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走到桌边,拧了一条热毛巾,走回来伸手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和大氅,动作很快却很轻柔地帮他擦拭了一下身体,然后迅速地把被子又给他盖好。
老天,这男人的身材要不要这么好?
他看起来似乎很瘦,其实身上全是肌肉,可是他身上的肌肉又不是那种莽汉似的,他身上古铜色的肌理线条十分流畅柔和,甚至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只可惜小腹处的八块腹肌被白布裹起了大半,让她瞧不见,不过那个部位她在给他裹伤的时候已经瞧过了。
哎呀呀,她的脸忍不住就红起来,老天爷,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曲陌,妳是个郎中,不是一个色女!怎么可以对着一个伤患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忍不住拼命地提醒自己,自己的身份。
她是一个郎中!
他忍不住问:“妳经常服侍病人吗?”
“啊?”她猛地回过神,傻呆呆地看了他几眼,才意识到他刚刚问了什么?便慌乱地点点头:“是啊!”
随后急匆匆地转身奔到桌边,又拧了热毛巾回来,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
想到她可能已经不止一次帮陌生男子擦抹身体,他本能地有些不高兴。虽然他还没能确定,这个女人就是雪衣的转世,但是就凭她有三分像雪衣,他也觉得自己有资格不高兴。
“妳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他气呼呼地问。
她被他问得脸上的红晕更严重了,硬着头皮开口道:“在我眼中,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他戛然愣住。
——在我眼中,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似乎雪衣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还记得,雪衣生来便先天不足,久病于榻,也因此,才久病成良医。
雪衣的身子略好了些,便嫁给他做了他的王后。
那时候,雪衣总是给人看病。
太监,宫女,侍卫,有了病,总是会去找她。
他便很生气,他总是同她争吵,认为她不守妇德,她却义正词严地告诉他,在她的眼中,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她总是这么倔强。
时间久了,他便觉得累。
再加上她因为身子孱弱,久久未能怀上龙嗣,他便另娶了玄冰儿。
只是一念之差,他不止害死了她,也害死了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
“你……在想什么?”她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秋宛尘。
他茫然的眸子瞬间迎上一双澄净的眼睛,竟本能地感觉到一阵惊慌。
老天,他怎么没有注意到?
她的眼睛……竟然和雪衣一模一样,都是那么清澈,无暇,坦然得让人羞愧。
她微微皱起眉头,清澈的眼神中透出一抹疑虑。
天知道这男子刚刚发呆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可怕。
其实,也不该用可怕来形容,只是,她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或许,那是悲伤。
还有一种深深的自责和愧疚的感觉。
她从未见过有人露出过这样的神情,看着他的表情,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的心竟然有些隐隐作痛。
有种想哭的欲望。
这让她觉得好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被这个男人的情绪牵着鼻子走。
“没什么。”他的脸一红,赶忙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只是担心我的人会找我。”
“哦!”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心中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但是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
她想,他应该是在想念那个名叫雪衣的女子吧。
心底不由隐隐生出一股淡淡的酸意,她垂下眼帘,轻声道:“那他们可要找好一阵子了,这处山谷,每到这个季节,都会刮三四个月的暴风雪,这段期间之内,没有人能进来,也没有人能出去。”
正文 第七章 雪衣是谁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竟然莫名其妙地嫉妒起那个名叫雪衣的女子。
或许,她在心中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或许她只是嫉妒那个名叫雪衣的女子,有这样一个男子,即便是快要死掉了,也心心念念着她吧。
“什么?”听到她这样说,他的心头不由得一紧,有些担心皇宫里的傲仲轩,他真怕朝中的人都以为他死掉了,那样一来,不止朝中的势力会重新洗牌,就连好不容易停止的战争怕是也会重新开打。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在他的视线中消失。
她临走时吹熄了蜡烛,但是因为屋子里有壁炉,光线却是很好。
曲陌用剩下的热水,匆匆盥洗了一下,把自己打理干净,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拿了自己的那件狐皮大氅走出来,墙角有一堆稻草,铺得厚厚的,她躺到了稻草上,将大氅盖到身上。
今天,她出去奔波了一整天,在距离这处山谷最近的村子里,好不容易才从村民手中买了一些粮食。
若非是她经常会帮村民们治病,那些村民们是绝对不会把用来过冬的粮食卖给她的。
她在心中盘算着储存的食物,地窖里还有一麻袋马铃薯和一麻袋番薯,是她自己种的,加上她这次买来的一些粮食,省着点吃,应该足够他们两个过完这个冬季的。
她冒着风雪赶回这个鬼地方,早就累得要死,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只是她的睡梦中,并不安稳。
她梦到一个人,一个她看不清楚容颜的男子,不停地在叫雪衣的名字。
她对那人说,她就是雪衣,可是那人却狠狠地推开她。
他说,她不是雪衣,然后他就搂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同样看不清楚面容的女子离开了。
她想要去追,可是四周却突然涌出一团浓雾,让她连方向都辨别不出来。
她急的要死,想要喊救命,可是声音却仿佛被哽在喉咙里,说什么也发不出声音。
转天一大早,当秋宛尘挣扎着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蜷缩在一堆乱糟糟的杂草中,睡得甚是不安稳。
突然之间,他有些恼怒,恼怒这个女人对自己身体的不爱惜。
这么冷的天气,她竟然就这样睡在地上。
就算墙壁的另一端便是壁炉,刚睡下的时候不会觉得冷,但是经过这一夜,壁炉的火已经熄了。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脚步声,她猛地从梦中惊醒,旋即,她对上一双宛若深潭的眸子,那双眸子里还充斥着莫名的怒意。
她眼神茫然地四下瞧了瞧,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是在做梦,不禁松了一口气,忽然又觉得有些头疼,本能地皱起眉头,动作娇憨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声音犹带着未睡醒的沙哑:“你怎么起来了?”
她看着他,突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天,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她在梦里梦到的人吗?
她虽然没能在梦里见到那人的脸孔,却清楚地记得他的身形,还有他的声音。
那冰冷的嗓音,透着无边的寒意,让她即便是在梦里,也觉得冷。
想到她在梦里听到的声音,她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不悦地皱起眉头了,隐忍着心中的怒气,乌黑的眸子锁着她睡眼惺忪的小脸儿,质问道:“妳怎么睡在这里?”
她从稻草堆里爬了起来,用手揉揉鼻头,感觉有些鼻塞,不禁皱眉解释道:“我这里只有一张床。”
让给了她,她自然没有地方可以睡,只能将就着睡在这里。
说着,她不禁打了一个喷嚏,赶忙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去擤鼻涕,然后问道:“你出来干吗?快点进屋子里边去,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若是裂开的话,便不好痊愈了。”
他却不肯乖乖进屋,看到她的头上有汗珠,便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惊觉自己刚刚睡醒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不禁有些赧颜,把身子转了过去:“没什么?只是个噩梦,不要紧的,你到底出来干吗?有事情大声喊就好了。”
他的乌眸一直都紧紧地锁着她的脸庞,他无视她的狼狈,轻声道:“火熄了!”
“喔,我先扶你先回房间吧!别乱跑了,万一伤口裂开就糟糕了,我马上把火点着。”她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走过来扶住他。
他看到她如云的黑发披散在身后,一根枯黄的稻草很显然地粘在她的发顶,不觉本能地冲她伸出手。
她戒备地躲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他:“你干吗?”
她的戒备让他懊恼,但他仍然解释道:“妳的头发上有一根稻草,我想帮妳拿下来。”
她诧异地抬手,在头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一根稻草,小脸顿时红起来,她就知道,自己刚睡醒的这副模样见不得人。
偏她又躲不开他,只得一直在他面前丢脸。
她急匆匆地把稻草丢在地上,重新走到他身边扶住他,小心翼翼地把他送回到木板床上。
她把壁炉里的火点燃,这个鬼地方,若是没有火,即便是在屋子里,也会被冻成冰人。
然后回到堂屋里,把大氅穿上身,并且戴好帽子,裹好围巾,木桶里已经没有水了,她吃力地推开大门,寒风打着旋涌进来。
门外,是一片狂风暴雪。
雪神和风神仿佛都在发怒一般,雪花被漫天的风雪卷上半空之中,迷离着飞舞。
仿佛天地间都笼罩在这一片狂风暴雪之中。
幸好她这屋子修在了背风处,否则的话,早被外边的暴风雪吹跑了。
她艰难地用木桶在地上收了两桶干净的雪,然后迅速地逃进屋子里,把门关上,并且落了闩。
真是好可怕的暴风雪!
第一次经历这里的暴风雪时,她差点被吓破胆。
从此便打定主意,再也不在冬季留在这个鬼地方。
只是没想到,她才想在暴风雪来临之前离开这里,却遇到他。
她忍不住幽幽叹息,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子,仿佛是上天特地安排他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只为了耽搁她的行程。
不知道师姊怎么样了,师姊每年的冬季都会去一趟京城,采买一些名贵的药材,好为娘亲治病。
但是今年她没法子回家,娘亲无人照应,师姊肯定没有办法再去京城了。
其实她知道,师姊根本就不是只为了药材才年年去京城。
在京城,有一个让师姊很牵挂的人。
而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男人。
她曾经偷偷看到过,师姊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经不见了。
暗夜王朝的女婴,只要一出生,就会由接生的稳婆在婴儿的手臂上点上守宫砂,以示意贞洁。
听说,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有很多女子在初夜的时候都不会落红,因此总是会遭到夫家的误解和虐打,发生过无数的冤案。
后来,在几千年前,有一位女神医,用秘方调制出一种名为“守宫砂”的药物,将这种药物点在处子的手臂上,除非是同男子发生亲密关系,不然的话,守宫砂终身不褪。
由此,保住了不少女子的贞洁名声。
而守宫砂的药方也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正文 第八章 霸道男子
师姊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经不见了,很显然是曾经同男子发生过亲密行为,以师姊那样心高气傲的性子,真是不知道在京城里的那个男子到底是生得何种模样,才会让师姊如此的牵肠挂肚?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雪烧了水,简单地梳洗。
一整个早上,她手脚不停,一直都在忙碌,她用热毛巾帮他擦脸,并递给他青盐让他擦牙。
他有些诧异她服侍人的娴熟,便是他府中那些常年服侍他的小厮,也不若她的熟练和细心。
然后开始做饭。
他的饭依旧是米粥,她自己却丢了两颗红薯进壁炉里。
喂他吃了早饭,她在储藏室里找了一些药,放进药罐里,一边啃红薯一边给他熬药。
药房里的药是她平时在这处山谷中采的,晒干后,处理一下,做成针对各种病症的药丸或药面,带出谷去可以跟附近的农家换些粮食。
喂他喝了药,又帮他换了伤药,幸好他的伤口并没有裂开。
一整天,她都很忙碌。
她用忙碌,来忽视掉这个男人的存在。
虽然她心知,这些都是徒劳的,因为这个男人有着极强的存在感。
便是他不说话,只是躺在那里,也能让她感觉到,他炽烈的目光。
他一直都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只要自己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会那样的看着自己。
这让她不自在,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制止他,不让他再看自己。
直到天彻底的黑下来。
她端了热水给他擦脸,让他刷牙。
她很注重卫生。
他终于发现她的手腕上裹着细白布,忍不住问:“妳的手腕受伤了?”
“嗯,一点小伤,不碍事。”她随口答着,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给他解毒的方法。
他突然又道:“今天妳不要睡在外边了,妳睡床吧!我去睡外边!”
她愣了一下,感觉到他的体贴,但仍然开口拒绝了他的好意:“开什么玩笑?你是病人!”
“我是男人!”他坚持自己的决定。
“这跟男女无关!”她不喜欢他的大男人主义,事实上,她一直都不太喜欢太霸道的男人。
太霸道的男人,会让她觉得危险。
见到她屡次驳回自己的决定,他的脸不悦地沉了下来:“我坚持!”
“懒得理你!”她端了水盆出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欠揍。
这个男人真该庆幸,他遇到的是她,若是换成师姊的脾气,搞不好直接就把他丢了出去,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他缓缓地起身,拿了自己的虎皮大氅,慢慢地走出去。
“喂,你又出来干吗?”她有些气急败坏,冲过来把他拦在门口。“外边冷,快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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