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贼人,好多贼人”
“这些定是刺客的同党”
再见到淡散去的尘土中,我们和手上的武器,顿时满街的人,都激动的大叫起来,也顾不上捕人,或是抄拿财物,哗啦啦一片气吁吁操着家伙的围过来。
“大人”薛萍顿然转头请示我
“看了这么久的戏”,我站起来伸伸懒腰,“该我们登场了”
这些人刚刚迫近,却听连片的扑哧有声,那些,惨叫连连如风卷稻垛一般,满身刺猬的
载翻一片,顿时惊然散开,却才悚然发现房顶上多了一些拿连发弩的人。
“杀!”一声暴喝在另一个方向响起,这才发现那些铁拔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迅速将我们从外围包围起来。
“兀那贼子,安敢当街行凶”为首的年轻将领,前呼后拥的大步跨进人群,
“全部拿下拷问,死活不论”,话音一次却不见回应,全是一片死一样的静默,眉头一瞪转头欲意呵斥,却发现那些士兵都在冷冷看着他。
“我龙武军的辖下,什么时候成了察事厅的走狗”
我轻轻抖了抖衣摆上灰尘,大步堂皇的走出来,对着下午的正阳,打了个哈欠开口说道。
这些几名将领和他们的亲从不认识我不希奇,但是那些校尉、都尉,可都是我武学学兵里的出身,只听连片哗然甲片抖荡声,拄着兵器跪倒齐声行礼。
“参见总府大人”
“参见军上”
那几名还战立的面生将领,犹如孤岛一般,顿时被孤立了起来,刹那间和那些察事厅、京兆府的人一样,面如土色。
“恩,就这样把……全部给我抓回去再说……”我如是说
我刚得到消息,
随后赶到的神策军,一听说局势有变化,又潮水一样的退回去,甚至连个照面都不愿意打。
第二百六十五章 长安女儿惜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
晨游紫阁峰,暮宿山下村。
村老见余喜,为余开一尊。
举杯未及饮,暴卒来入门。
紫衣挟刀斧,草草十余人。
夺我席上酒,掣我盘中飧。
主人退后立,敛手反如宾。
中庭有奇树,种来三十春。
主人惜不得,持斧断其根。
口称采造家,身属神策军。
“主人慎勿语,中尉正承恩!”
平凉行在。
身体梢有些好转的肃宗,传了一件宽松的袍子,也没有戴冠,依在看着新来的专奏这一段,突然嘿嘿冷笑了起来。
“上书请明律专权,请罪治军不力诸过”他转过头去“我家小十四的东床,不是号称梁蛮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先扬后抑,阳褒阴蓄的违心文章这一套”
“这怕是那位前京兆崔的手笔把,据说他投了入那位帐下后,颇得受用,引位开府左右”
有资格登堂入室,陪坐一旁专奏的,是目前炙手可热的新任宰相李揆,他正当富年,萧然中有些倜傥,很有一种让人信任的味道,有些不温不火的说。
这位的确不负信任,自从他入主中书,就大刀阔斧的做了几件大事,以相当的手腕和才断,清理财路和吏治,让因为历次大败所带来人心上的混乱和几尽崩溃的财赋,再次稳定下来,被人传诵为救时宰相。特别是拿到河北路的一百五十万缗后,却出人意料的大举宣布开始偿付官债,一方面再重新发行举借,结果通过这些输补平准的调剂手段,用这一百五十万缗,变成三百四十万缗,让本已枯据的朝廷财政,再次焕发出生机来。
“这么说,他就在那儿么?”
“正是”这位宰相还是那么的平淡。
“剩下的,你念来好了……”肃宗有些疲倦的捏捏额前,似乎又白了几丝。
“遵旨。”李揆正身礼后还座。
“屡见长安不靖,盗匪横行,滋有察事厅,京兆府,当街捉拿而不能止,更有横逆不法,当街攻袭相侵……自察事厅丞遇刺后……龙武军闭十四门以索贼人,搜检当街携执兵器,不法可疑人士愈千,杀数百,街道遂平……”
“恩”肃宗示意继续。
“……且行暂住之法,约许日内投效登记,逾时未登者,抓入民夫营中劳役……日收暂住之费,数千万钱”
“上书清罪,言铁拔军新创,治理不力,当街滋扰百姓,已当重处之……”
到了这里,每说一件,肃宗眉头就紧上一分。
说到最后一件,李揆不由看了看肃宗脸色,又撇了一眼门外侯事的紫衣宦臣,重新开口道
“……自诸察室厅所,检出金银数千缢,胡椒、沉香等贵货上千斗,绢绫帛布数以百计……还有妇女数十人,其中有大臣亲眷者数人,据说不敢声张,名列其中,已经偷偷送还……”
“够了……”这位陛下神色,开始有些疲倦,挥了挥手,再次说声
“够了”
“你也退安吧。”
李揆,默然无声的恭行一礼,悄然退去。只余下惟帐中那个尊贵的身影,只是回首眼角的余光里,有些孤独漠然的错觉。
就他的立场而言,最反对这种枉顾司法,凌驾于上的司属,但作为亲信臣子,考虑可不能只是自己的立场,察事厅不仅仅是一个那位权宦的爪牙,一定程度还代表了这位至尊的耳目,无论议废更止,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如今张稿在河南,李泌在河北,还有一位刚从禁足中,重新放出来监军的建宁王,主持东都留守,隐抑削夺有些可能存在的潜势力,这位陛下的心事,越来越不好度测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自己这些臣下,当如何自处。
同时的另一个地方。
内朝结束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恭送走几位执宰人物,内侍监正李辅国谦文从容的笑容变成一种沉到骨子里的阴郁。
随从的小黄门有些心惊胆战的用袖子扒拉着地上残落的玉片。
虽然爱财,但省中的各位公公都有各自的爱好,有的喜欢绢帛织绣,有的喜欢古玩书画,有的喜欢金石之道,这位喜欢的是玉石,据说因为玉可以养君子之德,这位虽然是个内官,却好结文士,以君子自居,这方于滇王家尉迟氏特供的羊脂黄的玉胆,可是他日常把玩抚摩最心爱的事物,今天居然都失手摔了。
“好一通赞许之言”半响才冒出这一句。
“大丞”身旁的亲信英武射声将程元振,稍稍一惊低下头,这位内廷头号的眷臣,虽然以吃斋念佛而号称李善人,但一向城府深的很,很难有什么事情再让他动于行色了,哪怕是被那位同样得宠的山人李泌,夺走这位一贯掌握宫钥门禁的大权,也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这哪是称赞,这明白是限制夺权了”另一个中年内官有些小心又有些陷媚,义愤填膺道
“更可恨的是外朝那些家伙,乘势而起,群请明以权责,阴吁察事厅,存身不正,行事多出体制,枉纵法度纭纭……乘机想挖咋们的根子啊……”
“逃还报信的人还在么?”
“已经处置了”
“什么?”
“少大惊小怪的,这群杀货,人人都该死,叫他们协助少主子,经营长安里的局面,就是把咱家的人手,全送到梁扒皮的手上去”
“的确该死,不是说在梁扒皮回来前,把面儿上的事情都收拾干净么,这些西北道的江湖豪杰,还有数百秘密随护的英武军,花了咱家的内库多少财帛笼络,为了那些空白告身,监里咱家又当了多少干系……这可好,全部收拾道人家的军营里去了”
“那……可否交涉一二。”
“交涉个鸟,那位梁蛮子一向不受我们这一路的辖制,光去河北一趟,就有多少诉他的官司还在太上那打着呢,上次宁致远的事情,还没得到教训么?”
“那些人耍的太不是气候,紫台的弹奏就收了一堆,叫他们”
李辅国,冷冷看这几位内廷的要员,攀咬不止,突然开口道。
“现在,更该挑脚的是那几位前相爷吧。”
“恩?”他们顿然一楞。
“那个卫伯玉,什么粗豪不文的武人,这瞒天过海的心计,这次把他们狠狠给摆了一道吧。”
“正是如此”程元振低声道,他自掌有一条来自军中的渠道。
“什么安于养伤,沉于女色,疏于理事,都是假的,不声不响的暗中笑纳了那么多的好处,面上已经对那些人的行事放任不管,却在暗中使亲信搜拿诸多把柄,一诣梁某人回师,立马翻脸拿人”。
“他们几家联手,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人,就这么几乎被一网打尽……什么叫做请罪,什么发往河西北路听效……这些人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厅里的事情,暂且放一放,不要再有什么过激的行举,先派下面下得去那几位那里探探风好了。”
“是!”
这些人散去探口风之后。
“大丞,难道……我们真的不管了了么?”程元振小心地道
“哪有这种好事”
他的声音变的有些尖锐而愤怨,
“就这么断咋家的苗嗣,咱家舍了这老骨头,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
这算什么事啊。
刚刚快刀斩乱麻处断了城里和军中的烂事。我有些头痛的看着眼前,几个被困倒在地,伤痕累累,却兀自挣扎的年轻人,
一回来就接到消息,后院出了状况,有人居然试图闯入我的府邸,结果突破重重阻截,才被被困住。
而暗中守宅的这些笨蛋,要是把人拷问完都干掉埋土里做花肥也就罢了,偏偏还留下来等我处置,弄的大家都知道了,就因为其中喊了一个名字,让他们顿然忌惮起来。
一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突然抬起头来,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
“雪姿”这一声大号,如肝胆撕裂,万般的追思怀念,都蕴在其中。
但是这相隔不过百步,却如千山万坷的阻绝,绵绵无绝的难以再近一步,但那种决然生死的劲头,看的我都有些赞叹了。
可惜我那些将士丝毫不为所动,长久以来战场生死披沥的磨砺,足以让他们无视命令以外的任何事物,刀枪如林挥刺击斩,想铜墙铁壁一样死死压制着他,他身边那些每每想跃身飞跳起来,就会被另一些钩枪给逼落下去,带起点点的血花。但另一些人的目光都变的很奇怪,用眼角偷偷斜望我起来。
我心中也在暗骂崔光远,不是说都底细干净没有任何后遗症么,怎么搞的现在我似乎成了某种言情小说情节中的反面角色,还是那种欺男霸女,夺人所爱的类型。
这可是用众多武林人士锤炼过的合击阵,专门考虑了江湖人士所擅长的一切情况。无论是是防护还是围攻,针对具体目标灭杀还是捕获,都有相应章法。从关中到河北,曾经就有一些敌对阵营控制的所谓豪杰、勇士、高手之流,仗着艺高人胆大的身手,不知死活的来探我的营地,结果大多数都陷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变成道路旁风干的尸体。
当然,他们的结局也不会例外。不多时,就被擒拿下来。
但是更让我头痛的是后面的事情,居然还涉及到我家后院。
我家四朵名花之首的萧雪姿,据说本来是名门之后,与南朝萧梁的皇族,有那么点关系,祖上更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替唐太宗从王羲之后人的弟子怀素和尚手中骗来《兰廷序》珍本,又因为老婆不给纳妾,宁死也要抗拒唐太宗的旨意,以喝醋而名列青史的大臣萧禹,也是着名的书学治世之家,到了她这一代,自然没有遗传了先祖河东狮式的因子,却是将百年书香门第的精华决绝,都凝淬于一身。
本朝虽然因为地理和交通讯息的限制,没有什么公认天下美女排行这种东西,但是作为集天下之大成的一国首都,比别处聚集了更多的财富、地位、权势、资源,在这种大环境效应的多重作用下,毫无疑问的也以极高的比例,吸引、培养、熏陶乃至集中了天下脂粉绝色的精华,光一个皇帝的后宫就号称佳丽三千宫女四万,更别说还有那些宗室勋贵、大臣的家眷歌姬女伎。
因此,要想在其中脱颖而出,可谓难上加难。仅仅有好出身、家世、相貌、才情、声望这些传统指标还不够,能够当评上上京名花之号的,还要求独一无二,别无可及的特色。
是以在当年,这位以很幼齿的年纪,就已经被王维、李白等一群以风流洒脱、品位超然着称,已经是好色大叔、怪伯伯级别的所谓饮中八仙,评为上人之姿,
但很奇怪的是,唐代女子有早早嫁人的传统,户婚律里是男十五,女十三,官家的女儿因为黄花猪待价而沽的本钱,会相对迟一些以培养仪态教养女艺等等,但拖沓到二十四五还没有适人,这是很少见的事情。据以她的家世和容貌,曾经也有人说了好几户的联姻对象,都因为莫名的理由而无果而终的。但具体的情形,因为战乱的缘故,已经无可查究了。
只是我对感情方面的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也不想刻意去触通她们那些悲惨的过往,所以也从来不问她以前的事情。
因此,虽然有过多次的肌肤之亲,我也只知道她很有女人味,似乎和过去的经历有关,对未成年的小女孩儿,似乎有一种近乎母性的执着保护欲,对身份暧昧的小红线是这样,对新为我家大小姐的玉坊也是这样,让美丽的同性有一种主动亲近亲和的魅力。
我却没有这个心情。
“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我揉了揉额头,有些心疼又有些好气的,看着眼前的玉人,居然还有人肯为她不顾一切的杀上门来,所谓不怕贼上门,就怕贼惦记,难道还得杀一儆百的宰掉一大堆人。
花架之下,蝶舞纷彩,荫荫丛从的让人十分舒适,
她却死死咬着唇儿,面容苍雪,垂首绞着手儿,揽着瞪大眼睛的小红线儿,就是一言不发的,让我有些火大,又无可奈何。
“你尽管放心,我既然答应做到的事情,不会反悔,更不会因为私情,迁怒到那些可怜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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