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的嘴唇微微嘎巴两下,确是一句没有骂出声的话语,让曹嬷嬷等人带着小肉滚儿先睡去,她则坐在桌前静思许久,随即喊来了秋翠,“中午办一桌席面,去请一下三爷与三夫人,就称我有事要谈。”
秋翠应下便去,而林夕落则行到书桌前,取出魏青岩挂在她脖子上的一块木牌,这上面都是他指定的要离开幽州城的人,而对着晶片看去,率先写着的第一个人便是她的父母林政孝与胡氏。
林夕落的手一颤,心中的暖意袭遍全身,不管他是为了与林政孝与胡氏的情分,亦或知道她的心中父母之重,这一份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让她心存感激。
不由再继续感慨下去,林夕落攥了攥拳,随后立即将所有的人名看了一遍,便开始琢磨这件事该如何实施了。
时间恐怕等不及太久,因魏青岩已经说出肃文帝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那她就要尽快有动作,否则一切都怕来不及了。
午间时分,“郁林阁”布置好了席面,而姜氏与魏青羽得到林夕落的邀请也提前便来了,因林夕落没有提到魏青山,故而夫妻二人商议半晌,都没有擅自的告知魏青山,而是独自前来。
饭席之间,孩子们一桌热热闹闹,林夕落的目光投去,转过来时却说起了魏青岩传信之事。
“……今日一早皇上下旨由太子殿下监国,而咱们府恐怕已经被监视起来了。”林夕落看到魏青羽也似有所知的神色,补言道:
“前些时日竖贤先生特意来此告知我,皇上的身体不佳。”
前一句魏青羽已知,可后一句却让他当即大愣,姜氏也吓了一跳,当即看向四周的人,起身前去将她觉得不妥当的人遣离此处,容魏青羽与林夕落私谈。
“五弟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弟妹不妨直说。”魏青羽虽于武不成,但他在谋略上深有研究,林夕落虽只字不提魏青岩,他已经想到这件事定已有魏青岩传信归来,但他无论再怎么聪明,都想不到魏青岩昨晚归来。
林夕落微微颔首,却仍旧没有说出魏青岩归来的事情,而是道:
“他已有意想让你们尽早离开,而且还有额外的一批人。”
魏青羽沉默了,没有提走亦不走,反而说起现状:
“如今侯府已经被盯上,想必弟妹往后的行踪也都有人关注,与你有联系的人,也会被盯住,这却是个难题了。”
“三哥可否有什么好主意?”林夕落问向他,其实她心中已经想了一个办法,但她更想知道魏青羽是否能有更妥当的方式。
魏青羽沉了许久,半晌才开口道:
“恐怕只能借助福陵王大婚一事,虽然仍有漏洞百出,可福陵王在这时候请旨大婚,想必也是提前为五弟做了准备,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很亲近……”魏青羽说到此顿了下,补道:
“不亚于我等的兄弟之情。”
后一句说出自然带了点儿酸涩,林夕落只当不知道,而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想,但借助福陵王大婚,想必就脱离不开聂家,我对聂家心中无底。”
提及聂家,魏青羽倒是释然的笑了,“他们不敢不同意。”
林夕落投来不解之色,“三哥不妨细讲一番,我如今的脑子已经浑了,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聂家四分五裂,而聂方启是被绑在了福陵王一系上,纵使他现在反戈,他身无一职,又有何用?可别忘记了,虽然太子如今的动作很大,可宫中的鸣钟还未响起。”
魏青羽说完,林夕落连连点头,“是啊,只要皇上还有一口气,这件事就好办得很了。”
与魏青羽对细节之事商议了许久,而林夕落借此要做的便是再去找一趟聂灵素,既然是要借着福陵王大婚之事来办此事,那就要打着聂家的名义,也只有聂灵素亲自给魏青岩指定的人下了帖子,才能在大婚之前得以见面。
事情已经研究妥当,如今要的便是实施起来,林夕落用过午饭,便直接吩咐备车,“去聂府!”
☆、第四百五十七章 教训
聂灵素对林夕落的豁然到来又惊又喜。
这些时日她光忙碌着于宫嬷们习学礼仪规矩,尽管聂灵素是个温柔温婉的性子,可这一番折磨下来,她也已经有些吃不消。
如今林夕落的豁然到来,让她好似得了一把救命的绳索,即刻便换好衣装去前厅迎候。
可聂灵素还没等迈出去几步,就被宫嬷跟着在一旁轻咳提点着:
“走步要慢,不可身形乱动,脚步不可迈的太大,否则耳坠子是要打脸的。”
聂灵素被这一说,则立即停顿住速度,按照宫嬷们的要求一步一步的往前厅走去,而这一路上,宫嬷则没有停歇的在她耳边左一句提醒,右一句提醒,聂灵素心里头抑郁得很,可有林夕落在,她豁然涌起一股狡黠的坏心眼儿:
“不知稍后忠郡王妃见了这些宫嬷会什么反应?”
聂灵素没有想错,林夕落一见到她这幅柔弱窈窕姿态、举止端庄,再看她身边那一脸横肉的宫嬷就明白聂灵素近期的日子不好过。
那位宫嬷也随同与林夕落行了礼,便站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就像一根木头立在那里,虽然规矩,却无活气。
“这些时日可还好?昨晚豁然想起你就快离开了,就先过来看望一下,免得往后再想与你相聚没那么容易了。”林夕落话语随意,聂灵素听着却格外舒心:
“我也一直都在想您,今儿得了您来的消息可着实乐坏了呢,不过来得迟了。您别见怪。”
聂灵素说着,聂夫人在一旁也不由得面现苦笑,她刚刚陪同林夕落在此喝茶时已经说了聂灵素近期的状况,其实在聂夫人心里也不喜这些教规矩的宫嬷。
整日里打着皇后的旗号指三指四。什么人都管、什么规矩都要教,架子大得很。
连她这位母亲想要与聂灵素亲近一二都会被顶回来,让聂夫人心里头憋了好大的气。
林夕落怎能不知聂灵素话语的意思?
“是啊。还在琢磨平时你听得我到都即刻就出现,今儿却这么迟,若非聂夫人在此陪着,我还以为你这是架子大了,不肯来见我了……”林夕落说此话时眼睛看的不是聂灵素,而是她身旁的宫嬷。
被这一双狠戾的目光盯着,这位宫嬷自当也有感觉。可她未被提及名字,自然不会抬头,故作浑然不知,继续那般站着。
聂灵素嘴角轻笑的吐了下舌头,聂夫人知道今日林夕落豁然到来定有事。而聂灵素也已经到了,她则欲离开道:“忠郡王妃晚间就在此用饭,我这就去吩咐大厨为您准备着。”
“劳烦聂夫人了。”林夕落话语寒暄两句,聂夫人则离开。
聂灵素轻咳一声,与一旁的宫嬷道:“……嬷嬷不妨先去歇了,此地由我陪着忠郡王妃即可。”
“老奴是奉皇后之命在此教习聂小姐,不敢有半刻耽搁,还望聂小姐赎罪。”宫嬷的声音也如同一潭死水般让人心中烦躁,不等聂灵素再开口。林夕落已经皱了眉:
“下去。”
“忠郡王妃……”
“滚下去!”林夕落一声厉喝,那宫嬷却瞠目结舌,随后气的不知所以,开口道:“忠郡王妃自重。”
“轮的着你一个无名无姓的老奴才在此提醒我自重?皇后疼惜福陵王,派你来伺候准王妃,可瞧瞧你现在的德性?不是满嘴的规矩吗?刚刚聂夫人离去你怎么不行礼?见到我来你怎么不磕头?拿着规矩横行聂府。你这颗脑袋不想要了吧?”
林夕落与冬荷道:
“去让侍卫把她带走,送到九卫那里,就说是我来探望聂小姐,看到她横行不妥,让宫中的司仪监看着办吧!”
林夕落这话一说出可着实把此宫嬷吓坏了,即刻颤了几下跪地道:
“忠郡王妃赎罪,老奴是专心来教准王妃规矩的,都是皇后娘娘的叮嘱,故而不敢耽搁忽视……”
“少在这里跟我扯什么狗规矩,你们怎么不去教乌梁国的人规矩?不去教咸池国的人规矩?他们嗜杀边境百姓,你们倒是用规矩去打仗啊?倒是用规矩去杀敌啊?你再赶多说一句,我就把你送去边境沙场,你信不信?”
林夕落这话说出可着实的让宫嬷颤抖不宁,紧紧的闭上了嘴,尽管一肚子委屈和话却不敢说。
她是深宫中人,对林夕落的名号也只听说过罢了,没有亲眼见识过,如今看来,这位忠郡王妃是真的不容小观,整个……整个一混不吝啊!
聂灵素知道林夕落是在吓唬这宫嬷,当即卖了个情面,开口道:
“忠郡王妃息怒,这位宫嬷虽然偶尔严厉了些,苛刻了些,可也还算过得去,就别让她回去了,终归也没有几日,我就要离开幽州城了,留给众人一个好念想吧,就算是我开口为她求情了。”
林夕落冷哼一声,“不在此处了,换个地儿吧。”
“忠郡王妃请随我来。”聂灵素也压根儿不理在地上跪着的宫嬷,引着林夕落便往一雅间中去。
宫嬷在地上不知该起身还是该继续跪着,刚一抬头,就见秋翠在看着她,显然是不允她乱动,只得继续跪地等候……
二人进了雅间的小屋私谈,聂灵素算是长叹了好几口气,“也就是您来才为我说两句话,不然这日子过的苦闷死了。”
“你不是最会掉眼泪儿的?怎么没哭死她?”林夕落调侃着,之前她对福陵王总是幽怨模样,一副可怜美人,林夕落第一次见她便是如此状况,至今仍记忆犹新。
聂灵素一怔,随即想明林夕落话语含义,不由得脸色通红,嗔怪的嘟着嘴。
“行了,今儿来找你也是有事要办,你必须得答应。”林夕落这般开口,聂灵素也立即认真起来,“不知是何事?只要我能办成,一定不负忠郡王妃之心。”
“这事儿说起来与福陵王也有关,但这件事你要想个好的说辞与你父母盘旋过去。”林夕落取出一份名单来,“我要见这些人,就在你们聂府,而且要在你离开幽州之前办一次茶会亦或小聚。”
林夕落递过去,聂灵素打开看了一遍,斟酌道:“我正在琢磨办一次答谢宴,不妨就借这个机会?”
“自可,那一日我也会到。”林夕落想到此,依旧叮嘱她:“要与你父亲谈清楚,我请了谁,我要见谁他不可以透露半句,否则不仅是你们走不成,连福陵王都有危险……”
聂灵素咬着唇即刻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办的妥当,如若您担忧此事,我自己发请帖便罢,终归那一日来的多,父亲如今正想再扬眉吐气一把,巴不得把全幽州城的官宦人家都请了来,也不会过问太多。”
“那都是文官,这其上有不少武将家眷。”林夕落早已对众人是什么背景了解的格外清楚,“所以我才有这一份担心,若都是文臣之人,即便我不说,你父亲也不会放过他们。”
聂灵素额外慎重的点了头,“放心,我自会想出一个妥当的办法来。”
“那就交给你了,此事要快。”林夕落说完也听着聂灵素在唠叨着这一阵子的窝心事。
喋喋不休,嘴皮子压根儿都不停了,她终归是得了一个能倾诉的时机,一定要把所有的话全都唠叨完。
林夕落事情办成,她也不妨就当一次倾听者,寻常都是她喋喋不休,聂灵素只言片语,如今彻底的换了角色,倒是有几分新奇之意。
二人倾谈许久,聂夫人在外早已准备了桌席,却也不知道该不该进来请,看着主厅跪着的宫嬷,心里也在打鼓,终归这是皇后派来的人,林夕落能把她折磨成这样,这她走了,宫嬷会不会去向皇后告状?对她们家不利啊?
秋翠在一旁守着,自也看出聂夫人的担忧,可聂夫人不来问,她也不多说,在一旁紧盯着宫嬷不允她起来。
聂灵素唠叨累了,而屋中的茶也被润嗓子喝光了,一问丫鬟,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
“哎呀,我这是否打扰了忠郡王妃的时间?”聂灵素格外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
“别这一副小模样,福陵王不会喜欢一个只会认错的王妃,你要让他疼惜你,就要时而带给他一些快乐和新奇感,宫中教出来的只会过死日子,而不是活着的日子。”
聂灵素连连点头,“可惜往后不能与忠郡王妃一同叙话了,着实可惜。”
“也说不准。”林夕落不能直言,却也留了一句道:“谁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怎样呢?”
在聂府用了饭,林夕落便回去了,事情既然已经交给了聂灵素,她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而那一位宫嬷因跪地时间太久,膝盖已经青肿,下肢动弹不得。
聂夫人请了大夫为其诊治,正欲说两句客套话时,却被聂灵素给拦住了,只身上前与宫嬷道:“嬷嬷就好生休息几日,这些日子会派人来侍奉您,规矩就不用教了,我嫁的是王爷,不是进宫当奴才。”
说罢,聂灵素便带着聂夫人离开,聂夫人惊愕之余,聂灵素则道:“母亲,我要筹办一个大婚之前的答谢宴,您与父亲有什么亲友要请,不妨递了名单来,这一次,女儿要自己做主一回。”
林夕落出了聂府,则将名单递给了秋翠,“去挨个府邸通知一声,若聂家有请,他们必到!”
☆、第四百五十八章 准备
尽管聂灵素借着林夕落的势头把身边教习规矩的宫嬷给摁在屋中休养身体,但皇后依然知道了林夕落前去聂府之事,更知道了她把自己派去的宫嬷给罚跪至不能起身。
皇后很生气,但后果却并不严重。
因为此时的肃文帝虽然病重卧床,可他几乎每日睁眼就问魏青岩的战况,同时也会召集几位重臣在此陪同商议,而且还不时的派人去赏赐林夕落与其子。
肃文帝的这种方式已经表明,他只要活着一天,就不允许有人擅自动魏青岩的家人,故而皇后尽管心中不满,却也只得将此事搁置心底,没有立即表现出来。
但皇后的这种做法让周青扬不能认同,更是在怀疑林夕落豁然去聂家是否有什么别的动作:
“母后,林夕落那个女人心术很多,是否要派人去问一问,亦或盯住聂家有什么动向?”
周青扬是个严重的阴谋论者,他对任何人的亲近都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