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
“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夏有琴低声道。
“我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韩啸眉心微蹙,脑海里也是一片茫然,他突然问道,“现在是元安几年?”
夏有琴眼睫轻颤,“如今已是威平元年。”
韩啸一怔,不敢置信道:“威平元年?”
轻轻点了点头,夏有琴启唇道:“你已经昏睡了近两年,去年冬天,武帝在弥留之际,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韩啸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他闭上眼道:“多谢谷主收留,我有要事在身,只怕已不便叨扰了。”
“你才刚醒,先休息几日吧……”知道韩啸可能想进宫去看他已逝的父皇,但夏有琴却有点担忧他的身体。
“若真如谷主所说,我睡了两年,那这么长的时间用来休息还不够吗?”韩啸自嘲道。
夏有琴呼吸一滞,她眼眸轻垂:“若非我,你着实不必在这竹屋里沉睡两年。你再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吧,你若急着出谷,明日我就送你出去。”
说着,她就抱起了琴,欲转身离去。
“等等”,韩啸忽然叫住她,他的脸上有点迷茫,“我的思绪有点乱,不知道这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沉睡……你能说一下你到底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夏有琴沉默半晌,良久,才开口道:“我是琴谷主人,夏有琴。不过,你可以唤我另一个名字:梁宸。”她并没有回答后面那个问题,她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梁宸……韩啸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她明明没有说是哪两个字,但他的脑海里却突然蹿出了这两个字。
她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吧,他想,不然为什么单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就这么难过呢。
第二日清晨,竹屋周围再次想起了那熟悉的琴音。韩啸循着那悠然的旋律,走出竹屋,来到了夏有琴的身前。
他没有开口,只静立在她身旁,神色若有所思。直到夏有琴一曲终了,他才叹道:“人间难寻。”
夏有琴淡淡一笑:“没有打扰你休息就好。”
“本来还不敢相信自己睡了两年,但自昨日醒来后直到现在都无半点睡意,我这才相信自己确实睡了很久”,韩啸悠然笑道,“不过谷主,你醒得也很早呢。”
夏有琴笑而不语,只领着韩啸去琴谷的界门,带他出谷。她不是醒的早,她是根本就没睡。韩啸沉睡在竹屋,她就住在竹屋后不远的一个木屋里,因得有阵法遮蔽,韩啸才没有察觉。
守了两年的人终于醒来,她昨晚便一直盯着他住的的竹屋发呆。
等二人到了琴谷的边缘,夏有琴将阵法打开,眼看着就能出谷,韩啸却忽然有种迈不出步子的感觉。
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如果他出了琴谷,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这人了……这种想法一出来,韩啸的心就不自觉地一沉。
夏有琴走到前面,见韩啸还停在原地不动,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眼里蓦地闪过一丝光亮,韩啸心中的郁闷顿时消散了,他笑着问道:“你怎知我要去哪?”
“我自是知道的。”夏有琴淡淡地说道。
“我昨日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韩啸开口道,见夏有琴眼眸转亮,一下子就看向自己,他顿了顿,干咳一声,问道“我是不是有个二哥?”
夏有琴的眸光又黯淡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并告诉他那人还是她的师兄,已是当朝皇帝。
“这么说来,我大哥去世了,父皇找到了二哥,立他为太子”,韩啸思索了一会儿,“我好像有点印象了,那你呢?你跟我又是什么关系?”
夏有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径自往前走着,只给他留了三个字:“自己想。”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韩啸就开始“自己想”了。从琴谷到皇宫的距离很远,尽管他们功夫都很好了,但还是要花个十几天。这十几天的时间里他倒也不是一无所获的,他差不多已经明白了,梁宸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他自在那个竹屋里醒来后一直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他也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忘了什么。这段时间里,他终于确定了,那个空荡荡的地方,住着的应该就是面前这个女子——梁宸。
他不喜欢看她难过,他想要逗她开心,他害怕她离开自己……他喜欢梁宸,尽管他完全记不起关于她的那些记忆。
他喜欢她,却忘掉了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最宝贵的记忆。韩啸只能逼迫自己不断地去回想,去抽丝剥茧地回忆。
灵光一闪间,他倒也真的想起了不少事情。
譬如……
韩啸看着前方一个银庄,突然驻步,看了良久,他才皱着眉问道:“我是不是曾经杀死过一个带着银制面具的人,他是秦笑天?”
听到那个几乎被自己遗忘在脑海里的那个名字,夏有琴无语了……或许是受打击受得够多了,她沉默不语地点了点头。
这几日夏有琴看韩啸想起了很多人和事。他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山贼拦路抢劫、跳过悬崖、见过魔教右护法、被正道追杀……
可那么多的事情他都记起了,甚至那些不相干的人都被想起来了,他就是想不起自己,记不起跟自己有关的事情,记不起他曾爱过自己……
夏有琴的心情很阴沉,但她的抑郁很快就被韩啸接下来的问题给冲散了。
“我师妹是不是已经回来了?”韩啸突然问道,想起从前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师妹,他的眼里忍不住染上柔和的笑意。
“是的。”夏有琴的声音有点干涩,她的表情忽然变得难以言语,望向韩啸的目光也有点复杂。
想起那个恣意潇洒的女子,她的心跳也忍不住慢了一拍。如果她都这么难过,那知道这件事的他肯定会更加难受吧。
她闭上眼,终究还是缓缓地说道:“可是茗儿现在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韩啸的笑意一凝……
等到周齐接到夏有琴的消息来到她身边时,他也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一个重要到让夏有琴不愿意去相信的消息。
“‘暗影’已经找到了证据,茗儿是在成婚当晚被夏璃杀死的。”这个俊朗的男子此刻一脸憔悴,双眼布满血丝,但他的神色却十分冰冷,“我不会放过他的!”
周齐会怎么做,夏有琴已经不得而知了,但韩啸在知道这件事后,反应却很简单了。
他们本就已经到了京城,于是,他直接就提着长剑闯进了皇宫。满城禁卫军,他视若无睹,用剑气硬是劈开了一条道路。
夏有琴劝说无效,本还担忧他的安危,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但后来在箭雨朝他射来之时,他仍然怡然不惧地行走于中,甚至还可护她周全,众多箭矢竟都近不了他身前一尺距离。
被韩啸护在怀里的夏有琴这才发现,韩啸原来已是绝顶高手。
直到杀到了宫殿,韩啸凭借着惊人的神识的神色找到夏璃时,夏璃正端坐在书房。
见到他们,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他仿佛没有看到杀气腾腾的韩啸一般,只径自对着夏有琴微笑道。
“琴儿,你终于来了。”他仿佛喟叹般说道。
“就是你杀死了茗儿?”韩啸看着夏璃寒声道,神色间一片冰冷。
“三弟,你终究还是醒了啊”,夏璃扬了扬唇,“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吧,朕的皇后是暴病而亡的。”
“师兄……”夏有琴启唇,正欲说话,韩啸却直接一剑向夏璃劈去,夏璃用来挡在身前的玉笛彻底碎成了玉屑。
“琴儿,师父的玉笛我没能保管好呢”,夏璃看着夏有琴语气温柔道,擦去嘴边溢出的鲜血,他转眸看向韩啸,目光复又变得阴冷,“三弟,你想弑兄吗?”
“快来人救驾啊!”被这一幕给惊到的太监忙尖声喊道,但他所希求的对象们此刻都已经躺在了地上。
韩啸没有说话,以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心,他直接又是一剑朝着夏璃刺去。这一剑快、准、狠,被刺中的人哪怕不死也要重伤,但这样的一剑最终还是没能刺下去。
剑尖在夏有琴的眉心停了下来。
看着那道菱形的印迹,韩啸心一颤,扔掉了手中的剑。他的头突然像是炸开了一般地疼痛,无数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快速地闪过,曾经怎么都串不起来的记忆在此刻变得清晰明了。
客栈初见时,她冷清的眼眸;走投无路,她拉着自己跳崖的决然;走火入魔,她弹琴弹到流血的手指;冰天雪地里,她挡住自己的义无反顾;嘈杂的街道上,她在自己剑前哀伤绝望的眼神……
“宸儿……”韩啸呢喃道,他伸手轻抚她眉心上的那道剑痕,脸上现出点懊恼和怜惜。
“我都想起来了,我爱你”,他的声音低沉缠绵,带着刻骨的温柔和眷念,“我不会再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就差不多结束了。总算写完了呢,这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篇网络小说吧,写得不好,大家多多见谅……话说,接下来,就是番外了。
谢谢每一个陪我到这里的你们。
☆、番外:前世
“真晦气,你不是梁氏的千金吗?没想到你父亲这么小气,竟不肯来赎钱救她亲生女儿?”一个男子气急败坏地骂道。
梁宸的嘴被胶带紧紧地封住,双手双脚亦被捆住,闻言只在心内冷笑。
因为你们绑错了人啊……你们绑走的是梁氏的长女,而梁氏的千金从来都只是梁真,而不是她梁宸。
“大哥,我们好像绑错人了”,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个乌龙,“她不是梁真,她是梁真姐姐。”
“什么?该死的,你们一开始怎么没调查清楚!那现在怎么办,这个女人在梁家地位如何?”男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皱眉问道。
“呃,她好像地位一般吧,不过这人已经嫁给了吴天佑……”小弟忙说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梁氏家主和吴天佑打电话,让他们拿八千万赎金来赎人,不然我们就撕票!”听闻梁宸是当今吴氏财团的妻子,男子总算露出点喜色,自认为想出了个好办法。
听到自己新婚丈夫的名字,梁宸的表情微微一变……难道最终只能靠他了吗?
梁氏是A市数一数二的大财团,梁宸是梁家的长女,可她虽身为姐姐,却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梁真掩盖了一身光芒。
并不是说梁真比梁宸多么聪明多么能干,梁真受到宠爱的原因是由于她的母亲。
正如张爱玲的红玫瑰和蚊子血、白月光和白米饭的比喻一样,梁真的母亲是梁父心中的白月光和红玫瑰,而梁宸的母亲是由于家族联姻嫁给丈夫的,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感情。
后来在梁宸的外公下马以后,梁宸的母亲郁疾而终,梁宸的父亲立刻就娶了他心中的白月光,再然后,便有了梁真……于是,梁宸在梁家的地位便彻底尴尬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梁氏集团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梁真,但对于梁家长女梁宸却知之甚少。容天佑就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出现了,他是商界新贵,年轻一代的翘楚,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梁真时,他却朝梁宸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说实话,梁宸并不爱容天佑,他什么都好,够浪漫、长得帅、还有钱、甚至等了梁宸三年,简直堪称当代女性选择老公最好的标准,但她有的只是感动。
可没有更好的选择,在家族的压力下,梁宸怀着感动和歉疚嫁给了容天佑。她想,或许终有一日自己也会喜欢上容天佑吧。
好笑的是,梁真也喜欢上了容天佑。所以梁宸在最终决定同意容天佑的求婚时,心里也有着一种报复的快感。
但事与愿违,梁宸并没有从此就过上幸福的生活。新婚之后,梁宸偶然一次回梁家,可能由于出门没看黄历吧,竟然遭到了无妄之灾。
她被绑架了,而绑匪一开始的目的是梁真。
梁宸知道后,简直想忍不住为自己点蜡,同时也为绑架自己的绑匪点个蜡。因为她清楚地明白,自己那有钱却抠门的父亲不会为自己而出高价赎金的。
直到绑匪提到了容天佑,梁宸才终于对自己的安全有了点底气。
天佑爱她至深,虽然赎金数目不少,但他肯定还是会想办法救下她的。
所以,哪怕绑匪给梁宸的父亲打电话,拿她的生命安全威胁他,却只得到冷冷的一句“若你们敢,那就杀她试试看”,梁宸也并没有完全绝望。
她知道,还有一个会不顾一切地救下她。
果然,在绑匪给容天佑打了电话以后,他立刻就答应了所有的要求,并和绑匪约定好了取钱和交换人质的地点。
梁宸便在感动中等待着天佑拿钱来赎她。在约定好的那一天,她和绑匪从黎明等到了日中,约定的时候到了,容天佑来了电话,说是路上堵车,要晚一会儿。绑匪在骂骂咧咧中继续等,梁宸的心跳却一滞。
最后,绑匪没有等到赎金,却等到了警察,而说好会出现的容天佑一直没有现身。
“妈的这个女人果然一点价值都没有!我们被那臭小子给耍了……”绑匪立刻就带着梁宸开始逃,他们在警察的手底下有惊无险地逃脱了。梁宸的情况却彻底变得危险了。
绑匪在逃逸的途中曾给容天佑打了电话,那人用温柔如昔的声音说出了让梁宸心寒的话语:“我娶她,本来也只是想引取梁真的注意罢了,那个人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放在心上。现在我目的达到,正愁着怎么处置梁宸呢,没想到你们就帮我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至此,万念俱灰。
梁宸悲剧的一生开始于父母那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她没能享受到亲情,在以为自己被爱的时候,却最终发现一切都是戏。
她不甘心!纵然只能死于这群暴徒之手,她也要让他们拿自由来偿……
再见了,这个可笑的世界。梁宸在临死前发誓道,若有来世,永不言爱,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第二日,A市报道出一则消息:被绑架的人质居然在沿途留下线索中自救,警方根据线索拘捕绑匪数人,但人质却已被绑匪虐杀。经证实,不幸被杀死的人质乃梁氏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