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问:“你们掌柜的姓什么?”
“姓严。”
“天下姓严的多了,你就知道是老子的儿子?拿这法子往老子身上泼脏水,放屁”严老头不肯认,瘦骨嶙峋的脸上肉搐不宁,“老子打死你这小畜生”说着,他便举了棒子朝着小伙计打去。
侍卫不敢阻拦,那大棒子接二连三的往小伙计身上揍,那小子口中直嚷饶命,林夕落就一直看着,齐呈在一旁冷观不阻,这位林姑娘撞墙才回头,他是拦不住……
这一顿打可不轻,林夕落也不拦,直至侍卫上前回禀:“林姑娘,两家店已经砸了,人和粮都已经带到。”
林夕落才点了点头,“人带上来。”
后方侍卫往前推搡两人,却都是肥粗白胖的中年人,一进门,瞧见严老头,则连忙上前道:“爹,这……这咋回事?”
这声一出,可让之前所有跟着严老头一同斥骂的人都愣了
这是严老头的儿子?粮店被砸了,人被带到,这事儿好似不是严老头所说那个模样?
“这是严老头的儿子吗?爹骨瘦如柴,儿子肥成这样?”
“只知道是南市卖粮的,但没想到是这老头的儿子”
“这事儿可奇了怪了……”
众人议论声更燥,好似这天空中莹莹飞舞的一群蜂,林夕落对此无惧,严老头却被这忽如其来的事惊的撑不住了
心思一动,他则指着林夕落,整个人抽搐半晌,忍不住骂道:“……你这狠毒的小蹄子,栽赃嫁祸”
“栽赃嫁祸?您不认这是您儿子?否则何来栽赃嫁祸一说?”林夕落紧紧相逼,让侍卫将他两个儿子截住,上前道:“这可是你父亲?”
最胖的一个看向严老头,再思忖这事儿好似不对劲儿,连忙摆头,“不是,认错了”
“不是?”林夕落冷笑,“为了银子,连爹都能不认,你这心思,可着实够脏的了。”
看向另外一个,林夕落问:
“怎么?你也不认自个儿是严大管事的儿子?你们可都是从粮店中带来的,这周围的百姓也能认他们乃粮店的掌柜,认了,那是严大管事窝私,将‘顷东粮行’的粮拿去让你们高价卖,而非他所说为了平民百姓疾苦……你认不认啊?”
他小儿子一怔,连忙摆手:“不是,这怎么能是我爹,我是入赘的,我媳妇儿家姓严……”
这话一出,众人一窝蜂似的笑,一旁有对此人了解的,在旁打趣道:“你媳妇儿不是姓王吗?怎么姓了严?你到底几个媳妇儿啊”
“那个小店也不大,怎么还去入赘的?”
“您还真信……”
熙熙攘攘的议论成了热闹,严老头的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看着这俩儿子恨不得拎着棒子揍上一顿。
他俩儿子时而瞪着周围的人,时而低头不语,就是不敢朝严老头那方看上一眼。
林夕落冷笑,上前问着道:
“这爹你们不认便罢了,但你们怎么就能到此低价买粮高价卖?每日此地只卖一百斤,而你们的店内却千斤的存货儿,这是怎么回事?”
严老头的小儿子立马道:“我的粮可不是从这儿买的”
“那从何处?”林夕落指向一旁浑身是血的小伙计,“这可是你店内的伙计?”
其小儿子瞪了眼:“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小伙计躺在地上,只动弹几下未说出话,但这一幕可算让所有人都明白了
之前严老头话语慷慨,他们还真对他怜悯同情,可这接二连三的事一出,百姓也不是傻子,严老头打了那小伙计,骂他栽赃,而这俩粮店掌柜进门叫爹,而后又不认,连入赘这事都能张口就来,如此无德之人丝毫不值得同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起这一句话。
“这事儿你们二人如若老老实实说个清楚,我就放你们一马,回去也甭在动这歪心眼儿,老老实实的做买卖养家糊口,怎么?肯不肯认?”林夕落扫向严老头一眼,严老头急忙看向他的俩儿子,不允其二人点头答应。
这种事咬死牙不认又能如何?真闹大了,有魏大人出面、有侯爷出面,还能拿他怎样?他为了侯爷断一条腿,不过是贪点儿银子窝点儿粮,他还能要了自个儿的命?
严老头如此想,但他这俩儿子可是怂的。
这事儿认了又如何?自个儿爹还拎着棒子呢谁敢惹?如今也不过是事都摆了眼前推不开,认怂就认怂,能怎样?
面面相观,二人也不商量,立即就认:
“姑娘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这都是贿赂了此地的人,半夜里偷偷的买了粮,往后再也不敢了”
“就是,您菩萨心肠,放了我们吧”
二人告了饶,也不顾什么颜面,那一副巴结模样让严老头恨不得唾死他二人
林夕落口中挤兑着严老头,“您跟着生什么气?这又不是您的儿子……”
严老头被噎住,不再说话,他的小儿子看向林夕落道:“我们可以走啦?”
其小儿子立即起身,撒腿就欲走,林夕落一摆手,让侍卫将二人拦住,冷哼的道:
“我饶你们一马,但‘顷东粮行’的兄弟们还不答应,都乃跟侯爷与魏大人出生入死之人,都靠着粮仓粮行混口饭吃,你们在这儿弄银子使贿赂,一毛不拔不提,反而还借着这事横行霸道?没这道理”
林夕落看向严老头,手却指向他的两个儿子,“给我狠狠的打,刘大管事一条腿瘸,他们就要双倍的赔”
一棍子下去,在此地偷啄两口米粒儿的鸟都吓的即刻飞上了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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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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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同喜
棍棍落下,出了血,棍子折,二人已经快被打死,围观的人不敢再看,齐呈则对林夕落的出尔反尔惊愕的不敢说半句。
林夕落一直盯着严老头,严老头终究不忍儿子被打死,仰头怒嚎:
“这是老子的种”
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便宜不可占尽、聪明不可用尽。
严老头败就败在势、福、利、招皆被他用“为宣阳侯断过腿”一句盖过,却未想到这一小丫头能把他彻底端了
他在此地横行霸道为何?还不是为了家?为了儿子?
但如今瞧看这俩不傻的,来此便不认他这个爹、却连入赘都能朗朗上口,这是剜他的心啊
可就看着他二人被打死?严老头舍不下来这个脸,但这丫头心里够狠,真把他们打死也说不定。
严老头吼完那一句,便蹲在地上一言不发,林夕落已让侍卫停手,更让围观的人散了,此时为刘**子请的大夫已经到此,挨个的看伤、包扎,胖子管事忙前跑后,齐呈跟在一旁至始至终都一句话未说,一件事未做。
他能说何?刚刚去回禀,林姑娘便让人砸粮店,而看着严老头欲上前打她,她也半丝恐惧都没有,她这性子哪像一不出门户的姑娘?如今再想这城内对她的传闻,齐呈信了,如今这一次亲眼目睹比传闻乃更厉之事,他还能有何说辞?
想起刚刚在“景苏苑”中,她批驳自个儿的话,想起刚刚心中幸灾乐祸的想法,齐呈的脸上涌起一股难堪……
林夕落看着严老头,缓缓道:
“旁的事我不再多说,往后您回家好生照料家中的病妻傻儿,每月五两银子的份例,这五两我出三两,你这俩儿子每人一两,他们二人我也给选择,一乃回去继续开小粮店,从此地拿粮,我可让其赊账,定期来结银子;二则就接您的差事,在‘顷东粮行’当个管事做份工,也是每个月三两例银,刨去给您的,每人也有二两,吃喝粮行都管了,二两银子也足够家中花销,您觉如何?”
严老头看向林夕落,本以为她在挤兑,可见其目光认真,腹中恼意压制下去,却也不悦道:
“胜者王侯败者贼,怜悯我个老不死的,想安抚粮行中人的心?我呸”
“安抚?”林夕落摇头,“您把自个儿看的太高了……”不再与其多说,林夕落则看向齐呈,“齐大管事,这方你来与严大管事谈,并将其送回家。”
齐呈本打算谁都不沾、谁都不得罪,可林夕落这话一出,明摆着将收摊子得罪人的事给了他?
反驳之话不能在此时说,齐呈只得点头应了,林夕落去那方看大夫为刘**子治伤,“腿断了?可能结好?”
“林姑娘放心,没事。”刘**子朝着林夕落一拱手,“您大义,我麻子脸佩服”
林夕落摆手,“好生养伤,你运粮的差事也得换换了。”林夕落看向胖子管事,胖子连忙拱手,“林姑娘厉害。”
“往后你甭在粮仓管收粮了,来这个地儿当大管事,严老头那俩儿子如若来此,就跟了你手下做活。”林夕落看向刘**子,“收粮的事交给他。”
胖子管事一瞪眼,连忙拱手道谢,林夕落诡笑,言道:
“胖管事,你可先甭道谢,这兴许是个苦活儿。”
胖子一怔随即明白了,在这“顷东粮行”当大管事,那岂不是定期要与林姑娘报账回事?早前他们可都忌这严老头,这位比严老头更狠,人家是东家
可既然答应了,胖子只得再应道:“林姑娘放心,定不让您失望……我姓方,名一柱,您往后叫我方子都成。”
林夕落知他在介意叫他胖子,点头应下便不再提。
而这一会儿,魏海则从外带人进来,行至林夕落这方,问道:“林姑娘,可有让卑职帮忙之事?”
林夕落翻个白眼,“你倒是早来……”
魏海一笑,“卑职早就来了,魏大人吩咐在远处护着您,若有意外再出手。”
林夕落脸上涌起一抹绯红,周围入耳之人连忙转过头,本就在纳罕为何这类事都由林姑娘接管,合着是与魏大人……
魏海所带之人帮衬着清理这粮行,待都收拢完毕,才正式介绍方一柱,也就是胖子管事为“顷东粮行”的大管事,对严老头的处置众人皆知,胖子也乃旁日交往的伙伴,他来此为大管事众人自无异议,索性这事儿算全都结了。
带着魏海众人回了“景苏苑”,林夕落一直都在正堂盘算粮行后续的安排,临近午时,春桃来此催促用饭,“……大人、老爷、夫人都在等着您呢。”
林夕落撂下账本,自从粮行归来至此时,她一页纸都没看进去,脑子里不就在想如何应答魏青岩?
虽他已坦言此事多思忖些时日再回答,但这事儿就像一个球,在她心里来回的滚,让她无法静心。
林政孝与胡氏也都在等,林夕落自知不能拖延,起身往后院而去,那方叽叽喳喳的议论,却乃魏海在讲林夕落今日的做派,天诩在一旁小拳头挥着,“等我长大了,就去帮大姐”
魏青岩拍他脑袋,教斥道:
“……就做一打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是屁话,未有远大的志向怎能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帮你大姐打人,不如让所有人都因你而忌怕她,岂不是更好?”
林天诩揉着脑袋点头,“我都听大人的”
林夕落翻了白眼,这小家伙儿算是彻底被他收拢了……
从屏墙后走出,众人的目光则朝其看来,胡氏的脸上除却担忧也有几分喜,林政孝则让人拿去饭菜上的遮盖,准备用饭。
坐在胡氏一旁,魏青岩最先举筷,一桌人便就此用饭,这一顿倒是遵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除却筷子碰碗的脆声,无一人说话。
用过饭,林政孝与胡氏带着天诩回前院,春桃守着林夕落不动,尽管魏海在那方眼睛都快挤出来,她也不朝他看一眼。
魏青岩看向她,没提昨日之事,问起她后续的打算:
“就快过年,粮行姑且一阵时日不会再乱,其余的事你打算如何做?”
林夕落斟酌下道:
“盐行暂且不理,民女明日去钱庄,去钱庄借债的一乃赌场输了银子的,二乃商户,还有一些与粮行的情况一样,都是过去跟随侯爷与魏大人您一同出征打仗归来的伤兵残将,粮行刚办妥,不妨借势将钱庄这一部分人办了,赌场好歹在盈利,暂先不动,过了年再说。”
林夕落说起钱庄,魏青岩则说起那里的事:
“钱庄共有三股,我、忠义伯嫡子钱十道,另外一股是我三哥,但三哥如今不在幽州城内,你也可替其在钱庄的事上做主,钱庄的大掌柜姓汪,汪东篱,其乃忠义伯嫡子的岳丈。”
简短的将情况说明,林夕落心中重复一遍将其牢记,钱庄能亏银子,这乃林夕落最觉气恼之事,大股是魏青岩与其三哥,却让忠义伯的嫡子岳丈来把持买卖?这不明摆着是其所动手脚?
这其后恐怕还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林夕落不得不问:“这忠义伯的嫡子岳丈可能动一动?”
“说是岳丈,不过是他一宠妾的爹,但钱十道为人好这张脸,愿护短,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将宫内的人巴结舒坦。”魏青岩带几分不屑,“此事本不应有他,是他乃硬夹进来,如何折腾,你瞧着办好了。”
林夕落心中大概有了谱,魏青岩对其安危略不放心,“……若有事直接分派魏海,如今我用不上他,甭让他闲着。”
林夕落向魏海,他却两耳不闻魏青岩的吩咐,一直在与春桃挤眉弄眼。
魏青岩也抬头看去,春桃连连给其使眼色,让他听主子吩咐,可魏海还以为春桃是在回应,这眼睛挤的更欢
春桃又气又羞,连忙转头就跑出屋子,魏海一怔,这才发现林夕落与魏青岩都在看他:
“大人,有何吩咐?”
魏青岩沉了半晌,又说了一遍道:“从今儿起,你就跟着她,我暂且不用你做事,如若紧急自会叫你……”
魏海应下,又听魏青岩道:
“你的婚事甭急,何时我再娶亲,你便跟随同喜,我若未娶,你就先忍着。”
魏海傻了,指着春桃跑去的方向,“我……可卑职这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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