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颤抖起来,“你是,小王爷?”
却听门外俏生生一声,“小王爷,妾身奉召前来侍寝。”
珠帘叮咚轻动,一个宫装的丽人袅娜而入,立于纱帐外。雾鬟娇颜,含笑抬头,却在望见夭夭的刹那惊住,“夭夭?”
天啊,有没有地缝能让她钻进去?——纱帐外来侍寝的美人正是她二叔家的二姐花艳芳!
夭夭拼了老命从流璟怀中折腾出来。急忙起身,整理衣衫,“二姐。我是来拜见小王爷,没想到,没想到他……”
没想到他这样不顾廉耻。
花艳芳片刻尴尬,却随即笑开,“路上可都顺利?我倒没来得及去接你。这有什么害臊的?这府里的女人自然都是小王爷的,小王爷要谁侍寝,便都是荣幸。”笑得那样甜,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声音里的寒凉。
夭夭心里咯噔一声,垂下头去,“二姐,我只是入府为婢。二姐先陪小王爷吧,奴婢告退。”
“夭夭别走。爷可齐御你姐妹二人,雨露均沾!”
夭夭暗自诅咒一声: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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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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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出门来,雪月正站在灯影里挑眉冷笑望她,“哟,挺有手段啊。不过一眼没看见你,这就爬上小王爷的床了?倒是比你二姐蔷薇内人更厉害!”
“是小王爷他错将我当成来侍寝的美人。”夭夭只好解释。
“得了吧!我从八岁起就伺候小王爷,这么多年来你这样的贱。婢见多了!你那点心眼儿我清楚的很。不过我也懒得管你,反正小王爷换女人比换衣裳还勤,今晚上就算宠幸了你,说不定明天一早就忘了。”
雪月说着一扬手臂,指着夜色里墨色青黛的斗拱飞檐,“看着那个大园子了么?那叫千芳园。里头住的都是小王爷的侍妾,以百花名字封号。”雪月说着转身望来,“花有百种,万紫千红,你总该明白,小王爷的女人有多少了吧?所以,别做太多的梦,否则难过的只是你自己。”
“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回到房间,墨兰已经先回来了。见了夭夭便一把抱住,“夭夭你见到小王爷了吧?他什么模样?是短命鬼病怏怏的,还是跟他那御赐的名字一般,美得直如美玉流光?”
夭夭愣怔了下:美玉流光么?是有吧,可是方才她只被惊吓着。
“还好。不过听说他有个千芳园,里面都是他女人。”
墨兰眸子里漾过梦幻,“那些美人其实也只是侍妾,得不着名分的。都说东丹国的凤翔公主已经确定和亲给小王爷,就连东厢王爷的女儿娉婷郡主都只能嫁来做侧室。”
夭夭只能摇头叹息。二叔素日里仗着二姐在王府,便在滨州横行霸道;其实他不过是将亲生女儿也推入火坑,让她与那样多女人分享一个男子,而且还得不到任何名分。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夭夭,我救你性命,你许我终身。你欠我一场桃花债,可是你竟敢忘记,竟敢赖账!我绝不放过你,我要你付出跟生命同样沉重的代价!”
“当初你求生,就是为了保护你爹娘。那我便拿走你爹娘的性命!”
夜色里涌起桃红浓雾,将夭夭越缠越紧。夭夭拼力挣扎,却根本走不出浓雾,找不见逃生的方向。
“我没赖账!我只是,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只是一场梦!如果那是真的,我会还给你!我不会欠你,求你别伤害我爹娘!”
夭夭大喊着,猛地坐起。月色如水洒入窗棂,落在她榻上,像是一片寒霜。
原来只是一场梦。
夭夭抱住双膝。当年她便以为是一场梦,随后发生爹惨死、娘重病之事;难道那根本不是一场梦?
而秦流璟,会不会正是那花妖转世来追债?
正文 撕碎
天亮便有丫头传令,说蔷薇内人宣夭夭去。蔷薇内人正是二姐花艳芳的封号,花艳芳居住的园子便是蔷薇苑。
蔷薇苑,一蓬蓬蔷薇开成艳丽红云。
花艳芳坐在蔷薇架下,人比花娇。玉指划在夭夭颊边,“哟,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天生的妖精样儿,如今越发比桃花还明艳了。”
夭夭咬紧唇,忍住,“蔷薇内人召奴婢来有何吩咐?若无事,奴婢告退。小王爷还等候奴婢伺候。”
“不要脸!”花艳芳一啐,“一口一个小王爷,你说给谁听!我告诉你,我爹让你来,是要让你听我使唤的;别自以为做梦攀高枝儿来了!想跟我抢男人?你还是省省吧!”
夭夭闭住眼睛;“蔷薇内人请放心,就算小王爷掳尽天下美人心,奴婢却也根本对他无意。”
“也是,我怎么能忘了呢,”花艳芳妖娆一笑,“你心里还想着常云鹤呢。只可惜,常云鹤已经跟大姐订了亲,只等着常大人丁忧完毕便要拜堂成亲了!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心底一块刚刚结了痂的疮疤,再度被花艳芳的话给硬生生地撕开!夭夭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常云鹤,是她心底不能碰触的伤。
“没事不必总到我这里来。好好跟在小王爷身边,好好地给我记着小王爷每天都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花夭夭,我相信你不笨。”
夭夭心底一凉。二叔送她进王府来,果然是所图。她只是没想到,他们是要她做秦流璟身边的探子!
有人想要知道秦流璟一言一行,只可惜花艳芳虽为枕边人却无法夜夜侍寝,所以那些人需要再额外安插一个贴身丫头。
。
常云鹤要跟大姐成亲了……
夜月阑珊,夭夭独自坐上花园假山,高高望墙外万家灯火。随手摘了片草叶,在唇里轻轻吹着。
夜色幽蓝,夭夭眼前仿佛又见那白衣少年。绿野阡陌,他白衣胜雪,行在一众学子之中,面上映满春日艳阳。
独独耀眼。
不能上学,更上不起学,幼时的她便始终羡慕那些能上学的孩子,便曾偷偷跟了他们到南山上的书院去,蹲在墙根下听他们用清亮的嗓音念“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后来见他们传着《花间集》,听见一个清越的嗓音念温庭筠的那首:“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她便不由自主跟着滴下泪来。
再后来知道了那个念词的少年叫常云鹤,是丁忧回滨州的常大人的公子。她便时常站在他上下学必经的路边,遥遥望着他在风里来去。她喜欢看他风发的笑,喜欢看他漾了书香的清冽眼眸。
一年前大姐姐花幼芬与常云鹤定亲的那个晚上,她也这样独自坐在滨州南山上,遥遥望着花府里一片红灯,吹着草叶,任眼泪在风中滴到明。
仿佛只是远远看一眼风发的少年、暗自藏一点少女的心事,于她都是不该有的奢望。便只能自己亲手撕碎了它,远远地,扔进风里;告诉自己,忘了。
正文 毒香
“夭夭,这碟子如意糕和合欢汤是小王爷要的,你给送进牡丹苑去。”大丫头秋霓嘱咐夭夭。
夭夭捧了食盒进牡丹苑。牡丹苑内果然一派国色天香,秾纤合度的舞女们穿着艳丽霓裳,正仿效贵妃霓裳羽衣舞。流璟拥着牡丹内人坐在众女丛中,发上也斜簪了一朵富丽牡丹,说不尽的妖冶。看见夭夭进来,他眸子邪邪锁住她,一路看着她走到眼前来。
夭夭心里咯噔一声:原来牡丹内人正是那日撞见的女子。见了她来,牡丹内人立时满眼冷色。
夭夭将食盒放在桌上便告退。牡丹内人急急挽了流璟的手,将流璟的注意力引走。
夭夭也是掉头便走。及至走到门口,终于忍不住停住脚。
今晚牡丹苑里燃的香,不对劲。
似乎从三岁那场桃花瘴之后,她便学会了辨识香气。那种能力随年纪日长,娘病了之后,她便靠替香料铺子合香来赚几文零钱。
今晚牡丹苑内燃着的应该是苏合香,她曾亲手合过的。苏合香乃是六种香料合成,今晚却多了一种香气……
夭夭站住脚步,回首望向流璟的方向。一众妖娆之中,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穿过群芳,坠在她身上。
——他怎么会闻不出来?如果他是那花妖,他怎么会不知这香中有异!
若是真欠他,便救他一命吧。
夭夭捏紧双拳,猛地回身,直直穿过一众舞娘的裙衫鬓影,直走到流璟身畔的堆云盘龙熏炉边去。抬手抓起案上的酒,将炉内的香泼熄。
“啊,你个大胆的贱婢,这是要做什么!”牡丹内人发作起来。
夭夭只回头望流璟
夭夭怔愣的当儿,牡丹内人一个大嘴巴甩过来,“我在问你话!你聋了?”
耳光凛冽,夭夭半边面颊火辣麻木。
夭夭咬牙一笑。这算什么,不过只是个耳光,比这耳光更难忍的,她都忍过了。
流璟对眼前一切似乎没看见,只执了金爵挽了一个舞姬的腰,笑着将酒倒进她口中去。
夭夭只望流璟,“小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流璟挑了长眉望夭夭,便也踉跄一笑,起身将手臂搭在夭夭肩上,“我知道了,又是老管家嘱咐你,要你看着我不能多喝,是不是?好好,我们这便走吧。”
夭夭挑眉:他真狡猾,应该早知有毒,趁机借她脱身。
夭夭毕竟是流璟的贴身丫头,牡丹内人纵然不愿,却也不能不忌惮几分。便也只能恨恨地望着夭夭搀着流璟向外走。
夜月阑珊,清光挂满瓦檐。栏外一树一树桃花开到冶艳。流璟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夭夭身上,醉意咕哝地凑在夭夭耳畔,“笨丫头,竟肯乖乖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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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秘密
“嘁,难道小王爷期望两个女人为你大打出手?真抱歉,要小王爷你失望了。这一巴掌只打在我脸上,又伤不到心,我不在乎。”夭夭努力支撑着流璟。他真像个死人,死沉死沉。
“哈……”流璟笑开,红唇里酒香浓郁,“真是个小辣椒,爷喜欢。说罢,找我何事?”
夭夭再努力将流璟身子扯了扯,“小王爷闻见牡丹苑里焚着什么香?”
静静夜里,流璟一笑宛若昙花静放,“我不知道。反正不管他们焚什么香,我都闻不见。”
“什么?”夭夭诧住,借月光去望流璟的眸子。
凤眸流光,染着绯色醉意。
并无异色。
“嘁……告诉你个秘密,别人都不知道的……我闻不见这世上任何花香。”
怎么会这样?
秦流璟到底是不是那花妖?如果是,那他怎么可能闻不见花香?难道,他只是恰巧面容酷似罢了?
又或者,根本是她多年之后,早已记错了梦里那花妖的模样?
可是秦流璟既然闻不见花香,如果有人在熏香里动手脚,那岂不是等于,他会毫无防范?
如果她方才没有闻错,那香料里定是加了夹竹桃。轻则刺激心脏大量出血,重则让人呼吸麻痹而死亡。香炉所放的位置恰是在流璟身畔,想来那用了夹竹桃的人定然是要将流璟一举置于死地!
原来这小王爷身边,处处杀机!
夭夭撑着流璟,沿着画廊向前去,转弯处不由得回眸望去——牡丹苑门口的花影里,宛如水墨深浅勾勒,晕染出一抹袅娜人影。
夭夭知,那有可能是花艳芳。既是监视秦流璟,却也是监视她。
。
同样的夜。滨州,花有财府邸。
月影映石桌,桌边一位素袍老者一捋长髯,“那个不祥之物已经送进北苑王府去了?”
石桌旁一身肥肉的花有财急忙点头,“是。一切都如大人所期。”
素袍老者一笑,“那个不祥之物生就妖媚勾人的样貌,想来秦流璟那色中厉鬼必不会放过……短命鬼,活了二十年,已经够久了。”
“那是,那是……”花有财满脸堆笑。
“此举是为天下苍生。皇上无子,定然要从宗室子弟中选人承继大统。四家王爷已经动手,要将秦流璟推上皇位。若是这样荒淫又短命的登上皇位,我大秦国岂不自断气数!所以,老夫此举纵然有失磊落,却也要设法除掉他!”素衣老者眸光坚定。
大秦国有四家藩王:北苑、南阁、东厢、西庭。四家联姻,同气连枝。四家藩王因兵多权重,渐渐成为朝堂上实力最强的一派力量。就连宣颐皇帝颁布政令,都要事先与四王商量过。所以民间有百姓笑谈,大秦国的皇帝不是一位,而是五位。
花有财赔笑。朝堂中事他不懂;他只知道常大人与北苑王爷秦川向来政见不合,是冤家对头。
他花有财不懂政事,却是个精明的商人,所以他将二女儿送入北苑王府,同时又将大女儿许配给了常大人的儿子常云鹤。不管这两派哪一派得势,他总是不败的。
花有财想到此,得意一笑。
正文 体香
扶了流璟回他自己的卧房,夭夭熬了醒酒汤来。
或者说,流璟此时的大醉并非因酒,而是被那香迷惑了神智。
流璟就着夭夭的手喝下汤去,醉眼如丝滑过夭夭面颊去,忍不住凑上鼻子来嗅她颈侧,“唔,好香。”
夭夭手里的汤碗好悬跌落!“小王爷,你方才说过闻不见香气的!你,骗我?”
流璟醉着支起身子,手指缠住夭夭的发丝,“不。我能闻见你的香气。很神奇,对么?”
夭夭惊喘退开。
流璟却不肯放开手中青丝,“世人皆说我出生时百花齐放,其实却错了。还少了一种花——桃花。或许那一刻我的鼻子便对百花清香都麻木了,却独独只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