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行人过去后,他又躲躲闪闪在他们后面观察。眼见那群衙役包围了陈圆圆住处,惊得他头上冒出汗来了。
捕头一脚踢开房门,陈圆圆惊叫一声:“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
捕头说:“哈哈,陈圆圆,你叫我们找得好苦啊,来人,带走!”
两名衙役上来便欲动手。
陈圆圆叫起来:“你们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
田雄拦住衙役说:“圆圆姑娘,别怕,当今国丈田畹大人久慕姑娘芳名,我来接姑娘进京,姑娘就要享荣华富贵了,轿子就停在外面,跟我们走吧!”
“我不认识什么田大人,我不去!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了,你还是乖乖的,免得他们动粗惊了姑娘!”
“我不去!你们给我出去!”
田雄给衙役递了个眼色,衙役扑上来,一人抓住陈圆圆双手,缚紧了,另一人用布条塞住了陈圆圆嘴巴,二人生拉硬拽将陈圆圆拖出房门,塞进了小轿。
躲在对面矮树丛中的于亚然目睹了这一幕,胸中怒火熊熊,似乎就要爆炸。他估计了一下形势,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而对方八个人都带有钢刀铁棍,冲出去硬拼不但救不了陈圆圆,怕是连自己也得搭进去。他眼珠转了转,慢慢退后,钻过一带竹林,抄近路向城中飞奔而去。
田雄他们走到离城门还有一箭之地,忽然从城门两侧各冲出一股乞丐,足有二三百人,手提打狗棍,烂扁担,呼喝喊叫向对方冲去。接着便见双方混战在一起,“噼噼叭叭”,篮破钵飞,如同一股污秽的旋风,呼啸着越刮越逼近轿子。
田雄忙喊:“轿子退后!退后!”
衙役们拔出单刀,举起铁棍,破声大吼:“不准打架!不准靠近!”
乞丐们打红了眼,不管不顾,旋风很快将轿子和衙役等裹住。
轿夫吓得钻到轿底。田雄连叫:“别打别打!”头上早已被敲了几棍,他抱着脑袋,撅起屁股。捕头和衙役们被打红了眼的乞丐贴身逼住,旋展不开,手中的兵器很快被夺掉了,个个被打得头破血流,昏倒在地。
于亚然就在乞丐群里,他见火候到了,打一声呼哨,挥了挥手,两个身强力壮的乞丐抬起轿子,随他向码头跑去。乞丐们嘻嘻哈哈笑起来,也向四面散去了。
有个受伤不重的衙役,爬起身,眨眨眼,晃晃脑袋,见乞丐散了,轿子却被人抬跑了,还能看到影子,便随后追了上来。
于亚然护着轿子,跑到苏州河边,河边有一艘帆船,席蓬里钻出一个人,对于亚然招手:“快上船!”
轿子停下,于亚然从轿里抱出还被捆着双手塞着嘴巴的陈圆圆,脚一点岸石,飞身上船,船上人用竹篙一撑,船离开石岸,顺风驶去。
两个乞丐丢下轿子,分头逃了。
衙役追到岸边,看着远去的帆船,一跺脚,回身向知府衙门跑去。
回到后堂休息
当时知府已经退堂,忽然,房门被推开,衙役喘得肺叶像拉风箱一般,满面热汗涌流,说:“大、大人,祸、祸事……”
“什么事呀?像狗烧了尾巴尖!慢慢说。”
“京城田管家,还有捕头,都被打、打倒了,生死不明……陈圆圆被、被抢走了……”
知府惊得一激令跳起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衙役结结巴巴总算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了。
知府立即命衙役去会知水师,派武装快船追赶截住那只帆船,抢回陈圆圆,他自己带了一拨人,乘轿去了城门,把受伤的田雄和捕头等人接回,延医调治。
载有陈圆圆的那只小帆船在苏州河上急驶,船夫摇橹,于亚然划桨,二人的汗水像小溪一般往下流。陈圆圆早被解开了绳索,由于惊吓,一身发软,伏在席棚中。
小船正行驶中,忽听后面传来“咚咚”的放铳声,弹丸击在小船四周,激起一片片水花,陈圆圆惊惶回头,只见五艘水师快船追了上来,她喊:“师哥,有船追来了!”
于亚然没回头也没应声,只是拼命划船。
前面又出现三艘水师快船,一字排开,堵住了小船的去路。快船上一排兵勇伏在船帮上,架着土铳“咚咚”发射,似乎是有意,弹丸都射到小船四周的水面上了。
一名小军官站在快船上,大吼:“停下!停下!再不停把你们炸翻,让你们喂鱼!”
小帆船已被水师快船前后夹住,无路可逃了,船夫只好停橹,小船在水面打转。
陈圆圆焦急地说:“师哥,你快泅水逃命吧,不要管我了!”
于亚然固执地说:“不,我不能丢下你不顾……”
这时,小船已被水师士兵用挠钩搭住。
数名士兵提着腰刀跳上小船。船夫用竹篙乱扫,一名士兵立足未稳被扫进河中,另一名从背后一刀戳进船夫后背,鲜血迸溅,飞起一脚将船夫踢进河中。
陈圆圆惊叫一声,捂住双眼。
于亚然挥舞船桨与士兵格斗,接连将两名士兵击落河中。
又有三名士兵跳上小船,一名士兵举钢刀向于亚然砍来,于亚然用船桨一挡,船桨被砍断。于亚然将半截船桨向那士兵面门甩去,士兵躲避不及,正中他的左眼,他一声惨叫,身子一歪跌到河中去了。另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挥刀向于亚然攻击,于亚然提气向上一窜,身子凌空而起,两个士兵的钢刀磕在一起,还没等他们醒过神来,于亚然已在一名士兵的背后落下,腕子一翻,夺下一名士兵的钢刀,顺势一掌,拍在那士兵的背上,拍得他口吐鲜血,身子往前冲去,将另一名士兵一起撞到河中去了。小船剧烈晃荡,差点翻覆。
于亚然见又有一名士兵要往小船上跳,他见这小船施展不开,翻了陈圆圆会落水,便以攻为守,大吼一声,跳上对面水师快船,将钢刀舞得有如一团雪浪,杀得士兵连声惨叫,有的倒在舱板上乱滚,有的跌进了河中。
于亚然正欲回身跳回小船,以便驾船冲出包围,不防有一名倒地的士兵掷来一把匕首,匕首戳进他的大腿,他一翻身跌落河中,不见了踪影,其他船上的士兵向他落水处“噼噼叭叭”放了一阵铳,估计他是活不成了,这才围上小船。
陈圆圆眼见于亚然受伤落水,她叫一声:“师哥呀——!”便欲投水自尽,已经来不及了,他被跳上小船的两名士兵左右挟住了。
陈圆圆被送进知府衙门后堂,一直泣不成声,不吃不睡,这时,田府管家田雄进来了。
田雄头脸一片片青肿,胳膊也受伤了,用一条白布吊在脖子上。陈圆圆不吃不睡,摆出了一个绝食自毙的架势,使田雄忧心如焚,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把她捉到了,如果她饿死了岂非鸡飞蛋打一场空!回到北京去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想了一天一夜,他终于想出一个让陈圆圆吃饭的道道儿,便不顾伤势没愈,来到关陈圆圆的小偏厦,扯一张椅子坐在陈圆圆对面,和颜悦色地说:“圆圆姑娘,不要伤心,用这种方法把姑娘请来,是因为姑娘倔犟,实在出于不得已,但我们决无恶意。姑娘芳名远播,国丈大人心仪已久,极欲见姑娘一面,提拔姑娘。姑娘将来锦衣玉食,福份不可限量……”
陈圆圆咬着银牙,说:“我已经嫁给了冒公子,我是他的人了,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宁肯绝粒而死!”
“姑娘说的是冒辟疆公子吧?他可是名满天下的贤公子,复社领袖,谁人不敬?姑娘可知道他现在什么地方?”
“……”
“他在京城呢。他父亲叫冒起忠,原任衡、永兵备使,现调任襄阳任左良玉监军,那左良玉是员悍将,连皇上圣旨他都不买帐,冒起忠监得住他吗?他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瞪瞪眼就要杀人,冒起忠误了圣命要被杀,惹了左良玉要被杀,这是个被塞到磨心眼的差使,冒公子进京就是找门路要把他爹调出襄阳。”
陈圆圆十分惊讶,不由看了田雄一眼,心想:这种事他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原来这田雄在京城也是个交游颇广的人,同许多官宦家的管家都是好友,冒辟疆在京城活动救父的事他是无意中听说,当时并没在意,在秦淮旧院听林二娘说陈圆圆嫁给冒辟疆才想起这件事,便用来压服陈圆圆。
他又说:“冒公子在京也曾去拜访过田国丈。田国丈就是田妃之父,皇上对他可说是言听计从。姑娘如果真心关心冒公子,就不该同田国丈作对,惹恼了田国丈,冒公子不但救不了他父亲,恐怕他自身也性命难保,请姑娘三思!”
这一席话不啻是巨雷轰顶,使陈圆圆极度震惊,不由“啊——”了一声。
“田国丈不过是慕姑娘的芳名,欲见见姑娘。到了北京,如果姑娘不愿留在国丈府,我就通知冒公子将姑娘接出去。”
急雷闪电在陈圆圆胸中轰鸣,她不是初出道的雏儿,她不相信田畹只是为了见她一面,见一面用得着花这样大的力气吗?但她相信田国丈在京城的势力,如果因为自己冒犯国丈使冒郎救父的计划付诸流水,甚至断送了性命,自己岂不成了害冒郎的罪人。
“圆圆姑娘,为了冒公子,你要乖乖的,要进食,要梳洗,不要再哭哭啼啼了。”
陈圆圆挽首无言。
田雄知道自己这一枪戳到了陈圆圆的要害处,便笑嘻嘻站起身说:“好了,只要听话就好,我吩咐他们再给姑娘送饮食来。”
那天晚上,冷月当空,树影摇曳,蟋蟀东一声西一声吟唱着令人心魄颤然的歌。
陈圆圆凭窗而立,在心中呼喊:“冒郎冒郎,你还在京城吗?你可知道我成了田畹手中的猎物吗?妾身性命悬于一丝,所以不死,是希望还能见你一面,向你倾诉肺腑,使你知道妾的心,那时,妾身死亦瞑目!”
陈圆圆实不得已,只好进食。
杭大运河扬帆
一艘华丽的大帆船沿着京北上。
田雄倒背手立在船头,面带微笑,志得意满。站在他身旁的一个人捕头打扮,生得豹头环眼,名叫马义,绰号“天煞星”,身有武功,练就一手阴阳掌,五步外发气击人,能使人立即昏厥,三天内气绝身亡。苏州知府为了讨好田畹,除了派十二名护船兵勇外,特意将马义从外地调回,协助田雄护送这二十名彩女和陈圆圆。
二十名彩女都坐在大舱之中,她们平均年龄只有十七岁,一个个都生得花容月貌,是田雄在苏杭一带挑挑选选购买的。彩女们完全不知自己被运到什么地方去,前途莫测,有的满面惊惶,有的低头啜泣,也有的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掀开舱帘,向外观看两岸景色。
陈圆圆孤坐一隅,神情落寞。她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态被送上船,只望不因自己连累了冒公子,别的她不去想了。
一名圆脸杏眼的彩女移身到陈圆圆的身边,低声说:“姐姐,我认识你,你是陈圆圆,我在虎丘看过你演的《红梅记》。我没看错吧?”
陈圆圆只好微微点了点头。
“姐姐,你是苏州大红人,怎么也被买来了?”
陈圆圆圈眼一红,叹口气说:“我不是被买来的,是被抢来的!”
“啊,抢来的?他们怎么抢人啊?”
陈圆圆以手压唇:“嘘——,不说这些了。阿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阿萍。”
“你怎么被他们买来的?”
“我姐妹多,家里穷,爹妈没法子,把我卖了……”她一阵伤心,泪水夺眶而出。
陈圆圆掏出绢子为她拭去泪水,劝慰说:“好妹妹别哭了,这是命啊!”
杨阿萍将头靠在陈圆圆肩上,说:“圆圆姐姐,一看就知你是好人,以后我就跟着你,服侍你。”
“唉,如今我同你一样,今日不知明日,哪里还要人服侍?你我都是苦命人,到北京后互相照看,走一步看一步吧。”
杨阿萍向左右看看,附耳对陈圆圆说:“圆圆姐,我舅父在北京开药店,也许我们能逃出来,到时去找我舅父。”
“哦,这事要秘藏在心,对谁也不要说,也许能用得上他老人家。”
“嗯,我知道。”杨阿萍点了点头。
就在陈圆圆杨阿萍在船上密谈时,有两匹马急驰进这运河岸旁一座小镇。马上人身穿黑色裤褂,头戴大沿布帽、腰佩宝剑。
二人来到悦来客栈门口下马,店伙笑吟吟迎上来,说:“二位客官,小店被褥洁净,饭菜可口,远近知名,二位住下吧?”
一人说:“要一间干净客房。将我们的马用好的草料喂上。”
“好好。客官放心,请随我来。”
店伙将二人引入一间客房并送上净面水。
二人摘下帽子,却是梁上君和于亚然。原来于亚然受伤后被一个老和尚铁竿上人救了,梁上君闻讯后找到了他,二人决心救下陈圆圆。
店伙出去后,梁上君说:“我已经探清,田雄将二十名彩女和陈圆圆装上一艘大船,由运河去京,有十余名兵勇护送,另有一名捕头,名叫马义,绰号‘天煞星’,此人在江湖上颇有点名气,曾在龙虎山学艺,会阴阳掌,隔墙或五步外发功击人,被击之人身上发黑痧,数日后黑痧入五脏,人就没有救了。此人狡诈异常,不易对付,硬拼我们会吃亏,只有用计。”
“怎样用计?”
“他们的船必经此地,到时先把船截住,我将马义引开,你上船救陈圆圆。”
“好吧。”
也就在那一天,冒辟疆骑着高头骏马,带了一乘紫花小轿,后跟两个仆人,兴高彩烈来到苏州沈天鸿旧居门前。
冒辟疆下马后拍门:“圆圆,圆圆,我接你来了,快开门!”
良久,门内阒无声息。
邻舍一老者探头:“公子,陈圆圆不在这里了……”
冒辟疆不由怔住了。
老者四下望望,见无闲人,低声说:“这位公子,陈圆圆被国丈田畹派人来抢走了,苏州城里早就传开了!”
冒辟疆不由愕然失色:“这,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快有一个月了。”
“是,是北京那个田国丈?”
“当今只有一个田国丈。我又听说,陈圆圆和一群彩女被装进一只大帆船,从运河送到北京去了。”
冒辟疆跺脚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