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南佳在接位后,按人类的尊卑顺序,他是必须先去见国王的。
哈卜特和王宫那边约好的时间是伊南佳成为正式大神官的第十天,在告诉伊南佳这个时间时,他又说了关于备选第一秘书的那些人的事:“大神官,余下的九个人选我又划去了四个。他们中有的太老实,不懂向人据理力争,有的能坚持自己的信念,但口才上太吃亏,有的礼仪上一见到王室的人就怯场…”
“是不能马上任用,不过难得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口才胆量可以练,希望你和奥斯本能继续教导他们。”伊南佳柔声说道。
“这是当然的。”什么才是最重要…哈卜特和伊南佳心照不宣。
……
雷诺国王在自己的书房见的伊南佳,“说起来,我们的新任大神官可是比前任大神官更难请呢。”
国王陛下笑着这样说,看不出他是否对伊南佳不满意。
伊南佳礼貌的欠欠身,客套的表示自己的歉意:“很抱歉,陛下。按神庙的规矩,我要在祷告室为前任大神官祈祷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是不能接触外界世俗的。”
“世俗?你认为王宫也是世俗吗?”雷诺国王似乎有意挑他的毛病。
“当然是,管理人类的事全是俗事,除非是神域或者森林中的精灵才算脱俗。就是巨人矮人也还和人类世界暗中有接触呢。”伊南佳一本正经的说话。
“好好,算你说的有道理。”雷诺国王不想和个孩子为什么叫“俗事”而争论,就算这孩子是雷诺的第一神官也改变不了他未成年的事实。
“我想让你来王宫,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在格尔森走了之后,我亲自看侍从们整理与他有关的东西…本来亲眼看看也是表示怀念…”雷诺国王的确真心伤感了几秒钟。“可是让我在库房看到了一幅画像,画像上写的年代居然还是我父亲当王子的时期,也不知道是我父亲还是我祖父留下来的…”
国王陛下说着拍拍手。两个侍从官抬着一幅罩着幕布,有两米高的镶金框的大画像进来,把正面冲向国王,掀开幕布。
伊南佳很认真的听国王谈到王宫的库房,既然里面存放的全是与格尔森有关的东西。那作为大神官的继任者,他是不是可以继承其中有价值的呢?
然后他看到侍从官抬着金子进来。注意力自然集中在画框上,不过等幕布一掀开,伊南佳的视线还是不由得落在画像上。
没办法,谁让画像上的“人”在第一眼看到时…就好像在照镜子…
仔细地看就不那么像了,画像是按真人比例画成的,画匠水平很好,里面的人极为生动,那也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刚出头,穿着伊南佳继任典礼那天一模一样的长袍,戴着一模一样的冠冕…
但更重要的是这年轻人的长相,他也有头金色,比伊南佳的发色稍重一点的长发,蔚蓝色的眼睛,而他的脸孔和伊南佳更像了那么三、四分,如果两人穿着同样的衣着站在一起,任谁都会把他们当作是亲兄弟。
“这画上的人正是格尔森大神官,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雷诺国王免不了有些得意,他认为自己发现了格尔森之所以让伊南佳继任的真正原因…阿卡狄亚这个姓氏并没真正离开上层社会…
他和格尔森分别还不到半个月,他当然记得自己堂兄长什么样,伊南佳笑笑:“还真是巧合,我今天来见陛下,也是因为发现了一卷古老的图画。”他从长袍的大口袋里拿出一卷羊皮纸递给侍从官。
侍从官小心翼翼的展开,又小心翼翼把羊皮纸铺到书桌上。
不小心可不行,那羊皮纸陈旧的好象稍微用点力就会让它粉碎并无法再粘贴复原,雷诺国王也不敢用手去碰,他低头去看,上面的文字是他不认识的,但上面画的一串项链他是熟悉…曾经熟悉的。
“你们先下去。”雷诺国王马上挥手让书房“闲杂人员” 全出去。
等书房只剩下伊南佳和国王陛下,伊南佳先开口:“原来陛下看得懂这份古老的手稿。”
“不,我看不懂,我只是见过类似的文字,格尔森曾经告诉我,那是神族的文字。”雷诺国王答道。
“古老的神族文字,记载了这串项链的来历…”伊南佳用那种贵族特有的咏叹调说道。
雷诺国王被他长长的声调拖得心跳加快,但他故意漫不经心的笑着,用不在意的语气问道:“听起来伊南佳你能认出神族的文字?”
“我从小就开始研究远古的文籍,不能说完全认出来,但大概的意思还是知道的…”伊南佳起身到书桌前,手指向画的项链,“文字说,这串项链是银宝石串成的,一共二十二颗,这串项链不是凡品,它是在生命之神神庙建成那年,在神像前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记载这文字的正是当时第一任大神官,他是生命之神亲自选出来的,所以不但通晓神族文字,更知道这项链是生命之神赐予神庙的…生命之神之所以用这种方法赐下项链,当然是不想热闹的谁都知道,可对于神赐之物,又怎么可以不记录呢…”
“所以大神官才用神族文字记录了这件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项链的来历告诉继任者,或者继任者再传继任者,中途中断了?反正几百年后,项链被当时国王新婚的王后从神庙带走了,这个倒是记载明确…”伊南佳又拿出另一卷比较新的羊皮纸,上面用切斯特大陆通用的文字写了某年某月某日,王后来神庙祈祷,神庙送一串银宝石项链给王后当礼物。
伊南佳介绍这些事情时,语速有点快但很流畅,雷诺国王听得清楚,听完了国王陛下笑笑:“就算这项链是生命之神送出去的,但也是你前几任大神官送给王室的,难道你还想要回去吗?”
“送出去的礼物当然不会要回去,其实这些天除了祈祷之外,我一直在翻阅神庙的古籍,格尔森大神官在临走前还和我提到陛下您的身体状况,他说依您的年纪还不至于因为衰老而多病,您的问题出在精神压力太大了,可是大神官都开解不了您,我也没有那个自信,我唯一比大神官懂得多一点的就是远古的文字了,结果我真找到了这个,我想生命之神果然还在保佑雷诺…”伊南佳十分真诚的说道。
雷诺国王的表情带上几分感动:“伊南佳,谢谢你和格尔森大神官的忠诚,只是就算这串项链是生命之神赐下的,但它能代表什么…生命之神的象征?”
“生命之神赐予的东西当然具有其原主人的灵性,虽然它不会像生命之水那样起死回生,但延长人类的寿命是轻而易举的,这点我也能证明,您看记载的王后拿走这串项链的时间,那时候雷诺年轻的王后名字是爱丽丝,相信您比我更熟悉,因为这位王后活了102岁,是雷诺历史上最长寿的王太后,更巧合的是,在这位王太后过世两年后,她的重孙媳,当时的王后因为马车意外失控而早产,当时她才怀孕五个多月,可产妇和孩子都平安的活了下来,那个早产的孩子健康的长大,成了下一任国王…”
伊南佳这回语调缓慢,但他举出的实例太有说服力了,雷诺国王坐不住了,他在书房来回走着,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还有声音,可见国王的心情是如何的不平静。
“好吧,伊南佳,就算你说的全对,这项链是生命之神所赐,这项链也救过雷诺王室好几回,可那又有什么用呢?项链在我还是王子时就丢了!”雷诺国王终于停下脚步,但皱紧了眉头。
“丢了?这么贵重的…就是不看它的来历,光本身价值也是稀有的啊?”这回换伊南佳吃惊了。
第一百零五章 布列塔尼饼(中)
就算确定这串项链是生命之神赐予的神物,雷诺国王也没必要骗伊南佳项链丢了,他说丢了,那就是这串项链真不见了。
雷诺国王当王子时便对这串项链印象深刻,倒不是因为他那时候就看出这项链非凡了,而是那年庆典,他的祖母,当时的王太后脖子上挂着,而他那年幼被宠坏的小妹妹路易莎公主一见到便非常喜欢,嚷着要。
王太后对这个小孙女平常也是挺疼爱的,自己的珠宝首饰只要是路易莎喜欢的向来大方,但这回却拒绝了,她说这串项链是王室祖传,只由婆婆传给儿媳妇,她的婆婆告诉她,这串项链是不许送给外人更不许带去别国,而公主是要嫁去外国的,当然不能给。
任性惯了的小公主当时便哭闹起来,溺爱女儿无原则的王后因此顶撞了婆婆,王太后一怒之下拒绝参加庆典,闻讯而来的国王知道发生什么事后,斥责了妻子和女儿,他能证明母后绝不是小气,因为他当年小时候,他的祖母是拒绝了他姑姑用项链当陪嫁的请求,而用同样不能带出国的理由传给儿媳妇。
就因为这事闹在庆典那天,后来又传出王太后和王后婆媳不合,两人有一年时间没在公开场合同时露面,所以雷诺国王不由得不记住那串惹乱子的项链。
后来王太后去世,国王就再也没见过那串项链,他对女人的饰品也不在意,想着不见了也好,省得妹妹见了再闹,再伤了姑嫂的感情。
……
雷诺国王把当年发生的事简单向伊南佳说了,现在离他祖母去世已经二十多年,还怎么找?
伊南佳想了想说道:“我想历代王后把这串项链只传儿媳不传女儿,可能是最早的爱丽丝王太后感觉出项链不是普通首饰。为了雷诺的传承才这样吩咐的,可这么多年下来,也和神庙的记载一样模糊不清了…”
“但我还是那句话,这串项链光看外表也是价值不菲的,不会有人把它当垃圾扔掉,是不是它扔在王宫的某个首饰箱里,或者在某件旧礼服的口袋里?贵族女人的首饰那么多,常发生找不到时间久点就忘了的事情。”伊南佳不想放弃。
“你说的对…”这串项链比起生命之水来说,是确切出现在雷诺国王面前的,如果不能重新再寻找一遍。确定它到底在不在,国王陛下也不会甘心。
“伊南佳,谢谢你今天来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雷诺国王知道。伊南佳就是不说这件事,他也已经是雷诺的第一神官了,或者他只拿出神庙送礼的记录,说这串项链对神庙意义重大,国王说不定还真会还给神庙…
他说了,国王很欣慰,然后按前任大神官进宫的惯例,是与国王共进午餐才会离开的,可现在国王着急去找项链,而且不是他亲自盯着他不放心,比起真诚盼他长命的外面人。他身边的人实在不是东西…
但现在让伊南佳回去?礼仪上他等于在伤害这位还是个孩子的新任大神官,何况人家刚对他表示了忠诚…
“叫大王子过来…”国王考虑了一分钟后对门口的侍从官吩咐,转身又对伊南佳笑道。“抱歉伊南佳,这么重要的事我想亲自去监督下面的人,你不介意让大王子陪你吧?”
伊南佳欠欠身:“格尔森大神官说,大王子的学问很好,我想和他谈话一定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其实在雷诺上下都传言,二王子学问最好,三王子武艺最出色。大王子除了年纪最大又是王后生的,没什么能比得上两个弟弟的。
雷诺国王肯定也听过这种传言,但听伊南佳这样说后,他笑得愉快:“阿拉亚那孩子的确不是最聪明的,但在做任何事上,他是最认真的…”
……
大王子阿拉亚已经结婚,他的妻子是一位侯爵的女儿,与王后还有些远亲,结婚后又连着生下两个儿子,婆媳之间的关系好得不用大王子费一点儿心。
大王子一家结婚后也仍然住在王宫里,所以在听到国王召见后,大王子用了十五分钟就到了书房。
对于替父王招呼伊南佳,大王子是很乐意的,他对在神庙典礼那天见到的少年大神官印象良好,不过对于国王亲自去找一样首饰,他不理解。
对这件事,国王陛下的解释是当年大王子的曾祖父,也就是国王的祖父接受了格尔森在继任后献的一份礼物,因为时间太久他们都忘记了礼物的样子,只知道是件首饰,他要亲自找出来以示对前任大神官的怀念。
大王子听了很感动,伊南佳只当没听到父亲对儿子撒谎。
国王离开,大王子和大神官当然不方便继续留在国王的书房,而时间离午餐还早着呢,大王子想了下问伊南佳:“大神官想去宫廷图书馆看看吗?”
“当然。”伊南佳由衷接受这个邀请。
少年发自内心的笑容让见到的人便觉得温暖,大王子亲自在前面领路,边走边介绍:“王宫里的图书馆离父王的书房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我们步行去就可以了,图书馆是我们雷诺的第四代王修建的,也是他要求图书馆一定要离国王的书房最近…”
“我的祖父也是位很喜欢读书的老人,小时候他常告诉我,人不可能去走遍这个世界,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看书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你要是生气了伤心了,也去看本有意思的书吧,它能转移你的烦恼,然后在你心情平静下来之后,你才能制定完美的计划,好将你的敌人彻底解决掉…这后半句话,大王子自觉省略掉。
人不可能去走遍这个世界?可有个女孩子为了他走遍了三个世界,伊南佳微笑着,当然他也没把这件事说出来。
大王子和大神官出门是不可能单独行动的,大王子身后跟随的是王子殿下按规矩配给的侍从和侍卫,伊南佳这边是不放心他头回进宫,亲自带队的哈卜特。
十几分钟的路程的确说不了几句话就到了,而在图书馆的门口,二王子正带着一些侍从和侍卫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一看到那边来人,大王子身边的侍从下意识身体绷紧,而侍卫们不着痕迹的移着步子,方便站到给大王子当盾牌的最佳位置。
看见这场面,伊南佳侧头冲哈卜特笑笑,哈卜特本来也想往前踏的脚步于是收回去,改成瞪了瞪他特意带来的年轻神官们,今天来的这八个神官有六个是年轻的、备选大神官秘书的,结果现在看来,一遇突然事件反应最快的还是他本人和另一位高级神官。
“巧啊,我来这里还书,王兄居然会带大神官也来这里,”二王子指指他身后一个手捧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