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保证尽最大努力!”
郝平:“有这话我就满意了。来,干!”
我们干下最后一杯。
5
在饭店门口,韩政委同我和小赵握手告别:“非常抱歉, 我不能送你们去车站了……请多多谅解!”
我说:“没关系,我理解,完全理解!”
韩政委:“理解就好,理解万岁……那咱们这就再见?”
韩政委转身要走,小赵忽然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我看到,韩政委听后一愣:“你问这干什么?”
小赵:“有用,您知道吗,告诉我……”
韩政委疑虑地:“这……这可是保密的, 我……”
小赵有点着急地:“哎呀韩政委,你可真是……”说着又走向徐队长低声说了句什么。徐队长笑了:“我好歹是刑警队长,什么保密的事还能瞒过我?我告诉你。你小子要干什么呀?”
小赵没有回答,但是,当走到路旁的一个电话亭跟前时,我有点明白了他刚才问的什么,要干什么。他走向电话亭,插进磁卡,按了几个号码。“喂,是郎书记吗……你别管我是谁, 听着就行了:我恨你,你是个王八蛋,是个大腐败,你不会有好下场, 夏城老百姓早晚会和你算帐。去你妈的,等死吧!”
这小子,怎么能这么干。
小赵从电话亭内走出来,脸上是愤怒而又快意的表情。
徐队长拍了一下小赵的肩膀,忍不住乐了:“你这小子, 真是嫉恶如仇哇!”
小赵:“他妈的,我要是说了算,就一枪崩了他!”
我们来到火车站。
站前广场外。出租车司机们默默地看着我们,谁也不出声。他们中很多人都在我们初来时认识了我们。
我认出了其中的老齐,向他打了个招呼:“老齐, 你好哇!”
老齐免强笑了笑,又警觉地急忙掉过脸去。
我明白他们的难处,不再和任何人说话,向广场内走去。
这时,身后有人喊了声:“哎,李队长……等一等!”
我们站住,见一个汉子手里拎着装满水果和食品的塑料袋奔过来。
是马大魁。
马大魁站到我和小赵面前:“李队长, 你们要走了……别怪我们夏城人熊……大伙没办法……这,你们拿着在路上吃吧!”
我和小赵互相看看,伸手接过食品袋:“太谢谢了, 我们就不客气了!”
我和小赵同马大魁紧紧握手后,向车站内走去。
走了几步,我回头看看,见马大魁还站在原地望我们,他身后出租车旁木然的司机们。
我们通过检票口,来到站台上,向前面的列车走去。这时我们发现,站台上还停着一台轿车,轿车旁站着几个人。
是金显昌和才经理、金世龙等人。他们看见我们,迎面走过来,与我、小赵、徐队长和郝平面对面站住。
金显昌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轻蔑地看着我们。
徐队长插到我们前面,挡住金显昌的目光,回身对我们道:“走吧李队长,快发车了!”
我和小赵在徐队长、郝平的拉扯下向火车走去。
身后突然一阵爆响,我们回过头来。原来是金世龙等人正举着一挂鞭炮在燃放,歹徒们个个喜笑颜开。
小赵气得欲冲过去,被徐队长和我拉住。
列车启动了,加速了,很快驶出了夏城。
我和小赵沉默地望着车窗外,小萌萌坐在小赵怀里。
车窗外,夏城在迅速地远去,消失,一片片山野迎来,又向后退去。
我们就这样离开了夏城,在奔忙多日后,一无所获地离开了夏城……不,也不完全是一无所获,我和小赵有了一个共同的女儿……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只能这样草草收兵了……不过,我们虽然离开了夏城,一切却远没有结束,更为激烈残酷的事情还在后面……
朱维坚《终极罪恶》
第十六章
1
在历尽艰辛曲折之后, 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夏城,返回家乡。
尽管列车已经驶离夏城很远,可那经历过的一幕幕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挥去。特别是最后一幕,实在太残酷了:黑夜中,周春将女儿交付给我们,毅然绝然向隆隆驶来的火车扑去,化为血雨肉泥……那一刻,他是怎样一种心情?彻底的绝望中,他是不是还怀恋亲人,是不是还挂牵女儿……如果这一切加到我的头上,我该如何承受……
一想到这些,痛苦就攫住我的身心。我不得不竭力挥开、忘掉它。好在,随着夏城的远去,我们的身心逐渐放松下来,安全感逐渐回复并越来越强。渐渐地,我能克制住自己不再去想那一切,心情也平静了许多,夜间竟然也能睡上一觉了。萌萌好象和我一样,刚离夏城时,她象小猫一样躲在小赵怀里,不时在睡梦中哭泣、惊醒,但是,随着夏城的远去,渐渐地,她也能安然入睡了……
随着家乡的临近,夏城的一切终于在我们的脑海中渐渐淡化,代之的是强烈的思家之情。可是,随着离家越来越近,我心中又涌起阵阵不安与苦涩,家中迎接我的将是什么呢?我想起在夏城和妻子通过的电话,当时, 她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可为什么强烈要求我在月底返回,为什么呢? 莫非,要和我最后摊牌……哎呀坏了,又犯了老毛病,这次出门,又空手回来,什么也没有给她和儿子买……不过好在没有过月底,还差一天……
小赵好象猜到了我们的心,把头从窗外转过来:“李队长, 想什么呢……是不是想嫂子啊?”
我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我在想,随着我的归来, 我的家恐怕也就不存在了!”
小赵:“何至于呢,我听苗佳电话里说,嫂子的态度有很大转变,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对了,你们俩到底是为什么呀?”
我:“当刑警的,家庭纠纷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我不回家,不管家,不关心她吧……她一叨咕我就来气,来气就干仗,后来我就来个沉默主义,她说什么我也不出声。最后,我们俩就谁也不理谁了……最近这次吵嘴,是因为她说我没本事,不能赚钱,靠她养活着,我一气之下,就搬到队里住了!”
小赵:“就这点事啊,不算什么。其实嫂子说得也不错, 凭咱挣这几百块钱养家真难,还要为警清廉……其实,队里大伙都看得明明白白,你们家真靠嫂子,人家光唱歌,每月就挣个千儿八的吧……”
我负气地:“我才不在乎这个……说实在的, 她去那些场所唱歌也是我们矛盾的原因。那是什么地方,都什么人去,去那里卖唱……我嫌丢人!”
小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挣钱养家, 你倒这么说……李队长,你这人哪都好,工作、为人都没说的,可在这方面,思想可有点跟不上时代呀……嫂子那人我们都知道,别看搞文艺的,作风可正派……我说呀,你回去先说几句好话,保证一天云彩都散了!”
我不说话了。小赵的话说动了我的心,是啊,说起来,我这个家不是全靠她撑着吗,自己除了把每月的几百元钱上交之外,还为家做了些什么呢……看来,自己对她的关心理解也真不够……咳,认真说起来,我和她并没有什么原则分岐,为什么不能主动同她和好呢……搞到这一步,现在是不是太晚了……
往事如烟,忽而都出现在心头,闪现在眼前。
我结婚很晚,妻子比我小好多,她不是我的初恋。当年,我受父亲株连下乡插队,曾有位女同学和我关系很好,也曾经海誓山盟。就象《小芳》那首歌中唱的那样,她曾伴随我度过难忘的岁月。后来,她提前我两年回城,安排了工作,我们的关系就终结了。这件事给我的心灵留下了很深的创伤,并且,使我对女性产生了一种不信任感。等到返城参加工作时,父亲已经去世,只留下母亲和我相依为命,家中又十分贫寒,我的年纪也步入大令青年之列,虽有不少人给介绍对象,有的嫌我穷,有的我又看不上。而且我悲哀地发现,随着自己青春的逝去,我再也找不到自己喜欢那种纯真的女孩儿了。到了和我差不多的年令,姑娘们都变得成熟了,现实了,她们在择偶时更多地注重经济条件和家庭背景,对这种女性,我实在难以恭维,甚至嗤之以鼻。因此,很长时间未能解决个人问题,使母亲很是着急。
然而,我一直抱有自信,我相信能找到自己的心上人,如果找不到,我宁可独守终身。后来,就遇上了她,我现在的妻子。
当时,我还在派出所工作,经常被抽调为一些大型会议或文艺演出维持秩序,我和她就是这样认识的。说实在的,我对搞文艺的、尤其是登台演出的女性没什么好感,往往觉得她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特别是对她们的作风看不惯。由于经常给她们维持秩序,也接触过一些女演员,差不多都是这样。在台上光彩照人,在台下盛气凌人,实际上出了脸蛋没有什么长处,更谈不上什么真挚深厚的感情。而且,她们的身边经常围着一些领导人物或者家庭有权有势的纨裤子弟。这些,都使我望而远之,根本没想到会同她们打交道。
没想到,我却娶了一个搞文艺的妻子,而且是个演员,是个歌唱演员。
必须承认,当初,妻子和歌舞团的一些女演员们是完全不同的。我认识她时,她刚刚被歌舞团招收,正在试用阶段,一点名气也没有,身上还有些稚气。那天,我负责剧场内部秩序,报幕时,我也没以为然,可她一上台,却一下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感到她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似曾相识,就好象分别了好久的亲人重逢一样。我完全被她吸引住了……虽然过去了许多年,我仍然记得她那纯净的目光,有些腼腆的表情……那天,她的演出并不成功,由于紧张,歌声都在颤抖,最后一个高音还没唱上来,最后捂着脸跑下场去。
当时,剧场里一片起哄的声音,闹翻了天,可我对她却产生了极大的同情。快散场时,我第一次借着警察的身份走进后台,见她正躲在黑暗中抽泣,就走过去安慰了她几句。我称赞她嗓子很好,就是太紧张了,将来一定能有发展。其实我并不太懂声乐,只是想给她鼓劲。她非常感动,而且,我的鼓励也确实起了作用,在第二天的演出中,她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不但歌声优美,而且感情真挚,完全象从心里流出来一样,把全场观众都打动了,剧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这回,她也是捂着脸下场的,但,那是激动的泪水。
下场后,她悄悄地来到了我的身边……我意识到,我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
我们就那样相识了,她对我的穷困一点也不为意。更使我满意的是,她的家也很穷,而且在外地的农村,是因为她嗓子好,才被歌舞团发现召来的。
我们婚后很长时间感情一直很好,她的纯真感情长久地打动着我。后来我知道,在我之前,她还从来没有处过男朋友,我就是她的初恋,这使我尤感她的宝贵。而且,她对生活很容易满足,总是那么快乐,加上她的特长,家中总是充满歌声,邻居们都十分羡慕我们。儿子出生,我们的感情更加亲密,一家三口过了多年甜蜜幸福的生活。
然而,后来妻子慢慢发生了变化。她在歌舞团渐渐有了名气,对生活也有了不同的看法,她的身上,纯真渐渐远去并最终消失,她成熟了。她开始注意别人的生活并进行了比较,她开始感到了自己的贫穷。她经常跟我讲同事中某人如何如何生活好,住的房子,穿的衣服,都成为她羡慕的对象,于是,我们开始有了口角。特别是近些年,社会上生活水平差距迅速拉大,更刺激了她,她要学一些演员下海,到迪厅等场所去唱歌挣钱,我坚决反对,好不容易才拦住她。去年,歌舞团张罗盖家属楼,要职工自己掏钱,我哪里有这笔钱,这成了我们矛盾冲突的导火索。我再也拦不住她,她开始出入各种娱乐场所,而且,还改变了唱法,唱起了通俗歌曲。钱是挣了一些,楼也住上了,可是,我们的感情却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难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吗?
回忆深深地刺激了我。多日的离别,使我意识到,我的内心深处,还深深地爱着她,我无法想象离开她,和另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我已经四十多岁了,我还有勇气重新组合家庭吗?而且,如果离开她,我就是个穷光蛋,即使我能选到如意的女人,可她(们)能看中我吗?是的,凭着我的名声,我警察的职业,找个有钱的(离过婚的)女人也不是很难,可是,我能接受她们吗?最重要的是,我能在余生中度过没有她的生活吗?
一声长鸣,我从回忆中醒来。
火车的速度减慢了,前面出现一座城市的影子。
家,就要到了。
火车徐徐驶入车站,停下。我从打开的车窗向外望去,没有发现希望见到的身影。。
小赵却大叫起来:“苗佳,在这儿——”
小赵的叫声使我发现了苗佳,随后也发现了儿子,他就在离苗佳不远的地方。我忍不住叫起来:“园园……”
苗佳和园园欢叫着奔过来。
小赵抱起萌萌:“萌萌,到家了,跟叔叔走!”
我们向车下走去。我的眼睛在看着儿子的同时,也在寻视着她的踪影,可是,我失望了。
我快乐的心情被蒙上一层阴影。
苗佳笑迎小赵下车,接过萌萌道: “这位就是小客人吗……小赵,你电话里吞吞吐吐的,说带回一个小客人,问你是谁,就是不说,她到底是谁,给我介绍一下呀!”
“行。”小赵笑着介绍道:“来,园园你也过来, 都互相认识一下吧……萌萌,这位是园园,快叫哥哥!”
萌萌看着园园,迟疑一下叫了声:“哥哥……”
园园握了握萌萌的小手,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小赵。
小赵又对苗佳介绍着:“萌萌,这位是……嗯,你先叫姑姑吧!”