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何堪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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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何堪哀-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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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原载1946年《文艺复兴》二卷一期,收入《闻一多纪念文集》。 
  (17)见《闻一多年谱长编》第409页。 
  (18)见梁实秋《谈闻一多》,收入《梁实秋怀人丛录》。 
  (19)见《闻一多年谱长编》第497页。 
  (20)见刘烜《闻一多评传》第113页。 
  (21)见《闻一多纪念文集》第228页。     
  沫若之吻及其他:写在郭沫若诞辰110周年之际   
  沫若之吻及其他(1)   
  郭沫若1892年11月16日出生,1978年6月12日辞世。郭的丧事是办得很有规格的。追悼会上,由其时中国大陆最受人敬仰也最具有实际政治权威的邓小平致悼词,悼词对郭做了这样的评价:“郭沫若同志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他一生热爱党,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对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对敬爱的周总理怀有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他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在党内历次路线斗争中,在思想文化界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中,在国际反帝反修斗争中,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坚决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他的笔,始终与革命紧密相联;他的心,和人民息息相通。”在这期间,自然有许多悼念文章发表。这样的悼念文章,当然重点是歌颂死者的“丰功伟绩”,这也与悼词中的评价相一致。在整整24年后的今天,翻阅这些悼念文章,林林的《做党的喇叭——忆郭老在日本二三事》(《人民文学》1978年第7期)一文最醒目。在诸如“悲痛的怀念”、“化悲痛为力量”、“怀念郭沫若同志”等一类套话式的标题中,“做党的喇叭”显得独特而又明快,它十分直接凝炼也十分准确传神地说出了郭沫若留在人们心中的形象。 
  林林文章中说到,1936年春,他受“左联”之命与在日本的郭沫若接触,请郭写关于“国防文学”的文章,一开始郭有些犹豫,但几天后“我再去看他,他对我表示愿意来做党的喇叭。”可见,“喇叭”之喻,原是出自郭本人之口的。1949年以前姑且不论,1949年后,郭成了大陆上“新中国”的“文化班头”,在批电影《武训传》、批胡适、批胡风、“反右”等运动中,这支喇叭都起着冲锋号的作用。对胡适的批判和对胡风的批判差不多是同时进行的。在批胡风运动中,郭沫若这支喇叭曾发出过这样的声音:“今天对于怙恶不悛、明知故犯的反革命分子必须加以镇压,而且镇压得必须比解放初期要更加严厉。在这样的认识上,我完全赞成好些机构和朋友们的建议:撤消胡风所担任的一切公众职务,把他作为反革命分子来依法处理。”(郭沫若《请依法处理胡风》,收入《坚决彻底粉碎胡风反革命集团》之一,人民出版社1955年版)。“镇压”一词,作为1949年后的政治和司法用语,有着明显的“处决”之意。即便我们不能说郭沫若吁请的对胡风“依法处理”就一定是指予以“处决”,但当他使用“镇压”一词时,“处决”无疑也包含在“处理”之内的。完全可以理解为,在郭沫若看来,即便对胡风予以“处决”,也完全是应该的、正当的,是合理合法的。后来,胡风虽不至于被“正法”,但遭遇也极为悲惨。人们当然不会天真到这样的程度,以致于认为胡风的长期牢狱之灾就是由郭沫若这类人的吁请所造成的。再响亮的喇叭也终究不过是喇叭,它只能起“帮忙”或“帮闲”的作用,并不能从实质上决定什么和改变什么。但又并不能说郭沫若这样的喇叭是可有可无的。有了这支具有权威性的特大号喇叭率先吁请,众多的中喇叭和无数的小喇叭便一齐响起,形成声势浩大的合唱。这些中小喇叭表达着对胡风们更强烈的愤恨,而吁请的对胡风们的惩处也更加严厉。在人民出版社当时出版的《坚决彻底粉碎胡风反革命集团》所收文章中,郭沫若文章的标题还是《请依法处理胡风》,而后面的许多文章,则有着火药味更浓的标题:《严惩胡风》、《剿灭“地下军”》、《坚决彻底镇压人民的公敌——胡风反革命集团》、《坚决消灭暗藏的反革命分子》、《消除蟊贼》、《“敌人不投降,就消灭他!”》、《制裁反革命分子胡风》、《严办阴谋鬼!》,等等。不仅是文化界对胡风群情激愤,广大工人、农民、军人、学生也都被发动起来了。《坚决彻底粉碎胡风反革命集团》中,就收有这样的材料:《工农群众要求坚决打垮胡风集团》、《战士们要求挖掉反革命堡垒》、《机关、团体、企业工作人员要求严惩胡风》。许多原本并不知胡风为何许人、或充其量只在某个场合听过胡风一次半次演讲的工人、职员,都表现得与胡风不共戴天,都在声讨胡风时切齿之声可闻。《我们要控诉!》、《我愤怒,我控诉!》、《一个女工的愤怒和控诉》,等等,是工人和职员批判胡风时的常用标题。这些“人民群众”表现得对胡风们必欲食肉寝皮而后快。在这些中喇叭和小喇叭的合唱中,胡风们早已死有余辜。在这样的举国一片“严惩”声中,胡风的锒铛入狱就显得十分自然,就是在顺乎“民意”,是在满足“广大革命群众”的要求,而如果不这样就“不足以平民愤”,就是在朝“人民群众”的“革命热情”泼冷水,就是在对敌人仁慈,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忍”。而胡风最终并没有像“广大人民群众”希望和吁请的那样被“镇压”、被“处决”,又显示了决策者比“人民群众”更讲政策,当然,更显示了决策者的“宽洪大量”。——这样一种政治效果的取得,当然不能全部“归功于”郭沫若。郭沫若这支喇叭再权威再响亮,也不足以把“群众”发动到这种程度,但在这个过程中,郭这支喇叭毕竟做出了独特的、难以被取代的“贡献”。 
  胡适与胡风本来不搭界,但因为批胡适与批胡风同时进行,于是二胡也就被郭沫若一锅煎。在《学习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讲座开幕词》中,郭沫若说道:“胡适和胡风在外表上是有所不同,他们一个公开地贩卖着美国货,一个走私地贩卖着日本货,然而货色是一样的。他们在本质上的一个共同点:便是想用资产阶级的主观唯心论来夺取领导地位。他们想解除我们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思想武装,叫我们失掉思想立场,失掉工作方向,向帝国主义和买办资产阶级投降。”在这类批判运动中,郭沫若这支喇叭往往起着定基调的作用。既然有郭沫若把胡适与胡风绑在一起,自然也就不乏效法者,例如,在批胡风运动中,冯友兰的一篇文章就叫做《胡风和胡适“异曲同工”》。   
  沫若之吻及其他(2)   
  说起来,同毛泽东一样,郭沫若也曾经是胡适的崇拜者。1954年11月8日的《光明日报》,发表了郭沫若以科学院院长的身份对记者的谈话,这其实是放出了要大张旗鼓地批判胡适的信号弹。在谈话中,郭沫若院长“分析了胡适的反动哲学的遗毒对中国学术文化界的影响”,他指出:“胡适的资产阶级唯心论学术观点,在中国学术界是根深蒂固的,在不少的一部分高等知识分子当中还有着很大的潜势力。我们在政治上已经宣布胡适为战犯,但在某些人的心目中胡适还是学术界的‘孔子’。这个‘孔子’我们还没有把他打倒,甚至可以说我们还很少去碰过他。”这是在强调批判胡适的必要。正因为胡适在现代思想界、文化界、学术界的影响太过深广,正因为胡适曾是现代中国的“孔子”,所以必须花大力气从哲学思想、政治思想、文学思想等各个方面对胡适进行“彻底批判”,以便“彻底清除”胡适的“流毒”。在对记者谈到胡适当年的影响时,不知郭沫若是否想到自己曾为了一句夸奖而对胡适抱而吻之。唐德刚在《胡适杂忆》中写道:“胡先生也常向我说:‘郭沫若早期的新诗很不错!’他并且告诉我一个故事:有一次在一个宴会上他称赞了郭沫若几句。郭氏在另外一桌上听到了,特地走了过来在胡氏脸上kiss了一下以表谢意。如今胡氏早已长眠地下,郭氏年跻耄耋却仍在大做其诗,但是以胡适的标准来看,郭沫若后期的诗就‘很错了!’将来他地下若逢老朋友,恐怕胡适之也就要拒吻了。”此事发生在1923年10月23日,胡适和徐志摩日记中对此都有记载。胡适当日日记中写道:“是夜郭沫若,志摩,田汉都醉了。我说起我从前要评《女神》,曾取《女神》读了五日,沫若大喜,竟抱住我和我接吻。”仅仅是曾打算评《女神》,就令郭沫若又抱又吻,可见胡适当年有着何等的权威,也可见在1949年后把胡适“批倒批臭”有何等必要了。 
  大陆上对胡适万炮齐发之时,胡适正在美国当寓公。唐德刚在《胡适杂忆》中说,那些批判他的文章,他大都托其时在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任职的唐德刚找来读过,有时不免“掩卷大笑”。这些文章很快由三联书店以《胡适思想批判》为书名结集出版,共出版了八辑。这八本书,胡适也立即弄到,所以唐德刚说:“大陆上‘胡适思想批判’百余万字的长文,胡先生是一篇篇看过的。有时他还在那些文章上写了些有趣的眉批。但他看过,也就认为‘不值一驳’丢在一边。”有一次唐德刚“指着那七八本巨著”戏问胡适:“这几十万字(按:实有二百万字,加上《胡适思想批判》以外的批胡文章,共有三百万字)的巨著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学问和真理?!”胡适道:“没有学术自由,哪里谈得到学问?”在当时撰文批判胡适者中,许多人曾经是胡适的朋友和学生,不少人还曾经是胡适热烈的崇拜者和追随者。仅此一点,胡适就没有理由对之漠不关心。这些批判文章其实相互是有着不宜忽视的差别的。有的仅仅是迫于压力不得不写,于是便用一些流行的套话敷衍成文;有的名为批判胡适,其实只是在痛骂自己;有的则为了立功邀宠而别出心裁,把文章写得出人意料地险恶阴毒读着这些昔日熟人的文章,胡适内心一定颇多感慨。唐德刚在《胡适杂忆》中还写到;“那时大陆上‘批胡运动’和‘文字改革运动’双管齐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之中。而文字改革家的副业便是‘骂胡适’。胡适这个‘买办学者’、‘洋奴大班’,被他们骂得狗血喷头。但是每次一张‘简字表’一出,胡先生却立刻叫我送给他。每张他都细细看过。认真评阅之后,总是称赞不置。心平气和,言出由衷,那种为学术而学术,为文化而文化的崇高风范,真令我万般心折!”当时大陆的“批胡运动”和“文字改革运动”都由郭沫若挂帅。对那些批判文章胡适嗤之以鼻,但却丝毫不妨碍他对同时出现的文字改革欢欣鼓舞。如果考虑到胡适其时已被大陆宣布为“战犯”(这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如果考虑到其时大陆对胡适的那种咬牙切齿的敌视,就不能不为胡适的胸怀、气度所感动。胡适的确是坚决反共的,这一点丝毫不含糊。但胡适的反共并不表现为一种非理性的迷狂,并不是只要出自共产党之手的事,便不分青红皂白一概否定。唐德刚说,这表现的是“为学术而学术,为文化而文化的崇高风范”,我以为这样说还不够,应该说,这还表现了胡适对中华民族进步向上的强烈企盼。当然,胡适之所以对大陆的“文字改革”热烈肯定,还因为这场改革从指导思想到具体操作,都与自己当初的想法颇为吻合。汉字必须简化,这是“五四”时期许多新文化人士的共识。例如钱玄同就为简化汉字写过不少文章,并着手编纂简化字字典。胡适对此也是坚决支持的。钱玄同们曾把1922年8月20日出版的《国语月刊》办成“汉字改革号”,本来打算请胡适写一篇长文,但恰逢胡适生病,不能久坐作文,于是便“扶病”替这期刊物写了一篇“卷头言”。在“卷头言”中,胡适极力强调要尊重、认可“小百姓”对语言文字的自发的改革。他说自己在研究语言文字时,总结出两条规律,一是“在语言文字的沿革史上,往往小百姓是革新家而学者文人却是顽固党”;一是“促进语言文字的革新,须要学者文人明白他们的职务是观察小百姓语言的趋势,选择他们的改革案,给他们正式的承认。”又强调“这二千年的中国小百姓不但做了很惊人的文法革新,他们还做了一件同样惊人的革新事业:就是汉字形体上的大改革,就是‘破体字’的创造与提倡。”而所谓“破体字”,也就是民众自发对汉字进行简化的“俗体字”,胡适举了“万”、“刘”、“龟”、“乱”、“灶”、“芦”、“听”、“声”、“与”、“灵”、“齐”、“斋”、“还”等这些当时还被称作“破体字”者为例,说明这是民众“惊人的大改革”,学者文人应该对之审查追认。胡适写道:“钱玄同、黎劭西诸位先生对于古来这些破体字,曾经细细研究过,认为很有理由的改革;认为进步,不是退化。他们觉得这些破体的‘新字’不是小百姓印曲本滩潢的专有品,乃是全国人的公共利器。所以他们现在以语言学家的资格,十分郑重的对全国人民提出他们审查的报告,要求全国人采用这几千个合理又合用的简笔新字来代替那些繁难不适用的旧体字。”大陆后来的“文字改革”,基本上是按胡适当年肯定过的原则进行的,所以唐德刚说所谓“文字改革”者,搞来搞去也还未脱胡适当年所说的“破体字”那一套。看到自己当年的文字改革理想在大陆实现,胡适当然会有一份好心情,即便那么多来自同一方向的攻击、污蔑、谩骂,也不能阻挡这份好心情的出现。不过,如果想到当初郭沫若们一边写文章批判胡适,对胡适全盘否定,必欲“彻底清除”胡适影响而后快,一边又在按照胡适当初的设计进行“文字改革”,就不由得让人感到一种滑稽。其实,连那些批胡文章所使用的标点符号,都是胡适们当年制订的。1919年11月,由胡适、马裕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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