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知道,那个死在宫墙夹道内,满面惊恐、两眼圆睁的男子就是当初的皇帝秦镇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常云鹤剑下,因为他抢了常云鹤的女人花夭夭。
更不会有人想到,原来那曾经一直在传说里惊扰了宫闱多年的蛇形人,正是秦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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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这一顿乱,朝臣乱走、百姓遭殃,却也有人是因此受惠的。那就是关在天牢里的犯人们。那些刑部的官儿、看守大牢的狱卒们自己还四散奔逃、保命不暇,谁还顾得上那些犯人啊。
所以早就暗暗偷藏铁器以便暴动的崔命、神偷孟三便借机逃出天牢来,恢复自由身。
天牢一日,牢外千年,崔命等人从天牢里出来才听说流璟已死的消息。
崔命当即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哇哇”地哭出声来。
神偷孟三急得扯着崔命就走,“我的老崔大哥啊,你这是真‘催命’啊!咱们哥几个才从天牢里逃出来,唯恐被人察觉呢,你怎么就站在大街上大哭?难道不怕被人家注意?”
崔命熊掌样的大手抹着眼泪,“俺是记着秦兄弟当初说过的话!他出大牢那天跟俺说的,来年三月三桃花盛开之日,邀请俺到扬州醉仙楼去吃酒!俺心里惦记着,谁知道正月还没过完,俺秦大兄弟就已经死了……”
“哎哟,俺的秦兄弟,俺的酒啊……”
孟三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就也陪着崔命蹲在一边摇头叹息。那样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老崔,那你就忘了这个事儿吧。三月三也不必再去扬州了。”
崔命停了嚎哭,转头望了望孟三,却猛地一跺脚,“不,俺去!俺秦兄弟说了,不见不散!就算他已经死了,俺相信到了那天,他的魂灵也会来的。俺得上醉仙楼给秦兄弟撒一杯酒去!”
孟三只觉眼眶一湿,便也起身,“好,老崔,你真仗义!那我孟三也不能输给你,我陪你一起去。现在是正月里,咱们一路南去,估计到了三月三,怎么也走到扬州了!”
崔命还含着眼泪,便拍着孟三的肩膀爽朗大笑起来,“好,好你个偷儿,是我兄弟!走,咱们去等秦大兄弟魂来。看那江南桃花盛开的时候,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正文 127、人面桃花
“夫人,窗外的桃花开了。”
江南春早,岭南更早。时令刚过二月,岭南的桃花竟然早早便开放。
春色漫溢的山坳里,四边山色青翠,盈目花草繁盛。周遭满目一片片竹子搭建起来的轻巧竹屋,居中却有一间屋瓦粉墙的宅院,与周遭民居皆有不同,带了些中原的气息。*
雕花棂窗前坐着一个女子,着粉红的襦裙,高绾起发髻,开了脸,是为人妇的模样。所以她刚到了这里,人们自然便唤她为“夫人”。
更何况她的丈夫是那样英伟清逸的男子,温柔地守护在她身边,等候着他们孩子的降生。
“是么,真好。岭南的桃花开得这样早,我们家乡那边最早也要三月才能开。”那桃红轻衫的女子一笑,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起身走向门外去。
这个妇人正是夭夭。
此处是南越国与大秦国交界的一处小镇。岭南多山,山成了南越国与大秦国之间的天然屏障,也成了常云鹤所带兵马的天然堡垒。
当日常云鹤带着兵马和夭夭向南逃来,在南江之畔遇到了南阁王爷段明举,本以为一场激战在所难免,云鹤甚至已经将夭夭交托给部将,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独自留下来绊住段明举,以让夭夭脱险。
却没想到幽暗的南江之上突然平地竖起百舸千帆,原本漆黑湍急的江流上杀来无数人马!
久在南阁封地居留的段明举也是大惊,从来没想到湍急的南江上竟然有舟船如履平地而来!
段明举手下的人自乱阵脚,结果被江上来人大败,救了常云鹤一行。更为奇异的是那江上来人无一是活人,除了人偶,便是僵尸!
百舸之上,只有一个活人浅淡而笑。白衣穿越夜色而来,银发点染江上水波。竟然是白马素衣。
常云鹤和夭夭都是怔住,不知白马素衣此来是敌是友。
白马素衣却只是望着夭夭笑,“夭夭,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终于等来了你。”
夭夭惊住,“素衣殿下,你怎么知道我来?”
白马素衣傲然一笑,银色的双瞳瞬了瞬一身狼狈的常云鹤,“常冷河常大人曾为大秦国岭南节度使,所以常家的旧部都在岭南之地。常将军在京中发动宫廷政变失败,想也知道常将军定会率部向岭南方向来。”
常云鹤眯起眼睛。
白马素衣却当没看着,依旧笑得清亮,“好在此时京中大乱,北苑王爷秦川忙着登上皇座,他想先过过当皇帝的瘾,他还没时间带兵南下追击,否则常将军你岂能这样顺利到达岭南来?”
白马素衣银瞳渐寒,“常将军,素衣以为你是个谨慎之人,没想到你这次宫廷政变发动得这样慌张、唐突!你竟然还裹挟了夭夭南来,难道你不怕路上没有能力保护夭夭周全?!”
常云鹤恨得一握剑柄。
夭夭急忙按住常云鹤手背,仰首去望江上水汽里白衣银发飘逸的白马素衣,“素衣殿下言重了。夭夭一路安好,也多亏云鹤拼死相救方能活到今天。夭夭早已对云鹤许下诺言,天涯海角我都跟他去。”
白马素衣站在舟上,天地皆如墨漆黑,百舸千帆全都是没有生命的苍白之色,那一张张麻木的人偶与僵尸的脸上写满了冷漠。夭夭只恍惚,仿佛此时的白马素衣也是没有生命的。
夭夭凛凛一寒。白马素衣似乎变了……自从北燕南归路上一别,白马素衣回了南越国之后,他身边又发生了什么事?
大秦国中自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南越国的消息。
看白马素衣能这般嚣张地驾驶百舸千帆飞渡大秦国与南越国的界河而来,难道白马素衣已经攫取了南越国之权?
听夭夭说愿意跟云鹤到天涯海角去,白马素衣冷笑,“原来如此。夭夭,我以为你与世人不同,就算这个人世肮脏龌龊,但是我总还有一个人可以投注我明净的眼睛。原来,我都是错了么?”
白马素衣冷冷回眸,“原来你也能忘记秦流璟。曾经那般生死爱恋着的,如今他死了你便心甘情愿跟了常云鹤南下。”
常云鹤似乎想出言维护夭夭。夭夭却扯住常云鹤的衣袖,静静一笑,“素衣殿下说的有理。”
白马素衣狠狠一甩衣袖,转身而去。百舸千帆瞬间远去,消失在漆黑茫茫的天水之间。
常云鹤带着夭夭和部众这才得以在大秦国与南越国交界的山坳里,寻得一处幽静之地安顿下来。
夭夭走向桃花,看着那千重花瓣、绯红重重的桃花便问身边丫鬟嫣儿,“这桃花是什么品种?我故乡也是盛产桃花,却没见过这样的形色的。”
嫣儿扶着夭夭手肘,“这叫‘人面桃花’,是我们岭南这边独有的品种。据说山那边的南越国里这种桃花开得更盛。咱们这边因为水土稍有不同,这人面桃开得稍逊一筹。”
人面桃花……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夭夭垂下眸子。那一年滨州起的桃花瘴夺人性命,滨州人都说从没见过那年开得那样繁盛而瑰丽的桃花。可是那桃花再美再妖冶,总归比不上桃花轻雾里闪身而来的绝色少年。
如今桃花又开,那人却已再也不见。
夭夭捧住腹,转身走回房间去。桃花年年春红,她却已经再没有曾经心境。如今只想好好守着自己的孩子,盼望二十年后自己归去。
流璟,二十年后我自去陪你。黄泉河畔,你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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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大漠猎狐(3000字)
“夭夭”,常云鹤穿过桃花而来,手上捧了件外衫,回头去埋怨嫣儿,“夫人出门来,你也不知道给带件斗篷?”
夭夭笑着按住常云鹤的手,“云鹤,不必那么紧张。虽然才是二月,这岭南的春天来得这样早,吹面不寒杨柳风呢,没事的。”*
常云鹤摇头,“岭南虽然春天来得早,但是却湿气尤其大。你本就不习惯岭南的天气,还是多小心些好。”
夭夭反握住常云鹤的手,“云鹤,多谢你。我自己都没有你来得小心。”
常云鹤咬牙垂下头去,“怎么,我不是你肚里孩子的亲爹,你以为我便会对你母子置之不理么?”
夭夭忙摇头,“云鹤……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真心说感谢。”
云鹤垂眸,专注凝视夭夭,“若是夫妻,何必句句言谢?”
夭夭脸红。
云鹤轻叹,“你已经嫁我为妻,又怎么能还这样与我生分?我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也会当成我自己的骨肉;夭夭,我要你的未来。生完了孩子,我要你下一个孩子便是我的。”
夭夭垂下头去,轻轻咬唇,“我明白。”
且不说自己此生对云鹤的情债,单就未来自己的孩儿要在云鹤羽翼庇护之下长大,夭夭就别无选择,必须要还了云鹤一场债。
“京中有消息么?”离开京城日久,常云鹤一直派人打探京中消息,偏安岭南自然不是常云鹤的心意。
云鹤点头,“秦川当了皇帝。荒唐的是竟然收了秦镇天的若干后宫嫔妃。”云鹤说着深深望了夭夭一眼,“秦川也曾仔细寻找过流璟的尸体,甚至将宫内外所有的尸体都翻了个遍,却一直没有找到流璟的尸体。”
“北苑王妃海雨晴为此跟秦川闹翻,就算秦川亲自捧着皇后的金册去想册封海雨晴为皇后,竟然都被海雨晴拒绝。”
夭夭手里捏着一杯茶,听着便觉得指间万钧沉重。夭夭将茶杯放在桌上,这才静静点头,“我知道了。”
夭夭转头去望窗外开得正盛的人面桃花,良久方说,“云鹤你确定秦镇天真的死了,对么?”
流璟的尸体失踪,夭夭最担心的是流璟的肉身被秦镇天得到。冥冥之中领悟,那秦镇天与流璟面貌的酷似便是占据了流璟曾经的皮囊,她只怕流璟死后肉身还不得安宁。
常云鹤点头,“秦镇天定然是死了。我曾经七剑刺穿他胸膛,谁人能不死?”
夭夭点头,眉间的微蹙却迟迟难解。
出事之前就听说东丹国的凤翔公主已经向大秦国来。那么凤翔公主到达京中的时间就应该是宫变发生的前后。凤翔公主可还安好?
夭夭心底总有一个说不清为何的预感:似乎流璟的尸身失踪与这位凤翔公主脱不开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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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都,皇宫,夜。
星子满天,早春的星空清透靛蓝。
花艳芳穿了绯红轻纱缠绕的蜀锦宫装,袅袅婷婷走进当今皇帝秦川的寝宫正德宫去。秦镇天活着时候的大太监万宝又得以为秦川收用,此番见人就更是谦恭。
“哎哟,花姑娘这么晚了还没安置?”
花艳芳嫣然一笑,从袖子里捏出一锭黄金来,搁在万宝袖子里头,“谁说我没安置?我早已安置了。万公公可别说错话。”
万宝赶紧抽自己嘴巴,“哎哟,哎哟。看老奴这人老眼花的,说什么话呢?老奴哪儿看见花姑娘了,这眼睛真是要不得了……”万宝说着,双手插着袖子,佝偻着腰身向外走去,顺手还将宫门轻轻关严。
秦川登位,大收秦镇天原有嫔妃。所以秦川之好。色便终于天下无人不知。
更妙的是原来的北苑王妃死活不肯接受皇后金印,那么这后宫就更争得一团糟了……
此时唯一诡异的是:这位花艳芳本是秦川儿子秦流璟的侍妾,如今也主动走进了老子的房间……
天家无父子,更何况翁媳之仪?罢罢,这些事本与他一个残废无关。他只想着能消消停停过完了这辈子也就是了。
花艳芳见万宝静去,这才含笑娉婷走进秦川房间去。
“妾参见万岁。”花艳芳手秉红烛,深深弯下要去。一抹凝脂玉胸正好从垂下的抹胸里丰盈而现。那一跪之间,她手上的红烛有嫣红的烛泪滴落,说巧不巧,正好沿着她那深深的乳。沟滑将下去。
嫣红蜡泪、凝脂玉。肤,秦川登时就喘了。
“哦?是蔷薇内人啊。这样晚来见朕,有何事?”
秦川努力矜持着,嘴上的礼节还得有。
花艳芳却一声娇。吟,似乎被烛泪给烫着了,柔荑轻揉酥。胸,面容凄切又娇羞,“皇上救我……”
秦川哪里还禁受得住,几步跑过来蹲在花艳芳面前。花艳芳倾身向前,将丰盈的胸全都递进秦川掌中去,“皇上,救我……”
秦川喘息浊重起来,颤抖着将手伸进花艳芳乳。沟中去,在花艳芳娇羞的吟哦里,一把握住了花艳芳的一边丰。乳!
被翻红浪,绯纱摇曳,乱烛影里只听见花艳芳娇软的呢喃,“皇上英武……就算郡王,也,也比不上……这样英武,奴家,奴家受不住了……”
夜色深浓,海雨晴从紫宸阁里出来,只带了个从王府带进宫来的丫头,轻盈走进正德宫里去。
秦川登位之后为显夫妻情深,便格外将正德宫与紫宸阁之间的围墙挖断,安了个门,所以海雨晴从紫宸阁来,根本就不用经过正德宫的宫门,那么守卫在正德宫宫门处的太监和守卫自然便也都不知晓。
海雨晴今晚心情烦乱,想跟丈夫聊聊。却在走到廊下时怔住。房间内那放肆的吟哦声,宣告着皇帝正在做什么!
海雨晴站在廊檐下身形晃了晃。原来一世夫妻的情分果然已经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