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今个儿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屋里陪九娘了。”见她一脸郁色,江染雪连忙折转身,嬉笑着搂住九娘,撒娇道。
“你呀,就是个不省心的主。”九娘拧了一把江染雪水灵灵的脸蛋。指着她的额头笑骂道。“老实回屋给我躺着,我给你张罗午饭去。”
江染雪笑着扮了个鬼脸,乖乖地回屋躺着看书去了。心里却想着,中午有口福了。到了午饭时分,九娘果然端来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消息。“染雪,宋夫子来了。”九娘低下头,神色有些扭捏。”
江染雪心知九娘是对她那天迁怒于宋夫子的事情感到别扭,于是也不揭破。只故作震惊地说:“夫子怎么来了?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不成?”
“那倒不是。”九娘摇了摇头,笑道。“我侧面试探了一下,他并不知道此事。只是见你这两个月一直风雨无阻,今天突然没去摆摊,心中有些疑惑。所以才抽了午饭时间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娘说得轻松,江染雪却心知肯定不会如此简单。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宋夫子每日都有些郁郁寡欢。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向她打探九娘的态度。今日,宋夫子多半是借着这个机会,来向九娘求和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江染雪也不言语,只笑吟吟地望着九娘。九娘被她盯得不好了意思,于是轻唾一声,道。“难不成我脸上长了花么,这么好看。”
“咱家九娘比花儿还好看呢。”江染雪嬉笑着答道。引得九娘一阵白眼,脸上却果真是乐开了花。两人说笑了一阵子,直到江染雪喝完了鸡汤,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对了,九娘。宋夫子人呢?”
“说起来这也是个怪人。我同他说了你的情况,他听了什么话也没说。反而急冲冲地跑了出去。我估摸着,是不是听见我们得罪了那朱庆年,怕惹祸上身。所以他才赶紧有多远躲多远……”九娘闻言,原来笑靥如花的脸上。一下子沉郁了下来。
“九娘想多了,宋夫子不是那样的人。”江染雪心知九娘是说的赌气话,于是连忙笑着劝慰道。果然,没过多久,宋夫子便拿了大包小包的药匆匆地赶了回来。
九娘一见,脸上才终于又有了一些笑颜。知道宋俊夫忙碌了半天,恐怕还来不及吃中午饭,于是九娘赶紧张罗着,摆好了碗筷。让宋夫子坐下来吃饭。宋俊夫也不客气,端起碗来便大口大口的吃着,可见果真是饿坏了。
☆、下雨了(4)
“染雪,现在你有何打算?”直到吃了半饱,宋俊夫才缓缓问道。
闻言,九娘的目光也望向了江染雪。江染雪低下头,思索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九娘,夫子,我打算答应范大人的请求,去做他的师爷。”
“好。”
“不行!染雪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趟这趟浑水的么?!”两人齐齐开口,反应却是大相径庭。九娘狠狠地白了一眼宋夫子,才沉声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九娘你听我说。我去做师爷,不过是权宜之计。”江染雪语气淡然,目光沉静如水,却坚如磐石。
“你知道,我现在羽翼未丰,如果贸然带你离开这个地方。恐怕前途未卜!吃苦,我不怕;可我怕你跟着我吃苦,所以九娘,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能找一个比朱庆年更强大的庇护。那他自然也就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岂能放过!”
“真的就别无他法了吗?”九娘闻言,颓然地看着江染雪,半响,才闷闷地问道。“难道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么?”
“我绝不会任人欺辱的!而且九娘,只是一个师爷而已。你放心吧,我应付得来的!”江染雪朝九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宋夫子的存在。语气,却坚定如山。
九娘这才勉强扯了扯唇角,强颜欢笑道。“嗯,染雪从来都是最懂事的。我相信你不会让九娘担心的。”
九娘的一语双关,引得江染雪莞尔一笑。回头的瞬间,她却看见宋俊夫似乎走了神,一脸的茫然。“夫子,夫子……”
“啊。”宋俊夫这才回过神来,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夫子是否有什么疑问啊?”江染雪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宋俊夫迟疑着低下头,又犹豫了许久,方才纳纳地说道:“你们,以后要离开这兴宁县么?”
“是这样计划的没错。”江染雪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心中暗自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看着宋夫子越来越沮丧的表情。许久,才又缓缓冒出一句。“当然,如果九娘在这里找到了她的良人,我们也有可能不会离开……”
云暗天低,绿树幽深。阴沉得有些吓人的天空中,沉雷一声接一声地响着。急风袅袅,吹得院子里的葛藤、芭蕉、木槿花树婆娑摇曳,瑟瑟抖动。
江染雪双手负在背后,长身玉立地站在屋檐下,望着一地的落红绿叶,目光空濛,无嗔也无喜。那单薄的身影,在风雨飘摇中,却给人些许寥寂的味道。
因为心中有所惦记,范思卫一退堂,便急匆匆地朝后院走来。一路上,丫鬟婆子们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忙得不可开交。收拾晾晒的衣物,将园子里的木凳搬到凉亭里去……咋一看,也是热闹非常。
刚一拐过月形石拱门,范思卫便一眼望见屋檐下那个修长如玉的身影。雪亮的闪电穿过厚厚的云层,狰狞地劈了下来。
☆、下雨了(5)
天空的明闪照耀着她,如一尊汉白玉雕像一动不动。刹时间,范思卫只觉得她俊美异常。“江先生,让你久等了。”
微微的失神之后,范思卫笑着朝她走去。听见声音,江染雪迤逦地转身,从容地迎了上来。“范大人太客气了,大人公务繁忙,我便是等等又何妨!”
“先生真是个宽容之人。”范思卫莞尔一笑,同她并肩而站。“江先生今天前来,是否已经想明白,准备答应本官的请求了?!””
轰隆的一阵雷声之后,豆大的雨点如滚盘玉珠,落了下来。打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小天井里,那声音清脆而响亮。“山雨欲来风满楼,范大人,外面马上就要疾风骤雨。我不赶紧找好遮风避雨之处,岂不是要被这无情风雨所扰?!”
密密的雨线连成一道水幕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那空濛的水气,氤氲了范思卫的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恍然觉得,江染雪那双黑翟石般耀眼的眼眸之中,有一道飞快的流光一闪而过。“那范某以后要全仗先生扶持了。”
江染雪垂首敛眉,唇角勾起一抹浅到极点的弧度。“大人言重了,我拿了大人的束修,自当为大人竭尽全力。””
范思卫微微一愣,半响方失笑道:“那就多谢先生了。至今日起,先生每月的束修是白银三十俩。”说罢,他推开身后的书房门走了进去,一道疾风立时随他袭了进去。吹得满壁字画簌簌作响。“外面风大雨大,先生不如进来喝杯清茶歇息片刻。”
“那染雪就叨扰大人了。”江染雪紧随他身后踏了进去,顿觉满室如春。
梨花木几上,檀香袅袅。泥炉汤沸火初红。江染雪静静地看着朱泥紫砂壶中,碧绿的叶片渐舒,那叶芽渐渐根根树立,如绽放的菊,牙光水色,浑然一体,妙趣横生。于是莞尔一笑:“原来大人也是一个雅人!”
“我不过是这世间俗之又俗的一个人罢了。”范思卫自嘲一笑。“先生知道,官场表面看似荣耀风光,其实内里黑暗龌龊,深不见底。但凡高雅出尘之士,有谁愿意趟这趟浑水?譬如先生,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个极明白的人。”
“己之不欲,勿施于人。既如此,大人为何执意要拉染雪趟这潭浑水?”江染雪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嘲讽。
“哎,百无一用是书生。”范思卫目光闪烁,纳纳一笑。“范某寒窗苦读十年,以为一朝得志,便风光无限。谁知身陷官场才尽知其中滋味。范某不过是中人之姿,才思有限。所以才不得已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得罪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好茶!清甘鲜爽,馨香四溢。”
江染雪轻啜了一口手中的清茶,不以为然地笑道:“当日大人新官上任之时,在下曾有幸一睹大人断案的风采。手段老辣,断案果断,可谓雷厉风行又精确无误。染雪私以为,大人胜任这兴宁县令一职,是绰绰有余的。”
☆、下雨了(6) 。
“这……”范思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江先生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啊……”
“雨停了。”见他言语闪烁,江染雪心中一动。于是起身踱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湿意顿时随风袭了进来。“太阳出来了,大人。”
“真是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啊。”被江染雪这么一打断,范思卫顺势笑道。“你瞧,太阳果然出来了。””
碧蓝如洗的苍穹上,烈日当空而挂。晴朗得仿佛刚才的风雨不过是她的一场错觉而已。江染雪失神一笑:“风雨之后总有艳阳天!你瞧,这天空哪里还有一点风雨的痕迹!”
“雨水能冲刷一切罪恶和肮脏的东西,所以你看,这风雨之后的天空,总是比平时要美上几分。”范思卫似有一些感慨,就连唇畔的笑容,也带了几分深意。“江先生,你打算从何日开始就职?”
“明日吧。”江染雪迤逦地走到木桌旁,举杯轻啜,茶汤馨香扑鼻。一颗心,也如幽幽茶香淡然而隽永。“今日我先熟悉一下衙门的事物再说。””
“也好。”范思卫点了点头,笑道。“公文案牍都在书房里,江先生不如先阅读一下,熟悉熟悉也好。风停雨罢,我也要去处理公务了。午饭是来不及了。晚上吧,先生在衙门里留到傍晚时分,我和衙门中的同僚,为先生接风洗尘。”
“大人有心了。”随手翻了翻书桌上案牍公文,江染雪点头笑道。
范思卫闻言,也不再说话,抬腿便向门外走去。诺大的书房里,唯有江染雪专注的身影,埋首在案上的书卷里,专心致志……不知过了多久,有丫鬟送来一人份的菜饭,简单却精致的两菜一汤。
江染雪看得痴迷,于是随意扒了几口,又一头扎进书堆里。
直到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江染雪听见一个气喘嘘嘘的声音略带焦急地说道。“江先生,江先生……范大人有请!”
“何事?”江染雪抬首望向来人,见是一个身着衙役服装的青年捕快。于是挑眉问道。
“兴宁县城外向北十里处的密林外,刚刚发现了一桩命案。范大人请你同他一同走一遭命案现场……”阳光下,江染雪清俊的容颜让青年衙役微微一怔。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挠了挠脑袋讪笑道。
“走罢!”眉头微微一蹙,江染雪暗叹自己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第一天就遇到如此大一个彩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同衙役一起向外走去……
乍从光线较暗的书房走到明媚的阳光下。那明晃晃的太阳刺得江染雪的眼睛生疼生疼的。抬手用宽大的衣袖遮了大半的太阳,江染雪半眯了眼,跟随青年衙役徐生丁穿过花园里蜿蜒曲折的长廊。
花园很大,水榭凉亭,假山磐石精巧有致。那淙淙的流水声,让江染雪仿佛回到了前世江南水乡的温柔。听衙役们说,这花园是上几任县太爷的杰作。
☆、下雨了(7)
江染雪不禁在心中暗自腹诽,这些□□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如此奢华如此享受……
“江先生,范大人已经备好了车马,在县衙门口等你了。”徐生丁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扭头对江染雪笑道。
六月的骄阳挂在晴得湛蓝的天空上,动也不动。滚烫炙热地煎烤着脚下的大地,偶尔吹过来的一丝风,也是热乎乎的,园子里的知了不停地叫着,吵得人心烦意燥。《|Zei8。Com电子书》
江染雪暗想,难熬的伏天终于到了。只不知这个没有空调,没有冰箱的世界,一向怕热的她,该如何熬过这个夏天,面上却微微一笑,点头随他走了出去。
到了县衙门口,果然有一辆马车和几匹马早已等候在那。“江先生。”范思卫在火辣辣地太阳下面不停地来回踱着步,见她出来,连忙迎了上前。动作一如往常,语调却已是有了几分焦急。“你会骑马么?”
江染雪步下台阶,阵阵热浪扑面而来,热得人透不过气来。“我会一点点。”微微迟疑了片刻,江染雪点头说道。
“那先生还是上马车吧。”尽管掩藏得很好,江染雪还是在范思卫脸上看见了些许的失望。
知道他急着赶去案发现场,江染雪也不以为忤。只摇了摇头,笑道。“不了。我还是骑马吧。大人找匹温顺的马给我就好了。”对驯马之术,江染雪前世还是稍微有点涉猎的。普通的马匹当然难不倒她。只是不知这个身体的主人,擅不擅长此道。
立刻有见机的衙役牵来了一匹纯白得没有一丝杂毛,看上去温顺有加的马儿来到江染雪跟前。江染雪牵着马缰,踩着马镫,纵身上马。听见范思卫吩咐衙役将马车驶回县衙内,他自己,也是翻身利落的上马。
一行人顶着烈日打马飞奔,在黄土地上带起滚滚烟尘。不过一盏茶功夫,就来到了城北十里的密林处。
大片大片的庄稼地里,绿油油的玉米拔节儿地长着,迎风发出沙沙的响声。地里的蝈蝈仿佛也受到这炎热的气温感染,连叫声也是懒洋洋的。
“大人,尸体就在那。”衙门的捕快头儿老张头指着密林朝南的方向说道。
“走,去看看再说。”范思卫扭头对身边的一个穿着补丁衣衫,十三四岁的男孩说道。“你叫狗儿吧。走,给我们带带路。”江染雪这才知道,今天的这件案子,原来是这个半大的孩子发现的。
原来,这狗儿本是附近村子上的孩子。上午在山坡上放羊之时,突然遭遇雷阵雨。于是他急急忙忙地在雷雨来临之前,将一群羊赶到了家中。
待到雨停风住,他清点羊群之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羊少了一只。
因为怕家中大人的责骂,他赶忙出去寻找。因为大雨冲刷了一切痕迹。所以寻了半响他也没有寻到。于是打算进密林看看,却刚一来到林边,便发现了一具尸体……
☆、下雨了(8)
“大人,你看。”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来到了密林靠南的边缘。江染雪定睛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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