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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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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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里一个翻身,已经落在了向正仪枪头。

两人这一招各现风采,向正仪雄浑里不失灵动,应变流畅;君珂轻灵里不失沉稳,翻惊摇落。都有真才实学,台下采声雷动。

采声未绝,两人已经战在一起,向正仪此次改变了战法,长枪连挑,呼啸飞闪,点、戳、挑、弹、竟然始终没有一招停顿,也没有一招落地招式,一气呵成连连逼近,君珂被她枪风枪势逼得始终没有落地,像一只黛青的燕子,在日色金光里,飞舞翩跹。两人在金光银光里团团作舞,身形纤细,姿态纷飞。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都觉得以前认为女人打架都是抓头发撞肚子没什么好看,原来是大错特错,有实力的女人打架,力度和身形皆美,那种柔韧健美体形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和姿态,那种阴与阳的完美融合展现,才是真正的夺人眼目。

然而戚真思纳兰述却皱起眉头,都喃喃骂一声:“可恶!”

很明显和君珂动过手的向正仪,一开始就抓住了她的弱点。知道她的内力不足是硬伤,再次以重兵器逼得君珂无法落地,长久提气在空中腾挪是很伤内气的,消耗会比在地面过招还要快,君珂仗着身形轻灵轻功有成暂时不露败象,但长久下来,必定要输。

当然,向正仪这么做自己消耗也是极大的,所以现在她等于和君珂在拼长力和内力。她若先停息转向地面,她的胜算便去掉七成,因为那时她必已力竭;而君珂如果先支持不住落下台,自然是她全胜。

不过也是一场赌而已。

戚真思抠抠脸,眼珠转一转,招呼儿郎们,“来!比武献艺咯!”

她搭的高台,正对着擂台,最下面一层也设置了擂台的平台,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帮君珂一把。她一声令下,立即跳上去两个尧羽卫,捉对厮杀,两人一人扮演向正仪,却套了两个大宽耳朵,抓着个九齿钉耙;一个扮演君珂,却套了个虎皮裙,握了个金箍棒。

砰砰乓乓,金箍棒遇上九齿钉耙。

“师兄!”八戒向正仪挥舞钉耙,虎虎生风,悲切长呼,“师父明明爱的是我!你为什么要横插一手!”

“师弟!你好没羞耻!”猴哥君珂金箍棒迎头狠砸,“师傅爱的是我!不然当初也不会千里跋涉,顶风吃露,为我冒险上五指山,解救我于五百年压山苦难中!”

“那不过是佛祖指示,师父不过是要你个不要钱的保镖!”八戒大耳扇风,钉耙挂着喇叭花,“师傅真正的心头肉是我,他最听我的话,最怜我过肥劳苦;最讨厌你到处撒尿,最嫌你猴儿聒噪;前儿个师傅还和我讲,六耳弥猴那事儿搞不好是你故布疑阵,你个猴精猴精的,早就看中了师傅的紫金盂,不是我老猪看守得紧,你哪里肯一直陪到西天!”

“放你个猪臭屁!”猴哥君珂一阵棒打如劈风,“师傅说你一身赘肉还沾花惹草,高老庄早早抬了媳妇;说我身躯精干还意志忠贞,女儿国不为女色所迷;他说他看见你一肚子肥肉直晃荡就觉得要尿频!”

“他说你一身猴骚气闻见了就要胃下垂!”

“他说你两只大肥耳切丝爆炒都没人要!”

“他说你拔毛过水爆油正好一盘兔子肉!”

“……”

台上的“公主神眼两美争一夫”都没人看了,都奔来看“猪八戒孙悟空两美争一僧”了。

底下锣鼓喧天,八戒猴哥新剧情,向正仪君珂却不为所动,君珂是原故事传播者,当然没什么新鲜感,向正仪却是知道尧羽卫的德行,早咬牙告诫自己,不管他们搞出什么幺蛾子,我自岿然不动。

戚真思看这招没用,眼珠一转,对“猴哥八戒”打个手势。

“猴哥!你敢和我说你爱师傅?师傅说你勾三搭四!前阵子他亲眼在墙头看见你在巷子里和牛魔王卿卿我我!还有你们打架就打架,说那么多!师傅说你们一定有奸情!”

向正仪此时正一招挥出,将欲待落地的君珂远远逼到擂台一侧,眼看她虽然粘在枪尖不坠不落,如风摆轻荷般自然,但刚才那一让,已经带了几分吃力,不禁心中一喜,一喜之余便听见了底下的台词,听进耳的一霎,她不由一怔。

这好像已经不是在说什么奇怪故事了,似乎说的是真人真事,似乎指的是君珂?纳兰述怀疑君珂?借戚真思之口表达?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看向君珂,对面君珂,似乎也听见了,却面色平稳,似笑非笑,完全没有被这句话所动的意思。

向正仪心有所动,随即便听见了下一句。

“八戒,你老实交代,那晚在女儿国国主后花园里,白骨精和金角大王私会的事儿,师傅说是你故意安排的,想要引猴哥我上钩,是也不是!”

向正仪心中一惊,霍然回首。

一句“不是我!”几乎到了嘴边,才想起来这是在比武场,急忙又扭过头。

比武瞬息万变,一扭头在常人不过一瞬间,在对战的人之间,却已经足够改变局势。她头一扭,招式就松,招式一松,手底就一慢,手底一慢,虎虎生风无处可泄的枪风之墙,便出现了一条空隙。

“铿。”

金属和金属相撞的声响,细微却又令人振奋,一霎间君珂一直被逼浮在半空的身形,飞速下沉,长剑钻入缝隙,顺着金光的轨迹,飞袭而至!

向正仪大惊,急忙回枪自救,君珂却是虚招,趁她回枪,身子半空中一个筋斗,已经稳稳落地!

她一落地,二话不说,反身抢近,剑光腾舞,在身侧卷出无数道浮沉的光带,光带里,台上台下的纸屑灰尘都被卷起,如奔马携住烟尘顺着无形的空间大道四面窜突,惊得浮云撕扯,雨横风狂!

此刻,换君珂快打!

向正仪一口气没换过来,正迎上这杀气凛凛腾舞万千的剑光。一瞬间如杏花纷落春雨飞轻,四面微光蒙蒙落英纷纷,只是那杏花春雨,看着固然美丽,触着了便是凌厉的剑锋。

前刺、斜掠、正挑、侧劈……

退、退、退、退……

一连串密集的金属交击声听在耳中直如一声,君珂的剑法似乎自有奇异之处,每次和金枪相击都会产生一种奇异的震动,那点震动自然不会使臂力非凡的向正仪手臂发麻丢枪,所以她十分奇怪君珂为什么要费那力气非要搞这个剑震?然而此时也不是思考的时辰,她一直在退,于泼风般的剑光里寻找反击的机会,再绵密的剑法都有使完的时候,只要君珂一换剑法她便有了机会,然而君珂左一步右一步,用一种奇异的轨迹带着她转来转去,一套剑法使完了二话不说再使一遍,向正仪差点没气歪了嘴。

她在这台上转来转去,转到发晕也转到发烦,烦躁之下蓦然一声喊,不顾君珂长剑挑到面门,金枪一抖悍然挑起,挑出七八个面盘大的枪花,直夺君珂心口!

她不顾毁容悍然反击,君珂为保性命只有回剑横拍,蓦然一声大响,硬碰硬导致两人身子都晃了晃,君珂蹬蹬退后两步,向正仪身子一晃,脚跟向后移出半步。

随即她心中一沉!

身后悬空!

不知何时,她已经被君珂七绕八绕,绕得带到了擂台边缘而不自知!

向正仪身经百战,劣境之下惊而不乱,身在半空一声清叱,手中金枪已经倒挑而起,反手狠狠向擂台下地面一扎!

金枪枪身长,只要扎住擂台下地面,她借势便可跃起,重回擂台之上。

金枪闪电般扎下。

枪尖触及泥土。

向正仪心中一喜。

枪身突然段段碎裂!

向正仪此刻身子重心全在枪上,骤失依靠,霍然栽落!

历时半个月的武举之争,在碎裂的金枪和这翻飞的一坠里,尘埃落定!

向正仪,败!

百姓哗然之声巨大得像浪潮卷了过来,人群也像浪潮卷了过来,三百精兵组成的人墙,一瞬间也差点没能阻止人潮,险险被踩踏翻倒。

无数人张着嘴,用各种声音乱七八糟地喊着君珂,喊着那个不被所有人看好,却最终一路走了下来,最终站到了最后的少女。他们不知道自己喊什么,为什么喊,却只觉得这一刻心中热血如沸,堵在胸臆不吐不快,直欲化做巨浪雄涛般的呼喊,在这平静了多年的燕京上空,翻卷起又一轮烈雨飞云。

落地的向正仪一个翻身站起,低头看自己随身多年的金枪,已经碎成无数段。

一瞬间她终于明白刚才君珂不断剑震她枪身的用意。

君珂算准她金枪经过一段时间强劈猛砍,金属张力已经到了极度负荷,那一阵不断的细微震动,就是使金枪进一步发生变化,逐渐分解。

君珂也算准她这性子,最后必然会使出硬碰硬的招数,已经被震动得脆弱的金枪,再次面临一次大震。

而最后向正仪落擂台反手那大力一插,金枪终于被逼破极限,彻底断裂。

如果说前面做的这么多动作都只是伏笔,最后她反手自救这一插,就是加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切都在君珂计算中。

这也是因为她的枪不是真正的黄金枪,是镀金铁枪,但也没有谁真将黄金用于战场,黄金质软,不够锋锐。

向正仪立在台下,于人海呼潮里转瞬将一切想得明白。

随即她抬起头。

台上,君珂手拄长剑,微微喘息。和向正仪这一战,也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和智慧,见向正仪看过来,她给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笑容轻软,像这一霎晨间刚带露绽放的玉兰花瓣。干净、柔和、载满人间至纯的芳芳。

向正仪眼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她身后。

那里,纳兰述手扶桌案,望着君珂背影,笑的坦然清亮,充满骄傲。

两人都面色霁朗,毫无任何被刚才那番话影响的阴影。

向正仪若有所悟。

随即她收拾起自己的金枪,武器虽毁,也不可随意丢弃,那是她多年习武岁月的见证,至今日总有结束。

四面沉静下来,看着燕京骄女的动作,猜想着这横行燕京从无败绩的少女,最终会有什么反应。

无数人紧张起来,绷直了身体。

只有君珂,依旧微笑平静地看着台下。

向正仪将金枪小心地收好,才仰起头,认认真真看着君珂,清清楚楚地道:

“我输了。”

我输了。

一句话如此艰难,而又如此简单。

不输在武技上下,而输在心智高低。

不输在武器精粗,而输在定力浮沉。

不输在毅力有无,而输在——对纳兰述信任与否。

向正仪并不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戚真思的闹场——同样一人一句攻心话,君珂还是先听的那一个,然而君珂不为所动,坚信纳兰述不会无稽地怀疑她;她却因此心思浮动,当真以为纳兰述怀疑了她。

谁心动,谁就输。

向正仪心服口服。

接收到她的目光,君珂终于笑开。

她抬起头,立于擂台之上,将手中长剑,用力向天一举。

一霎日光如被雪色剑尖接引而下,刹那落她满身如王者冠冕。

武德门金光大道,呼声如潮,燕京百姓,见证这少女由初入燕京的懵懂被害走向今日的强盛无畏;见证这一刻少女终于立于人上,履步云端;见证那一声等了很久、努力了很久、磨折了很久,却最终撷于她手的,宣告:

“圣和三十六年武举,武状元,君珂!”



圣和三十六年破天荒隆重的武举,破天荒地在两个女人的对战中落幕,破天荒地诞生了大燕开国以来第一位女状元,或者还有别的破天荒,但那也许已经是后话了。

在武德门万众欢呼,戚真思不顾规定爬到人头上放烟花,逢人就散发传单表示台上女状元就是她徒弟然后被呸一脸的时候,燕京城门,冷冷清清出去了一乘小轿。

三两侍女相随,一二轿夫抬轿,那模样,也就是普通殷实小户人家女儿出行。

无人想到轿子里坐的曾是天之骄女,名动京城,燕京淑女称第一。

离开燕京的人,特意选了这个万人空巷为君珂的时刻,以避免离去的尴尬和被辱。

然而有些羞辱早已深刻骨髓,连同此刻必须如丧家之犬般避人而行,一样是不可忘记的恨与仇。

他人冠盖动京华,而我凄凉独自行。

青布帘被一双雪白的手指微微撩开,那人隐在帷幕后的脸,微微偏转了苍白的下颌,遥望着武德门方向,细细听着风中传来的欢呼的名字。

半晌,帷幕的下半端,那露出的唇角,微微一动。

一个苍冷冰凉,鬼气森森的笑容。



隔三日,武举三甲陛见,君珂、向正仪,查近行。查近行毫无疑义地战胜韩青凯,夺了武探花。君珂心底为他有隐隐的惋惜,以他的实力,其实是完全可以问鼎状元的。

按例便是进行封赏授职,向正仪参加武举就是冲着君珂去的,她向家本就是军界无冕之王,有没有职务都无关紧要,多了个实职,反倒会让皇帝紧张,于是殿上顺手就将皇帝关于封她为武略校尉,御林军副统领的职位辞了。

纳兰弘庆乐见其成,客气几句也便完了,君珂想着这个御林军副统领的职务可不会落在自己头上,皇帝要是安心把睡觉的地方让她管,她还不敢睡呢。

接着是查近行,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位三甲中唯一的男宝贝十分欣赏,封了他骁骑大营参将,还赐了金银屋宅,君珂也为他高兴,无论如何,落魄的乡下男子,从此终于可以供养母亲,不用再捡泔水了。

只是他那骁骑营的去向,让君珂有些不安,骁骑和御林军一样,是贵族子弟组成的拱卫京畿和宫城的军队,前者负责京中警戒,后者负责皇宫,京外十里,还有九蒙旗营,都是护卫皇族的最中坚力量,对子弟的出身和忠诚度要求十分高。那里王侯子弟比比皆是,寻常官宦子弟都不算个啥。燕京贵族的德行,君珂是领教够了,查近行那个出身,还有他的耿介性子,受得惯么?

然而担忧也没用,何况这三处地方,算是燕朝福利最好待遇最优的军营,吃穿用度,都不是边军可比,穷困的查近行,也该过过好日子了。

封完那两人,殿上好一阵没声息,君珂心想陛下可真是难为您了,想必为咱这个职务愁上好几天了吧?这还没掂量完呢?

她对自己的情形心里有数,出身冀北、和皇朝最忌讳的藩王走得过近、又是女子,朝廷从上到下都不愿看见她出人头地,为此也屡次三番试图阻扰,是她运气好,一直走到现在。然而就算拿个武状元,也万万不可能给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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