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能再执迷不悟了。上一世,她付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爱她的家人。这一世,她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
江染雪颓然的转身,不去看那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的眼。下一秒,她却听见朱庆年流里流气的嚣张说道:“小美人,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也不看看这大街上,有谁敢管爷的闲事?!”
朱庆年的话让江染雪身子微微一怔。下一秒,她却若无其事地对着一群路人勾唇笑道。“我说各位,别看热闹了。还有谁想写家书的没有?要写的赶快。听说咱们的新县太爷今天走马上任,兴宁县所有的乡绅富商、豪门士绅,都会率百姓前去迎接。待会儿的仪式,肯定热闹非凡。据说这新县太老爷,风骨不俗。是个鼎鼎有名的清官。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们怎么能不去凑个热闹!”
新县太爷上任的事,是早上江染雪摆摊时,听隔壁的宋夫子说起的。这会子恰好给她拿来做了永兰的挡箭牌。
只不知这挡箭牌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万一正好遇见个什么申述喊冤的,不就有热闹瞧了吗?”说罢,她转身坐到了摊子前,看似准备收拾包袱走人。眼睛,却漫不经心地瞟向了永兰……
人群中立刻有明白人接茬道:“是啊。我听说这新来的县太爷可是个难得的好官。他不仅处事公正严明,不偏不倚;且爱民如子。是个再世包青天呢!”
他的话音刚落,马上有人接着说道。“是么。看来咱们兴宁县的老百姓有福了……”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立刻沸腾了起来……
新任县太爷是究竟个什么样的人?清官□□?江染雪当然不知道。她只是在赌,赌人性对未知的恐惧。赌摸不清新任县官底子的朱庆年,不敢再向以前那般明目张胆的飞扬跋扈。
☆、办案(1) 。
由朱庆年那明显犹豫挣扎的眼神中不难看出,这一次,江染雪赌对了。在人群的唏嘘声和窃窃私语中,和江染雪眼神一触而过的永兰开始挣扎起来。
而朱庆年,则在她的反抗中不复方才的强势:“突然想起来,大爷今天还有点事要办。算小娘子你运气好,今天大爷就先放你一马。”朱庆年一把推开永兰,邪邪的笑道。“不过,小娘子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迟早有一天,你会落入我的手掌心。”
说罢,朱庆年朝江染雪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带着他的狗腿子,扬长而去。围观的路人见状,先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又纷纷担心地望着江染雪。却见她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只低下头继续收拾起摊子来……
眼见着夕阳西下,路人纷纷散去。江染雪郁闷的想,出师不利这四个大字,今天怕是跟定她了。
她百般无奈地站起身来,伸伸懒腰。也准备收工大吉。一旁的角落里,突然走出来的一个身影,却让她微微一怔。
“是你。”江染雪淡淡的瞄了一眼来人,又立刻低下头,收拾她的摊子去了。“有事吗?”
“先生。”永兰怀抱琵琶,低头垂眸。粉红的唇瓣,泛着淡淡的水光。已被她咬成了殷红的颜色。“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先生?江染雪停下手,有片刻的迷茫。什么时候,自己竟也成了先生。这样想着,她轻轻地抬头斜睨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轻淡之极的弧度。“如果是代写书信,状子这样的事。在下自然可以代劳。至于其他的事,恐怕……”刚才不得已开口,她已犯了自己的大忌。这会子,但愿这永兰不要纠缠不休,期望自己帮她更多才好。
永兰闻言,莞尔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道:“先生是个好人,永兰心知肚明。刚才若不是先生急中生智,永兰恐怕……”说着,永兰又朝江染雪福了福身,感激的笑道。“永兰在此感谢先生的大恩大德。另外,还想请先生帮小女子代写一封家信。”
永兰的笑,宛若春花般灿烂。直到那一瞬间,江染雪才明白那朱庆年为何会在大街上对她穷追不舍。原本只是清秀而已的永兰,笑起来时,生生多了几分妩媚与颜色。自然会勾得如朱庆年那样的浪荡子失了魂魄……
“姑娘不要误会了,我刚才只是顺口之言而已。并非你想的那样。江染雪回过神来,公式化的笑道。“家书十文钱一封,不知姑娘想写给何人?”原来刚才她在对面徘徊犹豫,是想找人代谢家书。只是一封小小的家书,居然让她如此犹豫不决,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猫腻不成?!
果然下一秒,永兰便迅速地低下头,咬了咬唇,秀丽的脸颊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嫣红。“我想……想给我远在京城赶考的……兄长写封家书,问问他是否平安,何时才能归来?”
☆、办案(2)
兄长?是情郎吧!江染雪抿唇了然一笑,却并不拆破。只笑着问道:“请问令兄尊姓大名。”
“我兄长姓周,字建斌。”周?难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周哥儿。原来是上京赴考去了。难怪会扔下心上人不管不顾……无论何时何地,在男人眼中,儿女情长再温柔缠mian,也比不了锦绣前程荣华富贵的诱惑罢!
暗自叹了一口气,江染雪按照永兰的吩咐,迅速地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害羞,在信中永兰并未写上过多暧mei旖ni的语句。但从她语气的急迫中不难看出,她急切的希望这位“兄长”早日归来。反而对他是否高中,毫不挂心。”
想着她日思夜念,所有的期盼,全系在心上人的身上。而她自己,还要独自承受诸如今天这样数之不尽的委屈。
江染雪不由得一阵黯然。自古以来,但凡女子,皆逃不过一个情字。红颜多薄命,尤其是在这种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的命运,从来都是附庸。难道自己以后,也要这样过一辈子么?
光是想想就已经很可怕了。江染雪摇摇头,下定了决心如若以后不能找到她生命中白首不相离的一心人,她宁愿孤身一人,和九娘一起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如此足以!”
写完最后一个字,江染雪小心翼翼的吹干了湿润的墨迹。封好,交给永兰。看着她如获至宝似的揣着信,唇角含笑地满意而去。
江染雪抚了抚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肚子,心中暗自得意着还好,总算是小有收获,没有空手而归!
揣着自己的第一笔收入,江染雪紧赶慢赶地朝家走去。也许是心情大好的原因,又或者饿得太久的缘故,此刻她早已没有了那种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就连天边的晚霞,看在她眼里也比平时绚丽了几分。
才走到村口,老远就看见九娘焦急的身影在小院门口不停的张望着。江染雪心中一动,眼睛里,居然有了点酸涩的感觉……
“染雪,你可终于回来了。”九娘眼尖,隔了老远就看见了她。赶忙迎上前来,一把拉住她。脸上明明挂着笑,眼中,却渐渐有了湿意。“这一天还好吧?”
“呃……今天……”江染雪低下头,吞吞吐吐,欲说还休。
她一脸落寞的表情,果然成功的骗到了九娘。九娘抚了抚她的头,笑道:“没事的孩子,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咱慢慢来,不急。饿了吧?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九娘笑着伸出手,将手心里的一把玉米面展示给江染雪看。“走,九娘给你熬粥去。”
所谓的粥,其实就是“玉米面糊”。江染雪心知,家中今天早上就已断炊。
这玉米面,估计是九娘厚着脸皮找邻居借的。不知为什么,她心中猛地一酸。心里就埋怨起自己只顾着向九娘报喜,居然忘记买点吃食回来。幸而九娘聪明,早早的就向邻居借了粮。
否则她们今天就要白白挨饿了。想到这里,她便再也顾不得玩笑,一把抱住九娘的胳膊,嬉笑道:“九娘,你看,这是什么?”
☆、办案(3)
说罢,将手中紧捏着的十文钱递了过去。九娘顿时楞住了,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半空中犹豫了半响,才接了过去:“咱染雪真的挣钱了?”
“嗯。”江染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笑道:“就是少了点,今天只挣了十文。”
“不少了,不少了。能买好几天的粮呢!”九娘连声喃喃说道,脸上的笑容更盛。“咱染雪真是出息了。”
不知为何,看着九娘脸上满意的笑容,江染雪心中反而憋闷得慌。方才那点小小的欣喜,早一扫而空。她却什么也没说,只紧紧搂着九娘,默默地朝屋子里走去……
江染雪强颜着欢笑,帮九娘生火,烧水,熬面糊。待锅里的水,烧得上下翻开后。她又小心翼翼的把玉米面撒了进去,再不停的用勺子搅拌均匀。
等面糊熟透之后,她又往里放了点猪油,撒上盐和葱花。至此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面糊方才大功告成!
揭开锅盖,江染雪拿起勺子,趁九娘不注意,舀了满满一碗,端给了九娘。自己,却端了剩下的大半碗,悄悄的坐到了一旁。
“没想到这玉米面糊也能做得这么香,染雪真能干。”九娘小口小口的吃着,面上的笑容,满足而欣慰。
江染雪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低头默默的吃着东西……半碗面糊下肚,肚子里那种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终于减轻了不少,却依旧只是吃了个半饱。
江染雪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却见九娘若有所思的,将喝了一半的面糊放到了桌子上。“九娘怎么不吃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饱了。”九娘将碗推到江染雪面前,笑道。“剩下的就给染雪吃吧,染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
“不,九娘。我已经吃得很饱了!”江染雪假装打了个饱嗝,笑着把玉米面糊推回了九娘面前。“这面糊,还是九娘你自己吃吧!”
“听话,染雪。”九娘的声音,温柔却坚定。还隐隐带着几分不可反驳的坚持。
“好。”江染雪鼻子一酸,倒吸了一口气,将眼中氤氲的湿意,硬生生的逼了回去。“九娘,咱们一人一半。不许推,你再推,我就不吃了!”
“好,好。我吃就是了。”九娘两眼含泪的接过碗,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玉米面糊。
吃完饭,江染雪抢在九娘的前面将锅碗洗刷干净。天渐渐的黑了下来,阴沉沉的,没有一丝月光。就着煤油灯发出的微弱灯光,九娘拿起白天没有做完的针线活,专心致志的绣了起来。
许是灯光太弱的原因,九娘刺绣时,一双眼几乎眯成了线也不能将绣样看得十分真切。有好几次,还被针戳到了手指,疼痛难忍。
江染雪拿青盐漱了口,洗漱完毕之后走进房来,正好看见九娘将手指含进嘴里止血。九娘见她进来,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让她早点休息。
☆、办案(4) 。
江染雪见九娘一副躲躲闪闪的模样,知她是不愿自己知道了心疼。
然而忍了又忍,心中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憋闷依旧让她忍不住开了口:“九娘,你年纪大了,眼睛不那么灵光了。以后夜晚就别做针线活了吧!伤眼又劳神的,万一……”其实江染雪很想让九娘从此以后都不要再做针线活的,可是想想自己尚没有让九娘衣食无忧的能力。
于是到口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放心吧,不会瞎的。”九娘不以为然的笑笑。“九娘这双眼,好着呢。”
“再好也得知道爱惜才行。”强行抢过九娘手中的绣样,江染雪半是撒娇半是娇嗔。九娘莞尔一笑,也不同她争辩。于是洗漱完毕,两个人上了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声音逐渐沉寂下来。黑暗中,江染雪睁着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屋子里,唯有老鼠不时窜动发出的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染雪轻柔的声音才在寂静中幽幽响起。“九娘,以后我来养你!”
同意料之中一样没有回答。九娘均匀的鼾声,在夜色中温柔的响起。江染雪微微一笑,转身搂着九娘,也在这鼾声中,渐渐的睡去……
半夜,江染雪突然被一阵沁人的凉意惊醒。夜凉如水。窗外,是淅淅沥沥的细雨声。一阵凉凉的风,携着不紧不慢的小雨,从破陋的屋顶飘落而下。
那冰凉的雨水,一点一滴,打在江染雪的脸上,越来越多。渐渐的,汇成一条水线,沿着她的脸颊,滑落而下……
第二天,江染雪起了个大早。胡乱的擦了把脸,用青盐漱了口,江染雪就径直朝城里走去。清晨的兴宁县城,虽有几分清冷和寥寂。
但那稀稀落落的行人和街头巷尾偶尔传来的鸡鸣犬吠声,已让这个寂静的县城,逐渐的活络,热闹了起来。
江染雪只想着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却没想到,一不凑巧自己居然赶上了兴宁县一年也难得一遇的大事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新任的县太爷看来也不能免俗。
普一上任,便雷厉风行的行动起来这不,一大早的,县太爷便领着师爷衙役和豪门乡绅,开始拜祭孔庙、关帝庙、文昌庙和城隍庙。
问过了当地的老者江染雪才知道,原来这样的拜祭活动是每任县官的必修课以显示自己的尊儒崇道和对地方神祗的恭敬。
一番声势浩大的祭祀之后,勤政爱民的县太爷顾不得休息,又开始巡视兴宁县的监狱和城防,紧接着,又对簿点卯,了解了一番自己手下的侍从人员。
待吃过中饭之后,县府大门便贴出一张告示,大意是新任县太爷体恤民情,爱民如子,为了替有冤屈的老百姓伸冤出头,特从即日起开始升堂断案。
告示一出,原本沸腾的大街居然沉寂了不少。看热闹的,冷眼旁观的都各自沉默着。因为摸不清这位新县太爷的脾性,不知道他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还是只是新官上任走走过场而已。
☆、办案(5)
于是乎,大家都僵持着,不敢轻举妄动、贸然行事。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赵太爷”,是否同之前那位“田太爷”同属一丘之貉。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一个怀抱幼儿的妇人出面击鼓鸣冤方才作罢。告状的妇人叫张李氏,与其夫张融在兴宁县的经商已有些时日,所以家中薄有积蓄。早在五年前,其公婆就把两人分开单过。是以两人虽膝下无子,小日子却也过得和美。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前,张融得急病而逝。为了霸占自己这一房财产,其公婆和小叔子竟联手以她无后为由将赶她出家门。其时,张李氏已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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