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握紧拳头:可是白马素衣太狡猾,他一直还没找到白马素衣的破绽。白马素衣身边的气流都是轻盈灵动的,似乎没有邪气……这便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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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素衣信步走进京城西市,来到香料商人玛特大叔摊子前。用手捻起一把沉香静静一嗅。
玛特大叔扬眸望向素衣背后方向,低声,“有个少年一直跟着。”
白马素衣一笑,“他跟着我很久了。既然一直跟着,就证明什么都还没发现,所以不妨让他继续跟着。”素衣仿佛毫不介意,“他若哪一天不跟着我了,我反倒还要去跟着他。”
挑选了数样香料,装了盒子。白马素衣像是闲聊,“宫里许久没有动静。段宝珠那边有点诡异。那尊孩儿难道出了问题?”
玛特大叔一皱眉,“怎么可能?就算她想要烧化、浸水,或者摔碎,都是做不到的。”
白马素衣含笑点头,“这世上没有真的做不到的事情。去查查吧。摩侯罗孩儿若是失了效,那就只是没用的木雕泥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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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塔,又是白塔……夭夭急惶之间迷失了方向,只觉自己跑进一片白塔丛林之中,无论左冲又突,迎面都是一模一样的白塔!
佛家铸塔,或为藏经,或为供奉佛舍利,或为高僧埋骨之所。夭夭明白此处皆是圣洁,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鼻眼心相观,虔诚合十。
风中传来铜铃声,有老阿妈的嗓音响起,“丫头,求人不如求己。你想问我的事,何不由你自己去找答案?”
是那位老妈妈!
夭夭猛地睁开眼睛,青天白塔之间,果然是那位老妈妈五彩衣袂飞扬。
“老妈妈,方才大师已经指点迷津,我是形魂俱灭的那个。那么,那么流璟呢?他是有形无魂的那个,还是有魂无形的那一个?”
正文 87、斩情(3000+)
老妈妈轻轻一叹,“想想他的名字:璟乃美玉之光,流璟就是美玉流光……美玉流光虽然华美圣洁,可是它不过是一缕微光,一闪即灭。”
夭夭一震,“老妈妈,难道您是说,他是——有魂无形?”
老妈妈没回答,只是叹息着转头而去。挂在她腰间的那一串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当啷、当啷”声。*
“老妈妈——”夭夭泪急得滑下。
“桃花流水,桃花流水……流水何曾有形?”老妈妈身影渐渐消失在白塔丛影里,风里只留下这样静静一句话。
夭夭怔在碧空下。
桃花流水……正如曾经那位测字先生所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落花有意将花影映入波心,流水纵然无情却也不得不带落花同行……
夭夭只觉心中狠狠一疼!——如果不是落花的多情,也许流水始终静静向前、波澜不兴;只是因为落花,才让流水不得不沾染了桃花颜色。
原来,都是因为她么?
哪一次轮回里,她曾这样扰乱过他本无波无澜的心?佛家说:心一动,便是万劫不复。是她拉他沦入了万劫不复么!
是因为她有意,才会让流璟不得不承担她的性命;是不是只有她从此绝情断意,才能让流水回复曾经的波澜不兴,才会让流水毫无牵挂地继续向前?
夭夭转头回望这一片高高矗立的白塔林。佛家说,斩断七情六欲方能得正果。所以她今天的误闯塔林根本不是一个巧合,而是——上天在谕示于她?*
夭夭笑,压住心痛。她根本就不该对流璟生情,她自然应该斩断情丝。
更何况,他早已注定是她的仇人。就算为了他,她也该从此斩断了三千情丝。
人间多情,不若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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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静静走回客栈,已是日落西沉。常云鹤正惶急行在房间里,见了夭夭回来,几乎是飞扑过来,“你去了哪里?急死我了!”
夭夭抬头,虚弱地笑。一早出去,茫茫惶惶走了这样久,水米未进。直到此时才觉头昏眼花。
云鹤心疼握紧夭夭双手,“是不是我昨晚对你说的话给了你压力?夭夭,都怪我;你别急,我不逼你。我会等你自己拿主意。家国重要,可是夭夭,你在我心中才是最重要!为了你,我愿意抛弃这一切!”
夭夭笑,藏住眼底的忧伤,“云鹤,那天你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你能抛下这一切,问我是否愿意跟你一起走?”
云鹤眸子一闪,“是,我问过你!”
夭夭笑,敛住眸光,“云鹤,那么,完成此次北燕的任务之后,便带我走吧。我只求你,不要现在便判定了小王爷的死罪;假以时日,看他究竟要做什么,然后将证据送回朝中去,让皇上来定夺……云鹤,只要你点头,我便答应了你。天涯海角,无论是远离红尘还是留在红尘,我都在你身边。此生不悔。”
云鹤惊喜,“夭夭你是说——你是说……”
夭夭含泪点头,“是。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一生跟在你身边,侍奉衣食,添香伴读。”
云鹤一把抱住夭夭,“夭夭,终于等到你这句话!还说什么嫌弃?你该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待得此次回京,我便禀明朝廷,明媒正娶!”
“小王爷,你,你怎么了!”碧瞳惊惶的嗓音骤然从门外传来。
夭夭一惊,急忙跳起身来打开房门。门口处,涌了漫漫夜色进来。夜色与灯光之间,流璟一袭红衣,却面如纸白。他右手捂左胸,正有一滴滴鲜血透过他指间,滴滴落下……
“小王爷!”夭夭惊颤起来。是为他受伤,也是为了——他在门口站了多久?听到了她说的话么?
“碧瞳,他这是怎么了啊!”夭夭泪扑簌簌落下来,一把扯住碧瞳。
“姐,都怪我……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可是我……”
“够了,碧瞳别说了。”流璟忽出声,凤眸静静望夭夭,“我没事。忘了我是谁?这点小伤没什么。”
夭夭和碧瞳扶了流璟入榻。碧瞳身上也有伤,夭夭让云鹤去照顾。夜色漫漫,像是幽深的海水,从窗棂门缝倾泻进来,罩住流璟。他微蹙眉尖,似乎想睡,却又不甘睡去。
夭夭流泪,直觉似乎流璟这一睡便再也醒不来……
“小王爷,我去请大夫吧。求你,别这样熬着。”
流璟蹙着眉尖,苍白轻笑,“你以为,那些大夫治得了我么?若是遇到庸医,我反倒真的要死了……”他用力睁开眼睛望夭夭,灯光之下,她看起来影影绰绰,似乎距离好远。
“嘘,别哭……你的眼泪是咸的,若是落在我伤口上,那岂不是要给我伤口撒盐?”
夭夭咬住唇。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揶揄她!
“别哭。记着,如果我死了,自然有大把女人为我流泪。却,不该是你……”流璟虚弱地笑,“你该是那个桀骜到闪光的丫头,高傲地蔑视我,牙尖嘴利地反击我……那才是,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该是闪亮的女子,不该流泪。”
夭夭死死咬着唇,舌尖尝到鲜血的味道。方才一瞬,听他说“那才是,夭夭”,她以为他要说“那才是,我的夭夭”……可是他顿住,刻意止住了。
那份心情,她懂。夭夭努力笑开,“嘁,谁为你哭?我是见你那里流那么多血,那里是靠近心脏的地方呢,我是心疼那些血。收集起来,又够给我娘合药的了,现在却这样白白浪费了。”
“嘁……”流璟笑开,再度闭上长眸。
良久,就在夭夭以为流璟已经睡着的时候,他轻轻开口,“给我唱个歌儿吧。就唱诗经中那一首《桃夭》。”
夭夭一怔。这辈子她何曾唱过歌儿?他为何要听她唱歌?难道何时何地,她曾经给他唱过?不是此生,而是曾经杳杳的前尘里?
可是此时却哪里还能拒绝他?便轻轻唱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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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夭夭去找碧瞳。碧瞳说人贩子将那群孩子关在水牢里。一般的凡人孩子已是支撑不住,习惯了生活在大海里的鲛人孩子就更是难以呼吸。
碧瞳说,鲛人孩子们毕竟是水族,不忍心看凡人孩子们受苦,便纷纷将自己身子里的灵珠吐出来,帮助凡人孩子们克制水。可是这一节却被贪婪的人贩子发现,他们突然觉得原来卖一个孩子根本没有卖一颗绝世灵珠来得赚钱!
鲛人孩子被一个个提出去,活着开膛破肚,以剔出灵珠!
碧瞳带着红衣木人赶到时,已有五名鲛人孩子遇害!满地的鲜血,满地活活肢解的尸首!
他当时便发了疯!
碧瞳说,鲛人唱起引魂歌的时候,都是在寂静的大海上,天青月朗、星子如坠,那时候的引魂歌会最轻灵美好,所以才更容易被听者引入脑海。可是那一刻,碧瞳早已发了疯,他哪里还有能力冷静地唱引魂歌?
他一乱,那些红衣的木人便跟着乱了。木人本是经由引魂歌才听从碧瞳的引领,这一乱,木人们便直扑过去,扯住尸体饮血,全然忘了要救人!
诡异的木人让人贩子们惊恐万状,他们请来了萨满巫师。铜铃声里,萨满巫师念诵咒语,结果那些木人不但不再听从碧瞳的指令,反倒扑回来想要杀了碧瞳!
危急关头,流璟赶到。
流璟以骨笛与萨满巫师铜铃、皮鼓声相抗,终于让红衣木人再不发狂。
可是,就在他们以为红衣木人已经驯服下来之时,忽然有一个木人猛然大张眼睛,将一柄萨满巫师所用的桃木剑直刺入流璟胸膛!
碧瞳惊颤,抓住夭夭的手,“姐,我现在还能看见那个木人的眼睛。就像本来是木头突然间有了生命,我看见他本来枯槁的眼睛像是瞬间变成了灵动的水晶,我看见他似乎还含着诡异的笑意冲过来——就仿佛,杀人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反倒是一种有趣的游戏!”
碧瞳流泪,“姐,我忽然觉得,那木人抓起桃木剑定是有人指使。好像人间的兵器并不能真的伤了小王爷,只有桃木剑……他当年为了桃花而放弃了一切,而桃木是桃花的身。体,所以他无法防御……”
“姐,如果你是桃花,求你救救他;求你,别再让他受苦。”
房门上忽然轻响,云鹤的嗓音静静传来,“夭夭,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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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8、变傻(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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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安抚碧瞳,让他睡下。又点了安息香,帮他逃脱方才那一幕血腥的记忆。
推门而出,夜色如吞涌的海水,墨色翻覆,湮灭了星月之光。廊檐下有银发银瞳的男子含笑而立。*
“素衣公子?”夭夭惊呼。
白马素衣红唇勾起,“嘿,是我。一别多日,有没有想我?”
夭夭咬住唇,回望云鹤。廊檐下夜色深浓,云鹤垂首,不知在深思什么。也好,否则他听见了,估计又是一场误会。
“素衣公子怎么会来?”
白马素衣既然是南越国质子,那么就等于是要被软禁在大秦国都城里,自然不能随便出京,更遑论能够走出大秦国境。可是白马素衣怎么会奇异出现在北燕境内?
“我来送我姐。”
原来此番南越国又有大动作,同时送两位公主和亲。云锦公主嫁给大秦国皇帝秦镇天,锦瑟公主许配给北燕皇帝拓跋戎。既成姻亲,尤其这位锦瑟公主乃是白马素衣一奶同胞的姐姐,锦瑟公主唯有一愿,想要见见白马素衣。所以大秦皇帝特准白马素衣北上送亲。
夭夭轻叹。这天下,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流璟在此地生死未卜,大秦、北燕与南越三国却已经办起了喜事。
“那要恭喜素衣公子了。”
素衣笑,“哪里有什么值得恭喜?夭夭你来北燕这样久,难道还没听说过有关北燕皇帝拓跋戎的传言?”
夭夭茫然抬首。北燕民风尤比中原彪悍,所以北燕百姓在街上没见有敢公然谈论朝廷以及皇帝的。
素衣一叹,“凡是他的敌人,或者敢于上书否定他的臣子,全都被他杀死不说,而且活着切下头盖骨当成酒盏!”
“我姐姐从此一入深宫去,不仅是伴君如伴虎,其实更是伴着一个恶魔!”
深幽夜色里白马素衣转头过来忧伤地笑,“知道么,其实这番和亲也是可以挑选的。本来定的是云锦公主嫁来北燕,可是云锦公主知道北燕皇帝恶名而死活不肯;只有我姐,内无母亲扶持,我这个弟弟又远在大秦当质子,所以她只能咬牙披起嫁衣,无可选择。”
白马素衣垂下眸子来,银缎仿佛轻轻闪耀,“这样的时候,我便特别想见你。夭夭,压在我心里这些话,这天下间,除了你,我又该对谁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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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夜注定无眠。夭夭合衣守着流璟,想着白马素衣的话。
这样恶魔一样的北燕皇帝,流璟怎么会想要与他沆瀣一气!就算北燕皇帝能帮流璟拿到大秦皇位,可是一旦长江以北的土地尽入他手,这个恶魔该要如何涂炭百姓!
早就听说北燕皇帝命士兵侵扰大秦北边边境,名为“打秋草”,其实就是烧杀抢掠,更活活掳走活人,去北燕境内当奴隶!在北燕人的眼里,中原汉人是猪,是牲口,是可以任意欺凌的奴隶!这样的君王,这样的国家,一旦凌驾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