔姨娘安排在我院子里的眼线,可她最多也就只是个跑腿传信的,你也不看看那芝兰是个什么胆量的人,要她来下毒害我?只怕她会手抖的连毒药都拿不住。”
琦花想了想,深以为然,只就若有所思的垂下头想事情。
展欢颜把放在手边的那把钥匙递给她,道:“你瞧瞧这把钥匙有什么不同。”
琦花满心狐疑的接了,左右看了看,除了材质比较新之外倒是没能觉出什么。
展欢颜微笑着看过去,道:“你仔细摸摸那边缘,这把钥匙显然是仓促打磨出来的,边缘还有许多的碎铜屑没有处理干净,如果用这把钥匙开几次锁,就不可能还留下这些毛刺了,所以芝兰屋子里的这把钥匙根本就没有用过。凤枝她很聪明,大约是从那天你故意和她争执摔了东西之后她就多留了个心眼,提前在芝兰那里留了东西,就等着这一日东窗事发了。”
琦花听着,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她们都是给崔姨娘办事的,这样狗咬狗,就不怕连累自己吗?”想了半天,琦花还是迷糊的很。
“你真以为凤枝做的事情崔姨娘会不知道?”展欢颜摇头,轻轻的笑了出来,目光落在墙角的宫灯上,神色宁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给芝兰下套也是崔姨娘和凤枝两个里应外合的把戏。以前崔姨娘无人可用,只能靠着芝兰给她从我这里递消息,可是芝兰的胆子太小,终究成不了大气候,所以她也不敢委以重任,否则若是让芝兰握着把柄了,一旦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芝兰肯定是要扛不住,把她供出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更得力的凤枝,芝兰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借着这个机会除掉还能永绝后患。”
琦花听的目瞪口呆,不过就是两个丫头而已,若是让她来猜她只会是觉得两人平时不和睦,凤枝因为记仇才拉了芝兰做替死鬼。
展欢颜看着她吃惊的样子,继续道,“凤枝应该知道芝兰和崔姨娘之间的关系,但是芝兰却不可能知道凤枝的存在。这样一来,凤枝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她就算知道是凤枝害她,也不会联想到崔姨娘那里去。刚才在院子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芝兰笨嘴拙腮的,倒是被人往母亲面前一推,连替辩解都不能。再者了,凤枝这一次做的事情很周到,完全可以叫她百口莫辩,只能去做这个替罪羊了。”
芝兰的屋子里有毒药和钥匙,偏偏在这个风尖浪口上还三番两次的半夜跑出去,展欢颜可不信这都是巧合,必定是有人故意要做给她看的,好让她认定了是芝兰心中有鬼。
“可是就算芝兰没有替崔姨娘做过什么大事情,这几天晚上她总是隔三差五的过去,回头夫人闻起来,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还要被抖出来吗?”琦花道,这样一来,崔姨娘还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说她是去见崔姨娘的?”展欢颜眨眨眼,反问道,“不信你就等着看吧,等母亲那里审完了就什么都清楚了。”
琦花将信将疑,展欢颜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明天估计还有的折腾呢。”
“是!”琦花心不在焉的应着,转身带上门出去。
展欢颜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也就上床睡了。
这一晚整个忠勇侯府都不太平,她这里闹了上半夜,下半夜江氏、展培,连带着老夫人都能被惊动了,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夜审崔姨娘。
江氏自然叫人来请了展欢颜,展欢颜却推说是身子不舒服并没有到场,由着他们去折腾。
一个姨娘,居然对家里嫡出的小姐下毒,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老夫人气的险些晕过去——
如今齐国公已经回了京城,这要是让展欢颜在他的眼皮子下出点什么闪失可就谁都说不清楚了。
江氏更是新仇旧恨,半点情面也不留,叫了两个丫头当面对质,崔姨娘百口莫辩,当场就被打了个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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