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他说--用历史擦亮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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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他说--用历史擦亮思想-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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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地主老财对政府上的税倒是低了,可他们自己向佃农收的税可不一定就跟着低了呀。现代经济学就很注意这个问题,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这个问题涉及到被课税的商品的需求弹性,我们现在虽然说的是古代的事,但是,现代理论讲的税收的“转嫁”和“归宿”这两个问题其实在古代社会就已经存在了——政府想给一些人减税,可这些人并没得到好处;政府想给一些人(或商品)加税,可加的税却被转嫁到别人头上了。所以,当政府想减轻老百姓负担、实行减税政策的时候,这些问题都是要想清楚的,不见得减税就是好,加税就是坏,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社会问题是越来越复杂的,孟子总是拿着古代那些相对单纯的社会来比附现实问题,这就经常会把复杂问题简单化。
  社会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怎么通过借记卡来交电话费。
  贪财好色理直气壮
  孟子追着齐宣王不放:“您既然也觉得仁政好,为什么就不去做呢?”
  齐宣王把胸脯一挺:“我这人有个毛病,我贪财。”
  “啊——?!贪财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孟子一看,齐宣王也不知道真贪财还是给不行仁政找借口,不管了,兵来将挡,“贪财好啊!”
  “嗯——???”
  “贪财就是好!从前,周朝的老祖宗公刘就出了名的贪财,他贪财的事都被人写到《诗经》里了:‘打好包,再入仓,储存起来好食粮。小袋盛,大袋装,吃饱了为国来争光。带上弓箭带上枪,大步流星奔小康。’”
  齐宣王也被这激昂的节奏感染了,跟着RAP:“大步流星奔小康,实现四化看齐王!”
  孟子和齐宣王合摆POSE,齐声收尾:“看!齐!王!”——POSE,定格。
  孟子愣了愣神:“不对呀,我被您给带跑了,这说的不是公刘的事啊。您别打岔,我接着说。因为公刘贪财,所以他的那些小弟们在家是家家有余粮,外出打仗也人人有干粮,这样大军开拔才没有后顾之忧。大王您如果也贪财,就和老百姓一起贪呗,这不就是仁政么!”
  齐宣王一听,原来贪财也能贪成仁政啊,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还有个缺点,我好色。”
  “好色好啊。”孟子顺口就应了一句。
  “嗯?好色也好?”齐宣王一怔。
  孟子说:“好,好色也好!周朝的先祖太王也出了名的好色,外号人称‘赛西门’。”
  齐宣王:“啊——?!”
  孟子说:“这位太王对老婆真叫好啊!”
  齐宣王:“怎么个好法?”
  孟子说:“好,好,反正就是好!”
  齐宣王一乐:“孟老师,你这是现编词儿呢吧?”
  孟子的脸微微一红,马上正色说:“我是有根据的。”
  齐宣王:“那你倒是说说,太王对他老婆怎么个好法?”
  孟子支支吾吾:“嗯,比如,跪搓板——”
  “啊?!”
  孟子突然眼睛一亮:“想起来了,《诗经》里说过:‘咱们太王买楼盘,要给老婆把家安。虽然买了烂尾楼,也花光了血汗钱。开发商,笑得奸,心说这楼没产权!’”
  “嗯?”齐宣王一歪脖子,“我怎么没听明白,你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孟子赶紧解释:“当然是夸他了!太王的时候,宫中没有大龄女青年,社会上也没有单身汉。大王您要是好色,您也推己及人,让您统治下的这些老百姓都能顺利婚配,这不就是仁政么!”
  齐宣王说:“还是不行,我好赌。”
  “好赌好啊!”
  “啊?!好赌也好?”
  孟子肯定地一点头:“好赌就是好!您推己及人,让老百姓都能有赌本儿,这就是仁政!”
  齐宣王“哼”了一声,又说:“还是不行,我好打架。”
  “好打架好啊,”孟子说,“推己及人,让老百姓都能吃饱饭,都能有打架的精神头儿,这就是仁政!”
  齐宣王心说:“我还就不信了,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能给拐到仁政上去!”
  齐宣王眼珠滴溜溜乱转,突然又说:“还是不行,我好玩电游。”
  “好玩电游好啊,”孟子说,“推己及人,老百姓要是都能玩上电游,这就是仁政!”
  “那还是不行,我好——”齐宣王高声说,突然气一泄,“我什么都不好啦!”
  齐宣王贪财好色这节,我把朱熹的注释拉过来给大家看看。朱熹最著名的那句“存天理,灭人欲”就在这儿呐,不过,原文可不是“灭人欲”,朱熹没那么狠,他是“遏人欲”,遏制而已。所以呢,谁要说“灭”,那可不负责任。
  朱熹的“存天理,遏人欲”并全不像字面上看上去的意思,也自有其时代背景在。但无论如何,这两句话让人看着总是觉得别扭。朱熹的这段注释,把问题最后归结到“存天理,遏人欲”和“克己复礼”上,我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始终没能看懂,搞不清朱老师的逻辑关系。所以呢,我承认不懂,丢一回人好了,但是别把人丢大了,别不懂还接着说。那,我就把朱老师的话原封不动地放在这里好了,他这一段话,毕竟还是很重要的,谁要有兴趣,就自己捉摸吧——
  愚谓此篇自首章至此,大意皆同。盖钟鼓、苑囿、游观之乐,与夫好勇、好货、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所不能无者。然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循理而公于天下者,圣贤之所以尽其性也;纵欲而私于一己者,众人之所以灭其天也。二者之间,不能以发,而其是非得失之归,相去远矣。故孟子因时君之问,而剖析于几微之际,皆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其法似疏而实密,其事似易而实难。学者以身体之,则有以识其非曲学阿世之言,而知所以克己复礼之端矣。
  和“存天理,遏人欲”相反,我认为,这里应该是齐宣王而非孟子大大地在历史上书写了一笔。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又可以自豪一回了,自豪地说:“我们中国人早于西方学者两千年前就已经产生了公共选择理论的萌芽!”
  布坎南的公共选择理论的基础就是承认政府领导人也是一般人,也会贪财好色,也一样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别把他们想得多么高尚。所以,别指望领导人用他的“高尚”来行使管理职能,我们有的人性弱点他们也都有,一样不少。
  当然了,布坎南的理论适用于现代社会,告诉我们当政府出现问题的时候,要从体制上着手去解决,使体制的合理结构能够去制约领导人的“人欲”,而不是希望他们通过提升自身道德情操的修养来达到这个目的。
  在古代社会,尤其是大一统的社会,人们对此就没什么办法了,上上下下全要讲道德情操的自我约束,那么,当权力只受到自我道德约束的时候,“人欲”会不会战胜“天理”就很难讲了。如果领导人出现问题,朱熹的办法大概会是“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什么的,但是,至少在我看来,我不大相信只靠加强思想品德教育就真能起到什么作用,嗯,虽然我不介意让自己高尚一些,但在面对社会问题的时候,我还是坚定地站在布坎南的一边。
  诡辩无处不在
  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
  王曰:“弃之。”
  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
  王曰:“已之。”
  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
  王顾左右而言他。
  孟子又算计好了一套话,找个机会就给齐宣王下套来了:“大王,您手下有个小弟,他要到楚国旅游去,去之前把老婆孩子都托付给了一个朋友。等他从楚国玩完了回来一看,老婆孩子又没饭吃又没衣穿。您说,对这种朋友该怎么办?”
  齐宣王顺口一答:“绝交呗。”
  孟子接着说:“如果司法官管不好自己的下属,那该拿他怎么办?”
  齐宣王又顺口一答:“撤职呗。”
  孟子奸笑一声:“那,如果国家治理得不好,又该怎么办?”
  王顾左右而言他。
  孟老先生又给我们贡献了一句名言:“王顾左右而言他。”其实呢,齐宣王脑子慢,他明明是可以不用“顾左右而言他”的。孟子的这三句话看起来丝丝入扣,其实呢,嘿嘿,有毛病。
  各位要是有谁一眼就能发现问题,那准是常上论坛拍砖的高手。我是不行,我是读过这段好多年以后才发现这个问题的。
  孟子这三句话,第一句,是说没尽到责任;第二句,也是说没尽到责任;第三句,还是说没尽到责任。看起来没问题是吧?
  可是,这三种责任性质不同。
  先拿第一句来说。把老婆孩子托付给朋友,朋友没尽到责任,托付人就有权、也有能力追究被托付人的责任——跟他绝交。
  第二句,官员是由国君任命的,其中涵义是:国君把某一项政府职能托付给这位官员管理,所以,当国君发现官员不能尽责的时候,国君作为托付人就有权、也有能力追究被托付人的责任——把他撤职。
  孟子的这三句是递进关系,三句之间的逻辑结构应该都是一样的。现在我们看到,前两句的逻辑结构确实是一样的,可第三句却突然变得不一样了——托付人是谁?被托付人又是谁?
  按照孟子前面两句的逻辑,这里的被托付人无疑就是齐宣王,可问题是,齐宣王是被人托付来管理齐国的么?谁又有能力因为齐宣王的失职而罢免他呢?即便是说齐宣王和他的列祖列宗之间有个托付和被托付的关系,但是,齐宣王可是生来就是齐王啊。——朋友不是生来的朋友,官员不是生来的官员,而齐宣王却是生来的齐王。
  其实呢,孟子肯定明白这点,可他还能怎么说呢?在他的位置上,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进化论和基督教并不矛盾
  《孟子》一书,有很多这种值得留心的逻辑问题。从古到今,逻辑问题无处不在,而且经常很有意思。不少问题看上去是事实的争辩,其实呢,或许只是一个逻辑问题。借着谈孟老师的逻辑,我们来看看身边的一些逻辑问题。
  这一段,进化论和基督教又争论得如火如荼。这个问题好像已经争论了很多年了,最近又开始热烈起来了。一些基督徒以为驳倒进化论才能捍卫神创论,其实不是这么回事。
  我提出我的看法,嗯,我的看法乍一看很不着调,别急,听我慢慢说。
  我的看法是:即便进化论已经无懈可击了,也不会推翻神创论。
  也就是说,进化论和神创论很可能都是对的。
  (呵呵,黑格尔出现了,一“正”一“反”都争了好多年了,这个“合”其实早已经应运而生了。)
  上帝造人,难道就非得是捏个泥团吹口仙气来造人么?难道就不能是设计了一套进化程序来让物种自然进化从而最终出现了人类么?《旧约?创世纪》的文字需要使用古人能够明白的字眼,用个比喻什么的不是很正常么?我们说党是人民的大救星,难道这就是说天上真有一颗叫做“大救星”的星星,而党就是那颗星星下凡?
  呵呵,除了进化论,其他种种也大可以如此类推。比如考古,无论有可能出现多少与《圣经》记载相矛盾的考古证据,也无法反驳《圣经》。这里面最根本的逻辑就是:信仰是先验的,而科学是经验的,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范畴。对于基督徒来讲,当你成为教徒的时候,就等于已经接受了基督教的“公理”,比如“上帝是万能的”这类思想,而公理既是不需要证明的,也是无法被证明的,就像几何公理一样,有了这些公理,然后再论其他。
  那么,在“上帝万能”这个公理之下,任何事情都是有解释的。我说个极端的例子:我们的世界也许只是上帝他老人家在昨天才创造出来的,但是,他布置了我们所有人的记忆,布置了种种证据,甚至包括等待我们将来去发掘的所谓考古证据,使我们相信我们已经生活了很久了,使我们相信地球有四十六亿年的历史——而实际上,宇宙只有一天的历史。
  看,这样一个看上去荒谬绝伦的说法,在“上帝万能”这个公理之下都是完全合情合理的,所以说,用经验的实证来检验先验的信仰,这从根子上就是站不住脚的。所以呢,大家争来争去在争什么?
  这个问题就是这样:看似是个事实问题,其实是个逻辑问题,争论的双方根本就没有一个共同的平台。
  还有一个著名的问题,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现在说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地心说并没有错,地球确实是宇宙的中心!”
  我这话一出口,可能连教会都得朝我扔鸡蛋。但我接着会说:“哥白尼也没错!”
  ——我是在发神经吗?难道这个结论很离奇吗?
  一加一等于几?
  张三说的等于二,李四说等于三。那么,如果是二,那就不是三;如果是三,那就不是二。是这个道理吧?
  可地心说还真不是这个道理。
  我们好像是小学就学过吧,老师说:“北京是中国的中心,是政治中心,经济中心,文化中心。”具体都是什么中心,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这时候同桌的哥白尼举手提问:“老师,我搞了一张中国地图,我发现北京是在中国很东边的位置上,不是中国的中心。”
  老师闻言大怒:“好小子,散布异端邪说,明天请家长来!”
  ——很明白吧,哥白尼没错,老师教的也没错,如果说这里面有错,那错的就是老师“请家长”的这种作风。
  逻辑问题真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问题,单从这一点来说,我们也真应该好好看一看《孟子》,《孟子》一书中有不少很精彩的逻辑典范。逻辑问题有时很害人,比如,后代的儒家知识分子经常用一种简单二分法,看什么事情都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在论人的时候,不是君子就是小人,对君子要捧,对小人要斗,看上去满是回事,其实世界哪有那么简单。
  但是,这种非此即彼式的逻辑到现在都还很常见。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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