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自己就被自己吓着了。嗓音嘶哑颤抖,嗓门倒不低,歇斯底里地让人听了难受。
但是,很快石阶那边有了回声:“夕颜!”
我听出来了,是温碧游。
我想说是我,想说快来,嘴唇动了动,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白云瑞一脸阴鸷地看着我。
很快,我就听到了衣衫破空声,绿藤被掀了起来。
白云瑞放开我,掀开帐子。
我看到了温碧游,还有苗青青。
解脱
白云瑞赤着上身,在帐子一侧,双手抱胸,冷冷站着。
满床狼籍,衣不蔽体,我揪着兜肚的带子,想站起身来。
腿发软了一下,差点没跪下,旁边白云瑞下意识地伸手来搀扶,但是被我的目光吓到,手又犹豫着缩了回去。
我自己暗暗使劲,又站了起来。
然后我抬起了头。
抬头的那刹那,我其实心里很忐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我居然没有一丝女孩子应有的羞涩,心里弥漫的都是无尽的悲凉和巨大的屈辱。我心里其实似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又似乎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就如同我本来不想去看,但我还是忍不住去看了温碧游一眼,而我看到温碧游眼里同样有着那么多浓浓的悲伤和愤怒,我发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
这时候我已经镇定下来,我顺着温碧游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他一直盯着看得竟然是床上铺着的白色锦被上蹭着的一抹嫣红。
我心知肚明那是手腕的伤口蹭上的,但是却不愿意解释什么,只是心里不由自主地冷笑起来。所谓男人。所谓爱情。
苗青青愣了一会儿后,最先走过来,她用力扯下一片紫白的纱帐,将我里里外外裹了起来。
我转头看向苗青青,她此刻精神又有点恍惚,不知道再想着什么,也不知道眼睛在看向何处。
我叫了两声“苗姐姐”她才回过神来,我说麻烦你送我过去水那边。
然后我往水边走去,经过温碧游身边时,他伸手拦住了我。
我略停了停,他不看我,只是摸索着抬起我的右臂,一番捻拨抽拽之后,系在右臂上的“月亮谷温家印”脱落了下来。
他打开了困龙索。
是啊,我早就应该知道,他既然会系,应该就会解的吧。
白云瑞在那边看到他的动作,欣喜若狂,大喊一声:“夕颜,等我。”就要奔过来。
我伸手从苗青青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回转身去,对着白云瑞说:“你再过来一步,就给我收尸。”
然后我失魂落魄地向对岸走去,到水边的时候,苗青青揽住我,带我飞渡到了对岸。
我将金簪还给她,跟她告辞。
对岸的两个人还是对峙在那里站着。
出石阶的时候,我脱下帐子缠在一根树枝上,蘸了灯油做成火把,走出了那段长长的山洞。
掀开洞口青藤的时候,一弯月牙儿斜斜地挂在天边,夜晚的风吹到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幸好是夜晚,幸好在林中,没有人再看到我衣衫不整的窘态。
但是我悲哀地发现自己不记得路回个个楼。
就在我不知进退快要冻坏的时候,我看到远处几点移动的火光。
我下意识地躲在一棵老树后。
火光渐行渐近,我看到一脸焦急提着灯笼的绿月和水生。
绿月的手中还拿着我的狐皮短披风。
水生家。
水生爹妈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招待我。
我虽然吃不下饭,但还是坐到饭桌上定下了绿月和水生的亲事。
饭后,他们一家三口特意制造机会让我和绿月到里屋说话。
就像以前想的那样,我把个个楼送给绿月做了嫁妆。
绿月是不肯要的,只说是替我看着。
我告诉她我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绿月有点焦急忧心地看着我,想问什么又不好问的样子,我就主动开口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绿月听完又气又怒,半晌说道:“小姐,个个楼咱们还给他,里面置办的东西也不要了,从此我就跟水生在这里生活,无论你想去哪,只要你肯回茅山,有我的地方就永远都是你的家。”
我就着灯火盯着左边手腕上的“云南白府”的扳指越看越恨,恨不得自己将手剁下来解下扳指还给他。
我就这么在灯下呆呆地看了两个时辰。
终于,我决定试一下很久之前我就想出的一个办法。
我从脖子里解下清灵姐姐送的一个银质的团凤,将它慢慢插到手腕皮肤和天蚕丝手链的中间,将扳指移动到手背的地方,然后点了一根蜡烛,就着火苗烤,天蚕丝竟然十分耐火,但是我知道只要我能忍耐,它应该是可以烧开的。
我狠了心动也不动,很快银凤就滚烫滚烫了,但天蚕丝也终于变细软了起来,终于在皮肤传来细微的滋滋声冒出细烟来之后,天蚕丝手链出现了一个断口。
我将手浸入到准备好的冷水中,呲的一声,水面冒出了白气。
我将解下来的扳指托付给绿月,让她找机会交还白云瑞。
从此,我的左手腕上落下了一个紫红色的团凤图案。
为了避免被白云瑞找到,我和绿月躲到了船港里众多的渔船中。绿月悉心照顾我几天,伤养的差不多了,另外,水生拜托的人也帮我采办好了必要的物品。
第四天,我换上渔家妇女的粗布衣裙,背着包裹,跟着水生的好友张二哥一家赶着马车下了山。
下山之后,我换了男装打扮,描粗了眉毛,一身文士长衫,一把折扇,混在了一群进京赶考的秀才中间,出了金坛县。
目标开封府。远离伤心地。
马车得得得慢慢晃悠着出了城,几盏茶时分之后来到金坛县的界碑边境。同车的有赶考的秀才下了车,到界碑那里去取了一些乡土,来的路上听他们说了,似乎是能够保佑他们金榜高中,等到衣锦还乡的时候路过界碑还要有个什么更隆重的仪式。
我一路上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听得很清楚。
一车上除了车夫外,总共还有六个人,几乎都下去了,连车夫也下车去看热闹,车上只留下我和坐在我对面的一位公子。
见他不下车,我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他在闭目养神。
我转回目光,想看看其他人的取乡土的仪式,却听到他问了一句:“姑娘为何孤身一人上京?”
我心下骇然,装作生气地反问一句:“这位兄台,初次谋面,你怎地如此出言不逊?你到底哪只眼睛看着本公子像姑娘了?本公子最恨别人如此乱嚼舌根了!”
他并不恼怒,微微一笑改了称呼:“公子恕罪,展某赔礼了,多有冒犯。”
展某?我心下震惊,不会是展昭的什么人吧?
于是我转向他认真地问:“兄台高姓大名?”
“鄙姓展,单名翼,字鹏飞。请教公子名讳。”
“不敢当。”我也拱了拱手道,“鄙姓沈,单名溪,字况之。”
姓展的“唐僧”
不得不说,在认识展鹏飞之前,我一直情绪很低落,精神很恍惚。
我心里百转千回着很多念头,一时想起白云瑞以前对我种种的关照与恩情,一时就想起他在山洞里的阴鸷和伤害,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这两个样子若非亲身经历有人讲给我听,说白云瑞会这样子那样子的话,我是死都不相信的。
我心里也存在很多的疑惑,可能是我阅历不足,我自己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头绪来。
在这出金坛县的一路上,反正是到了宿处就休息,到了饭店就吃饭,好在身上带着不少碎银,还藏了张数额不菲的银票,一路的花销倒是不成问题。
不是说大隐于市吗?我想到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去,好不再为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心烦。
一连几日过去,我只是在偶尔一次看到手腕上紫红色的团凤图案时想起过温碧游默默无语解开我手腕上困龙索手链,甚至都没有感慨什么,就移开了思绪。
温碧游,是老天爷跟我开的一个有关“痴情和承诺”的玩笑。
不过,假如不是他费尽心思地找到了那个山洞,那么我失身必成定局。
这么一想,温碧游真的是我彻头彻尾的恩人,我只需要在有能力的时候去“涌泉相报”或者“用钱相报”就行了。
一路恍恍惚惚,身边的人也没怎么注意,直到和这位展鹏飞说上了话。
这天,赶车的将我们送到金坛县界碑后就回去了,往下的路大家就各分东西了。
虽然大家的目标都是开封,但是条条大路通罗马,结伴而行的并不多,听说大多数沿途还要访访远亲好友,是啊,出趟远门在这时候还真是不容易。
我对路况不熟,有些踌躇。
展鹏飞过来搭腔说:“不知姑娘是否介意与展某同行?”
我一听他又将称呼改成了姑娘我就头疼,于是我认真地看着他说:“展大侠,在下承认您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在下乃女扮男装,但是能不能不要随时点醒啊?”
展同学居然很是惶恐愧疚地说道:“是展某一时失言,兄台不要怪罪。”
我无语地看他一眼。他问道:“火眼金睛此语倒很是新鲜,却不知出自何处作何解释?”
我回想一下,顿时明了,《西游记》的作者乃是明朝的吴承恩,《西游记》这会儿还不是人尽皆知的四大名著之一呢,难怪他听不懂火眼金睛是什么意思。只是若是要给他解释出自何处那可是三天三夜说不完啊,我可没那兴致当个评书家。
“且慢说这个。”我打断他说,“兄台从何处看出我是女扮男装的?说与在下听听,也好日后换装的时候改进一下。”
我很正经地询问他这一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问题,结果他一听居然脸微微泛红,似乎斟酌了半天措辞才回道:“小姐的眉毛是刻意画粗了,羽扇纶巾扮成书生也很衬气质,只是,只是,皮肤太好了,男人一般绝不会有。”
我有点泄气地说:“我试过涂些锅灰,但是效果不好。”
他笑起来说:“涂锅灰适合扮乞丐。”
我一下子想起《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蓉扮成小叫花子行走江湖,倒真的很省事很方便。于是很感谢他的点醒就琢磨着到下个城镇里换个装扮。
他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居然摆手劝道:“姑娘莫不是真想扮作乞丐?不可不可。”
我闻言奇怪地问了一句:“有何不可?”
他说道:“扮成乞丐虽然可以减少注意,但是却会增多委屈,难免有恶人相欺,若是被恶人发现小乞丐是位美貌姑娘,那就更不得了了。不知姑娘是否有武艺在身可以防身?”
我一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了,是啊,我可以跟黄蓉似的扮成乞丐,却没有她的本事可以挑衅别人之后全身而退,也没有她的软猬甲护身,更没有她那样厉害的父亲来撑腰。
我有点后悔跟着清灵姐姐四年,却没有从她那里学点防身的本事。别说防身的本事,行走江湖的本事也没学来,连个路都不认识。我才发现自己在这里是如此弱小,根本不像在现代的时候那样,拿着张地图就敢满城乱走。
想起这些之后,颇有些泄气,觉得自己穿来这里之后,不仅年龄变小了,连胆子都变小了。
这时候那个展某又说了一句:“不知姑娘可愿与展某同行?”
我看了他一眼,果断地回绝了他:“展公子既然知道我身份,自然知道同行有诸多不便,多谢公子美意,我一人应付得来。”
“如此,就不勉强了。请姑娘诸事小心,在下就此别过。”那个“展某”施礼说道。
我也还了一礼说:“多谢。一路顺风。”
他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嘱咐说:“姑娘莫要离开官道,莫要贪恋赶路错过宿头,投宿莫找乡野小店,钱财看好莫要露白……”
我摆手打断他的话,赶上两步说:“还是结伴而行吧!”
怎么遇见一唐僧呢?还好,理论上唐僧应该不是坏人。
“唐僧”笑了,等我赶上两步时说道:“姑娘只身上路实在叫人放心不下,不知姑娘去开封有何要事?”
我看了他一眼,忍耐着简短地答复道:“隐居。”
某展嘴角似乎抽搐了下,半晌没有答话。
是啊,我就是去隐居,大隐隐于市,难道不行吗?
再说了来次宋朝,不去看看大名鼎鼎的开封府,不是白来了吗?不知道包大人是不是跟沈括同个时代,记不清了。
走了两步之后,“唐僧”回头又问了一句:“展某在下个驿站存有两匹好马,不知姑娘可会骑马?”
“白马是吗?”我问道。
“确有一匹是白马,不知姑娘从何得知?恕在下眼拙,姑娘莫不是易门中人?”“唐僧”继续追问。
我看着他道:“白马是你骑还是我骑?”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诚恳地回答说:“展某觉得此事并不重要。若姑娘想骑就让与姑娘,若姑娘不想也没甚关系,只是白马较为温驯,若依展某之见,适合姑娘骑。不过姑娘若是……”
我连连摆手打断他的骑马论,“我骑,我骑还不成吗?”
我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在现代时候的说话方式好像是挺招人讨厌的。
“唐僧”严肃地申辩:“展某觉得姑娘选择白马很合适,并不是逼着姑娘选白马骑……”
我以后见到骑白马的就跑,成不?
夜雨听箫(1)…修改
我一直以为唐僧所说的驿站是指中转的客栈而已,谁知到了之后才知道是个官驿。
驿站门口还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不知道围在一起在干什么。另有两名驿馆里身着皂衣当值的人在那里维持着秩序。
好奇害死猫啊!
虽然赶路很累,我还是挤进人群去看了看,结果就看到温碧游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酒气熏天,苗青青神色疲惫地守在旁边手足无措。
唐僧也挤了进来。
那两名驿馆当值的抬头齐齐招呼道:“展大人!”
他们这么一喊,我几乎有种错觉,觉得现在身旁的唐僧就是御猫展昭。
还好一名像是带头的接着禀报道:“展大人,此人醉酒不醒倒在驿馆门外,小的正在想办法给他醒酒,将他弄走。”
我将身子往人群里缩了缩,不欲被他们发现。
唐僧很有官腔地“嗯”了一声,然后说:“诸位乡亲,且请散去。”
我随着人流转身就走,结果忽然听到温碧游喊了一声:“夕颜!”
声音很大,我浑身一震,不得已地答应了一声,转过头去。
温碧游竟然是闭着眼睛在乱喊,苗青青已经抬起头看到了我。
目光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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