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的心里一动,便弯身捡了脚边的一片碎瓷揣在了袖子了。
展欢颜见了,只于心中微微一笑,并没有做声。
古大夫去给展欢雪诊了脉,脸上神情不由大骇,江氏一看不对劲,连忙上前挡在旁边,冷声道,“雪儿她方才被丫头气着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古大夫被她的话压着,吞了口唾沫只能闭了嘴,硬着头皮道,“是,小的这就给二小姐开一副安神药。”
“嗯!”江氏点头,松一口气,回头走到老夫人身边道,“母亲,既然雪儿这里没什么事了,您看这天色也晚了,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老夫人心里多少还有几分怀疑,不过想着江氏也不能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遂也就没有深究,起身扶着展欢颜的手往外走,临走还不悦的看了眼江氏的肚子道,“你如今的月份也不小了,自己上点心,没事就好生养着,事情都交给下头的人去办。”
“是,儿媳记下了。”江氏垂首应下,目送了老夫人离开。
古大夫既然已经说了展欢雪无碍,这会儿又不好再留下来惹人怀疑,也跟着一并出来。
江氏阴着脸看着众人的背影,咬牙吩咐李妈妈道,“雪儿这里我不放心,今晚你就守在这里吧,看着她。”
“夫人放心吧!”李妈妈点头。
江氏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自己也是头昏脑涨,就先回了翠华苑。
这边展欢颜把老夫人送回了锦华苑就告辞回了墨玉斋。
路上琦花忍不住道,“大小姐,奴婢瞧着二小姐的样子好像是魔障了一般,昨儿个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太奇怪了。”
“大概是真的受了惊吓吧。”展欢颜道,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
琦花见她对这事儿没什么兴致多谈遂也就罢了。
主仆一行回了墨玉斋,展欢颜沐浴之后便打发了琦花下去,走前又吩咐,“今儿个晚上别睡的太死,注意着点府里的动静,有什么事就马上来告诉我。”
“是!”琦花应了,并没有多言。
晚间无事,展欢颜就早早的睡了。
老夫人那边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踏实,洗漱过后又坐下念起经来。
过了一会儿周妈妈从外面进来,脸上神色凝重道,“老夫人,怕是要出事了!”
老夫人自己的心里本来就不太平,闻言猛地就睁开眼,“怎么?”
周妈妈脸上阴云密布,走过去,从袖子里掏出用手绢包着的两片碎瓷递过去道,“老夫人你瞧这个,这是之前奴婢在二小姐屋子里捡来的药碗碎片,觉着奇怪就拿去找古大夫给看了。”
“嗯?”老夫人皱眉,警觉起来,“是里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周妈妈叹一口气,“岂止是不干净!古大夫原是不肯说的,奴婢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就叫人打了个他几个板子他才招的,说是昨儿个晚上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去他那里求了一帖落胎的药,这碎碗上沾的就是。”
老夫人闻言,不由的勃然变色,一下子把手里佛珠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周妈妈焦虑不安,目光四处乱飘,“老夫人,您说夫人她这是要做什么?”
老夫人的心里也是十分不解。
诚然,这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展欢雪那里,最先关注的就是江氏自己的那个肚子。可是左右想想还是拿不准,毕竟江氏对那个孩子也是看重的很,她万也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
“你去把李妈妈叫来!”老夫人沉默半晌,冷着声音道,“先别惊动了江氏,我倒要看看她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是!”周妈妈应了,赶紧就转身出了屋子。
老夫人的一张脸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眼中隐隐已经有熊熊怒火闪烁。
这边江氏才回到翠华苑,屁股还没做热呢,后头李妈妈紧赶着就已经追了回来,一进门就哇的一声大哭着扑到了江氏脚边。
江氏病恹恹的才在榻上靠了,听了她的哀嚎脑中嗡的一下,噌的就坐了起来,“鬼叫什么?不是叫你在听雪楼看着雪丫头吗?”
“夫人,不好——不好了!”李妈妈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您快去看看吧,二小姐——二小姐出事了!”
“怎么?”江氏一惊,还不及细问就赶紧的先开始穿鞋子。
李妈妈也顾不得解释,出门仍是没叫其他人跟,只叫了江氏的两个贴身丫头翠竹和翠玉跟着,主仆四个火急火燎的直奔听雪楼。
李妈妈为了防止风声走漏,回去之前就先把听雪楼里一干的丫头婆子全部打发了,这会儿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主屋里头有些灯火透出来。
李妈妈走的飞快,把江氏一行引着进去,彼时丁香已经醒了,整个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在伺候,可是她整个人却是六神无主,只跪在床边握着展欢雪的手不住的唤着:“小姐!小姐!”
展欢雪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煞白,满脸都是冷汗,神色痛苦,浑身都在不住的打颤。
江氏一见她的这个样子,顿时就是心口一揪,对李妈妈道,“怎么回事?刚刚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这才一刻钟的功夫都不到——”
“夫人!”李妈妈悲痛道,却没给她细说,只是走上前去,把展欢雪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角。
展欢雪已经换了寝衣,可是素白长裤上头已经被血水浸染了一片,身下褥子上也都血,整个下半身都泡在了殷红刺目的血水里。
“之前夫人刚走二小姐就嚷着说肚子疼,然后就开始流血不止。”李妈妈道,不住的搓着手,慌乱不已,“奴婢瞅着不好,就只能去叫夫人过来了,夫人您看,二小姐的这个样子怕是不好了,这八成是要小产了!”
江氏看着,头脑里一阵一阵的发晕,身子连着晃了几晃,好在是被李妈妈扶着才勉强撑住。
“怎么会这样?”江氏喃喃道,一看展欢雪衣裤上的血迹就觉得眼前发黑,是被李妈妈用力掐着手才勉强稳住。
“赶紧的,拿些被褥衣物把她的腿给垫高了。”勉强定了定神,江氏连忙吩咐。
几个丫头得令,赶紧翻箱倒柜的倒腾出一些东西来。
“母亲!”展欢雪满脸泪痕,恐怖不已的哀哀哭泣,“我这是怎么了?母亲,我好怕,你救我,你救救我!”
她自己是真的吓坏了,从小到大她还从不曾见过这么多的血,尤其这会肚子还疼的厉害,里头像是被人拿什么不住的翻搅一样,疼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人揉捏在了一起。
江氏也是慌了神,不住的打着冷战。
她快走两步过去,握住展欢雪的手,颤声安慰道,“别怕,没事,没事!”
李妈妈等人帮着找了东西给展欢雪垫高了腿,可是那血水还是止不住的从她的身体里往外流,新换的褥子很快又被染红了。
“母亲,我好痛,我会不会死?怎么办?怎么办啊?”展欢雪用力掐着江氏的手,痛苦之余指甲都掐进了江氏的血肉里
江氏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她自己前几年也曾小产过一次,可当时是有大夫和有经验的稳婆贴身照看着,也没出这么多的血。
屋子里几个丫头也是头次经历这样的事,个个都是白着脸不敢吭声。
李妈妈看着展欢雪流血不止的样子,不觉的就又慌了,道,“夫人,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奴婢瞅着二小姐这样子,可别是待会儿要大出血了就不好了,还是叫大夫吧,万一弄不好,就是要出人命的。”
展欢雪未婚先孕,这样的事无论在哪个大户人家里头都是容不得的。
可是女儿的一条命也不能直接就扔在这里不管。
“嗯!”权衡再三,江氏终于还是点头,道,“李妈妈还是你亲自去吧,把古大夫叫来,记住千万别走漏风声出去,万一叫老爷或是老夫人知道,雪儿就没命了。”
“奴婢明白!”李妈妈应着,一跺脚就赶紧的去了。
“母亲,我不会有事的是不是?我还不想死!”展欢雪靠在江氏怀里越哭声音越虚弱,到了后面就只剩下低泣。
江氏拿了帕子给她擦额上的冷汗,一边也是魂不守舍的动着嘴皮子:“没事,没事!”
她现在纳闷的是,那碗药当时明明展欢雪根本就没沾染上,怎么会突然之间就闹到要小产?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直接就去了半条命一样。
江氏的心思转的飞快,突然又想到江总管过来时候给她的警告就更觉得头皮发麻,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这边屋子里有浓烈的血腥味不住的弥散开来,江氏怕这味道散出去惹人怀疑,就叫翠玉点了味道最重的熏香。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这件事给完全遮掩住。
左等右等的古大夫也不来,江氏渐渐的就有点坐不住了,拧着眉头对翠玉道,“你去看看,李妈妈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是!”翠玉应着,赶紧就去了,去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却是一个人神色慌乱的跑进来。
“古大夫呢?”江氏皱眉,不悦的斥道。
“夫人,古大夫不肯来!”翠玉道,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一眼江氏的眼色才道,“古大夫被周妈妈叫人打了板子,这会儿正卧床不起,奴婢请不动他!”
“什么?”江氏的声音脱线,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古大夫被谁打了?”
“是老夫人身边的周妈妈。”翠玉道,“夫人,古大夫说周妈妈逼了他,他也是没法子!”
江氏闻言就是双腿一软,猛地又跌坐在了床沿上。
展欢雪的事情若是捅到老夫人那里去,就什么都完了!
可是现在,展欢雪人都已经这样了,还能瞒得住吗?
“夫人,怎么办啊?”翠玉道,急的哭了出来,“刚才奴婢回来的时候遇到花园里打理花圃的小厮,说是李妈妈好像也被周妈妈强行带去了锦华苑。”
李妈妈被带去了老夫人那里,那就要做好东窗事发的准备了。
江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了血管里,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直至翠玉推了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
“夫人,怎么办?您快给拿个主意吧!”翠玉催促道。
拿主意?现在能怎么办?
江氏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还不等她冷静下来,院子里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被李妈妈提前支开了,老夫人等人一路杀来,根本就没受到半分阻力。
大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第一个进门的却是脸色铁青,黑面神一样的展培。
江氏的腿一软,直接后退了好几步,嗫嚅道,“侯爷!”
展培一步跨进门来,也不等老夫人跟进来就直奔了里屋,二话不说把江氏推到一边,看到满床蔓延的血迹,他的脸色就瞬间扭曲,几乎抵达暴怒的边缘。
“侯爷,您听我说——”江氏惊恐不已的张了张嘴。
“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展培怒道,一把将她挥开。
江氏的身子一个不稳就往后跌去。
“夫人!”翠玉和翠竹两个早有准备,赶紧扑过去。
可是展培这一下子用力太大,两个丫头也只赶得及给江氏做了肉垫,主仆三个先后跌在了地上。
江氏艰难的护着自己的肚子,脸色苍白而畏惧的看着眼前那个处于暴怒之中的男人,嘴唇蠕动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外面老夫人也随后赶到,她只进来看了一眼展欢雪当前的状况就直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老夫人晕倒了,快请大夫!”周妈妈惊叫不已,屋子里瞬间乱成一团。
几人合力把老夫人扶到旁边的榻上,展培死捏着拳头,额角青筋暴起。
他也顾不上老夫人,只就猛地扭头看向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展欢雪,怒道:“来人,还不给我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拖出处置了!”
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就从来都不敢想,妻妾争斗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出了这样一个寡廉鲜耻的女儿,传出去,他的脸还要是不要了?
因为怕把事情渲染开,跟着来的都是老夫人屋子里的人,几个婆子面面相觑,不知道何去何从。
展培一脚踹在一个婆子身上,嘶吼道,“都聋了吗?没听见我的话吗?给我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拖出处理干净了。”
几个婆子都被她的雷霆之势震住,终是不敢违逆他,连忙奔过去,
彼时展欢雪已经是虚弱不堪,因为失血,整个人真的如一张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的纸片一样。
两个人婆子抬头过去提她,她挣扎了一下却没能躲的过去。
展培的脸色叫她畏惧,她求都不敢,只能哭着去扯江氏的袖子,“母亲救我!你救救我!”
“你还好意思说话?给我拖下去!”展培抬手一巴掌就将她掀翻在了床上。
展欢雪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
江氏看在眼里,终于也是急了。
这个时候,她虽然不想去和展培对着干,可是在这个家里,她和展欢雪视为一体,如果今天展欢雪轻易的就被折在这里,那么日后她在展培面前也就再没什么脸面了。
“谁敢动我的女儿!”江氏心里飞快的权衡,最后一咬牙,上前一步挡在展欢雪面前。
“好啊,你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也要和我对着干吗?”展培的眼睛圆瞪,那目光仿佛是要吃人。
“侯爷,你不能动雪儿,昨天我哥哥才撂下话来,没得他的同意,谁也不能动雪儿!”江氏一梗脖子,干脆就把最后的保命符给抛了出来。
这些年展培明里暗里受到江总管的提携和照顾不少,加之江总管在单太后面前很有脸面,所以这个人,他是轻易不敢招惹的。
可是今天,他的确是气过了头,满脑子里飘着的念头就是江氏这对母女叫他丢了脸。
更何况,江总管就算再怎么得单太后的重用,他那身份的本身就叫人看不起。
这回儿江氏竟然拿那么个老太监来压他?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呵——”展培怒极反笑,面色铁青的指着江氏道,“我展家的家务事,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来置喙了?你给我搞清楚了,你既然进了我展家的门,那就是我展家的人,现在是我展家在处理家务事,你若是再不识好歹的搬出外人来掺和,那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马上写休书,你给我滚回江家去!”
“休书?”江氏闻言,整个人都懵了,哭都忘了。
展培冷笑,也没心思搭理她,直接抬手一指缩在床上的展欢雪,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处置了。”
婆子们再不敢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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