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送别了娘家人,谭雅此刻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嫁出去了,成了别人口中的谭氏,摸着微凸的小腹,却并没有难过,以后自己还会有更多的家人呢。
☆、第103章
送走了谭玉一行人;谭雅回正厅坐好;越想越气,吩咐青枝将琉璃唤来。
早在她刚回河曲府之际就已跟琉璃提过;将其许给侯庆做妾。当时琉璃未见不满;满口答应;这些天来一直在房里闷声绣嫁妆;谭雅见她听话,还打算陪嫁点东西给她撑面子。
结果前天崔氏才到这,她就钻空子想找崔氏哭诉;要不是绿叶警醒,几乎被她得了逞去,如真是那样,岂不是将阮家的脸面丢光?
当初阮小七说侯庆必是乐意,果真这么一提,真就高兴得不得了,连着谢了谭雅几次。
其实若非侯庆喜欢,谭雅也不愿意将琉璃嫁过去。在谭雅眼里,一个侍女不忠心那就是没用了,现在能讨了阮小七兄弟的喜欢,谭雅倒觉得还算有点儿用处。
但现如今竟然生出了小心思,想借着崔氏的手脱离自己掌控,不要说崔氏不会为个侍女得罪出嫁的小娘子,便是崔氏真开口要了,谭雅也不能同意。
阮小七说的有理,这般不忠心的侍女放出去才是后患,谁知道哪天在背后刺自己一下,所以谭雅打定主意,只将她嫁在身边。
琉璃一见青枝来找,就知道大事不好,自打从别人口中知道谭雅在元洲杀了人,还得了个辣手观音的诨号,这个原本自己不大能瞧得上的大娘子瞬时可怕起来。
所以青枝还没开口,琉璃就先软了脚,以前谭雅还在崔氏手中掌控,就因她背主厌烦了她;现在谭雅自己当家作主,那夫妻俩都是狠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处置她。
琉璃害怕,心中却也十分不忿:自己低声下气忍了这许久,就盼着大娘子能忘掉以前种种不好,别将自己胡乱配人。
哪知道去了一趟元洲就给自己配给侯庆做妾,那是什么人?便是正室她都不愿!现在人模狗样的叫什么爷,谁不知道就是个匪头子出身。
本打算趁着崔氏来这里奋手一搏,谁知道还被绿叶坏了好事,如今怕是没自己的好了。
待到了谭雅面前,琉璃一下子跪倒在地,眼泪汪汪地哭道:“大娘子,饶了奴家吧。”
她倒是惯会作态,谭雅被气笑了,抿口水问道:“哦?那我问你,为什么饶你?怎么饶你?”
琉璃拿着帕子擦拭眼角,顺便偷瞄上面一眼,见谭雅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上的摆件,小声地试探道:“奴家从小在京城长大,一直能盼着回那去。。。看看。”
谭雅冷笑起来,放下手中的摆件,“呲”了一声低头看她道:“哦?我竟不知道你还能给自己做主了?”
琉璃一听这话头不对,赶紧低头请罪道:“奴家不敢,奴家只是听到老夫人来,想过去问好。”
谭雅不耐烦跟个下人分辩,冲着绿叶吩咐道:“你看好她,我看她这心野了。我既然答应给了侯兄弟,在咱们家弄出丢脸的事就不好了。”
绿叶瞪了琉璃一眼,朗声道:“夫人放心,我一定将她看紧!”
谭雅点头,那绿叶向来心细,交给她管束十分稳妥,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琉璃,来了一句:“既然将你嫁过去做妾你不乐意,那只好送你做妾去了。”
琉璃拼命挣扎,大声哭道:“大娘子,便是奴家从前有何不好,您也不能如此狠心,生生将人往火坑里推啊!”
谭雅止住绿叶,示意她先将琉璃放下,问道:“火坑?我是卖你去了暗门子还是怎么了?”
已然说到这个地步,琉璃也就放开了,擦干眼泪道:“那是什么好人家,比火坑又强到哪里?我是老夫人送的陪嫁,您怎么能随便将我许给这种人?”
谭雅冷笑起来,厉声道:“现在还敢做梦,拿夫人名义压我吗?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我费心思一回。说句心里话,若非侯兄弟中意,我还觉得你配不上他!”
说完,一边端详自己染的指甲一边道:“你觉得我狠心吗?跟你明说了吧,要么老实嫁过去,要么自己想法死了去。再给我来这一出,我让你看看我狠心的手段。”
不顾琉璃的哭号,摆手让绿叶将她带下。青枝听她哭得凄惨,不由有些心软,面上就露出几分犹豫来。
谭雅见青枝那个样子,就知道这个烂好心的侍女又可怜起别人了,不由笑了,道:“你别担心,我不会将你胡乱嫁人的,必是要问清你们姐妹心思的。”
这话说得青枝满脸通红,嘟哝道:“夫人我还小呢。”
谭雅点头道:“嗯,所以我现在把话放到这了。不过,可不能做出没规矩的事。”
青枝十分感激,便是爹娘为了兄弟,说卖了她们姐妹也就卖了,更别提这婚嫁一事,自然跟小娘子无关的。
谭雅待她们随意,青枝也就敢说话,问道:“夫人一向好心,强扭的瓜不甜啊,既然琉璃不愿意,何必非让她嫁给侯爷?”
谭雅一听,“水猴子”侯庆在她们嘴里成了侯爷,不由笑起来,道:“你觉得这桩婚事怎样?”
青枝想了想道:“侯爷是条好汉,琉璃能嫁给他做妾也不错。只不过。。。”
谭雅追问道:“只不过什么?”她以为青枝看不上侯庆那般长相的。
青枝看着她,小声道:“寨子里其他夫人都说他不讲究呢。”
绿叶进屋来时听了个正着喝道:“别瞎说!”
青枝嘟囔道:“我才没瞎说,人家说侯爷在外头养的那个女的,儿子都快一岁了。”
谭雅点头,拦住绿叶要骂青枝的话,道:“那要是让你嫁,你不愿意吗?”
青枝“嗯”了一声,道:“那倒没有。我们是夫人买的,你说让我们嫁谁就嫁谁。”又补了一句:“我姐说的,不能自己瞎起心思。”
虽然谭雅打算让她们自己选个可心的,但阮小七早就定下主意在家里身边选人,所以这姐俩能这么想,倒是省了谭雅不少力气,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叫绿叶留下说话。
绿叶回谭雅道:“就是哭,别的倒也没什么。”
只要不出事,谭雅懒得理睬,沉吟一会儿道:“我刚给青枝说了让你们姐妹自己挑个可心的,她心思浅,还不甚明白,你现在可有人选?”
绿叶虽然稳重,但提到这婚嫁一事还是局促起来,谭雅笑道:“终身大事,你有什么想法现在说好,别我给你们定了又后悔,那时候可晚了。”
绿叶强忍羞涩,小声道:“真没有,我们姐妹都没有。”
谭雅点头道:“既然真没有,那你们打算过什么日子?”
绿叶奇道:“这日子还能自己打算吗?”
谭雅道:“怎么不能?你选了怎样的人家,自然就是选了什么样的日子。比如你想过富贵日子,就要找个商户,家里有银钱的;打算过舒坦小日子,就找那家里和睦又无妾室的。。。”
绿叶想也不想就道:“我要过舒坦日子。”又低头道:“当初七爷买我们时讲好了一辈子伺候夫人,我们就嫁在夫人身边。”
谭雅有些感动,在娘家就伺候自己的琉璃还总想着走人,倒是这半路的侍女忠心许多。
再想到阮小七的意思,她便决定早定下来,以免以后真生了别的心思,自己不忍掐断也添烦乱。
细数了一遍阮小七身边的几个亲兵,还有家里几个不错的小厮,然后道:“这几个人你们俩好好想,早些定主意。别到时候你们心里没人,他们心里有了人,嫁过去日子可不好过。”
绿叶点头称是,自回屋与青枝相商。谭雅才打算歇个午觉,老管家遣人通传,说是小阮夫人来访。
谭雅头疼起来,这小阮夫人,乃是阮家大哥的娘子,那阮夫人千挑万选的官家小娘子。
不过只是个致了仕的小官,家里败落,就将小娘子嫁给商户人家换几个钱用,一个求名,一个求财,倒也各得所需。
只是这位小阮夫人家里虽然败落,但架势摆的实在是足。
她自认为身份高,这河曲府的新贵都是泥腿子出身,没根基不说,家里夫人也都谈吐粗俗、举止不雅,实在不好来往。
河曲府谁不知道谭雅阿爹乃是京城三品大员的谭侍郎,所以才从元洲回来时,立刻就被这小阮夫人缠上了。
谭雅心道:“口口声声讲别人没规矩、谈不拢,你自家来我这里拜访,都不知道先送了拜帖过来?倒是不知你这是哪家的规矩。”
心里再不满,阮家大哥毕竟跟阮小七交好,还得要热情相待。
分主客坐定,小阮夫人开口了:“妹妹真是的,家里人来了也没告诉姐姐一声。”
谭雅又头疼起来,这位小阮夫人,次次都要从她这里论亲戚,虽然不耐,还是纠正她道:“弟妹,我说过我们之间要在郎君这里排序的。”
那小阮夫人心中不满,面上依旧笑着道:“哎,知道了,明明比我小,还非要充大。行了,小七嫂。”
两人闲话,小阮夫人话里话外都问谭家什么时候再来河曲府,说要来拜访,谭雅道:“家父乃是回乡祭拜,事毕就回京城了。哪有去出嫁小娘子家的?”
此话也有道理,小阮夫人难免失望之色,又道:“我家里有个妹妹,长得比我还好些。因她爱诗书,这些年就希望能嫁个读书人,最仰慕的就是甲午马年的探花。都说。。。”
没等她说完,谭雅变了脸色,喝道:“弟妹慎言!我们交往还是看在郎君面上,这等不知所谓的话还是少些说吧。
都说弟妹是最讲规矩的,难道不知道不言父母之过的道理吗?更何况这种事,弟妹真是让我开了眼,实在是闻所未闻!”
从认识以来,谭雅都是斯文有礼,待人客气体贴,便是对待那些乡下出身的夫人也不见一丝怠慢,这小阮夫人就以为她是个柔和性子。便是后来听说谭雅在元洲的经历也只道是以讹传讹,并不当真。
如今头次见谭雅发火,那眉眼架势吓得小阮夫人立刻噤声,唯唯诺诺赔礼道自己鲁莽了。但谭雅再也不肯开口,素来傲气的她便也失去了闲聊的兴致,草草告辞去了。
谭雅立刻吩咐老管家,以后阮家婆媳,无论哪个再来拜访都说自己去了周家。
☆、第104章
捷报传来;废太子兵败自刎于河州,其手下叛军作鸟兽散,通河大军班师回京。
此时阮小七还不知道谭雅有孕的事情;遣人送信让她早早开始准备,要回京城必然得过河曲府;他打算陪着谭雅回娘家看看。
谭雅细想了一番也觉得可行。自己现在身体不错;坐船回京又平顺;如能等到跟谭玉一起,那是再好不过。
况且阮小七这次回京还不知以后会被派往何处;自己留在河曲府可要白等许久。
这样一想;立刻着人收拾起来,哑婆子年老恋故土,不愿离开江南,说是不知哪天就去了,总要落叶归根才行,谭雅闻言也不勉强,就留她看家。
除了青枝绿叶,谭雅还把琉璃带上了,到了京城,正好送到侯庆身边伺候,那时她要死要活都随她的便,省的在自家淘气。
因吴魁带着阮小七众人要押囚车走,谭玉得了信就觉得大军行程奔波,走旱路路途也颠簸,怕谭雅不适,告诉了一声阮小七,说自己处理完元洲之事,从河曲府路过的时候带谭雅走水路,这样一来,虽比阮小七走得早,倒是慢了他们半月有余。
这一路顺风顺水,到了京城正好是七月初,赶上了谭雅十六岁生辰。
阮小七早早等在京城外十里亭,结果一见挺着老大肚子的谭雅,向来不怎么动声色的他被惊得眼睛瞪老大,半天合不拢嘴。
到底路上不好细问,谭玉几人也面露疲惫,阮小七忙前忙后,一家人往谭府走去。
崔氏看阮小七这副半个儿的殷勤女婿样,虽不屑但心里对此还是十分妥帖的,心道:“便是你如今出息了又如何,再大也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官罢了,还不是得靠巴结岳家才成?”
倒是谭雅见崔氏和三娘子母女俩一脸鄙夷又一副享受得理所应当的模样,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暗道:哼,要不是阿爹在这,我是必然叫回来我家小七,你们这帮人也配让他跑前跑后地忙乎。
一边又气三娘子连声姐夫都不肯叫,要不是四娘子和六娘子懂事对阮小七还恭敬些,谭雅几乎要忍不住发起脾气来。
京城虽不比江南,七月天也热得够呛,谭雅见阮小七在大太阳下跑得满头大汗,心里实在舍不得,进了屋子双手就将肚子一捂,只说难受。
谭玉早看到了阮小七的辛苦,不过为人岳父大概都有这样的心思,你娶走了我千娇万疼的女儿,我怎么也要折腾你一番出气。
此时谭雅装作难受,谭玉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心叹真是女生外向,不过才嫁出去两年,就向着人家说话了。
他虽舍得折腾女婿,却不舍得叫女儿难过。小夫妻俩半年未见,都有一肚子话要说,谭玉打量这两人眼里再没别人,将手一挥,
道:“别杵在这啦,我还没老的要你来搀着走。去吧,小芽儿身子重,你带着她自去歇吧。”就让阮小七将事务交给管家,自去陪着谭雅说话。
阮小七当下也不多话,谢过老岳父,小心地扶着谭雅往她房里去。
进了屋屏退下人,阮小七搂住谭雅就亲,又是亲嘴又是亲肚子,上下忙乎,倒是不知道喜欢哪里好了,惹得谭雅边笑边嗔道:“一身汗味,熏死人。”
阮小七将她扶到床边,打量着她的大肚子小心问道:“路上难受了?”
谭雅摇头,探手用帕子帮阮小七擦汗,柔声道:“没有。除了身子重有些不便,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的。”
这当阿娘的,早忘记了当初吐得胆汁都出来的苦楚,也想不起来腿脚都肿的难受,提起来只有对未出世孩儿的期待。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青枝在门外道洗澡水备好了。阮小七就非要自己亲自侍候,谭雅羞道:“在我家呢,被人看到笑话呢。等回家再说。”
阮小七嘟囔道:“我伺候自家娘子儿子,谁笑话?”无奈谭雅死活不愿,阮小七只好失望地自去冲凉。
众人都离开后,谭玉叫住也要走的三娘子,喝道:“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