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要塞墙壁环形盘住喜峰口，倒真的像是一条盘龙。
龙……夭夭心底不由得想起那句天谕：桃花出，真龙现。
什么是桃花，谁又该是真龙？
流璟此来北燕，又究竟只是为了打断北燕与柔然联兵的图谋么？还是，别有所图？
“新鲜的奴隶，快来买呀。”夭夭正思忖，前面传来一声吆喝，让夭夭以为自己听错了音。
“新鲜”的奴隶？
有新鲜的蔬菜，新鲜的肉，还有当街叫卖新鲜的奴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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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点前后加一更。】
正文 76、男宠
果然是“新鲜”的奴隶！
夭夭拨开人群循声向前去，一方圆木垒成的高台之上，果然在公然叫卖奴隶！那些奴隶多为汉人，却也有几个似乎是来自西域、岭南的。但是却同为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粉面晶眸，当然“新鲜”！
手拎皮鞭的北燕人贩子穿着厚重的牛皮靴在圆木高台上吱嘎吱嘎走过，捏住一个孩子的下颌，强迫那孩子抬起头来。
是一个美丽的男孩儿，眉目如画，五官看似汉人，却有一双碧色瞳仁。人贩子得意吆喝，“这个孩子皮子柔嫩，屁。股圆翘，叫起来娇声娇气，比女孩儿还媚！”
登时便有人出价。
夭夭几乎疯了，原来他们要卖这个男孩子，根本不是要他去当小厮或者书童，而是，而是……！
有个北燕莽汉出了五十两的高价，按捺不住跳上高台去，一把捏住那男孩的屁。股，大掌一分便撕开了男孩的裤子！
“老子忍不住了，奶。奶的，真嫩！”
“滚开！杀了我吧，杀了我……”男孩嘶吼起来，碧色双瞳涌满了血丝，拼命想要逃开那大汉的钳制。怎奈他身子被绳子死死倒悬在木头架子上，他根本无力逃生。
夭夭一把扯住流璟，“给我一百两银子，快！”
流璟皱眉，却没含糊。夭夭抓了银子就冲上高台去，一把按住那汉子毛糙大手，“我出一百两，他归我了！”
那北燕买家眯着眼睛望夭夭，忍不住咂嘴，“又是一个嫩嫩的小娘儿……要么老子将你们俩一起买了，哦？”
夭夭伸手抓了把铃兰香，满头满脸糊上那大汉的脸去。大汉登时呼吸急促起来，双眼外凸。夭夭趁机娇笑称谢，“多谢大哥割爱，这弟弟归我了！”
夭夭丢下银子，解开绳子，便拉着男孩的手奔下高台来。
流璟挑着眉毛望夭夭，“怎么，你还没被我宠过，就想先给自己找个男宠了？”
夭夭脸腾地红起来，那碧瞳男孩防备地一边拉严自己被撕碎的衣衫，一边冷冷望夭夭。
夭夭正色对那男孩，“你别怕，我不是对你有所图。我去给你买件衣裳，然后你就走吧。”
坐在食店里，夭夭望着那男孩跑走的背影轻轻叹息。流璟清清凉凉地一笑。夭夭抬眼，“我说过我对他没任何心思。”
流璟摇了摇头，“你是对他没心思，你是对白马素衣有心思。”
夭夭面颊红起。流璟竟然又看穿了她，她救那男孩的确是想到了白马素衣。方才那男孩是汉人的面容，却长了一双妖异的碧瞳，可以想见，他的家人或者邻里定然是将他当做妖孽，这才被卖掉……
人们都习惯了用一个叫做“正常”的外壳来保护自己，一旦出现异常的一点，都会被视作妖孽。
比如她自己从小被视作不祥，比如白马素衣纵然生在王室却还是被当做妖孽，比如方才那孩子……
所以她要救他，就像救回当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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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7、如果
“公子，有人跟着我们。左后方有两个扮成小贩的，右后方有一个扮成叫花子。”夭夭扯了流璟的衣袖，低低说。
长街向前，夭夭越发分不清这里该是北燕还是中原内地。街市布局、房屋形制全都一如中原，看来北燕皇帝的确大力推行汉化政策，他的心自然不仅仅是燕地一隅。流璟在北燕非但不掩藏行止，反倒带着她一路朝北燕京都而来，夭夭一路发现各色人等悄然尾随，只觉心惊胆战。
“没事。反正他们又不抢我们的银子，愿意跟着便跟着。”流璟含笑暗回眸，笼一弯荫影在眸底。
“公子，我们要去哪里？”
“既来了北燕，又岂能不进宫去逛逛？”
“进宫？！”夭夭忍不住腹诽，他疯了吗？
流璟回首望云鹤，“我进宫去，你带夭夭先在客栈歇脚，等我回来。”
夭夭心里一急，忍不住轻唤，“公子，你早些回来！我在这等你。”
幢幢人影里，流璟红衣回眸，静静一笑。
。
夭夭自认不是有多担心流璟安危，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习惯跟云鹤独处。客栈房间里，夭夭偷着打量坐在窗边的云鹤，只觉心底打鼓。
曾经那样爱恋的少年，如今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再叫“姐夫”都是别嘴，七夕之夜他曾那样吻她，再叫姐夫，都觉是对大姐的亵渎。
夭夭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却已被云鹤抢先说：“云鹤。”
嗄？夭夭怔住，难道他竟然知道她刚才在挣扎什么！
“云鹤。叫我云鹤。不许再叫我姐夫，你听见没？”幽幽光影里云鹤抬眸望来，目光温柔却坚定，“夭夭，你一声声的姐夫，几乎是凌迟了我。”
夭夭垂下头去，“好，云鹤。”
云鹤一喜，奔上前来握住夭夭的手，“夭夭，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放弃一切，你愿意跟我远远离开这些尘嚣，一起去寻找一个世外桃源……”
夭夭一怔，“你怎么会这样想？当年你读书求上进，就是为了能货卖帝王家；如今你满门血仇未报，你怎么会想着离开？”
夭夭说完，自己心下也是一疼。常家二十一口的血海深仇……流璟，他怎会这样狠心！
云鹤闻言垂下头去，夭夭看得见他眼睫丝丝的轻颤，“夭夭，你便回答我：如果我能放下这一切，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夭夭指尖轻颤，“云鹤你以为我贪恋王府的荣华富贵么？我没什么放不下，我只是放不下我娘。不瞒你说，现在只有小王爷心尖热血才能救我娘……如果我娘好了，如果国家稳定下来，我又何必不离开王府那个是非地？”
如果国家稳定下来……如果流璟是因她而转世追债而来，如果流璟是国家动荡的因由，这些便是她的责任，她不能袖手旁观。
“如果……”云鹤一笑，静静抬眸，深深凝望夭夭，“夭夭，为什么我们之间总要隔着这么多的‘如果’？如果我们都能拿出绝然的勇气来，如果我们能什么都抛下不管，如果我们都自私一点……夭夭，我们该有多幸福。”
夭夭心一颤，“你方才也说了那么多如果。云鹤，因为你我都不是自私之人。”
“也正因此，云鹤，我才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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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会多更哟。10点前后第二更。】
正文 78、大难
正因为云鹤不是自私之人，夭夭才会喜欢他。
当年看他一袭白衣独秀于南山众学子，指点江山、挥扬文字，灯下剑走长虹，平地起风云……正是文武双全的好男子。
夭夭从小被认为不祥，可是她却并不真的恨那些邻里。她懂，人心不是天生便蓄满了仇恨，是因为天下大乱，人们的心里充满了恐惧、焦虑，这才会对所有异常的人事物充满了排拒和憎恶。
想要唤醒人心，必先重整天下。云鹤这样文武双全的男子，正应当在乱世之中挺身而出，安社稷、定民心。
抽身而退，似乎看起来是个潇洒的想法；可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困难面前选择抽身而退，那么这个天下焉能续存？
避世虽高洁，入世才更可敬。
夭夭静笑，“云鹤，我想常大人为你取这个名字，不是要你当‘闲云野鹤’，他是要你‘鹤翔云天’。你有济世之才，应该留下。”
云鹤只觉心底一热。他以为夭夭定厌倦了尘世之苦，却没想到她非但没怕，反而在鼓励他。在她面前，他堂堂七尺男儿反倒矮小。云鹤抓紧夭夭指尖，“如果我在红尘，你可会陪我？”
夭夭笑，眸子闪亮如晶，“呆头呆脑的笨仙鹤。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就是红尘，你我都在其中，我何时曾经离开过？”
云鹤心中巨震！呆头呆脑的笨仙鹤……这是夭夭当年送给他的“雅号”，每当揶揄他，她便会这样说。少年记忆翩然而来，以为已经错失的一切原来一直都在身边。
。
北燕宫廷，暗香缥缈。
北燕皇帝拓跋戎迎了流璟入宫，便急急屏退周遭所有人等。幽幽深宫，纱帘低垂，遥遥只能隐约看见一人坐、一人跪下去。影影绰绰，那下跪的人似乎不是红衣，反倒像是龙袍加身的北燕皇帝！
没人会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偶然瞥见这一幕的北燕宫人便也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更是听不懂那北燕皇帝说什么，“东海封印，鲛人一族将遭大难！”
什么遥远的东海，什么没听说名字的鲛人，与他们远在北地的大燕国有何关系？所以也没人细听。
。
云鹤去打点饭食，夭夭整理床榻，忽然感觉房门处有人幽幽望她。
夭夭以为是云鹤上楼来，笑着转身，却怔住。门口廊檐暗影里，她之前买下的那碧瞳男孩无声凝望着她。
夭夭咬了咬唇，便抬手唤他，“你进来。怎么没回家去？饿了吗？稍等一下，饭菜待会儿就来了。”
男孩不动，只用一双碧眸定定凝望夭夭。
夭夭走过去，就着门框含笑望他。那男孩估计曾经受过非人待遇，所以眸子里始终含着防备与恐惧。夭夭柔声，“我叫夭夭，桃之夭夭的夭夭。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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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来看某苏文的亲们，如果看到鲛人、碧瞳不明白的话，可以回头去看某苏完结文《人鱼王子：鲛人魅》哟。10点半前后第三更。】
正文 79、碧瞳
“桃之夭夭？”那男孩蓦地抬眸望夭夭，那双祖母绿一般的眸子里忽地闪出寒光。他一把攥住夭夭的手肘，恨恨说，“原来你就是桃花，就是那该死的桃花！你将他还给我们！”
“桃花？什么桃花？你又在说把谁还给你？”夭夭惊住。那男孩的眸子里已经涌起杀气！
“还装糊涂！你抢走了他，你知道我们族人现在怎么样了！”那男孩眼里忽涌满泪水，“就是因为他走了，他为了你放弃了我们！我们全都生不如死，我们就要被赶尽杀绝了！”
“死桃花，你该死！把他还给我们，还给我们！”
夭夭惊得一步步退去。她不知道男孩在说什么，可是她却明白他的痛苦与憎恨！
她做了什么？她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形下害了人吗？
她果然生来不祥，就算自己不想、自己不知道，却还是有人因她而受害！
“砰！”有人一把将男孩的手臂扯开，云鹤咬牙站在他们中间，“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你的长辈难道没告诉过你？”
男孩在云鹤的目光里渐渐垂下头去。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又大又圆地从他眸子跌落，“我知道不是她的错。可是只有她能找到他，只有她能唤醒他！她如果还不放手，我的族人们，就全完了……”
夭夭颤抖起来，一把抓住云鹤的手，“云鹤，你告诉我。他在说什么？我是不是又害人了？”
云鹤拥住夭夭的肩，“不是。别再把这些责任扛到你自己肩上来。就像你从小到大所经历的那些所谓不祥之事，其实都并不是你的错，是别人把上天的错强加到你身上。夭夭，记住，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我会一直保护你，绝不准任何人再伤害你！”
廊檐暗影下，碧瞳男孩垂下头去。他转身，静静抬步。
夭夭一把扯住他，“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在哪里？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男孩抬眸，碧色的眸子里漾满深幽的疼痛，“我爹娘全都死了。我只有族人，再没有家人。我叫，碧瞳。”
“对不起，方才这位哥哥说的对。这些事情你都已经不知道，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选择。我们只能追随他，等待他，却不能强迫他。我走了，告辞。”
“碧瞳！”夭夭冲出房门站在廊檐下，看他转过身来，“我是说，如果你家里也没有家人了，你是否愿意跟我在一起？”
“不，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之前我买下了你，就真的要你做我的什么……我只是，只是想要一个你这样好看的弟弟。”
“碧瞳，你知道你有多好看么？如果能带着你上街，一定全世界的姐姐都羡慕我。”
夭夭一口气说出这样多，泪水也跟着无声跌落下来。她不知道她曾经犯过什么样的错，不知道因此而让他的族人受到多大的伤害。她明白自己可能此时做什么都已经晚了，都不够，但是她愿意从微小的一点开始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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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眉生，我想你……11点前后第四更。】
正文 80、悲伤【4更毕】
静静廊檐下，阳光无声。碧瞳攥紧双拳垂在身侧，一双碧色眸子幽深宁谧。
他开口，静静说，“你真讨厌。”
你真讨厌……夭夭只觉心被重重擂上一拳。她明白这世上有些罪孽是不被饶恕的，难道你杀了人再去向死者道歉，想要求得死人极其家属的原谅吗？有些错，铸成了便永远无法改变，永远不被救赎。
夭夭笑，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